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朵兰点了一客最贵的客饭,饮料也是最贵的,她也顾不了什么丑不丑的了,吃饭皇帝大,人在难过时更要对自己好一点。
“好好吃。”她满足地吃着,猛然抬头看到学长的样子,忍不住失笑。
一个大男人用着可爱猫咪图案的汤匙及大头狗图案的餐盘,怎么看都怪异而不协调。
在旁人目光熠熠的盯视下,面前的食物他很难下咽,只感觉自己像是马戏团里耍宝的猩猩。
“学长好可爱,脸都红了耶!”
“饶了我吧,别用可爱这两个字。”
他浑身不自在,不过看到她再度绽放了笑容,也罢,只要她开心就好,他就牺牲到底吧!
喂饱了肚子,她提议要去游车河,嚷着要他载她去兜风。
“干脆我们去阳明山看夜景。”她兴奋地提议。
“这样好吗?”他有些担心地问,对于她一改先前的郁闷转为过度的开朗,有些不放心。
“安啦!我才不会为一个负心的男人伤心那么久,再换不就得了!”
这番话令他心里怦怦跳。也就是说他还有机会喽,不过这样会不会太乘人之危了?
拗不过她的央求,就随她去吧,如果可以减少她的伤心的话,他会答应她任何要求的。
他先载着她去逛士林,然后绕到淡水河边,循着山路往阳明山上飙去,带着在士林吃剩的零嘴和啤酒,来到一处草地上,俯瞰整个台北夜景。
一路上她的情绪一直很High,与傍晚时伤心欲绝的她判若两人,他坐在草地上看着她又叫又跳的,脸蛋因兴奋而红扑扑地煞是动人。他假想着自己与她是一对恋人,痴痴地望着比花还娇媚可爱的她。
朵兰在草地上玩着以前在美国学体操时学会的前空翻,以发泄自己过剩的精力。她十项全能,任何运动一学就会,但在他眼里,她这种体操特技只有惊险万分可以形容,令人不禁捏一把冷汗。
不一会儿,果不其然看到她因失去平衡而瘫平在草坪上,他火速冲过去,神情因为太过紧张而显得凝重吓人。
“你还好吗?”
得到的反应却是她的大笑。
“瞧你紧张的,好象以为我会死掉似的。”
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以为会失去她,在见到那开心的笑容后,才真正松了口气。
“吓人这么好玩吗?”轻斥的语气中充满了无奈的宠溺。
“我头好晕喔。”
“你啤酒喝太多了。”
“怕什么,我酒量好得很。”
仰望满天星辰,朵兰陷入沉思。这里有着尘烟弥漫的都市里所没有的清澈,少了光害的阻挠后,夜空褪去了薄纱,天幕镶满了星星,繁星点点、汇流成河。
浩瀚的星空和自身的渺小成了明显的对比,人生在世,有什么是永恒的呢?
当高亢的情绪逐渐沉淀,内心深处的一抹孤寂便悄然爬上心头,此刻她突然好想找个人倚偎,消除一身的疲惫,而慕易扬正是最佳选择,理由很简单,这里除了他之外没有别人,他的肩膀厚实有弹性,正是最舒服的枕头。
她很自然地借靠一下,还调了个舒服的姿势,丝毫没想到自己的随兴对他有多大的影响。
“喂……这样不好吧?”他的良心过不去,因为男女授受不亲。
“有什么关系?”
“让人知道会误会的。”
“我都不介意,你介意什么?”她好奇地转过脸观察他的表情,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原来你这么单纯啊!”
她的嘲笑引来他的轻斥。“是正直,你这么不规矩,我只好矜持点。”
“你好无趣。”
“我一向如此。”他知道自己的缺点,太正经、又不够浪漫,但是他无法对她做出越轨的事情,那有违自己的良心;不过脑海中另一个声音却又骂他笨,大好机会不把握,反而落得被骂无趣的下场。
天晓得,此刻的他有多么热血澎湃,在感情饥渴之际,她又这么毫无防备,如果不保持适当的距离,他害怕会抑制不了内心的冲动,他单手捏扁手上的饮料铝罐,稍微宣泄了因为欲望所带给他的紧绷。
这人虽无趣,却令人感到安心,他这么正直,她反而更大胆了。
也许是酒精作祟,原本多话的她,随着昏沉的心绪而变得沉默,不知过了多久,慕易扬终于发现不对。
“学妹?”轻轻推了她一下,发现她不动也没反应,这种状况只有一种可能。
果然,她睡着了。
“别睡,会着凉……的。”
他怔怔地瞪着她布满新泪的容颜,又看了看一地的空啤酒罐,他傻了,她竟然把一打的啤酒全部喝光!
慕易扬这才领悟到她先前的笑容都是装的,可见那个男人在她心中的分量有多重,重到恐怕她心中再也容不下任何人,更别妄想自己还有希望了。
“呜……臭阿杰……”她像个任性的小孩在噩梦中呜咽,不断喊着那个男人的名字。
他默默为她盖上外套包住冰冷的身子,明知自己无望,却不忍心让她着凉。
她怎能如此残忍地对他,毫无警觉地醉倒在他怀里,心里想的却是别的男人。
爱她啊,满天星辰为证,他只能将这份情感锁在宝盒里,尘封在内心深处,成为一个永远无法袒露在阳光下的秘密。
第三章
张开迷蒙的睡眼,举目所见尽是陌生的摆设。
她在哪?这是倪朵兰一夜宿醉后醒来的第一个疑问。
很快的,她知道了答案。
她盯着把床让给她,自己却可怜地睡在地上的慕易扬,身上只盖了件外套充当被子。
她想起自己昨晚喝醉了,推演下不难猜到是慕易扬带她回来的,最后的记忆停留在满天的星辰,也就是说她不小心倒在他怀里睡着了,然后慕易扬理所当然得抱着她才能回来,不能送她回宿舍,只好带她回自己住的地方。
思及此倪朵兰不禁双颊泛红,脑筋也清醒了许多,一股感动油然而生,她蹑手蹑脚地下了床,蹲在他身旁静静端详这张没有戒心的睡脸。
多奇妙的体验啊!她和他一直仅止于学长学妹的关系,谈不上亲密,顶多只能算普通朋友,这次她在他的房里过夜,经过昨天,让她对他的人格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对他的感觉也由原来的普通好感晋升为高度好感。
仔细瞧瞧,他的睡相好可爱呢!黑浓有型的眉毛,英挺端正的鼻子,少了醒着时的威严,反而给人更多的亲切感。
嗯,真是愈看愈顺眼、愈瞧愈英俊,怎么她从来都没发现呢?
看上瘾了,禁不住好奇心的驱使,她索性趴下来双手撑腮,想要将他这一面好好地看个仔细。
慕易扬眉头牵动了下,朦胧中感到一丝轻微的气息搔着他的脸,以为是风却又不像,因为那气流温温热热的,搔痒的感觉侵扰了他的好眠。
张开眼帘,一颗大头当前。
“喝!”不由分说,劈头就是一拳!
何方妖孽,竟敢吓他!
“好痛哪!”女人的痛叫声唤醒了他的神智。
老天!他打的竟是自己暗恋多年的佳人!
“呃——对不起!”
“学长!你……怎么打人啊!”
“对不起!对不起!”
他真的不是故意的,睁开眼突然看到一颗好大的头,任谁都会吓一跳,而偏偏他又是那种受到惊吓便会自卫的人,这完全是反射动作使然啊!
朵兰摀着脸,楚楚可怜地哭着。
“让我看看哪里受伤了?”
“呜——好痛喔——”
“乖,不疼呵,我揉揉。”他真是该死!笨拙地捧起她的脸蛋轻哄着,万般不舍,他很仔细地检视她的脸,心疼之情溢于言表。
朵兰盯着他,这么个冷峻严酷的男人也会有心慌意乱的时候?挺新鲜的,她又发现了学长不为人知的一面。
她的脸被打得很痛是没错啦,不过他的反应比疼痛更吸引她的注意。
“嗯~~好痛喔~~”
“这里吗?还是这里?”
“这儿。”她指着左眼下三公分的地方,湛黑的眼瞳闪着与委屈不相称的明媚眸光,正兴味盎然地瞅着他。
原来他不如外表那么严肃哩,私下是很温柔体贴的,就不知接下来他会有什么反应……
“会不会有瘀青?”她故意装得很严重。
“看你痛的样子……可能会。”
“讨厌啦,那不是很丑,没办法见人了?”她好委屈地嗫嚅着。
“真的很对不起,我这里有专治跌打损伤的药膏,涂上它会好得比较快。”
“多快?”
“两天应该可以好。”
“那还不是一样,呜~~怎么办~~”
“对不起……”
“都是你害的啦,你要负责~~痛痛哪~~”其实已经没那么疼了,但也不知是哪个细胞犯贱,声音不自觉咿啊撒娇了起来。
他又慌又急,恨不得自己能代替她疼痛,如果身旁有武士刀,他恐怕真的会切腹谢罪,她每唉叫一声,他的心就像受到千刀万剐似地疼着。
“来,擦药膏好吗?”
他拿出一瓶透明色的药罐,一种浓烈的怪味随着开启的罐盖扑鼻而来。
妈呀!她摀着鼻退避三舍,这会儿的怕怕可不是装的。
“味道好臭喔!”
“中药的关系,这可是祖传秘方,来,把脸抬高。”
“不要。”她嫌恶地摇头,叫她在脸上擦这东西?不要,丢脸死了。
“忍耐一下就好了,你痛得这么厉害,不涂药不行。”
“其实也没那么痛啦,我发现我好象好多了耶。”她见风转舵地强调着。刚才唉叫半天的人,谁会相信她现在说的话?慕易扬把她的话当成了逃避的借口,岂会如此坐视不管。
他越靠近,她就越想逃,问题是房间就这么点大,她能退到哪去?被逼到角落,只好猛跟他打太极拳。
“人家真的不痛了啦!”
“乖,别任性。”他好言相劝。
“我死都不擦。”
这番话惹来他的静默,他不说话也不笑,突然的神情肃穆令她一阵呆楞,不怒而威的气势教她屏息。
“干么……?”她吞咽着口水,小心翼翼地瞄他。
“怕臭跟美丽哪个重要?”
“这……当然是美丽,可是不见得一定要涂药啊。”
“万一瘀青不退怎么办?”
“不会啦。”
“之后的事谁能保证,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而是要想办法补救的时候,如果因为我的疏忽造成你终生的遗憾,这辈子我都不会原谅自己。”
他是认真的,绝非随口说说,毋需疾言厉色,光是这股不轻易妥协的气势就够折服人了。
哇……好有魄力哪!
她暗暗赞叹之余,整个人也呆了,像是着魔般地任由他拉着自己,乖乖地坐着不动,让他在自己脸上涂药膏。
他的手又大又厚实,当他小心翼翼地轻触她时,可以感觉到指间有些薄茧,麻麻痒痒的,很轻柔也很奇妙,她发觉自己对这种被呵护的感觉喜爱极了。
“哎哟~”
“呼——吹吹喔!”
这样的温柔好窝心喔,她很喜欢呢!
“哎~~哟~~”
“好、好,我尽量轻一点。”
瞧,多有反应哩!
“哎~~咿~~哟~~”
“乖,不痛,不痛喔!”
真是有成就感!
“咿咿喔喔~~嗯嗯啊啊~~”
她呀,玩上瘾了!
当倪朵兰要拒绝一个人的时候,绝不拖泥带水,同样的,当她要结束一段恋情时,必是干净俐落,快刀斩乱麻绝不含糊。
她要的感情是完整没有缺口的,一旦让她发现男友不忠,铁定是挥剑斩情丝毫不留情。
那个已被她判出局的“前任”男友施朝杰,下了课后,仍不死心地跟在她后头频频道歉,低声下气只为了挽回女友的心。
“你听不懂吗?我们已经结束了。”她不耐烦地道。
“我跟她已经是过去式了,我现在心底只有你一人呀!”
“你当我是那种好骗的白痴女生啊?和她藕断丝连了半年,居然还敢来追我,放不开旧爱又想得到新欢,你太贪心了吧!”
“我只是不想伤害她,你知道那种死心眼的女生,太狠心拒绝的话我怕伤她太深,到时候会不会做出什么事谁也不敢保证,瞒着你是因为不想让你多心,也怕你不相信我,现在事实证明,你果然不相信我,唉……”
一直以来,她以为连续剧那一套苦肉计的剧码只有女人会用,想不到男人也会来这一招,明明是自己感情不专一,居然还能把过错归咎在她的不信任上。
把自己的花心解释成好心,女人不但不该怪他,还要感谢他的用心良苦才对,瞧他多委屈啊,周旋在两个女人之间,表现得多么情非得已。
如果是其它女人,在他甜言蜜语的安抚下也许会受骗,不过抱歉的很,她倪朵兰偏偏不吃这一套,恰巧她是个逻辑观念很强的女人,才不会被他天花乱坠的说词给蒙蔽,给这种人机会,她还怕遭天打雷劈哩!
“既然你这么可怜,我就成全你喽,三人行的游戏我敬谢不敏,咱们到此为止吧。”
施朝杰慌了,得不到的反而更想抓住。“朵兰,我爱你呀!”他深情的大喊,引来不少人的侧目。
她冷冷回过头。“是啊,你的爱还真廉价。”
“我答应你,明天就跟她分手,绝不拖泥带水!”他不死心地缠着她。
“我不是采蜜的蜂,别浪费你的甜言蜜语。”居然还好意思拖到明天?亏他说得出口。
“我不会放弃你的!”
“你烦不烦啊!”
她气得加快脚步,只想摆脱这个超级厚脸皮的臭男人,懊恼自己当初怎么会看上这种人,同时为自己曾经陶醉在他的甜言蜜语下而羞惭不已。
正在懊恼甩不开这只烦人的苍蝇之际,灵活的大眼睛突地一亮,她看到了救星。
“慕学长!”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向他,她像个小女生开心地攀住他的臂膀,顺手得像是自己人一样。
慕易扬有丝惊喜,冷然无波的情绪因为她的出现而起了涟漪;与之同样吃惊的还有并肩同行的钟爱玲,倪朵兰的出现挑起了她的敌意,对于这女人毫不避讳地勾着慕易扬手臂的行径有丝反感。
“你的脸还疼不疼?”她脸上的伤是他一直挂心的事,直觉反应便是勾起她的下巴仔细审视,以至于没发现自己的行为已超越了朋友之间的界限。
钟爱玲皮笑肉不笑地问:“这位是谁啊?”
相望的两人早已无视她的存在,朵兰喜孜孜地,隔了这么多天,学长不但没忘记她的伤,还这么关心她呢!
“我已经不疼了,学长,你要去哪?我跟你一起走好不好?”
“朵兰,他是谁?”才跟上来的施朝杰,很不高兴看到自己的女友勾着别的男人的手臂。
“三心二意的人没有嫉妒的资格,我爱勾谁就勾谁。”
“你别太过分。”
朵兰厉目一眯,气愤道:“你被出局啦,别缠着我。”
施朝杰羞愤交加,当着别人的面被判定出局,他这个堂堂美男子哪承受得了这种耻辱,一路陪笑又陪礼地好说歹劝,不给面子就算了,竟然当面侮辱他,不免口气蛮横了起来。
“我们把话说清楚。”不管她要不要,伸手就要拉她走。
他的手连她一根寒毛都还没碰到便被挡开,慕易扬将她揽入臂弯的护卫下,射向对方的眸光锋利而尖锐,警告的意味浓厚。
“她的拒绝,你应该听得很清楚了。”
只要他发怒,少有人不慑于这凌厉的气势,再笨的人也看得出来此人不是好惹的。
“你……关你什么事?”
“有我在,就不准别人欺负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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