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志敏见此时已无生客,略一沉吟,立将自己耽心的事说出来。
玉山樵者和段化鹏听说有学全中原九凶和玄冰老魅武功的人,作赤身魔女的靠山,全都惊疑得脸上变色,因为段化鹏和玉山樵者虽未参与当年的太华决战,但慕容烈独力斗各派的事迹,早经耳闻;虽说现时这魔头仅是慕容烈的末徒,可是他学全邪派的武功,岂不是强爷胜祖,更加厉害。
罗凤英也因见玉山樵者惊得变了脸色,而愣在一旁,惟有菩莎二女只感到希奇,五殿主是长在藏边,对于中原武林人物毫无所知,所以不觉得有什么诧异。
庆宾叶叹反而问道:“那魔头的功业比小菩萨如何?”
于志敏道:“这也难说。因为我并没有见过那魔头,但由恩师所示知的情形来说,我单独对付那魔头,纵不落败,却也除他不得,要想除他,必须和拙荆双剑合璧才行,可就没有人能代拙荆操纵那群金蜈蚣!”
罗凤英听到于志敏连说了两次“拙荆”,还以为是蝉儿已经来了,及至略一寻思,又暗自替蝉儿耽心。
玉山樵者忽然道:“我和小友去寒崖如何?”庆宾叶叹和燃灯殿的大喇嘛交换了几句梵语,这时也回过头来道:“博迦大喇嘛也愿随小菩萨去!”
于志敏摇摇头道:“我不是怀疑玉山前辈的武功,也不是说博迦大喇嘛的瑜迦术不行,而是那魔头已练就寒锋罩体和荡魄魔音确是厉害非常。他那荡魄魔音,自从我无意中在绝音洞得到不少绝音至宝,还可以分给各位使用,惟有那寒锋罩体施展起来,十丈之内立刻变得冰冷,人畜遇上,四肢都要僵直,只有拙荆身上的元阳石,和晚辈的鳗珠可保无恙!”
语首未歇,郭良已嚷着进来道:“什么东西那样厉害?”各人注目看去,见他和乔楚的脸上,泪痕犹新。
玉山樵者看他一眼道:“大仇已报,该是一件喜事,还有什么好哭的?听说你的古怪名堂最多,不妨替我们想个两全之策,……”待他刚一坐下,立即把于志敏说过的事,转述一遍。
郭良蓦地脸色一变道:“你们所说这人,我倒是知道……”看到于志敏脸露喜容,又道:“小师叔先别喜欢,这人厉害得很哩!听说他原名叫茅士亨,当年太华决战,……”
罗凤英和菩莎二女都“噗嗤”一笑。
郭良愕然道:“你们笑什么?”
罗凤英边笑边道:“那有人叫做毛厕坑的?岂不好笑?”此话一说,于志敏也不禁笑了一声。
郭良这才笑起来道,“就是你们女孩子会笑!”
阿莎口才不亚于她的主人,此时“哼”一声道:“你怎的也笑了?”可是她这么一接嘴,却暴露自己的底子,玉山樵者和郭良固然知道她的底细,惟有各喇嘛和罗凤英、乔楚,不禁都同时向她注视。
于志敏只得把她俩弃邪归正的经过,略述一遍,再对郭良道:“你说毛厕坑怎么样了?”
郭良笑道:“那时候他还小,所以并没有参加那次决战,但他五位师兄全部被毁,消息传到他的耳边,他立刻把他师父连带八位师叔的拳经剑诀,一卷而逃,苦练了几年,居然练得一身出色武艺,即扬言要报那段冤仇……”
于志敏诧道:“难道那时他就天下无敌?”
郭良笑道:“什么天下无敌?他看到师父师叔个个惨死,恐怕在江湖道上遇着仇人,才故意放出风声,使各派人人自危,结伙去找他,因此,他反而得到逃走的便利,从他说出要报仇之后,一直就没见到他的影子,可是江湖上却出现一个十恶不赦的小伙子,名字叫做史白光……”
于志敏笑道:“这个尿钵光敢情就是他?”
郭良道:“如何不是?但待得各派查出史白光就是茅士亨的时候,他又改了另一个名字……”
于志敏道:“恁般没种,能有多少能耐?”
郭良道:“这很难说,因为他把名字一改再改,倒使得别人无法找他,最近八十多年来,已听不到像他那般行径的人物,如果他不是潜居苦练,何致没个踪影?如果不是身怀奇技,何敢卷土重来?”
于志敏听郭良这一解说,心里也暗自发愁,原因是既然有茅士亨这魔头,自己和王紫霜分身不得,进攻魔宫的时候,各派英雄谅难全存了。
郭良说后见于志敏垂头沉思,也知他的意思,笑道:“你倒毋须因这事发愁,我们可等到所有人手到齐,立即进攻魔宫,那时因为各路都有多人,对付魔党谅无不妥,你再和少师娘进袭寒崖,岂不是一举两得?”
于志敏心情略宽,和各人闲谈几句,想到自己还该回爱侣身边一趟,忙向各人道别,又问明罗凤英的住处,带了菩莎二女走回山口。
这时王紫霜已待得久了,见于志敏携了二女回来,劈面就道:“你们打得热闹啊!却给我两个脓包货,什么时候才还给我?”
于志敏嘻嘻笑道,“总有更热闹的给你打!”
彼此把经过一说,已是天将放晓,王紫霜知道他累了整天通夜,忙催他歇息。于志敏也觉得身心疲倦,在近处寻个石崖,倒头便睡,他这一觉竟睡到日影西斜,骤闻肉香扑鼻,睁眼一看,原来是阿莎在他身旁不远,烤着一只山羊,忙探身起来笑道:“她们都往那里去了?——”阿莎含笑道:“王姐姐在山口守着,阿菩已过红姐姐那边去了,你还不快梳洗去!”说罢,又秋波一转。
于志敏笑道:“你也像她们一样唠叨!”到底也慢吞吞地起来,和王紫霜打个照面,跑往涧边,掬水洗脸,待走回山口,王紫霜已用佩剑削平一角山石,把烤熟的山羊放在石上慢慢切开;阿莎也刨好几个石墩,搬了过来,当下笑问一句:“要不要送一半给红姐她们?”
王紫霜道:“我一早上看到一群山羊经过那边谷口,顺手捞了几只回来,又着阿莎回去要盐,已经分给红姐自己烤,我们三人吃这一只,等火上那只烤熟了,你就送给干前辈和武邦罢!”
于志敏道:“何不先把熟的送去,再回来吃,不是吃得更舒服些?”
王紫霜“哟”一声道:“那就赶快送去?”
于志敏抓起两片剖开的羊身,一个腾步,已去得老远,略向干武两人查问夜来的情形,并将札伦寺发生的情形告知他们,叮嘱几句小心,也就起程回转,和王紫霜阿莎坐在石旁,啃着羊腿,赏览山岚,别饶一番风味,金眼隼独立峰石,啄着王紫霜给它的生羊肉,一群金蜈蚣蠕蠕在一处石崖下,争吮着山羊的血汁。
除了山风不时掠过岩石,发出轻微的啸声,几只惯吃死人尸体的秃鹫,盘旋在头顶的上空之外,暂时显得十分宁静。
于志敏敢情因为饿极,不消片刻已啃完一只后腿,却见王紫霜和阿莎才把她们手上的羊腿吃了一半,不禁笑道:“你们吃得多慢!”
王紫霜“哼”一声道:“猪八戒吃人参果才快哩!那样吃法,有啥子意思?你知道这羊肉杳不香?”
于志敏才答得一个“香”字,忽闻天际一声长啸,急抬头一望,只见一条淡淡的身影,由三四里外的峰顶,自南向北一掠而逝,看那身影的来路和去向,正是由冈底斯山飞向札伦寺,并还经过干正明把守的山口附近,不禁叫出一声:“不好!”金眼隼在此时也振翼飞去。
王紫霜也自惊觉,但她抬头迟了一点,竟见不了什么东西,忙问道:“你可看到什么?”
于志敏忙把所见说了,接着道:“我相信看到的没错,由那人的轻功看来,如果是敌人,确是一个劲敌哩!你们守在这里,待我赶去看看,别是茅士亨往札伦寺去找麻烦就糟啦!”
王紫霜道:“你放心罢!青天白日之下,茅土享有多大的胆子,敢出山闯祸?而且这一场该轮到我去了!难道你还要抢我的买卖?”说罢,好整以暇地啃她自己的羊腿,认为于志敏是过份耽心。
于志敏起初一想,也觉得爱侣所说确有几分道理,所以也不在意。那知才答讪几句,金眼隼忽又飞了回来,只听它“嘎——”一声,朝自己肩头直落,不禁失声叫了起来道“不好!那些魔头行事,往往出乎常理之外,阿妹要去就快去,金眼隼已回来催促了!”
王紫霜见金眼隼栖在于志敏肩上,啄个不休,也深觉诧异,这时被于志敏一说,急应一声:“好!”双脚一蹬,只闻“刷!”地一声,一条淡影已掠过一座山头,消失在山的那边。
于志敏见她已经赶去,也略为安心,急写了一张纸条,给金眼隼带给红姑,回头对阿莎道:“你独自一个,敢不敢在这里待着?”
阿莎道:“相公要去札伦?”
于志敏说一声:“不!”接着道:“我要先往干前辈那边,告诉他们一声,回来再走。”
阿莎道:“婢子在这里不怕!”
于志敏道:“你先藏起片刻,待金眼隼回来,你也有帮手了,那些金蜈蚣你还不会使用,千万别惹它们!”
阿莎才一点头,于志敏已破空飞去,再看时,已见数里外的山顶上,有个影儿一闪,不禁婉变地一笑,却在心里打定了一个念头。过了半晌,金眼隼却和穗姑一齐过来,这时的穗姑已放弃她在魔教时,那高贵的身份,和阿莎无拘束地说得十分融治。二女为伴,胆子也大得多,正在欢愉的谈话中,于志敏已匆匆回来,叮嘱了几句,又直奔向札伦寺。
再说札伦寺的僧众,经过半夜猛烈的格斗,幸有于志敏和中土各派的人士来援,不致被魔党得手,这才真正感激。次日早课之后,阿古巴活佛亲自接见玉山樵者等人,并出面邀请各派首要在当天晚上,到下院用斋,玉山樵者和段化鹏急派遣天师教门下四出寻找各派人士,转达活佛的盛意,经过了一阵子的忙碌,时已近午,天师门下一名弟子匆匆同来,一进门就几乎和段化鹏撞个满怀。
段化鹏斥道:“施友!你干吗这么冒失?”
那被称为施友的弟子急忙一敛双手,急道:“札伦寺那边,有一位半偕半俗的老人,硬要闯进山门,已和几名知客僧打起来了!”
原来这札伦寺下院虽然也是寺的范围,但隔成两处,下院与寺门相距约有半里,所以那边的情形一下子也传不过来,段化鹏听到施友说有人生事,蓦地一惊道:“真有此事?”恰巧玉山樵者也由内间出来,一同飞步赶去。
这不过是顷刻间的事,但玉山樵者和段化鹏到达的时候,山门两旁已七横八竖地躺着几名寺僧在地上“哼”着。再看知宾殿的桌椅,也被打得七零八落,东倒西歪,急忙穿过“知宾”,“观音”,“普贤”三殿,才见普贤殿后,燃灯殿前的天井,屋上屋下都挤满了人,人丛中央传出呼呼的掌风。
那些僧人一见玉山樵者和段化鹏到来,立即自动让开一条通路。两人进去一看,只见五殿主事围着一名散发蓬松的老者,在那里打得十分惨烈,这时五殿主事的大喇嘛,已是大汗淋漓,而那老者仍是若无其事,身形只在中心的位置打转,轻松地一伸掌,就把进招的喇嘛震退数尺。
段化鹏暗惊道:“这老儿到底是谁?”那知心念未已,老者已见两人排开众僧进来,立时桀桀怪笑道:“怪不得这里的酒肉和尚胆敢狂妄,原来有你这些撑腰的人物!”只见他身形一幌,已穿过喇嘛的掌风,朝段化鹏劈面一掌打下。段化鹏急忙双掌一托,那知老者招式一变,手臂一翻,即抓紧段化鹏的丝绦,同时大喝一声:“你到底是谁?”
玉山樵者见段化鹏遇险,双掌一搓,一股纯刚之气直扑那老者面颊,同时喝一声:“快放手!”
老者骤遇此变,也微微一惊,只见他双目精光射出,右掌一抬,“蓬!”一声响处,玉山樵者已被震退到旁立的僧人身上,撞得那名僧人一个踉跄,而老者的上躯,也被震得摇了几摇。
段化鹏也同时双掌一拍老者面门,膝盖一屈,直撞下阴,老者迫无奈何,才放开左掌,顺势一推喝声:“滚开!”段化鹏被他这一推,竟立足不牢,一直撞向一名喇嘛,把那名喇嘛也撞得坐了下去。
玉山樵者为了解救段化鹏,那一掌打去,原是用尽平生功力,不料被对方单掌一照,立把自己震退,不禁大为惊奇,认为来人必是于志敏所说的茅士亨,但朝他脸上一看,却不见有什么青气。这时见段化鹏已被推开,自己也少了层顾忌,大喝一句:“你是谁?”
老者桀桀笑道:“凭你也配问我?”单掌一立,朝玉山樵者面门劈来。玉山樵者闷哼一声,双掌一封,“蓬!”一声响,只觉得痛入心脾,急一步跃开。在这同时,博迦喇嘛也大喝一声,从老者身后进掌,迫他回身应招,玉山樵者才免遭毒手,可是一只右手已红肿及腕,再也无法加入战团。
忽然殿外一声大喝道:“谁敢来这里取闹?”郭良已随声进来,一见玉山樵者握手愣在一旁,一脸痛苦之色,不由得“咦”了一声,挥动酒葫芦抢步上前,朝老者的脑袋直砸下去。
这一下,老者不闪不躲,被他砸个正着,那知这一砸,只闻“砰”一声巨响,郭良的酒芦已脱手飞去。
群僧见状,俱各大惊失色。
郭良心知玉山樵者既已落败,自己更是万难取胜,酒葫芦重有百斤,加上自己运足功力,那怕没有千斤之重,而对方头上竟分毫无损,反而震得自己虎口迸裂,可见对方功力已高到不可想像,此时惟有联合喇嘛并力缠斗,所以虽虎口作痛,仍然拼尽功力喝一声:
“着!”运起金刚一指功,点向老者脑后。并扬声高呼道:“段老弟快去请小师叔!”其实段化鹏又知道往那里请于志敏?
五殿主事喇嘛堪堪落败,见玉山樵者和段化鹏赶来,以为这两位中原高手,必定能够对付得了,那知段化鹏尚未站稳身形,就被怪老人抓住,玉山樵者一出手,就被击退一旁,博迦喇嘛连忙进招解救,并招呼盘陀几人仍用五龙阵上前。恰遇上郭良赶来,拼死缠斗,那老者功力虽厚,一时也不易取胜。
顷刻间,双方愈杀愈狠,那怪老人边打边吼道:“你们不好好把邹伦等人还出,休怪我取你狗命!”
忽然殿顶上一声清笑道:“好大的口气,我倒要见识见识!”郭良不禁欢呼一声:“少师娘快来!”
玉山樵者虽然没有见过王紫霜,但一听郭良一喊,也知道来者是谁,忙跟着喊道:“王姑娘快来!”声过处,一条窈窕的身形飘然落下,各人定睛看去,原来是一位十五六岁样子的美貌书生。
打斗中的老者听各人连续欢呼,不知来人是谁,反而笑起来道:“龙阳君自动送过来了,好乖乖……”
王紫霜纷脸一红,叱一声:“老贼!”一幌肩膀,已如轻烟般破掌直进,“啪”地一声,已给老者一个耳刮。
郭良一跃退后,欢呼几声:“打得好!”众喇嘛见这少年一出手,就赏敌人的耳刮,知道人家的艺业已臻化境,再见郭良退后欢呼,也各自退过一旁。
惟是那老者身受此辱,那肯甘心?喝一声:“小子!且休得意,我不看在你一身嫩肉上,早就把你撕了!”在说话的时候,王紫霜又啪啪给他两掌,直打得他双眼金星乱冒,连话也说得不连续。
这也是老者说话疏神的缘故,否则王紫霜也不能恁般轻易就给他吃耳刮子。这时连捱几掌,那得不怒火冲顶?大喝:“贱种真个找死!”立见他青光罩面,双掌上下拍出,一股狂飙,直卷往王紫霜身前。
王紫霜一见那老者发起怒来,即时青气出现在脸上,立即想到此老正是郭良所说的茅士亨,急运起“玄元一体”的气功,把周身护定,嘴里却笑道:“毛厕坑且别发恶!”双掌也立即推出,只听得“蓬”声巨响,掌风交击之处,狂飙横飞,阶石竟震裂了几块,各自后退两步。
那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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