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你!”永琪没有想到十二竟然会这样削自己的面子,他冷声道,“十二阿哥恐怕是逾越了吧,那教导嬷嬷好歹是令妃娘娘的人,岂能由得你来处置?”
“这后宫里的奴才不都是我爱新觉罗家的奴才?”永璂面色不变,语气平淡道,“五哥话中之意,可是指我不能帮着令妃娘娘处置一个办事不力的奴才,既是如此,等下我把此事报于皇额娘便是,向来皇额娘还是有权利处置后宫之事的,不知五阿哥意下如何?”
听着十二那公事公办的口吻,永琪知道自己现在已经没有办法与十二斗,他硬生生的忍下心头这口气,“十二弟言重了,不过是个奴才罢了,你自然有权利处置。”
“既是如此,小安子,现在你就去处理此事吧,”永璂不介意自己表现得略微嚣张一点,一个不过十三岁的孩子,若是面对帝王如此宠爱,仍旧波澜不惊的话,不知道那位帝王又该如何猜想?
有点缺陷的孩子,有时候比完美的孩子更让人喜欢,只要他这个嚣张不要过了那个度,一切都不是问题。
小燕子听说教导自己规矩的嬷嬷要挨打,倒也没有多少不高兴的心思,毕竟她对那些教养嬷嬷也没有什么好感,她只是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五阿哥脸色这么难看。
对于这个比自己小上好几岁的十二阿哥小燕子是不敢招惹了,上次不过那么几句话,就让尔康打得走不了路,还让五阿哥也挨了骂,她对这个年幼的十二阿哥是又怕又讨厌,以至于见到他就忍不住瑟缩两分,一句话也不敢多说了。
三人前后脚的进了坤宁宫,之前来请安的嫔妃大多已经退下了,只留下些有身份的还留在坤宁宫里坐着,陪皇后说话解闷。
永璂一眼看去,除了皇后外,还有四个女人在,面色苍白略透老态的纯贵妃,出生低贱的令妃,面色红润的庆妃,低着头一脸木讷的愉嫔。愉嫔在场倒是让永璂有些意外了,他发现这些妃子,出生都不是特别的好,难怪这位帝王之前对愉嫔之子五阿哥摆出特别对待的姿态,毕竟是一个满妃的儿子。
而后来乾隆又看中了出生更好的自己,那么五阿哥便用不着了,论出身与血统,五阿哥是比不上自己这个身体的,所以只要皇后不要做出太让帝王不满的事情,而自己不要太平庸,那么自己永远就是储君最有利的人选。
“儿臣给皇额娘请安,见过诸位娘娘。”永璂打了一个千,皇后受了这个礼,其他的四个嫔妃倒是皆侧了侧身子,并对永璂点了点头,算是受了半个礼,又还了半个礼。
这个身体的记忆里,似乎这些嫔妃平日虽说不敢全受了这个礼,但是也没有还礼的意思,后宫里的人,都是这个样子,既虚伪又现实,不过倒也不让人讨厌,毕竟生活在第一个地方,就要学会那个地方的规矩。特立独行者,往往总是活不了太久。
不一会儿,皇子格格们三三两两的到了,俱是老老实实的请了安,乾隆的子嗣并不是很多,皇后给每人赐了座,屋子里仍显得有些宽阔。
“永璋近日来的气色看起来倒是好了不少,”皇后对永璋态度温和,眼带赞叹的看着纯贵妃:“姐姐的这两儿子瞧着都是能耐的,三阿哥把事情办理得井井有条,六阿哥在礼部也做得很好,倒是让本宫实在羡慕。”
“皇后您可是说笑了,”纯贵妃是个聪明的女人,她当初没有料到永璋会再度受皇上重视,并且现在还是众位皇子中唯一的郡王,她也明白这份荣耀是十二阿哥带来的,看清事实的她自然也就懂得何为投桃报李,“十二阿哥这般聪慧,连万岁爷都赞不绝口,您还来取笑奴婢,可真是折煞了。”
纯贵妃以贵妃之尊在皇后面前自称奴婢,那是自降身价了,可是这番自降倒是让皇后心情很好,于是刚得的锦缎便有几匹到了纯妃的宫里。
庆妃也是个机灵的,顺口接了话头,大大的赞扬了一番十二阿哥,连带着把其他阿哥也顺势夸了一番,只是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倒是把五阿哥给遗忘了。
皇后笑着打趣庆妃,倒也赏赐了庆妃一些东西,然后道:“今儿我留着你们,也是给你们介绍个机灵的丫头。和薇是和亲王家的丫头,前儿和亲王福晋带着和薇进宫请安,本宫瞧着喜欢,就把她留在宫里了,今儿让你们也见见她,省得日后你们见了这个机灵姑娘恨不得留在自己宫里,所以今儿本宫可是要先下手为强才行。”
“皇后娘娘这般夸奖的格格,定是个不俗的,您这么说着,奴婢也好奇了,快让我们大家伙瞧瞧,”庆妃凑趣儿的接过话头,其实宫里众人早就得了消息,昨儿皇上因为这个和薇格格还留在了坤宁宫用膳,这个格格身份可就不是那还珠格格可以比的了。
“就你心急,”皇后露出一丝笑,转身对身边一个宫女道:“去把格格叫来,就说有些娘娘啊急着要见她呢。”
坐在一边的永璂见皇后这番做派,心中暗自点头,这才是他心目中合格的皇后,真不知前些日子皇后究竟是怎么了,竟会做那些糊涂的事情,今儿瞧着不是一个很有手段的女人么?
作为修仙者,他看过太多的人与事,但是他从不敢小瞧女人,因为有时候一个女人的魄力与手段远远高于男人,她们值得尊重与警惕。
不一会儿,身着浅蓝色缎子旗袍,梳着精致的两把头的紫薇带着两个宫女出现在众人视线里,原本就有几分姿色的她,在宫里经过蕙质兰心的宫女巧手打扮,更是显出通身的气质与美貌。
“哎呀,好个标志的格格,难怪皇后娘娘要抢着留在自己宫里,若是让奴婢瞧着,也舍不得让她走呢,”庆妃这话却是有些水分了,毕竟宫里何种美人没有见过,这话不过是抬高和亲王还有这个格格的脸面。
其他几位嫔妃也跟着赞叹,令妃道:“庆妃妹妹说得对,当真是个漂亮可人的丫头……”
“紫薇!”令妃没有说完,就听到一个尖利的夹带着恐慌的声音响起。
满屋子人的视线全部落在角落里的小燕子身上,就连被众嫔妃打趣得满脸通红的紫薇也一脸迷惑的看着穿着大红旗袍毫无仪态的小燕子。
“紫薇,你怎么在这里?”小燕子是又愧疚又害怕,一时紧张,说话也就不知道场合了,“紫薇,我一直想要找你,可是我……”
“你是何人,怎么知道我的小名儿,”紫薇眉头微皱,似乎不满意眼前之人无礼的举动,似又碍着屋里众人,所以只好维持着皇家之人的风范,规规矩矩的站着。
“这位是万岁爷认的义女还珠格格,格格您不认识她,也是情理之中,”令妃笑着解答,只是笑容不达眼里。
乾隆下朝后,便换了一身衣服,往坤宁宫赶,刚走到坤宁宫门口,就听到里面一惊一乍的吵闹声,他一只脚刚跨进门,就听到一个宫女尖利的声音响起。
“啊,小心十二阿哥!”
“十二阿哥!”
17闹剧
乾隆走进屋里时,坤宁宫里乱糟糟的,皇后脸色不太好看,庆妃一脸的惊讶与恐慌,愉嫔傻呆呆的站着,令妃一脸惨白,眼眶有些红。
紫薇被宫女扶着,头上的朱钗乱七八糟的,轻声的抽泣。乾隆朝站在正中间的两人看去,永璂站在皇后与紫薇面前,脸带防备,五阿哥脸上面上怒意,两人中间还隔着老三。
“怎么回事?”乾隆脸色阴沉,看了眼面色惨白的小燕子,“坤宁宫里闹成这个样子,侍卫都在做什么,今天当值的是谁?”
满屋子人这才发现万岁爷到了,急急忙忙的请安,乾隆不耐的挥挥手,“省了吧,你们闹成这样,朕也安不到哪去。”
视线落到垂首的永璂身上,乾隆稍微压下心头的怒意,语气和缓道:“十二,你给朕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在场众人心如明镜,皇上问十二阿哥,这不明着偏心么?
永璋微微抬首看了眼永琪,见他神色难看,把眼中的嘲讽掩去。
“回皇阿玛,儿臣也不知怎么回事,还珠格格就要去抓和薇姐姐,和薇姐姐被吓住了,旁边的宫女也拉不开还珠格格,儿臣眼看着实在没有办法,就把还珠格格拉开,谁知道还珠格格竟是对儿臣动起手来。儿臣只好还手,哪知五哥帮着还珠格格一道动手,若不是三哥帮忙,儿臣此刻怕是要丢脸了,五哥与还珠格格的武艺高强,儿臣甘拜下风。”永璂揉了揉红肿的手背,朝五阿哥打了个千,“五阿哥想要与弟弟切磋武艺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这里是额娘的寝宫,各位娘娘也在此处,五哥这次怕是惊到了各位娘娘了。”
“这么大的事情,侍卫干什么去了?”乾隆看清十二手背上的红肿,沉声道:“把当值的侍卫给朕带上来。”说完,才到上首坐下,摆手让其他人坐了。眼见小燕子也要跟着坐下,乾隆淡淡的开口,“还珠格格精神头既然这么好,就给朕站着吧,老五身为兄长,竟然欺负幼弟,你自己说,该当如何?”
五阿哥咬牙跪下,“皇阿玛容禀,儿臣只是见到还珠格格一个弱质女流被十二弟动武,心下担忧,才想拦开十二弟的。”
“弱质女流?”乾隆看了眼小燕子,又看了眼不到十三岁的十二儿子,不怒反笑道:“永琪,你就好好跪着吧。”说完,也不想看永琪,显然对这个儿子失望至极。
“皇上,臣妾有罪,”愉嫔跪在乾隆面前,“皇上,永琪他不懂事,是臣妾没有教导好他,请皇上恕罪。”
乾隆看着愉嫔沉默不语,这个女人没有才情,没有容貌,甚至连伺候他时也总是木讷寡言,生下儿子被抱养在孝贤名下,孝贤去了,永琪宁可与令妃亲近也不与她亲厚,他实在不知道该同情这个同人还是愤怒于她的无能。
“皇上,您还是别为这点小事生气了,不过是兄弟间打打闹闹,孩子嘛,总是有些争执的,想来一会儿就好了。”令妃见状,温言劝慰,“孩子们不懂事,可不要气着您的身子了。”
一直坐在墩子上不说话的永璂听到令妃的话,抬头看了眼这个漂亮的女人,这么几句简简单单的劝慰之言,却把他与永璋也拉下了水,是“孩子们”不懂事,而不是“永琪”不懂事,这个女人虽说是个包衣奴才出生,不过这张嘴倒是舌绽莲花,把凹凸不平的墙也能抹得平顺光滑。
“令妃妹妹所言甚是,我家永璂年幼不经事,竟然敢与长他几岁的兄长动手,实在是放肆了。皇上,事后臣妾一定会好好教育永璂的。”皇后面带歉意,温和的看向跪在地上的永琪,“还请五阿哥原谅十二年幼不懂事。”
皇后这番挤兑虽说不算漂亮,甚至说是有些不够聪明,但是却十分有效果,令妃一张脸难看到极点,不敢再说多余的话了,皇后话里话外在说十二阿哥不懂事,但是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是怎么回事,皇后的这番话不过是打压自己刚才那句“孩子们不懂事”而已。她下意识的朝坐在一边的十二阿哥看去,对方仍旧一脸平静的坐着,只是那红肿的手,还有衣袍上粘上的脚印,明明白白的告诉皇上,年幼的十二阿哥被欺负了。
只有在场几个学过武术的阿哥心里清楚,十二挨的那一脚根本就不重,老五踢过去时,十二明显往后仰,躲过去了,只是不小心的沾上一个脚印。倒是十二刚才那几下倒肘打在老五身上可能会让老五吃些苦头。
宫里的皇子从来都不会嫌弃“苦肉计”,十二如今要去养心殿学着看折子,老五还让十二的右手背手上,这究竟有多蠢?那白嫩的手背变得红肿青乌,任谁见了都会认为老五仗着年长欺负幼弟。
还有前朝的那些官员若是见到了,老五这不孝不悌名声就是坐实了,那他还有什么往上爬的机会?
四阿哥永珹心里震惊至极,想着这么小的一件事可能带来的影响,全身不禁发凉,连这个时候都不忘算计,这个十二弟竟是可怕到这个地步。平日里风淡云轻,算计起人来却毫不手软,这样的人比面色凶恶的人更可怕。
真正满妃的儿子,除去老五,就只有十二了。
乾隆看了眼皇后与令妃,转头对吴书来道:“吴书来,去把朕私库里的消肿药给十二阿哥拿来。”
“嗻,”吴书来退下去后,有两个侍卫打扮的年轻侍卫走了进来,双双行礼。
“奴才赛威”
“奴才赛广”
“给皇上请安,给各位娘娘请安,给各位阿哥,格格请安。”
“十二,这两个侍卫交给你处置,”乾隆端起茶杯,慢慢轻啜一口,“不替主子办事的奴才,无需宽容。”这也是他要教给十二的东西。
“谢皇阿玛,”永璂没有想到乾隆愿意让他越俎代庖,心头微讶,把视线落在两个脸色不太好的侍卫身上,语气平淡的问:“你们二人是哪个旗的,姓什么??”
“回十二阿哥,奴才二人在镶红旗,主上是珂里叶特姓氏。”赛威代为答道,面上汗水不停的往下掉。
“镶红旗?珂里叶特?”十二语调缓慢,音量也偏低,却偏偏给人一种暗含深意的感觉,他看了眼五阿哥与愉嫔,“来人,珂里叶特氏兄弟伺主不力,打
三十大板,打出皇宫,叫珂里叶特族长好好教教他们何为主子与奴才,何为规矩。”
愉嫔此时已经微微发抖,她根本不知道这两个侍卫是同族的人,她的阿玛只是个小小的员外郎,认识的人并不多,她自进宫一直不受宠,更没有得到太多后宫的消息,哪里猜想到这些事情。
此时的她是求饶也不是,不求饶也不是,一时间只能跪着,只求十二阿哥不要抓住此事不放,可是这又怎么可能。
让愉嫔意外的是,十二阿哥没有再继续追究下去,而是叫人把两个侍卫拖了下去。
“皇阿玛,不知这样可行?”永璂不会真的把所有的珂里叶特氏打死,这对他来说并没有好处,反倒可能把这些人推给老五,其他姓氏的人也可能寒心,他还不至于冲动无脑到这一步。倒是此事后,珂里叶特氏的族长怕是要到他这位皇额娘母家送些礼了。
乾隆缓缓的看了十二一眼,点头道:“你这样决定了,就这样吧。”他站起身,“十二跟朕来,还珠格格与五阿哥到乾清宫外跪一个时辰吧。”
说完,走到十二面前,突然伸出手来。
永璂愣了愣,半晌才明白这位帝王的意思,伸出手,放了三根手指到帝王的掌心,却被对方全部握住,这个掌心温暖而又干燥。
“跟朕走,前儿听你骑射学得不错,去挑一匹好马,”待十二站起身,乾隆松开十二的手,然后揽住他的肩头,犹如一位宽容的慈父,揽着十二并肩走出坤宁宫。
庆妃看到这一幕,脸上带着站对立场的笑意,纯贵妃看着自己的两个儿子,面上的笑意有些复杂。皇后仍旧高坐着,脸上笑意不变。
令妃低着头,面上仍是往日那副温婉的模样,只有愉嫔全是瘫软的瘫坐在地上。
皇上竟然让十二阿哥与他并肩,这是何等的荣耀?而她的儿子因为开罪十二,被罚跪与乾清宫门外,乾清宫来来往往多少人,这一跪永琪就彻底毁了。
愉嫔怔怔偏头看向自己的儿子,他却正在安慰着那个不知所谓的还珠格格。
她缓缓收回视线,心头竟觉得说不出的荒唐,她跪在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
“永璂,”乾隆看着走在自己身边,身高不及自己肩头的少年,“好好保护自己。”这样,大清的未来才有希望,而自己也免了忧心。
永璂偏头看着这位帝王,嘴角露出一丝浅淡的笑:“是,皇阿玛,儿臣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