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雪楼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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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雪楼系列- 第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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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瞬间,听雪楼主看见祭司的手有些微的颤抖。

    不过是一扇门而已……然而那个刹那,迦若的眉间却掠过复杂而苦痛的神色,仿佛挣扎了许久,却始终没有稍微加力,将那扇门推开。

    拜月教的大祭司,只是将手按在那个门上,长久的凝望——仿佛这样就可以看穿那扇厚重的木门,看进背后那个密室里去。他手指间的血还在不停地流下,紫檀木的门上纵横着他的血,无声无息。

    萧忆情看到他这样的神色,不知为何忽然间心里也是一痛。然而,听雪楼主人没有出声询问或者催促,只是收回了目光,看向外面黑沉沉的夜——那里,拜月教的子弟们还在继续撤离,那一袭袭击白袍在暗夜里幽然闪动,有秩序的迅速离去。

    都离去了……都离去吧!

    在这个偌大的月宫,今夜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天地,只希望以他们两人联手的力量,能够永久的封印住圣湖里那群恶灵、实现迦若的愿望。

    这个迦若……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抑或,不是一个人,又是一个什么样的怪物?

    为什么……他的愿望居然是这样?

    他说他是吃了青岚而获得力量和记忆,然而,为何又会为了阿靖、而不惜耗费这样大的灵力来为他治病——说起“冥儿”这两个字的时候,他语音里的细微变化无可掩饰。

    他究竟是什么……是迦若,还是青岚?

    然而,听雪楼主毕竟什么都没有说。许久,他沉默的看了一下外面的天空,目光收回来,看着神殿上的水晶沙漏,忽然不回头的说了一句:“快到三更了。”

    迦若的手一震,然而却是立时从门上放了下来,回看萧忆情。

    “放心,我们定会成功。”白衣的听雪楼主在天心月轮下转过身来,也看着大祭司,清秀病弱的眉眼间忽然涌现了沉毅决然的神色,一字一顿的,“我定然会帮你实现愿望。”

    迦若忽然笑了,伸出手去,重重拍了一下对方的肩:“好。我就知道找你绝对没错——听雪楼主一言出、如山倒,我放心的。”他的手离开萧忆情的肩,留下的是殷红的血印。

    “你还有什么其他的愿望?”沉吟着,萧忆情忽然忍不住问,他的眼睛穿过对方的肩膀,看向背后那扇紫檀木的门,“比如门后边那——”

    “那个人,是你在这个世上唯一的血亲。我想即使我不说,你应该知道如何做。”白衣祭司缓缓开口,眼神却是忽然间变得很奇异,似悲伤,又似欢跃,“我没有什么其他的愿望了……再有,也是希望——”

    他顿了一下,看着身边病弱的年轻人,忽然叹了一口气:“希望冥儿和她能幸福。”

    “幸福?”怔怔重复了一个词,萧忆情陡然间居然也叹了一口气,唇角浮起的是莫测的笑意,“这个,似乎我也没有能力答允你了。”

    “如果你也不能,还有谁能呢……其实我能看到未来,但是——”迦若微微苦笑,眼眸里闪过无奈的光,仿佛想说什么,但是终于生生忍住,“你们在一起,很好。”

    “三更了。”顿了顿,似乎觉得已经说了太多,大祭司忽然看着更漏,说了一句,“人也撤的差不多了——我们动手吧。”

    萧忆情无言转头,握住了那个天心月轮,手指冷定如铁,毫不颤抖。

    然而,在转动那个操控天地的机关之前,听雪楼主蓦然对着拜月教的大祭司说了一句话:“迦若,其实我知道你真正畏惧的是什么——你畏惧的不是圣湖恶灵的力量,而是你自己。”

    “护法,护法!那个女人来了!——”有条不紊离开的队伍中,蓦然爆发出了慌乱。前方似乎有兵器碰击的声音,冷厉刺耳。弟子们惊呼起来,“那个逃掉的女子又回来了!”

    青衣术士本来已经走到了队伍末尾的听雪楼俘虏中,刚刚找到了红衣的烨火,准备趁乱暗自出手相救,然而此刻听得前头撤退的弟子蓦然爆发的呼喊,眉头暗自蹙了一下,只好先离开了烨火,走上前去。

    暗夜中,玄武宫门口有些混乱,火把灯笼黯淡的光线下,依稀可见一袭绯衣。纷乱的剑光围绕着她,雪亮犀利。

    “怎么回事?她又回来了?”脱口喃喃一句,孤光眉头更加蹙得紧了,忽然间觉得太阳穴突突的跳,痛得要命——天,听雪楼这些人都在搞什么?进进退退的毫无道理可言,让他这样的卧底经常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让我进去!”混乱中,绯衣女子对着阻挡她的人群厉声呵斥,剑光如同飞瀑一样横空,鲜血飞溅,“让开!——我要杀了迦若……我要去杀了迦若!挡我者死!”

    左手依旧抱着那个黑匣子,然而阿靖右手提着血薇剑,眼神里的光雪亮的可怕,仿佛要吞噬眼前所有拦住她道路的人!拜月教弟子们哪里是她的对手,一时间堵在宫门口拦截她的弟子已经死了好些,血流遍地,在细雨的夜里淌了开来,猩红满地。

    孤光的眉头蹙了起来,眼神渐渐严肃——在所有弟子面前,身为拜月教左护法,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她如此杀人。无论如何,他要当众拦住她!

    “好!今天我就要杀了你们、给楼主他报仇!”看到一连杀了多人、那些拜月教弟子不但不退,反而越聚越多,舒靖容冷笑起来,撕下衣袂、将左手中的黑匣子缚在背上。绯衣女子腾出了双手,提着血薇剑看着眼前夜色中无数的拜月教徒,眼神冷酷。

    孤光排开众人,走了上去,准备拦住这个举动经常大违常理的女子,然而,听得她此刻的话,拜月教左护法却不由得一震,脱口惊呼:“什么?你说萧忆情……死了?”

    阿靖此刻也看见了他,眼神陡然凝聚在了他身上,杀气逼人。孤光不知道这个女子受了什么样的刺激、居然看着明知是己方人的自己眼里还有这样的煞气——然而看到平持血薇剑的女子的眼神,连他都不禁机伶伶打了个冷颤,下意识的将念力集中到右手指间。

    然而,就在那个刹间,凝神对敌的青衣术士忽然觉得什么不对劲,似乎空气中有东西瞬间失去了控制、带着极大的危险逼过来——他陡然间觉得心寒,再也不顾敌人在前,蓦的回过身去!

    “啊!——”然而,身后那些还在月宫内没有撤出的拜月教弟子中,已经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惊呼声,惊骇莫名,大家看着暗蓝色的天空,个个目瞪口呆,“劫灰!劫灰!”

    “灭天之劫……?”孤光回首看着月宫,眼睛陡然间也是凝滞,带着不可思议的惊惧,怔怔脱口,“红莲烈火?劫灰!”

    雨不知何时忽然已经停了,然而,月宫里圣湖方向似乎有烈焰燃烧、烧红了黑夜,半空有什么奇异的东西而落——

    然而那不是雨,竟是一天纷纷扬扬卷起的、苍白的飞灰!

    劫灰。

    拜月教几代以来暗自传说的灭天之劫,居然真的在今夜压顶而来!

    拜月教之战·永夜(16)

    苍白秀气的手指,却仿佛蕴含着惊人的力量——将那个天下只有月神纯血之子才能转动的天心月轮,一寸一寸的转动。

    月轮上有刻痕十二,然而,每转过一道刻痕,都似乎用了极大的心力。

    连听雪楼主那样的人,眼神里都流露出竭尽全力的孤狠和凝注。

    身上只有一半的血统,所以,要打开这个天心月轮,另一半的力量只能倚靠他本身的武学修为——将几乎是十二成的力量都凝聚在手指间,萧忆情苍白的手指几乎要扣入玉石的转轮上,强自压制着动用真力而引起的胸臆间不适,听雪楼主一分一分的转开了月轮。

    当月轮的刻痕转过第六宫的时候,极远极远的地方隐约传来一声轻微的“吱呀”——然而这个极其细微的声音却有说不出的寒意,让一直站在神殿门口远眺的白衣祭司猛然间全身剧烈一震!

    “开了。”迦若站在高高的祭坛上,看着湖面,忽然间低低说了一声。

    仿佛是回应他这一句话,铺天盖地的水声忽然间以想象不到的声势漫了过来!

    仿佛千军万马奔腾而来,将祭坛上孤零零站着的白衣祭司湮没。

    ——那是圣湖的水闸第一次被打开,湖水倾泻入地底的声音。

    那些禁锢死灵的湖水,几百年来第一次被排入地底。

    随之而起的,是那些欢呼着、尖啸着从几百年黑沉沉湖底牢笼里腾空而起的死灵们,挣离水面,在半空疯狂的舞动飞窜,恍如红莲烈火当空燃烧。圣湖的水在流动,剧烈的往地底奔涌,那些死灵浮出水面,先化为红莲,然后纷纷挣脱了水的禁锢,在空气中呼啸着来回,发出火一般的亮光。

    空气仿佛陡然凝结,有无形的力量弥漫着,连天上下落的雨丝都被逼得无法坠落!

    恶灵升腾而起,飞跃狂舞于漆黑的空中,氤氲如雾气,有一片一片苍白的灰烬,从天空中飘落。无根无本,无始无终。

    天茫茫然的压下来,黯淡如墨,冷沉如铁,仿佛世界的末路,洪荒的尽头。

    转轮转过第八宫后,萧忆情忽然剧烈的咳嗽起来,仿佛胸臆间翻腾的血气终于无法压抑,冲出了咽喉。他咳得俯下身去,然而手指却依然死死的握住那个转轮——他咳出的血溅在月轮上,忽然间,天心月轮竟然微微亮了亮!

    月神之血浸润了它,这个拜月教最高圣物仿佛得到了什么祭奠,转动的艰涩缓和了不少。

    “海天龙战血玄黄,披发长歌览大荒。

    “易水萧萧人去也,一天明月白如霜!”

    蓦然,站在门口看着黑沉沉夜幕的白衣祭司嘴里,吐出了这样的四句口诀——听雪楼主听得那样的诗,眼睛蓦然微微一凉:那是白帝门下的不传之秘——当年高梦非穷途末路下,听过他念起这首诗,然后长笑拔剑自刭。

    “我去了。”——看到纷纷逃逸的恶灵在夜空中狂欢跳跃,知道它们一时喧闹后便要四散逃入阳世,只怕从此再也无法控制,白衣祭司不再迟疑,对身后的听雪楼主出言。顿了顿,缓缓道:“接下来的事,就拜托你了。”

    萧忆情的手一震,他答不出话来,只是咳嗽着,从月轮下直起身子看迦若。

    漫天的劫灰纷扬而落,迦若站在祭坛边上,手指间的血不停地流,却不曾回头看这边一眼,白袍如风一般飞扬而起。

    “咳咳……尽管放、放心。”萧忆情终于挣扎着,吐出了一句承诺。

    然而,即使是听雪楼主,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眼睛里也掠过了深切的悲悯和震撼——易水萧萧人去也,一天明月白如霜?月黯星陨,一天劫灰,相送两人衣冠皆似雪!

    “好,好!——”迦若点头,忽然看着天空,大笑,“有听雪楼主这句话,天下何事不可放心?生死均可相托,信君必不相负!”

    他忽然一扬手,手中本来提着的白袍前襟飞扬而起。再也不回头,白衣祭司从神殿高高的祭台上拾级而下,走入漫天的劫灰中,那是义无返顾的坚决的步伐。

    萧忆情不再看离去的祭司,他的手指再度用力,一分一分的、将那个天心月轮打开。

    身体里的血似乎要沸腾起来,冲出胸腔——他知道那是自己强自冒犯拜月教圣物、而让体内流着的并不纯粹的月神之血悖逆,引起了缠绵入骨的恶疾复发。然而,既然答应了迦若、就算是背天逆命,他也要拼着毕生所拥的力量,将这个转轮打开!

    已经转过了第十宫,地底水闸已经大开,站在祭台最高处的神殿里,他都能听到底下圣湖里汹涌的水声——那是几百年来,第一次被排干的湖水!

    将那些沉睡的凶灵统统惊起,将那些几百年来的怨毒统统释放——

    迦若和他……究竟在做的是什么样可怕而有死无生的事情?

    然而,一诺如山重,生死俱为轻。何况是身为听雪楼主的他,和拜月教大祭司的击掌誓约。无论缘起是为了什么,这个约定,一定要尽他所有的力量来守住。

    更何况,在这个誓约里,有着让他心神震撼的东西。继承听雪楼、拓地万计,在中原武林驰骋睥睨的他一直有着自己的抱负和理想,也知道那样的信念对于支撑着血战前行的人来说是什么样的意义——所以,如今的他,才能那样深切的了解如今迦若以身相殉的深意。

    “迦若……”忍住胸臆间仿佛要割裂的痛苦,萧忆情缓缓将月轮转向最后一个刻度,陡然间,嘴里吐出一声深沉的叹息。

    然而,此时空气中的声音忽然变了!

    那些欢呼着,尖叫着狂喜着的恶灵们,猛然间一齐爆发出奇异的狂啸——仿佛愤怒,又仿佛惊喜——仿佛惊雷下击,整个灵鹫山都能听到那些死灵们的欢呼。

    那是因为它们闻到了迦若手指间的血气,注意到了白衣祭司正在走离神殿。

    最后一步,是这样毫不犹豫地跨出的——明明知道一旦脱离开了月神殿的范围,得不到神力庇佑就会被满天纷飞的巨大阴灵吞噬,然而,迦若从最后一级台阶下迈下,依然从容而坚决——仿佛不是去赴死,而是去远游。

    空气中有风猛烈的迎面吹来,那是恶灵们感觉到了祭司体内的灵气的吸引,疯狂般的汹涌扑来。那样骇人而巨大的力量,搅起了天地间的旋风。

    它们纷纷聚集,对着祭司冲过去,发出可怖的尖啸。

    几百年了……这些圣湖下的白骨们无法解脱,被历代祭司操纵着、奴役了数百年,它们心里的怨毒已经变得让世间所有万物都变色——第一次脱离控制,而且又见到了拜月教的大祭司,死灵们疯狂起来,扑上去噬咬。

    然而,面对着前方汹涌而来的怨灵,迦若的脚步反而陡然加快,往着圣湖中冲去!

    劫灰纷卷而来,漫天漫地。

    可怖的灰白色在瞬间湮没了白衣祭司的身影。

    余下的那些无法挤入核心的死灵,在半空盘旋,焦急的叫嚣着。而灰白色形成了一个凝聚的核,核心里那些死灵在欢呼,血色从劫灰里纷扬出来,弥漫在空气中。

    然而,那个凝聚的核一直在移动,往着圣湖方向奔去。

    那些得了甜头的死灵哪里肯放弃到口的美味,祭司的血和灵力刺激得它们发狂,争抢着围着迦若噬咬,紧紧跟着他的脚步。

    已经看不见祭司的身影,浓郁的灰白色包裹了他,然而,在他走过的地面上,血色如同鲜花洒落——那些无法凑上去咬一口的死灵们迅速聚集过来,在地上的血迹边盘绕,将那些血一一吸入,一边发出刺耳的尖叫。

    在这样狂乱而震慑的局面中,萧忆情苍白着脸,眼神冷定的、将天心月轮转向最后一宫。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外边怎么了?”陡然间,神殿深处有个声音隔着门叫起来了,惊惶而绝望,“迦若?是迦若么?你在干什么?你在干什么!——快让我出去,让我出去!”

    紫檀木的门后面,那个女子的声音颤抖得厉害。

    是拜月教主么?他在这世上的唯一血亲、他的表妹?——萧忆情咳嗽着,胸中翻涌的血气让他几乎无力握住那个沉重的轮盘,然而他眼里也微微有了闪亮的光芒。

    “你在干什么?迦若,迦若!回答我……你让我出去,让我出去啊!”女子的声音继续在里面呼喊,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渐渐由惊慌转为绝望,“你、你为什么要制住我?你要做什么我肯定不答应的事?……说话!说话啊!迦若!”

    外面的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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