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伤病住院的次数寥寥无几,而且都是两、三天就出院了,像现在这样住上一个月,那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没想到我的运气原来这么好。”他暗自想着,唇角扬了扬。
特种部队本来就是高危行业,他身为指挥官,又在最危险的区域之一,还深深身先士卒,与敌人面对面地厮杀,那么多年过去,竟然没受过重伤,那确实是有点匪夷所思。
他住院以后,通过司令部的内部平台下达了面向所有下属的命令,要大家好好工作,不准任何人前来医院探望。他本来就不喜欢应酬,出外与其他部门的主官打交道是迫不得已,必须做的工作,而与下属就不必搞这些虚头巴脑的过场了。他治军严厉,一旦下令,没人敢不服从,于是住了这么长时间的院,来看他的人却没几个,让他感觉很好,可以清静地专心工作。
经过一个月的治疗,童阅表示,目前看来,用药的效果良好,林靖可以在春节前出院,回家过年,不过仍然不能长时间*在寒冷的环境中,也不宜过于疲劳。
雷鸿飞心花怒放,对于需要注意的事项听得很仔细并牢记在心,然后就欢天喜地的拉着林靖回家。
他们不需要办理出院手续,账单会寄到司令部去,由财务与医院结算,所以两人说走就走,一分钟也不耽误。
这是周末,雷鸿飞不上班。童阅善解人意,不想林靖孤零零的一个人出院,这才专门挑了个雷鸿飞白天也在的时候告诉他们好消息。
雷鸿飞开着车往家里奔,笑容满面地说:“小陈和小蔡已经正式领了证,但是打算等你出院后再举行婚礼。他们两人的公寓虽然不小,但是来的人肯定多,绝对待不下。这冰天雪地的,总不能让客人在院子里喝冷风,所以我就把你的屋子借给他们做新房了。反正你回来后还是住我那儿,那屋子空着也是空着,没人气还容易坏,就让他们用来度蜜月吧。不过我也告诉他们了,只能把客房布置成新房,卧室还是得留着,别乱动。”林靖睡过的房间,自然不能让别人进去睡,只有他可以睡。
林靖没去探究他的那些小心思,只觉得他的这些安排不错,便点了点头。蔡昕威是南方人,母亲早逝,父亲续娶,又生了孩子,继母与他的关系很僵,父亲对他也越来越漠不关心,这些年来他几乎从不回家,家人也对他不闻不问,就像孤儿一样,蔡昕威也从不提家人,有假也从不回家,跟林靖的生活状态很像。在林靖担任野狼大队的大队长时,蔡昕威就跟着他了,这么多年摸爬滚打、出生入死,对他忠心耿耿,在战场上更是奋不顾身,用生命来保护他的安全,他是绝不会亏待的,如今只是提供个新房,那根本就不算什么。
“两个臭小子假客套,一开始还不肯要,说是只借用来招待客人,新房还是用他们自己的公寓。我骂了他们一顿,两个小子才接受了。”雷鸿飞兴致**地说了一路,林靖听得津津有味。
其实两个副官住在军官公寓,条件是很好的,而且位置也离他们这边最近,以便随时听候招唤,以最短的时间赶到。现在两人结婚,后勤处收回了他们原来住的一居室,分给他们一套两居室。如果真的考虑到举行婚礼时客人太多,在屋子里坐不下,完全可以只用林靖的别墅待客,晚上还是回他们自己的公寓去住,可雷鸿飞坚持要他们在别墅里度蜜月。陈建佑推辞了一下,立刻想到林靖出院后的居住问题,如果他们先把这边占着,林靖就只能住到雷鸿飞那里去了,为了自己的老大,那肯定要拔刀相助啊,于是不顾蔡昕威的反对,很痛快地答应了。
他们两个副官不可能一起休婚假,所以就在春节前结婚,想趁着过年的时候大家都放假,两人就一起回到双方的家乡去看看父母朋友,通报结婚的消息,所以也不会在别墅里住多久,蔡昕威对着陈建佑发了一通火,也只好认可了这件事。
林靖很高兴,一回到司令部就去看他们布置的新房。
雷鸿飞很慷慨,给了陈建佑和蔡昕威一大笔钱,说是自己和林靖的礼金,祝贺他们结婚的。蔡昕威想推,陈建佑却毫不手软地接了,然后就兴高采烈地出去采购东西,布置刚到手的新公寓,又买了不少软装饰,把林靖的别墅也装点得焕然一新。
雷鸿飞在路上已经给陈建佑打过电话,他们知道林靖可以出院,都非常高兴,立刻赶到别墅里等着。
林靖进来后,不由得微微一怔。
别墅里面又改变了不少,家具和装饰都恢复了一部分他过去喜欢的风格,简洁而亮堂,再加上牵了些彩带,贴了几个囍字,看上去喜气洋洋的,很有婚礼的气氛。
林靖连连点头,“好,好,这样很好,祝你们早生贵子,白头到老。”
陈建佑喜形于色,“谢谢司令,我们打算婚后先要小威的孩子,我的等两年再要。”
林靖看向脸上罕见的有些腼腆的蔡昕威,高兴地说:“好啊,孩子很可爱,既然结婚了,早些要孩子比较好。”
陈建佑出生于大家庭,祖上世代经商。他的祖父一生结过七次婚,生了不少孩子,到了父亲这一代,好些叔伯也都结过几次婚,大家开枝散叶,争着生儿育女,家族规模庞大,孩子很多。陈建佑的好些兄弟姐妹都在国外的名校读到硕士、博士,回来后*家族企业大展宏图,颇受重视,只有他这个不孝子孙跑出来当兵,而且一副打算在军队里干一辈子的架势,父母管不住,也就随他了,而他摆明了对家族产业没想法,对他那些雄心**的兄弟姐妹没威胁,反而都与他关系很好,所以他没什么压力,也不需要为了利益去联姻,结不结婚,生不生孩子,都没人管他,顶多就是父母有时候问一句,也不会逼他。他过得自由自在,也从来不缺父爱母爱家庭温暖,现在当然是一切都先为蔡昕威打算。
看着林靖的目光,蔡昕威的脸微微泛红。他干咳一声,顾左右而言他,“司令,我们拟了一下请客名单,你帮着看看,要是有什么不妥当的,我们马上改。”
“对对。”陈建佑立刻请林靖坐下,张罗着给他沏茶。
雷鸿飞开心地对陈建佑摆摆手,“我就不用了。老林,你在这边给他们出出主意,我过去做饭,一会儿你们过来吃吧。”
林靖点头,“好。”
雷鸿飞出了门,哼着歌进了隔壁自己的家,刚把外套脱了,便接到门口卫兵的电话,“雷将军,有一位岳成钢大校要进来看望林司令,请问是否放行?”
听到卫兵报出的岳成钢军官证上所在部队的番号,雷鸿飞微微一怔。他在总参,对于所有部队的番号都很清楚,这是一支战力强劲的装甲师,在军中也算赫赫有名,那位岳钢大校,他也略有所闻,据说也是一位剽悍的猛将,像这样的人,不太可能是别人冒充的。
他想了想,便道:“放行,把岳大校请到我这里来。”
其实他不说,卫兵也会把人带到他这里,谁都知道,林司令是住在他的别墅里的,要找人肯定到他家去找。
岳成钢很快就到了。他三十岁出头的模样,膀大腰圆,很有气势,雷鸿飞一眼就能看出他浑身上下蕴含着惊人的爆发力。这是个喜欢开着坦克冲锋陷阵的悍将,与雷鸿飞的性格有些相似。
岳成钢早就知道雷鸿飞的大名,这是第一次见到,立刻规矩地立正敬礼,“首长好。”
雷鸿飞没穿军装,不能回礼,就伸手与他握了握,热情地说:“来,坐吧,老林一会儿就回来了。”
岳成钢答应着,坐到沙发上,看他一副主人家的样子,拿着杯子给自己沏茶,不禁有些疑惑,“首长,老林……我听说他还没成家,是吧?”
雷鸿飞心里一惊,脸上却半点不显,笑容可掬地说:“是啊,还没成家,不过他一直跟我住一块儿。”
“哦。”岳成钢明白了,于是点了点头,没再多问。
雷鸿飞倒有点心里没底,便问他,“你跟老林是……朋友?”
岳成钢答得很爽快,“哦,我跟他是大学同学,毕业后就一直没再见面,这次有机会来北京,就想过来看看他。”
“同学啊,那挺好的。”雷鸿飞越听越觉得不对,也懒得迂回试探,便笑着问道,“你已经成家了吧?有孩子了吗?”
岳成钢有些尴尬地摸了摸头,“我离婚好几年了,有个女儿,被他带走了。”
雷鸿飞的心里更加警惕,正要追问,林靖打开门走了进来。一看客厅里坐着的人,他微微一怔,随即愉快地笑起来,“成钢,怎么是你?”
岳成钢满脸笑容地站起身,激动地走过去,伸开双臂拥抱他,“小靖,好久不见了,我来看你。”
第137章
雷鸿飞只觉得脑袋里嗡嗡作响,心里怒火中烧,右手握成了拳头,很想冲过去,将那个抱着林靖,还亲热地叫他“小靖”的家伙一拳轰飞。
这简直是前门驱虎,后门进狼,就没个消停的时候。
当然,林靖的追求者比雷鸿飞多得多,这是可以理解的。抛开气质相貌不谈,在大多数人眼里,像雷鸿飞、方诚、凌子寒、龙潜、张海洋那样家世显赫的人都是不能高攀的,而林靖这种没有背景、完全靠着自己奋斗而获得成功的才是好对象,也比较有胆子去追求。
这位岳成纲大校的家庭只是现代都市中常见的中产阶级,从各方面来说都比不上雷鸿飞,照理是构不成威胁的,可听听他的称呼,看看他的举动,而林靖居然也接受了,这是雷鸿飞之前从来没有看到过的,所以心里才会有种危机感。
林靖与岳成钢友好地拥抱了一下,然后就放开手,一边往客厅走一边笑道:“我去年见过辛伟,他说你现在发展得很好。”
“我们那一届的同学,除了有两个转业了,其他人都干得挺好的。”岳成钢坐回去,有些感慨地看着他,“不过,当上将军的只有你一个,还是你做得最好。”
“特种兵容易建功立业,我这也算是取个巧。”林靖的语气里带了一点谦逊和安慰,“这是和平年代,常规部队基本不打仗,那就得熬资历才能往上升,这个急不得,像你这样,已经很优秀了。”
岳成钢点点头,很爽朗地说:“这个道理大家都知道,你是提着脑袋,打了十几年仗才有的今天,实在不容易,这些年,我们在内地的同学偶尔聚会或者通电话,只要提起你来,大家都很服气。”
林靖不喜欢老是说自己,便笑着岔开话题,“其他同学的情况怎么样?我总是忙着,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岳成钢便说起几个平时关系比较好的同学。林靖听得很愉快,雷鸿飞对一些人的名字倒是有印象,但也不过是因为工作关系,需要关注这些有才能的军官,做为私人话题就没必要了。他如坐针毡,便索性站起身来,故作大方地说:“老林、岳师长,你们聊着,我去做饭。”
岳成钢一怔,随即反应过来,“那太麻烦了,要不我们出去吃吧,我请客。”
雷鸿飞轻轻一笑,“老林的身体不好,医生让他不要出门,不能*在寒冷的环境里,所以我们都在家里吃。”
岳成钢的脸色变了,很担心地看向林靖,“你怎么了?病了?什么病?要紧吗?”
雷鸿飞看不下去,也不能翻脸,便笑着对林靖点了点头,转身走进厨房。
林靖对他笑笑,然后对岳成钢解释,“也没什么大病,就是出去指挥一次行动,不知怎么的,竟然被基因武器波及,免疫系统遭到损伤,如果遇到什么复杂的天气或者恶劣的环境就会出状况,不过情况并不严重,毕竟我没有遭到正面攻击,只是被波及,完全可以治愈,目前就在治疗,医生建议我少出门,等彻底恢复就没事了。”
“基因武器……”岳成钢皱紧了眉头,长叹一声,“干你这行,实在太危险了。”
“不干这一行,也同样有危险。”林靖轻松地笑道,“行了,不提这个了,你来北京是出差吗?”
岳成钢有些尴尬,“我老娘病了,十二道金牌招我回来,命令我去相亲,唉……你说我哪有那个心思?这不是为难人嘛。”
林靖关切地问:“伯母病得重吗?”
“在住院,不过没太大危险。”岳成钢烦恼地挠了挠头,“部队里事多,我太忙,连着几年没回家了,老娘想我,身体越来越不好。唉,忠孝不能两合啊。”
林靖知道他是个孝子,很理解他的心情,便劝慰道:“没有危险就好,你也要体谅老人家的心,就去相相亲吧,哪怕走个过场,陪着对方喝杯茶,算是给伯母一个交代,让她心情好起来,身体也就好了。再说,伯母为你挑的对象肯定不错,你去看看,说不定符合你的要求,岂不是一件好事?”
岳成钢略微有些焦躁,想要出去走走,让冷风吹一吹,却又忆起林靖现在的身体不能吹风,心里不禁更加急迫。他顾不得这是在雷鸿飞的家里,猛地起身,在地上转了两个圈,然后停下来,几番欲言又止。
林靖觉得他有些反常,也认真起来,“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如果需要我帮忙,尽管说。”
岳成钢看着他,只觉得他比当年在大学的时候更加出色。他的外表依然完美,气质却仿佛经过岁月打磨了亿万次的钻石,璀璨的光华内蕴,风采照人。岳成钢深深地吸了口气,坐到离他最近的地方,低低地说:“小靖,这些年来,我常常想起过去在大学里的时光。那时候,我们都年轻气盛,互不相让。你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林靖笑了,“我们打过很多架。”
“是啊。”岳成钢陷入回忆中,“你是反恐大队出来的精英,除了特种部队出身的同学,没人打得过你,但是我不服气,总想打赢你一次。”
林靖笑得更愉快,“你锲而不舍,让我很头疼,不过打着打着,渐渐就有点佩服你了。”
“能让你佩服的人不多,这是我最值得骄傲的。”岳成钢高兴起来,“我们是打出来的交情。”
“对,不打不相识。”林靖开心地点头。
岳成钢又回想了一会儿,眼里慢慢浮现出一丝遗憾与后悔。他轻轻地说:“我那时候要是不那么自以为是就好了。”
林靖怔了一下便明白过来,赶紧安慰他,“我的脾气很坏,确实很少人能够接受,这不能怪你。年轻人血气方刚,都是这么过来的,我有时候回头去看,都会为那时候的表现羞愧不已。那时候的事,其实你没错,我也没错,现在已经过去那么多年,就别再放在心上了。”
岳成钢默默地听着,良久,才露出略带惆怅的笑容。
这时,雷鸿飞从厨房里出来了。他的腰间系着围裙,袖子卷了起来,一副贤内助的模样。走进客厅,他笑着对岳成钢点了点头,然后到墙边拉开矮柜的抽屉,拿出几瓶药,分别倒到一个瓶盖里,然后又倒了一杯热水,一起拿过去放到林靖面前,“到时间了,先把药吃了。”
林靖“嗯”了一声,很痛快地把那些药丸吞下,再灌下去半杯水。雷鸿飞把杯子和瓶盖收走,放到矮柜上,然后又进了厨房。林靖神色自若,一点也没觉得应该去帮忙,一看就知道,平时两人就是这么相处的,那是一起共同生活了很长时间而且情投意合,才能达到的和谐状态。
雷鸿飞要炒菜了,为免油烟散进屋里,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