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尼看情形却微笑摇头道:“好倒是好,未免急了一些,那有在中午就办喜事的?”
蝉儿正想问明什么一回事,秦浣霞一看见她们,立即喊道:“三位妹妹快来,我们看新娘子去!”
玉鸾童騃心重,一步跳过去,拉着秦浣霞的手道:“霞姐!那里来的新娘子,快点去看?”
秦沅霞笑而不答,把蝉儿和萼华都拉往后厢去了。
厅上各人一见绿鬓老尼进来,纷纷起立,含笑招呼。
绿鬓老尼忙笑道:“各位这样对待贫尼,反使贫尼坐立无地了。请便就坐!”移步走往明因师太面前。
秦寒竹已春风满面,上前欠身道:“晚辈的长孙女今日于归,敬请大师赐福!”明因师太也侧身微笑。
绿鬓老尼先是一怔,旋而笑道:“好!好!我们坐下再谈吧!”揖让各人坐下,又道:
“今天倒是吉期,只是时间上未免仓促一点吧?”
明因师大代答道:“时间上确是仓促,但是也因为小徒志强急于南下,为了使他们在路上住食方便,彼此照应;再则,难得大师莅临,想借用大师的福缘。为他俩讨个吉利哩!”
绿鬓老尼这才明白,问道:“那也罢了!什么时候是吉时?”
明因师太笑道:“吉时是申正,但怕过一会布置来不及,所以事先把喜幛喜联排起来,难为老书生盛大侠一下子想得那么多,写那么多。可笑他们两口子一见挂起喜幛,就拔脚开溜,到现在还赖着不肯出来!”
绿鬓老尼大笑道:“你现在要他们出来干什么?”
这时,秦家仆妇端上菜肴,各人草草吃过午餐,说说笑笑,已到申初,忙把桌椅抬开,让出一座空厅。秦家也就在附近屯里请了一班吹鼓手到来,吹吹打打,顿形热闹起来。
转眼之间,吉时已到。老书生盛凌如含笑登场,权充礼生,一时间赞礼声,鞭炮声,鼓乐声,说笑声闹成一片,直到盛逸芳和秦浣霞两人挟了玉莺出来,在热闹场中行完大礼,才算略为平静。但是,接着又是搬桌椅,摆碗碟,上酒菜,请就座的一阵喧闹。
各人候新郎新娘劝酒退去,也就开怀痛饮。所说的无非是郎才女貌,一双璧人如何如何的事,那知各人欢乐声中,却见于志强走出前厅。孟开先诧道:“你这新郎官不在后面,又走出来干什么?”
于志强惶惑道:“我被她们几个挤出来了哩!”
各人往四处一看,秦浣霞、盛逸芳、蝉儿和玉鸾等四位女大将一个也不在厅上,知道于志强必然是被一班女眷赶了出来,都不禁微笑。盛凌如把他拉过桌来坐下道:“于小侠!说武功,你可此我高些,说起这些事故,你倒是个外行哩!这时是你应该陪我们喝酒的时候,谁教你一进去就舍不得走,那不给人家赶你出来?来吧!先陪我们喝酒,再告诉你!”各人听了更是哄堂大笑。
于志强被各人笑得两颊飞红,怯怯地望明因师太和骆中明一眼,似乎怪自己的师父和骆伯伯没教他似的。
明因师太这时也凑趣说句:“骤子!坐下来吃罢,盛伯伯不是答应教你了?尽望我怎的?”
于志强只好擎壶筛酒,然后坐了下来,拿起筷子正待夹菜。盛凌如又笑道:“吃倒是要吃,可别吃饱了,也别喝醉了!”说别喝太醉,于志强倒是屡次听到师父和骆伯伯说过,至于“别吃饱了”一句,真是闻所未闻,不禁茫然道:“为什么?”这一问,更便各人大笑不止。
盛凌如知道于志强对于男女间之事更是一窍不通,忙拦各人道:“别笑!别笑!恐怕你们年轻时候,比他还要不懂!”也不管别人对他这句话反映如何,转过来对于志强道:“你别管他们笑,也不要问为什么,今夜是你的吉期,在新房里有一桌酒专给你两口子吃的,现在吃饱了,过一会谁陪你那新娘子吃?”
经过这么解释,于志强懂倒是懂了,可是脸儿更红了,生怕别人笑他,低下头来猛吃。
厅里这边桌上各人除了残云燕吴征信是于志强的师兄,算做平辈,文信儿是于志敏的门徒,是个晚辈之外,个个的辈份都此于志强高,还不好意思过份笑他。惟是隔邻两桌,坐的是左邻右舍,什么辈份的人都有,尤其是挤在后门窥看新郎的女眷,听说这样一个玉琢香堆的少年郎,竟是中看不中吃,连这浅显的事都不懂,无不指指点点,窃窃私议。
过了个多时辰,后院里传来秦浣霞几人的格格笑声,盛凌如向桌上各人笑道:“时候到了!”朝于志强打个眼色道:“我们往外面散散去!”
秦浣霞和盛逸芳出到中厅,却找不到于志强,不由得“咦——”一声道:“难道新郎逃了?”
秦平笑着骂道:“你真是胡说!”
秦浣霞笑道:“爹才胡说哩!他不逃,却往那里去了?”惹得各人各自暗笑,却没人告诉她。半响、才见盛凌如常了于志强回来,秦浣霞忙道:“新房里的人找你哩,快跟我走!”
于志强经过盛凌如一番教导,已不再是傻瓜了。秦盛二女把他送入新房之后,也就立即退出,让他们浅斟低酌,娓娓絮语,一夜风光,不必尽述。
三天之后,于志强、玉莺、蝉儿和玉鸾同时拜别了各人,整装出门。秦方夫妇尤其是龙啸云因为爱女远行,心如刀割,但是,女儿大了终归要飞走,倒也无法可想,送了一程又一程,直送到几十里外的石门桥,殷殷叮咛,眼看她们的背影消失,才啼啼哭哭地回转家门。
自从那一天起,蝉儿的心里早已南飞,走了几个月,昨天来到了兔目关,却遇上几个魔党在同一客栈里住宿。蝉儿几人在河间府的时候,已由秦浣霞一干人口中知道魔党的行径和特征,所以一经接触;立即判明。
不过,因为自己的人数不多,而且目的不在于寻斗,抱着得过且过的心意,尽量避免麻烦。那知次日起行,那群魔党却跟前跟后,一路上疯言疯语说个不停。别人忍得住,蝉儿可忍不住,尤其到了这座树林的时候,听到后面一个魔党道:“我们可以动手了,再过去就没有地方了。”
蝉儿回头一望,看到那三十多岁的魔党仍然色眼眯眯地注视自己几人,不由得怒喝道:
“狗头!你待怎的?”
那魔党还未答话,鸾儿已经使一个“蝙蝠投林”,反身扑往魔党。结果引起一场血战,直到琼璜二女加入战团,始迅速结束这场邪正之争。但是,蝉儿由二女口中获知于志敏并不在滇池,反而追踪一个什么红姑,何日相聚,未敢断言,那得不芳心着急,忧形于色。
管丽璜也已看出于志强和蝉儿的忧急表情,一面将自己和塞马先生冯寒城寻找于冕的经过告诉他们,一面极力用话安慰他们不要心急,最后远道:“大公子!你们现在来得恰到好处,我们人多在一起,要找老太爷也方便得多哩!”
于志强和蝉儿见二女恁般热心,也只好收起愁肠,答讪说笑,不知不觉已到达云南府治。
琼璜二女对于云南府城已是老马识途,一直把于志强等囚人带往最出名一家“来鹤楼”
的酒楼坐定,叫酒唤菜。于志强几人经了半天打斗,肚子实在也饿了,而且对于云南府地理不熟,只好任凭琼璜二女摆布。
这“来鹤楼”位于城的中心,前临翠湖,后枕五华山。因为地势很高,而且又是三层楼宇,所以上了第三层的时候,俯瞰城南,景物历历在目;远望城外的滇池,更觉烟波浩荡,令人心旷神恰。
蝉儿向四周凝望一会,忽对玉鸾道:“阿妹!你看看这四周的景物,倒底像在那里见过的?”
玉鸾应口道:“就像南昌的滕王阁!”
蝉儿也叫起来道:“对啊!你看城外这条江水,就像南昌城外的赣江,前面这个湖,也像南昌城里的东湖。惟有城外这大池子南昌却没有,看它长得蛮秀丽,可惜不知道叫做什么地方?”
阿璜因为于志强一见面就赠剑给她,所以和志强答讪的话也就多些,对于蝉儿和玉鸾的谈话倒不十分留意。
惟有阿琼却是一个鬼灵精,眼看在路上的时候,于志强和秦玉莺两人事事照应亲切,知道他两人必有不平凡的关系。自己初次见面,不便问人家什么,所以反和蝉鸾二女谈得十分欢洽。现在见蝉儿问起城南这大池子的名字,忙接口道:“这个就是滇池呀!滇池也叫做洱海,你看它烟波浩荡,一望无际,多么像个大海?璜姐和我还时常在这里吃海鲜哩!”
蝉儿见阿琼竟把一个大湖叫成了海,不禁“噗哧”一笑,正待把海的样子描述一番,却听于志强在笑道:“琼姐!你把地名叫错了!”
琼璜二女都同时愕然道:“为什么叫错了?”
于志强笑道:“滇池是滇池,洱海是洱海,从这里到洱海恐怕还有一两千里哩!这可不能搞错!”
琼璜二女粉脸不禁飞红。蝉儿忍不住骂道:“你那敏弟不在这里,该有你说嘴了,你又没来过,怎知道这里不叫洱海?”
于志强不免苦笑道:“师姊也要让个理呀!滇池就是滇池怎能叫成洱海?洱海是在南诏大理那边,要从这里往西偏北走,有苍山雪,沿海月,上关花,下关月的四景,我怎么不知道?”
蝉儿失笑道:“奇呀!这人可是在梦里来过?”
于志强笑道:“梦是没有梦到,在书上读到是真?”
说起在书上读到,蝉儿有几分相信了,但嘴里仍然不服道:“尽信书不如无书,我偏要把它叫成洱海!”
于志强见她强词夺理,不由得笑笑道:“只要偏得来,倒不妨一偏,可是人家并不和你偏哩!譬如说:你明明要往滇池,却偏要问路往洱海,别人不指引你往南诏走去才怪?”
师姊弟两人这么一辩,阿琼可越听越羞。阿璜心里暗忖:“我们错了,难道塞马先生也错了?”可是,当于志强把洱海附近的特景说了出来之后,也暗叹服这少年渊博,慨然道:
“照这样说来,真个是我们把地名叫错了,幸有大公子给我们指正,否则还不知闹出多少笑话来?”
于志强虽已成亲,可是脸皮还嫩,被阿璜这一恭维,竟不知所措,脸红红道:“我也不知道说的对不对呢,不过是照书上说的罢!”
玉莺眼看于志强和阿琼说话的神情,也不知从那里攒出一股酸气,白了他一眼道:“这时又要客套起来了,刚才还恶狠狠地不让别人哩!”
于志强被玉莺一阵抢白,只好苦笑一声。猛一回头,却看到邻座一位额高目陷的壮年人和一位塌鼻子的老人斜望这边桌上,嘴角旁边还带有些微笑意。心里一懔,忙向诸女打个眼色,把话题说往各地风光去了。
其实,阿琼因为面对着于志强,对于邻座两人边吃边说,四只眼珠不时溜过这边桌上的情形,早就看得很清楚。心里还暗道:“你这些狗头不知厉害,敢存三心二意,姑娘叫你不得好死!”这时见于志强朝自己人打眼色,立即对蝉儿道:“蝉姐!你要不要看呆雁?”
蝉儿一时还没有会意,笑道:“那来的呆雁?”
阿璜虽然比较老实,但和阿琼同在红花婆婆门下已久,对于阿琼刁钻古怪岂能不知?她也老早看出邻座两人有异,觉得自己这方面有五人带着明幌幌的刀剑,而对方居然还敢评头论脚,如果不是艺业超人,就是另有所恃,此时见阿琼把人家叫成“呆雁”,深恐惹出事来,急忙扯她的衣角。
那知阿琼反而吃吃一笑道:“姐姐如果想看呆雁,今夜我们就住在城里好了!”
阿璜忙道:“那怎么行?”
阿琼笑道:“有什么不行?回去才不行呢,现在已是太阳衔山了,要回去,这百多里山路怎么走?”
经阿琼这样一提,各人不由得同时举目望楼外的日影,果然满天红霞,太阳已落在山的后面,看样子已是申末酉初,心里都暗暗着急。
蝉儿忙问道:“琼姐!你们究竟住离多远?”
阿琼眼了各人一眼,才道:“远着哩!在山凹里,少说也有百多里,就是马儿也要走上半天!”
蝉儿因为阿琼那么一瞟,又不知她说的究竟是真是假,忙问阿璜道:“璜姐!可是真的?”
阿璜只得微微点头。
在这时候,邻座那塌鼻子老人,喝一声:“伙计!算账!”坐在楼梯口接应客人的伙计应声而到。塌鼻子老人付账之后,和那壮年人起身离座,经过于志强这边座旁的时候,还有意无意地望了一跟,才踏下楼梯。
那两人背影一消失,于志强立刻低声道:“琼姑娘!我们难道真个住在城里么?照我听那两人的说话,恐怕你们那边已出了事情哩!”原来于志强背向那两人,可是距离较近,自从他发现那两人有点神秘性之后,立即静静听他们的谈话,倒给他听出些微破绽。
玉莺愕然道:“你听到什么了?”
于志强道:“我也听不清楚,好像他们说什么‘大青山’、‘冯老儿’、‘妮子’、‘神龙杖’这些怪名目,一时地想不出是什么一回事。”
阿璜着急道:“大青山正是我们住的那地方呀!”
阿琼笑道:“大青山是我们住的地方又怎么样?塞马先生虽然姓冯,但以他的功力来说,应付几个魔党也绰有余裕,还用着你来耽心呢?”
阿璜道:“你这人倒是死心实脑地不识好歹,万一来的是个强手,像上次那些魔党一样岂不要糟?”
阿琼笑道:“你放一百二十个心罢!我也不打算在这里过夜。因为我老早就看出那两个狗头不怀好意,才故意冤他,让他快点走。不过,这百多里的路确也够走,我们只有两匹马,骑不了那么多人,只好分成水陆两路赶程,我们两人一个带陆路,一个带水路,每一路都是三人,但是,我的水功不行,只好走陆路了!”
阿琼笑骂道:“你到会出主意哩,谁的水功行了?不过,你既然要走陆路,我只好走水路,水程近些,说不定还赶在你的先头……”又笑对蝉儿道:“姐姐!你们几位谁愿意坐船的?”
于志强知道几人里面,要算自己的水功最好,忙道:“璜姑娘!我愿意坐船!”玉莺见于志强乘船,自己当然也不例外,只笑道:“阿强!我的水功行么?”
蝉儿接口道:“去罢!有人护着你呢!”
玉莺被她这一句话,羞得粉脸娇红,啐一口道:“你那狗嘴,永远长不出象牙来!”
阿璜却不留意蝉儿和玉莺斗嘴,却“呀!”一声道:“可是船呢?我们往那里找船?”
阿琼又笑骂道:“你才实心得紧呢,人家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难道重金之下,倒弄不出船来?”
议定之后,忽忙又饱了饭,一直走出城南,这时已是灯火万家的时刻。一行六人来到滇池的北岸,找了好一会,才找到一艘渔船愿意连夜开船往大青山的海口。
阿琼、蝉儿和阿莺目送于志强等登舟启碇,离岸好几十丈,蝉儿和玉莺也就跨上了赤骝驹,跟在阿琼的踏月驹后面,沿着湖岸南驰。这两匹异驹确也迅速,不消半个更次,已到达碧鹅山下。
阿琼缓辔对蝉儿道:“蝉姐!鸾妹!过了碧鸡山,再走二十多里,就可以到大青山了。
不过,从这里进山之后,路狭林密,你们两位要特别留神才好!最好是把兵刃取在手上,以防万一。”
蝉儿赞一句:“难为姐姐想得周到!”立即和玉鸾宝剑出鞘,捧在手上。阿琼虽不拔剑,可是握了一把绣云针在手。
约莫又走了二三里,山道渐渐徒急,忽然三四十丈远的地方一声断喝过后,一个中年人的口音冷冷道:“小妮子还想走么?赶紧下马跟你崔大爷去罢!”
阿琼听那人说话时中气充足,震得树叶簌簌落下,可是月黑林黑,却看不见人影,心里也是暗惊。但在这种情形之下,更不可示弱于敌,立即回喝一声:“姑娘知道你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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