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个面庞陌生的红衣少年，让东方晓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走向他，心里开始琢磨着怎么确认他是否是自己要找的那个离。
“离，我……”
东方晓走到他面前，刚开口，离便抬手抚上她的脸，修长而冰凉的手一路下滑，停留在她的脖子上。
微笑的嘴角巌蔫然变得凉薄，他握住东方晓的脖子慢慢勒紧，嘴角扬起一个诡异的弧度。
东方晓呆住，一种奇异的感觉让她动弹不得，是他！他就是离没错。她身上的日行者之血是离给的，他们之间有着血的羁绊，她能感觉出来。
红衣少年的手也微微顿了顿，眉毛几不可见的挑了一下。
店里的众人都忍不住闭上眼睛，每一个在店里点离的客人死状都会极惨，不是被他拧断脖子就是吸干血，总之死无全尸就对了。
东方晓回过神来，皱了皱眉，“啪”地一下打开他的手。这一声虽然看起来很轻，但力道可不小，他的手背立刻红了一片。
离悻悻地缩回手。
店里的人也都成呆愣状态。
“雕虫小计”东方晓轻哼。
“你叫什么名字？”离也不生气，只是揉了揉被打红的手，饶有兴趣的轻笑着问。
“东方晓”
“嗯，好名字”离笑着点头，“那么，今天就不杀你了，恩准你当我仆人。”
恩……恩准？！这算是开恩吗？东方晓嘴角抽搐。
“如何？”
东方晓果断的摇头。
“嗯？”离没看到一般，又问。
东方晓焉然间想起，魔文曾说，离因为一出生便有着红色双瞳，所以被父亲刺瞎了双眼——
她抬手在离面前晃了晃，她依然一脸淡薄的笑意，深紫色的眼睛眨也没眨。
他，果然看不见……
东方晓注意到离的眼睛虽然是漂亮的深紫色，却是冰冷的，如镶嵌在眼眶中的琉璃石一般，没有焦距。
心念一转，东方晓爽快的回答“好”
离倒是微微怔住，但也只是片刻，便又笑了起来，很漂亮的笑容，却如冰一般令人胆寒。
在众目睽睽之下，东方晓跟着离上楼。楼下一瞬间又恢复了热闹，嬉笑吵嚷间开怀一片。
大家都惧怕他，连同伴也……
东方晓注意到离的嘴角扯起一抹淡漠到了极点的笑意，那甚至不能被称之为笑。
脚步微微一顿，离侧头“恩准你来扶我”
恩准……
东方晓磨了磨牙，上前扶住他。
离的房间很暗，伸手不见五指的暗，扶着他在沙发上坐下，东方晓四下打量，发现房间里几乎什么都没有，空荡荡的一片。
“过来”离笑咪咪的又发号施令。
东方晓叹了一口气，走上前。
离忽然伸手将东方晓一把扯到自己的膝上坐下，合拢双臂紧紧地将她钳制在怀中。
“干什么？”东方晓不为所动，冷静的很。
“我好看吗？”嘴角勾起一抹笑，他问。
“嗯，好看”东方晓诚实的回答。
“那你喜欢我吗？”他侧了侧头，问的天真无限。
“不喜欢”东方晓仍然诚实的回答。
“我那么好看，你为什么不喜欢我？”他又问。
“好看跟喜欢没有关系”
“那这样呢？”他凑近了她，鼻子碰着她的鼻子。
“还是不喜欢”东方晓回答的冷静无比。
“撒谎可不是好孩子哦……”他低低的笑了起来，伸手触上她的脸颊，“明明是喜欢我的……”
东方晓一头汗，这个家伙真是无法沟通……
“总有一天，你会亲口说喜欢我的”他勾起她的下巴，嘴角噙着一抹笑，“可是……我希望你坚持的久一点……”那抹笑微微变冷，“因为，说了喜欢我的人，都死了”
东方晓头痛的皱眉，这个问题少年的问题不是一般的大啊。
“好了，现在我要休息了，恩准你站在一旁看着我”
“……”
仆人的工作非常之简单，就是陪着离，连睡觉都不能离开一步，得站在床边看着他睡。美言之，恩准她寸步不离地陪伴着他。
……果然是个非人的工作。
第二天是个晴天，东方晓意外的发现客人少了很多，侍者们都在房间里打瞌睡。下楼开了店门，东方晓准备出去打探一下摩文的情况。
“请问……”拉住一个看起来比较面善的老婆婆，东方晓想打听一下关于预言师的事情。
那老婆婆一脸惊恐地看着她“你你你……不要吃我……”
吃？东方晓愣了一下，她被看穿了？莫非老婆婆看出来她是血族？
松开快被吓哭了的老婆婆，东方晓惊疑不定。
“那个……”东方晓试着抬手喊另一个人，哪里知道那人一见她竟然跑得比兔子还快。
这里应该没人认识她才对啊？
“她是从妖怪店里出来的！”
“天呐……”
借着非凡的耳力，一头雾水的东方晓总算听到一些零碎的话，妖怪店？
他们说的莫非是……东方晓下意识地回头看向自己身后的店，店门上只有一个大大的字：魔！
东方晓感觉无力到了极点。
“作为仆人，你很不乖哦”一个轻飘飘的声音在耳后响起，带着惯有的三分凉薄。
东方晓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回过头去，看到离红袍黑发，张扬无比。
离的嘴角挂着一抹浅浅的笑，抬脚走向街道的一侧“仆人的本分，就是要与主人形影不离，一定要记住哦”
东方晓只好认命的跟着他，走得到拐角处的时候，一个急匆匆的金发少女一时没注意 撞在了离的身上。
对……对不起！”她手中的花篮掉在地上，鲜花撒了一地。
“没有关系”离微笑。
那少女抬头一看，瞬间呆的连眼珠子都不会动了。
“需要帮忙吗？”离轻问。
“嗯……”那声音是带了三分娇羞的。
离笑着蹲下身，摸索着替她捡花，修长苍白的漂亮手指轻轻划过污脏的泥土，形成强烈的视觉反差。
“你的眼睛……”那少女喃喃着，随即低呼一声，懊恼的捂住嘴巴，“对、对不起”
“没有关系，我的眼睛本来就看不见”离微笑。
“可是你怎么知道我的花……”
“我闻到了花的味道，很香”离侧了侧头，笑得像天使一样。
那少女一下子红了脸“谢谢”
“我叫离，你呢？”
“珍妮”
“真好听”
“……”
站在一旁的东方晓叹为观止。
“你的眼睛看不见，怎么回家呢？”珍妮有点担心的问。
“我的仆人在附近，大概走丢了”离大言不惭地道。
东方晓只能识相的转过身，扮透明。
“那……那我送你回去吧”
“啊，真是麻烦了”
看着珍妮扶着离走远，东方晓笑着摇了摇头。离已经找到了，那么摩文在哪里呢？
“珍品狐狸！快来看哪，九条尾巴的白狐狸！可以吃肉，可以做皮衣……”
远远的传来叫卖声，东方晓循声望去，见到不少人围坐一堆，不知在看什么东西。她凑上前去，发现笼子里关着的竟然是一只威风凛凛的九尾白狐！
……闻人白？！
东方晓怔怔的看了好半响，看的眼睛酸酸的，眼泪都快掉下来。这时候，有人出价买下了白狐。
“放下它！”东方晓牙齿咬的咯嘣响，匆匆上前拦住买主，怎么能够……怎么能够让闻人白受这样的奇耻大辱！
那个玉雕一般的男子，魔界的审判者，怎么会沦落到被人拍卖的地步！
买主是个粗犷的汉子，被东方晓凶神恶煞的眼神吓到了，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有些恼羞成怒地道“你要这只狐狸？简单，你跟了我，这狐狸自然是你的啊！”
围观的人群哄堂大笑。
“我说，放下它！”东方晓握拳，眼中有红光闪过。
那汉子吓得呆了一下，然后大叫了声“妖怪”，扭头便跑。东方晓也不含糊，拔腿就追，可怜那汉子的两条脚哪里跑得过东方晓风一般的速度，没走几步便被堵了下来。
“你你你……你想干什么？！”
“放下它！”东方晓眼里只有那只白色的狐狸。
那汉子慌忙扔下笼子，低低的骂了一句，转身跑了。
东方晓呆呆的看着笼子里那只九尾白狐，眼里满是哀凄，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让自己镇定下来，走上前打开笼子。
那只白狐没有动，只是定定的看着她。
东方晓蹲下身，发现他的脚上有伤，似乎是被捕兽夹夹到了，渗着血珠，染红了纯白无暇的皮毛。
她伸手抚上那伤口，柔和的金色光芒闪过，伤口缓缓愈合。一滴泪水跌落在白狐的身上，东方晓忍不住伸手抱住他，明明知道现在的他根本不可能知道她的存在，可是……
那只白狐竟然一动不动的由着她抱。
“你怎么会被人捉住的？”东方晓问他。
沉默。
“你变回人形啊。”
沉默。
于是，满大街的人都看到一个傻兮兮的女人对着一只长着九条尾巴的狐狸讲话。
费了半天的功夫，也没能撬开他的嘴巴，东方晓只好抱他回店里。
“你带了什么东西回来？”刚进店门，便听到离的声音。
东方晓抬头一看，他老人家正独自坐在靠窗的位置，“珍妮走了？”
“嗯。”离笑得诡谲，“她还会回来的。”
东方晓摇了摇头，标示无语。
“你还没有说，你带了什么回来。”离又道，虽然他看不见，但是他的感觉十分敏锐，“狐狸……一只九条尾巴的狐狸？你带那种畜生来干什么？”
东方晓皱眉：“他是我的朋友。”
“朋友？”离冷哼，“那是什么东西？”
“可以为了我不顾性命的人！”东方晓咬牙，闻人白因她而死，她欠他一条命的……
离怔了半刻，不削地甩头。
“小白，你饿了吗？”东方晓蹲下身，问那九尾白狐，口气温柔无比。
小白？
白狐的嘴角似乎抽搐了一下，好挫的名字。
坐在窗边的离面上添了几分阴沉。
“离大人！离大人！”一个女人闯了进来。
东方晓诧异地抬头。那是个很漂亮的女人，而且一身打扮价值不菲。
离勾了勾唇，像是得了糖果的孩子一般，忽然高兴起来。
“离大人……父亲要将我嫁给艾伦伯爵，求您带我走吧……”那女人泣道。
离站起身，没有焦距的深紫色眼睛望向虚空里的某一处，声音甜腻地问道：“你爱我么？”
“是的，我爱您！”
离便真的高兴了起来，优雅地向那女人伸出手去：“来。”
女人提着裙摆毫不迟疑地走到他的身边，任由离将她拥入怀中。
东方晓看到离缓缓张开嘴巴，口中尖牙在微微泛着寒光。
“小心！”东方晓忍不住低呼出声。
那女人却一脸戒备地转过头来瞪向她：“你是谁？”
不待东方晓回答，离便轻笑着道：“一个碍眼的仆人而已。别管她，你扶我上楼吧。”
那女人立刻甜笑了起来，扶着离缓缓走上楼梯，脸上满是幸福的神采。
东方晓怔了怔，惊觉不好，忙冲上楼去，猛地推开房门。在一室的黑暗中，她看到离正将那个女人推出自己的怀抱，女人如漏了气的皮球一般委顿在地，他则满意地坐到沙发上，慵懒地舔了舔唇角的血迹，高贵如王子一般。
东方晓咬牙，一股怒火直扑脑门，这个家伙！
“怕了吗？”离轻笑，很天真的笑声，却听得人毛骨悚然。
“为什么？”东方晓握了握拳，问。
“爱情，是最美味的调味品。”窝在沙发上的离意犹未尽地舔唇，“当一个女人拥有了爱情，那么她的血，就会变得十分美味。”
东方晓忍了又忍，才忍住了没有扑上前给他一耳光。
“疯子。”不想再理会他，东方晓狠狠地踩着楼梯下楼，刚刚到楼下，便看到乖乖坐在原地的九尾白狐，脚步一下子顿住。
白狐疑惑地看着眼前这个女人，明明救了他，却说一堆莫名其妙的话，还有……她为什么要用那种哀恸的眼神看他？
第四卷：还你永生 02。寂寞之毒
黑暗之中，躺在床上的少年睡得极不安稳，他皱眉喃喃说着什么，满头都是汗。
突然，他猛地睁开眼睛，但眼前还是黑暗。
“来人！来人啊！”他大叫起来。
可惜，这种时候，熟悉的人没一个敢送上门来找死。
“东方晓！你这该死的仆人！给我滚出来！”
东方晓其实一直站在床边，只是气愤他害了无辜的人而无视他，此时见他大吼大叫的，只能哀叹一声，应道“我在这里。”
话音未落，东方晓已经被扯进了一个冰凉汗湿的怀里。她不悦的皱眉，不客气的伸手推开他。
“不要……不要丢下我一个……不要丢下我一个人……”黑暗中的少年惊慌失措，他拼了命睁大眼睛，眼睛却还是黑暗……
被亲生父亲毁去的双目啊，不能见到一丝光亮。
“好黑……好黑……好黑啊……”他紧紧将东方晓抱在怀中，像溺水的人抱住最后一块浮木。
东方晓楞了一下，停止了挣扎，然后下意识地抬手，轻轻捂住他的眼睛。
少年微微僵住。
“别怕。”东方晓拉起他的手捂在自己的眼睛上，“不是你一个人在黑暗里，我也在这里陪着你，所以……不要怕。”
“为什么不要我……为什么都不要我……”他抱着她，像抱着心爱的洋娃娃。
“不是，不是的，你不是一个人。”东方晓轻声诱哄，直到抱着自己的那个家伙没了动静，才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又睡着了。
东方晓小心翼翼地扶他躺下，怕又惊醒了这个喜怒无常的霸王，他却紧紧拉着她的手，怎么都不肯松开。她刚想试着抽回，他的眉便又皱到了一起去，东方晓只得叹息着做罢。
银色的月光从窗外斜斜地流进屋内，东方晓第一次近距离仔细观察离。他苍白的皮肤在月色的映衬下显得愈发纯净无暇，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暗影，连嘴唇都是雪一般的苍白，像一个精致的，没有生命的人偶。
在她的印象里，那个一直住在摩文皮囊里的家伙，总是有着能够气死人的本事，当然，偶尔也会被她噎得说不出话来。可是那样一个家伙，现在居然……
天亮的时候，屋外飘着小雪，小店又开始营业。
虽然大家都知道离不好惹，但是面对美色，总有不要命的。例如，眼前这个娇滴滴的女人，就不怕死的笑着扑向了离：“离大人……”
正在大家为她捏把汗的时候，离竟然点头微笑了一下。
众人不约而同地吁了一口气，看来离的心情今天分外的好啊……
站在一旁的东方晓就不同了，几乎是跳了出来挡在离的面前，喝道：“别靠近他！”
那女人愣了一下，然后气得脸都绿了：“凭什么？！离大人又不是你一个人的！”
东方晓打了个跌，差点摔到，抬头四顾，果然大家都是一副看好戏的嘴脸，暗自叹息着，又道：“你不能靠近他，他会杀了你的！〃
“哼，不准你说离大人的坏话！！”那女人一脸捍卫者的姿态。
“我亲眼看到他……”东方晓侧头看了离一眼，他依然笑意盈盈，一点也没有要阻止她的意思，只得愤愤地咬牙道，“总之你不能喜欢他！”
那女人恨恨地瞪着东方晓：“想要独占离大人，先过我这关！”她啪地甩出一根银鞭，便向东方晓抽了过来。
东方晓没料到她居然会到武，忙弹身而起，避了开来。“嗬，居然能躲开。”那女人冷笑着，又近身袭来。
东方晓怒了，这唱的究竟是哪出啊！抬手一把揪出鞭子，毫不费力地夺了过来，顺手一鞭抽还给她。
那女人哀叫一声，躺在地上不动了，东方晓吓了一跳，以为自己下手太重，但凝目一看，下巴差点没有掉下来。
地上哪有什么女人，只有一条碗口粗的大花蛇。她，竟然不是人类！
回头看向离，他依然站在楼梯口，笑得老神在在。
东方晓忽然有点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