“英姊姊,我是教主,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么,不用你教!我玩够了他们再杀不行么?”
“好你个薛婉,枉我爹爹收养你,还将这个本属于我的教主之位传给了你,你如今却将父仇忘得一干二净了。去和那个姓方的小子鬼混,不理会复仇大计了?”
薛婉目无表情地走出了房间去。
薛英立在那儿,心中暗暗道:总有一日我要夺回教主之位,手刃仇人,为父报仇,还要将方云这个小白脸据为几有。
大厅里面两个蒲团。一个老年婆婆坐在其中一个蒲团之上,盘腿。面色安详,双手合十,双目紧闭,口中正念叨着什么。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子跪在她面前的蒲团之上,低着头。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吕宛也就是万兽教的教主薛婉。而那个婆婆正是十一年前在黑风岗解救她的那人。
“师父。”薛婉喊了一声,却无人应答。过了一会儿,那个老尼才道:“我问你,‘亢龙,有悔’,何谓也?”
“贵而无位,高而无民,贤人在下位而无辅,是以动而有悔也。”
“‘潜龙,勿用’,何谓也?”
“龙德而隐者。不易乎世,不成乎名,遁世无闷,不见是而无闷。乐则行之,忧则违之。确乎其不可拔,潜龙也。”
“你既知‘亢龙,有悔’,便不该逼死文建峰,你既知‘潜龙,勿用’,便不该苦苦执着于报仇。‘试思未生之前有何相貌,又思既死之后有何景色,则万念灰冷,一性寂然,自可超物外,而游象先。’又何必定要报仇呢?”
“父仇不可不报。”
“然而以你的武功,连方云都打不过,又何谈他八家?”
“有我万兽教在,没有办不了的事。”
“既如此,何必来找我,既来找我,又何谈报仇之事。万兽教宗旨劫富济贫,驱敌报国。现在外敌当前,皇帝年弱,不懂政事;你却不小了!你万兽教也该到了大显身手的时候了,却不是报仇而已。你爹爹知道了,死也不会瞑目的。‘我有功于人不可念,而过则不可不念;人有恩于我不可忘,而怨则不可不忘。’你忘了么?”
“师父教训得是,徒儿知错了。徒儿这次再上山来,是有事相求。”
“但说无妨。”
“下山之前,我还有‘鬼魅扇’与‘追魂扇’未学。现在恳请师父相授。”
“当然可以,静仪,带师妹去后山玄武洞中,将那两本扇谱取出,交与你师妹。薛婉,自己择日练习,若有不懂之处,便来问我。另外,尚有一本《普善心经》,练武时别忘了一并看看,修身养性,化解你的戾气。”
当日薛婉便练那套‘鬼魅扇’。说也奇怪,当日仅一日便练了一大半,只是越练越难了,第二日便只练了十几页了,第三日却只四五页了,就这样,过了一个多月,那最后两页却迟迟不能练成。每当一运气之时,便觉胸口难受,气闷不畅,血液膨胀,极为难受。又急于练成,便等不及了去问师父去了。然而《普善心经》却从没翻过一眼。
铁木师太道:“练这套扇法得心无杂念,专心修炼,途中不可荒废了,强行运气会走火入魔的。你只有什么都不想,方能达到形、神、意均如鬼魅一般,才能达到此扇法的最高境界。来,为师给你耍一遍,你瞧好了。”说完便当真在石室当中舞开了。身法果如鬼魅般,见不着实体,只见几十个幻影在前面左摇右摆,不住地舞动,见了便有些害怕。
薛婉见了,也尝试着按此法练习,果然,才一个时辰,便将这最后一关通过了,终于练成了“鬼魅扇”。接下来三个月,又将那套“追魂扇”练成了。她本就天资聪颖,加上夜以继日的勤加苦练,名师的指点,很快便有所成,较几个月前突飞猛进了。那日,正在后山练功,一只苍鹰俯冲过来,被她一扇便打得晕死了过去。
又过了许久,大概离她上山也有一年多了。这一日,铁木师太将薛婉等八名徒弟叫到身边。道:“我这老婆子怕是不行了,方才该是回光返照,叫我来通知你们几声。”说道这儿,众徒已现惊讶神情。铁木接着道:“我死了之后,便由你们大师姐静尼来主持教务,接任门主之位。你八人记住了,从今往后,世世代代,我‘铁扇门’不得与‘定风门’及‘君山门’发生争执,要勤加习武,争取把我铁扇门发扬光大。
“声妓晚景从良,一世之烟花无碍;贞妇白头失守,半生之清苦俱非。语云:看人只看后半截,真名言也。‘盖棺定论’,评价一个人的确该等到他已走完人生道路的时候。一个人无论出生如何低贱或者如何堕落,只要能痛下决心,猛回头重新做人,世人不但原谅他们过去的不幸与失足,而且钦佩他们的勇气与毅力。正所谓‘浪子回头金不换’,‘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尔等非但己身须得懂得,还要劝谏世人,弃恶从善,弃暗投明。
“念头宽厚的,如春风煦育,万物遭之而生;念头忌刻的,如朔雪阴凝,万物遭之而死。所谓‘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此戒疏于虑也;宁受人之欺,勿逆人之诈,此警惕于察也;二语并存,精明而深厚矣。‘见人只说三分话’。此三戒,明白了么?”
八徒齐呼“明白了。”
静尼走至铁木身畔,蹲下,轻声道:“师父,您身子骨还硬朗得很,尚未到古稀之年,又怎会就此离去,我等还要侍奉师父到百岁的。”
“是啊是啊,师父一定可以活到百岁,师父不会死的。”“对,上天有好生之德,师父一世的大好人,肯定不会死。”众徒七嘴八舌的。
“人生在世,孰能无死,只求坦荡荡为人,不做亏心事,死又何惧。”铁木静静道:“你们都出去吧,薛婉,你留下。”
众人齐声道:“是。”退了出去。只剩下铁木薛婉二人留在石室内。
待众徒离去,铁木从怀中掏出一个霞彩玉镯来,交到薛婉手上,道:“婉儿,你师父我就要去了,我去了之后,你便拿着这个镯子去西北方隔此地十二里地的‘定风门’,求见定风道长,将这封信交给他,他自会留你。到时你便要勤加练武,不得偷懒,明白了么?”说罢从坐垫下拿出一封淡黄色信封来,交给薛婉。
“徒儿明白。”
“还有一事。婉儿,你可知我出家之前姓什么么?”
“徒儿不知。”
“我告诉你吧。这也便是我反对你杀方天问的缘故。我姓方,方天问便是我的亲弟弟。”
薛婉听了很震惊,但没有任何言语,也没有任何表情。
“我弟弟对不起你家,但是我不能杀他,他是我弟弟,我只能救活你,抚养你长大,教你武功,帮你回到万兽教,做你的教主来补偿你。婉儿,这十一年来,我没吩咐你做过任何事,今天,我求你一件事,不要杀害天问,否则我死也不会瞑目的。婉儿,答应我,好么?”
薛婉站在那儿,不知该说些什么,也不知该做些什么。她的眼前浮现起薛神勇当日在豹子岭黑风岗死时的情形了,是那么可怖,她至今还记得,她会永远记得。她还时不时地从梦中惊起。她立誓要杀尽仇人,是以勤学苦练,就等手刃仇人那一日,可如今师父的遗言居然是要她不报仇了,她该如何是好。既然师父是自己杀父仇人的姐姐,为何她还要救活自己,还传授自己武功呢?她着实想不透,她也不再愿想了。
“恩。”
铁木待得薛婉“恩”的一声音落,便闭上了双眼,往旁边一倒,大概是仙逝了去。
薛婉收好镯子和信,走出了石室。七个师姐立即围了上来,询问。薛婉突然落下一滴泪来,道:“去了。”
第二日,薛婉一早便收拾行装,前往定风门去。
定风道长看完那封信,问道:“薛婉,你师父怎么了?”
“于昨日仙去了。”
定风听后不免伤感,只是默默地将玉镯子与信收好。然后道:“你师父给你取法号了么?”
“没有。”
“那以后在这儿便叫你‘飞花’如何,与我那些劣徒同属于飞字辈。”
“谨遵师命。”
当年定风与铁木二人本是情投意合,本待结合之时,突然得知另一女子怀了他的孩子。铁木一气之下,杀了那个女子,一尸两命。时铁木尚属君山门人,后来性格越来越乖戾,又常常与其他门人意见不和,便自立门户,开创了铁扇门。定风只觉自己太该死了,丝毫不怪她,跟着在这昆仑山上铁扇门不远处创了个定风门。铁木和定风皆为二人法号,真名早已不用了。只是不同的是,铁扇旨在培养些可造之材来,而定风却无此意。他也收了不少徒弟,只是能者少之又少,方云在其中算得上是顶好的了。他虽自己武艺高强,却本就无意收徒,因此寺内诸事诸人他皆不关心,连自己有多少徒弟都不记得,却对铁扇门的事关心得紧。
飞花习武多日,忽觉这定风门武功招招旨在破她铁扇门的扇法,定风门长剑与铁扇门铁扇简直格格不入。定风如此费尽心思地创出这些剑法,不知为何,不由开始佩服起定风道长来。佩服他的耐心和才华。飞花心道:若不是亲眼见到,断不会相信这世上居然还有门武功是专门破自己本门功夫的,若门人不知,碰上定风门门人,岂不要吃亏了。或者铁扇门和定风门的武功叫别门别派学了去,铁扇门岂不有灭顶之灾。想到这里,不禁倒出了身冷汗。飞花这才明白铁木叫她来定风门求学之意。是要她学成之后,回本门相授,一来叫弟子们有所防范,二来好让这两门武功合并,将两们武功融合,达到天衣无缝,滴水不漏之势,最终达到出神入化的境界。最终将铁扇门发扬光大。这时才理得“定风”的涵义。
若一人能一手使扇,一手使剑,同时习两门功夫,一起运作,真乃一套旷世奇功啊。
飞花拟订先学了定风门武学,再双手互助着来练习。
飞花来了数日,一个孤身女子来到一个全是男子的道观中,不免引得众人目光。观中也不全是道士,也有部分俗家弟子。一个个正值血气方刚之年,便有些弟子总是关注着飞花的一举一动,更甚的是,其中还有些道士。
铁木师太收有八徒,个个贤能;定风却是来者不拒,以至徒弟过百,真正贤者不过两三人。其实众人也根本无心向道。
这一日,飞花正全心在后山空地上习武。只见落叶四处飘飞,被他剑气震起,往复地飘着。
突然,一只纸燕子斜斜掠过,轻轻撩起飞花的一丝秀发。她正习武,忽然一只纸燕子擦身而过,以为是暗器,当下一剑刺穿。上头有字,她这一刺,便瞟见了。字云:
飞花小师妹,你真美。若肯嫁与我,我立时还俗娶你,如何?
师兄飞尘上
飞花看完,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将纸撕掉,抛开。
突然传来哈哈的笑声,五六个小道从不远处的树上跃了下来,朝这边走来。当先一人道:“小师妹,你撕纸的动作更美。”更是引得哄堂大笑。身旁一人笑道:“飞尘师兄,看来咱们的飞花小师妹是喜欢上你了,情书在手上,半天不舍得丢,定要看完。现在正含情默默呢。”哈哈之声更厉害了。
飞花依旧不动声色。
飞尘走了过来,伸手要摸飞花脸蛋。飞花仍是声色,当胸一剑刺了过去。
“铮”地一声,长剑震开;“砰”地一声,飞尘那手也吃痛,收了回去。原来是定风赶了过来。这几下势力浑雄,足没将几人吓倒。
“拍拍拍拍拍拍”六声响,飞尘随行六人每人脸上均被打了一记,立时肿起,火辣辣地疼。定风怒道:“你们六个平日便不学无术,现在连这一巴掌都躲不过,还不快滚。”其实,他这六巴掌又有几人能躲得过,即便他六人躲得过,又敢躲师父的耳光么?那六人当真快快捂脸逃去,连师父也未喊上一声。定风见六人离去,又对飞花道:“你别恼,他们一个个都是不学好的,你可别太在意,只管专心练武为是。”
“师父,你这道观中既然没几人真心向道,也没几人真正习武,那何不解散了,让他们各自回家中去。也不浪费他们的光阴了。”
“话是没错,只是,这些人大多没了家,有些是被仇人追杀来此。他们在此,至少也有个照应,我每日也不会闲着无事。他们再荒废,也或多或少学了些,对他们有益无害。”
飞花“恩”了一声便没有任何言语了。
练了几日,定风突然召来飞花,道:“飞花,后山有个瀑布,你可知道?”
“徒儿知道。”
“我定风门共有七套绝技:‘定风剑’、‘定雨剑’、‘遮阳剑’、‘摘叶飞花剑’、‘梅雨剑’、‘双蝶箫法’、‘忆狂掌法’。其中‘定风剑’以及‘定雨剑’是专门对付你铁扇门的;‘遮阳剑’使出来时,能遮天蔽日,天地都为之动摇;‘摘叶飞花剑’练成时,剑刃能有摘叶飞花之无穷威力;‘梅雨剑’稍逊,却是门能敌万人的剑法,每招使出之时,都如梅雨纷飞一般,四面八方攻来。‘双蝶箫法’则是一套使箫打穴的招法,练得最高境界之时,便能无招胜有招了,以音破敌……”
“我知道,不过你的徒弟使来便没那么厉害了。”
定风一想,自己总共只有四个徒弟会这套“双蝶箫法”一个已死,两个尚留在观中,余下一人,只可能是方云了,便道:“是么,你见过方云了?”
“何止见过,此人简直无聊透顶,想不到师父居然还有如此徒弟。”
“唉,”定风长叹一声,接着道:“‘忆狂掌法’,是我在思念一位故人时所创……”
还未说完,飞花抢道:“是我师父铁木师太么?”
“没错,便是她。我当时茶不思,饭不想,魂不守舍,正在万念俱灰之时,居然让我悟出了这套掌法来。你天资聪颖,比我那些徒儿们强得多了。如今你已练了‘定风剑’与‘摘叶飞花剑’,往后摘叶飞花剑自可做为你飞花的招牌。但多学些总是无碍,我这便教你在这瀑布下面练‘定雨剑’,要练到滴水不漏。”
“谢师父。”
“说完师徒二人便在瀑布下练开了。这套剑法很是难练,却不知何时才是个尽头。
话分两头,且来说说那个叫做文建峰的。他的确不是万兽教的叛徒,相反忠心得很。胡行风是什么人,他又岂能让万兽教的人当真偷听了消息去。是以那日听到了屋外的一丝风声后故意说出这话,让万兽教的来错杀一个功臣,也好削弱他万兽教一些势力。只是,事有不巧,令所有人没有想到的事发生了。那日,那个叫做文建峰的并没有摔死。
也算他命不该绝。那悬崖下边到处是树,他从悬崖边摔下,先在半空碰到了一棵老松,减缓了一些下降的冲劲,再接连落在了几棵树上,到得落地,他居然只是奇迹般地只受了些皮外伤,并无大碍。
悬崖下边是个山谷。
这山谷不大,只是一块三百丈见方的小谷地而已。文建峰才庆幸自己没死,现在又垂头丧气了。自己即便现没死,但这块小谷地什么吃的都没有,迟早还是会死的。只是,这一连串的意外事情发生,着实让他惊住了,他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便被赶到这个小山谷下来了。
文建峰实在不愿就此认命,他这便围着这个山谷转了起来,企图寻找一个出口。找了半天,才在山谷的西北边发现了一个山洞,只是太黑暗了,便没有进去。这一日将近黄昏了,文建峰便在谷中的树上寻了些果子吃了,靠在树下便睡了。好在谷中有这许多树,既在他下落之时救了他一命,现在还可维持他的生命。
接连几日,他便这般在谷中四处走走,饿了吃些野果,困了便倒头睡去。一直浑浑噩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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