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晓?”
东方晓拉着他便要往外跑,闻人白却是站住了不动。
“是陷阱。”东方晓回头看他,道。
“嗯我知道”
“知道你还来”
他没有回答,东方晓也沉默下来。原本黑暗的房间突然亮堂起来,长老们的脸在烛光中明明灭灭。
“妖畜。”他们说
“长老爷爷,放过他吧。”东方晓忽然道。
闻人白一惊,侧头看她。
“白颜夕,你身为宗教裁判所的下一任所长,竟然自甘堕落与妖畜为伍!”长老们怒不可遏。
“我愿意放弃宗教裁判所所长之位,只求你们放过他。”东方晓开口,用白颜夕的口吻。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倘若你除了这妖畜跟我们回去,我们便可当什么事也没有发生!”长老高声道。
东方晓摇头。
“冥顽不灵!”长老扬手,一条火舌直直地飞向闻人白。东方晓推开他,瞪眼看那些白袍的老者。“神灵啊,降罚于这个叛徒吧。~”苍老的声音在夜空中回旋,火舌所到之处燃起熊熊的火焰,带着诅咒的气息,东方晓眼前火红一片。
恶梦里的场景再一次在眼前出现,巨大的恐惧让东方晓止不住颤抖起来。闻人白拉着她,躲开那些恐怖的火焰。
整个客栈都燃烧起来,变成一片火海,再也无处可躲了。
四周都是灼人的味道,东方新感觉那些火焰舔上她的身体。
“东方晓~”耳边,隐约有人在喊他,是闻人霜的声音。可是这里被部下了强大的结界,他进不来。
进不来,也好。东方晓想,也好。
火势越来越大,越来越大……东方晓几乎可以闻到空气中里什么被烧焦的味道。闻人白拉着东方晓的手,试图闯出去,却不得其法。
“没用的,这里因为诅咒而被封印了。”东方晓喃喃。
如此熟悉的话,如此熟悉的场景。果然,她是来还债的。欠下的债,总要还的。
空气中满满的,都是火的味道,东方晓感觉到了炽热的痛楚。闻人白伸手,将东方晓护在怀中。东方晓怔了一下,垂下眼帘,缓缓抬手,覆盖在他的手上。感觉到闻人白惊讶的目光,东方晓低低地开口:“这一回,我来保护你。”
闻人白惊了一下,感觉到有什么将他缚住,东方晓转身,反手将他抱住。用纤弱的手臂,紧紧地,将他抱住。
以一种,守护的姿态。
“你在干什么?!”闻人白隐约明白了什么,又惊又恐,想甩开她,却动弹不得,“你做了什么!?”
东方晓垂下眼帘,任烈火烧焦了她的长发。
“你在干什么!放开我!快放开我!”他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少女,用那样纤细的臂膀,将他紧紧护住。她的身上带着某种熟悉而又奇异的冰凉,那些冰凉的气息挡住了满天的大火,他被她隔绝在一个安全的空间里。
她设下了结界,保护他。
他瞪大眼睛,看着她的长发在烈火中,卷曲,燃烧……
他看着她的衣摆一点一点被吞噬,那些洁白的皮肤变得焦黑……
“这地狱之火,将燃尽一切罪恶之身,在此,降罚于你。”
“白颜夕,你再也不是神的仆人,从此,你将于恶魔为伍,以鲜血为食,在永恒的黑暗中遍尝无尽的痛苦!”
烈火中响起诅咒。
东方晓不动不语,诅咒么,她不怕的,她不怕的,……她已身为血族了,还怕什么?只是,烈火焚身,原来……真的很痛,很痛……
“松手。”咬牙,闻人白道:“你不欠我什么,如果我真的为你做过什么,那一定是出于自愿,你不欠我什么!”
东方晓怔了怔,抬眼看他,他怎么知道?
“闻人霜来找过我”
原来如此……东方晓摇了摇头:“我欠了你,我欠你一个幸福。”她看着他的眼睛,“不要看我,不要看我,你睡一下,醒来一切就过去了。”
她说:“一切都会过去的,一切都会过去的……”
她说:“一切过去之后,去城外的莫离亭,白颜夕在那里等你。“她说:”忘记我。“
她一字一句,用一种催眠的力量,将那些话灌入他耳中。
忘记她,让她来终结白颜夕和闻人白的悲剧的起点。一切都会解决,不会有灭世之劫,不会有相思之苦,不会有千年相守而无法相见的悲痛,从此地老天荒,闻人白与白颜夕……相守终生。
真是再幸福不过了。
再幸福不过了……
东方晓的意识渐渐迷离开来。她没有看到,她手上,那裂了一道缝隙的古镯上,沁出一滴晶莹的泪。那一滴泪,缓缓滴落。
瞬间,天降大雨。
白袍的长老们已经远去,他们没有回头,因为普通的雨,怎么可能浇熄那诅咒之火。在他们眼中,那个叛徒已经遭到了惩罚。
可是那些雨落下时,火,灭了。
思源客栈一片死寂,强大的结界让这里的声音无法传达到外面。
整个凉丹城都在睡梦之中。
天亮的时候,思源客栈已经成了一堆灰烬,诡异的是,客栈里的人都躺在废墟之上,毫发无伤。
没有人知道那一夜发生了什么。
烈火中,有一个血族少女偿还了她欠下的债。
烈火中,有一只千年的魅虚,失去了他永恒的生命。
那是执念。
那是,她问,你到底是赫连峰,还是秋上陌,我又哪里得罪过你吗?
他说,唔,那倒没。
她问,那你为什么三番两次害我?
因为……我喜欢你呀。一手支着下巴,他看着她微笑。
……
天亮了,结界终于消失了。
闻人霜大步闯进思源客栈,看着那一个少女,以一种守护的姿势,紧紧护着失去意识的闻人白,睡梦中,她毫发无伤。
重重地他吁了一口气。弯腰,他抱起她。
〃谢谢你,魅虚。”轻轻的,他说。
少女的左腕上,那一只骨镯,骤然断裂开来,化为灰烬。那灰烬渐渐凝聚,幻化成一个清雅俊秀的男子,他一身青衣,做书生打扮,安静地看着睡梦中的少女。
他伸手,修长的手在阳光下,一片透明。
指尖触上她的脸颊,只一瞬间,便已经烟消云散。
闻人霜抬手抚上她的额头,抹去了她脑海中,关于骨镯,关于颜平的记忆。
他知道那只魅虚在想什么。
这是傻丫头,最不喜欢的,就是欠债。
为了那所谓的债,她可以那样执拗,她可以穿越那样漫长的时空,去偿还。
所以,那只魅虚,是宁可她忘记他的存在,也不会想让她在一次背上难以偿还的债。
“傻瓜”他说“回家了”
阳光下,闻人霜抱着东方晓,渐渐走远。。。。。。
阳光越来越暖,废墟之上,闻人白睁开双眼,疑惑地看了看四周,他皱眉,抬头按住额角,总觉得……忘记了什么一样。
发生了什么事?
“去城外的莫离亭,白颜夕在那里等你。”脑海中,有一个温柔的声音。
夕……
他起身,离开那片废墟,走向城外。
第六卷
01、消失的指环
深秋的清晨,浓重的雾气笼罩了A市,连街边的路灯都无法透出一点光亮来,天地间一片混沌。沿着优游城商业街往南,在幸福街的尽头,有一栋洛可可风格的花园式建筑。
那里,便是锦绣糖果屋。
这样的大雾天气里,明明连一个客人都没有,可是糖果屋的店门却大开着。总是聒噪的洛特难得安静地坐地柜台前,看着敞开的大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冰凉的雾气从门口蔓延到屋子里,连屋子里都弥漫着淡淡的雾气。明亮的灯光在雾气的掩映下,变得朦朦胧胧。朦胧的灯光仿佛把玻璃橱窗里各种牌子、各种口味的糖果都裹了一层神秘的纱衣,透着某种诱人的光泽。
墙角的老式钟上不知什么时候添了几道裂纹,已经停止了摆动。
“在等她?”摩文走下楼,看了一眼坐在柜台前的洛特。自从时空之钟停止摆动之后,他已经在那里呆呆坐了两天,仿佛已经化成了一尊雕像,动也没动过。
一贯玩世不恭的脸上连一丝笑意也无,洛特只是安静地看着门口,湛蓝色的眼睛沉静如水。
调了两杯酒,摩文走到柜台边,一杯放在柜台上推到洛特面前,一杯执在手中轻轻摇晃着。
“要占卜吗?”望着杯中微微摇晃着的血色液体,摩文半眯着眼睛,忽然道。
洛特微微侧头,一贯带笑的唇角压成一条直线:“不需要。”
“你在怕。”
“怕什么?”洛特的声音极淡。
“怕这最后的结局。”
“晓晓说过,知道得太清楚,反而是一种羁绊。她不想知道她的过去未来,她只是东方晓,活在当下的东方晓。”
“在庞贝城的时候,晓晓说要和我比试占卜。”摩文忽然开口。
“她根本不会占卜。”想起她带着三分狡诈的小伎俩,洛特的表情终于稍稍缓和了些,唇边甚至带了一丝浅浅的笑。
“是啊,可是她是为了我和离去庞贝城的,自然知道我们的未来是什么样子。”摩文笑着低头,啜饮着杯中酒,“所以她说,她要和我比试占卜未来。”
湛蓝色的眼睛微微眯起,洛特看向摩文:“你想说什么?”
“我占卜了她的未来。”摩文的声音有些淡。
洛特缓缓垂下眼帘,抬起右手,执起柜台上的高脚杯。
“也许你是知道的。”摩文看着洛特,忽然道,“……她会消失。”
执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洛特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一股如火的感觉从喉间直窜入冰凉的胃部,焚烧一样的感觉。
“不愧是你调的‘火焚’。”放下酒杯,洛特笑道,湛蓝色的眼睛里却带着某种分辨不清的情绪,“那个失忆的魔王呢?”
“闻人霜那只狡猾的狐狸把他惹得发狂,自己却溜走了,他已经闹了一整个晚上了。”摩文轻笑起来。
“他没有把晓晓的房间拆了吧,晓晓回来看到房间变成那样,大概会被气疯的。”
。许久没有动静,大概力气用尽,睡着了。”
洛特耸耸肩,不再开口。
正说着,门口的风铃忽然“丁当”作响,洛特回头,便见一袭绣花白袍的闻人霜带着一身雾气踏进了糖果屋,他怀中抱着的,正是东方晓。
洛特猛地站起身,身形一闪,已站在闻人霜面前。
“她怎么了?”看着闭目躺在闻人霜怀中一动不动的东方晓,洛特蹙眉。
“她代白颜夕受了宗教裁判所那几个老头的烈火之刑。”闻人霜低头,看向难得乖乖待在他怀里的东方晓,“如果不是那只魅虚,估计她现在连渣都不会剩下了。”
洛特的视线落向她的右手。她的右手食指上,那枚几乎从不离身的玉指环已经消失不见。
欠下的债,终于还清了么?
洛特低低地叹息。很难想象,这样柔弱的身躯里,藏着那样强大的力量和执拗的灵魂。
“也许时间到了。”坐在柜台边的摩文忽然开口。
闻言,洛特惊了一下,低头看向东方晓,她紧闭着双眼,眉心那一朵鸢尾花状的封印正微微泛着红,然后逐渐变淡,仿佛有什么猛兽要从那个封印里破印而出一般。
“失去了闻人白和鬼王的庇护,只凭晓晓的力量,怎么能够克制得住黑暗女王的存在,只待鬼王的余力消褪,等那封印消失之时,莉莉丝就会出现,而东方晓……”狭长的双目带着某种看透的淡然,摩文缓缓开口,“会消失。”
他的声音带着令人难以忽视的预言味道。
他说,东方晓……会消失……
会消失……
洛特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掩住了湛蓝色的眼眸,令人无法看清他眼底的神色。洛特定定地看着东方晓眉间那个已经淡化得只剩下一个轮廓的封印,然后,在那轮廓也快要消失的时候,他忽然伸出戴着黑色手套的左手,轻轻按在东方晓的额头上,“我怎么可能,让她消失呢。”
在他的左手按住她额头的那一刹那,她眉心封印上窜出的那些无形无色的烈火裹上他的手,黑色手套迅速燃烧起来,露出只剩下白骨的手掌,“闻人霜。”他忽然开口,“你速去魔界的幽冥墓地取些泥土来。”
“我去。”闻人霜还没有开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楼梯边的离开了口。
“离……”摩文淡然的声音终于有了些波动。
“说起墓地,谁能比我更熟。”离的声音带着些许的讥诮,“洛特,你先撑着,我去去就回。”说着。他消失在空气中。
摩文叹气,追了上去。
森森的白色指骨覆在少女苍白的额前,明明应该是令人恐惧的场景,此时看来,却只剩哀伤。
白色的指骨渐渐泛起黑色,那黑色越来越浓重,一道逆十字符在他的手背上微微闪了一下,指骨间缓缓渗出黑色的血液来。他抬手,那些血液在指尖聚成一点,当那一颗血珠滴入东方晓眉心的时候,她眉心的封印竟然亮了一亮,又清晰了起来。
闻人霜讶异地看了洛特一眼。洛特收回手,十分自然地从闻人霜怀中接过东方晓,转身走入地下室。
怀中忽然变得空落落的,闻人霜垂下手。他定定地站在原地,半晌,摇头轻笑。
不到半刻,离依言带了幽冥墓地的泥土回来。
雾气散去的时候,糖果屋的生意又热闹了起来,可是那个总是站在柜台里招呼客人的少女。却一直没有出现。
锦绣糖果屋的地下室里安放了一个黑水晶棺,那是从洛特的房间里搬过去的,水晶棺里铺了从魔界幽冥墓地带来的泥土。据说铺了这种泥土的黑水晶棺对血族有特别的疗效,可是东方晓已经在那里躺了半个月,还是没有醒来。
闻人霜坐在水晶棺旁边,手指轻轻敲击着那黑色的棺壁,棺中的少女面色苍白,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仿佛已经真正的死去一般。
指端轻扣水晶棺的声音在地下室里显得有些沉闷,闻人霜撇了撇唇,手微微一扬,便凭空拈出一枝血色的蔷薇来,他俯下身将手中的蔷薇斜斜地佩在她的鬓发边,在那朵鲜艳夺目的蔷薇的映衬下,棺中少女死寂的面容也显得生动了些许。他修长的手轻轻抚过她冰凉的脸颊,那样的触感,仿佛一尊上好的玉雕,冰凉美丽,却没有生命。
指腹触上她眉心间那朵鸢尾花状的封印时,他感觉到了不可思议的热度,原本微微泛着红的封印里正隐约透出一丝黑线。
那样强大的力量,分明是莉莉丝,却又不仅于此,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她的身体里恶斗一般,是两股不同的力量在相互压制着,只待一方失了平衡,东方晓恐怕都会不复存在。
收回手,闻人霜面色难得地凝重起来,他站起身,打算去问问洛特。虽然不愿意承认,可是他毕竟是陪在东方晓身边时间最长的那一个,他应该知道她的身上还发生过什么事情,而且他的身份……真的只是魔界的执政官那么简单吗?那一日,是他的血制止了莉莉丝的出现吧。
闻人霜只顾着去找洛特,却没有注意到他刚走出地下室,水晶棺前便多了一个神色淡漠的少年。
“你是我的,对吧。”微生阳看着棺中的少女,低低地呢喃。
她的鬓边,那朵蔷薇花上隐隐有露珠在闪闪发亮,那露珠缓缓凝聚于一点,最终顺着那血色的花辦,缓缓滑落,滴在东方晓的眼角,犹如一滴泪珠。
“思,你是我的。”得不到少女的回应,那淡漠的少年上前一步,合上棺盖,随即一抬手,便扛着那水晶棺,连同棺中的少女一起消失在地下室。
闻人霜带着洛特赶回地下室的时候,东方晓已经不见了。
看着空荡荡的地下室,洛特戴着黑色手套的左手微微收紧,指骨发出“吱吱咯咯”的声音。
“晓晓不见了?!”离的声音在楼梯口响起,因为急促而显得有些突兀。摩文站在离身边,倒是十分平静,只是看着洛特的眼神带着几分悲悯。
“不要那样看我。”洛特忽然开口,声音平静得有些怕人,“你不是会占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