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点头：“嗯。”
“那能告诉我，你和云飞的过去吗？”
我黯然地垂下头去，勉强地笑笑，道：“不可以，我已经……已经不记得了。”
“好好的，怎么会不记得呢？”
“就是……不记得了。”我笑着，可是眼眶好湿，“我真的……不记得。”
“不记得便不记得了吧，没关系的，以后和云飞好好过日子就好了。”慕容夫人好声安慰我，可是我更加想哭了。
我不记得，我真的不记得了……
谁都有过去，可是我没有！
“好了好了，不想说就不要再说了……”
“娘！”云飞回来了，进门的时候，看到我，眼神闪烁了一下，很快就低下头去说道：“我找不到妖儿他爹。他……好像消失了，怎么找也找不到他，他……前些日子交给怡红院的金子，现在都变成头发和叶子……”
障眼法破了？！
我站了起来，殒法力高深莫测，他的障眼法不会轻易被破的，除非他出了什么事！不，他那么强大，不会出事的！也许……也许是他已经离开了洛阳！
“他走了……他走了……”我绝望地喃喃自语，难道他真的生气了？气我不听他的话？“不行，我必须去找他，我要回逍遥苑！”
我要回去！
我急冲冲地就要回去，云飞却抓住了我的手，大声问道：“他重要还是我重要？！”
“？”我看着他，看到了他眼中的愤怒。为什么，会生气？
“啊！”手上传来一阵剧痛，我痛苦地叫了出来，哀求地看着云飞：“好痛……”快放了我，好痛！
“其实他不是你爹吧！”云飞道：“你们长得一点都不像！”
“对，他不是我爹！”我猛地一甩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殒，你又要走了么？这回不要走好不好？现在我知道这人间不好了，我知道只有你对我好了，你现在要是走了，我该怎么办？云飞都中了月老的法器了，可是却还是会上一刻对我温柔微笑，下一刻却会对我那么凶。
凡人这么难以预测，我已经不知道谁是真的对我好，谁对我不好了。
我跑到逍遥苑，抬头苍茫地看着门口的牌匾，逍遥苑三个字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怡红院！
“我爹呢？”我抓着守门下人的衣领，着急地问道：“我爹，我爹他在里面吗？”
那下人道：“小姐，你爹不在这儿，我……我劝你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吧，不要回来了！这个地方，对你不好。”他说完了就住了嘴，不管我怎么问他都不肯再多说一句了。他目视前方，好似没有见到我一般。
“殒他到底在不在？我爹到底在不在呀？！”那人是打定了主意不说话，我无奈，道：“算了，你不说，我自己进去找。”
那人顿时急了，拦住我：“小姐，你别进去啊，被老鸨捉到了你就脱不了身了！”
“别胡说了，我要去找我爹！”我甩开他，自己跑了进去，我真是笨，在门口问他们做什么？还不如直接进去找殒呢！
我进去，立马感到逍遥苑变了。有男人，有女人！就和那天我出场子看到的一个样！
殒在的时候，这里是逍遥苑，这个厅里冷冷清清的，男人都是下人，女人都围在殒的身边。可是现在多了好多人，多了好多陌生的面孔！他们是来作乐的……
“哎哟，这不是妖儿小姐么？”妈妈的声音传了来，我吓了一跳，转头看去，妈妈正向我走过来。
“我爹在哪里？”
“你爹？”妈妈冷笑一声，道：“你可是说那个施了障眼法骗了我们的家伙？”
“我爹没骗你，他在哪儿？”我看到小红低着头跟在妈妈身边，“小红，你说，我爹在哪里？”
小红听到我叫她，抬头看了我一眼，又胆怯地低下头去，不敢回话。
妈妈得意道：“小红可和你不同，你爹从我这里毁了你的卖身契，可是没毁小红的卖身契，她的卖身契可还在我这里呢！她还是我的。”
“我爹不在这，那我去别的地方找他。”说完，我便转身就走。这个地方已经没有殒的气息了，他不在这里了。
“想走？！”妈妈突然叫道，一群下人拦住了我。
“想做什么？”
妈妈道：“你当我这怡红院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
我警惕地看着她，想来她今天不会轻易让我走了。“你不怕我爹？”
“他还会回来么？”妈妈笑了，一叉腰，道：“你爹还会回来？哼！你爹已经不见了，说不定啊，是被什么大法师给收了去！我听说，你爹最后出现的时候，正在被一个法师追啊，追得连人样都没了！”
“不可能，殒是魔，不要妖，凡间根本没有能打赢他的法师。”我瞪着妈妈，“快放我走。”
妈妈道：“你今天来了就别走了。你爹已经被法师打得魂飞魄散了，你要是个妖怪，我也不怕你！看符！”说着就砸了一道符纸过来，我自然不怕符，被妈妈砸到，也依旧愤怒地瞪着她。
妈妈慌了：“不怕符？难道是……”她哈哈大笑起来，简直是笑弯了腰：“难道你是人？哈哈！我们居然把你当仙子来供了那么久？”她摇着扇子，却在下一刻语风转厉：“是人就给我抓起来！”
那些拦住我的人马上动手，把我扣住了。
小红急了，噗通一声跪下来，她拉着妈妈的手哀求道：“妈妈，小姐她已经不是怡红院的人了，你就放了她吧！”
妈妈笑了起来：“不是怡红院的人……我现在就让她重新成为我们怡红院的人！阿三，给我准备卖身契！”
“是~~”一个下人高高兴兴地下去了。妈妈得意地扬声道：“各位客官，各位客官！奴家有个好消息要告诉大家！”
那些寻欢作乐的人一下子都安静下来了，都望向了我们这边。
妈妈笑道：“我们怡红院已经好几天都没上班了，所以今天白天都开门给大家来玩玩。现在我们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大家，我们的仙子——瑶儿姑娘回来招呼大家了！”
“真的吗？你可别骗人，听说瑶儿姑娘就快要嫁给慕容家的少爷了……”
“哎呀，听说明日慕容少爷就要还武林同道一个公道了，也就是说呀，那慕容少爷明天就要死了。这瑶儿姑娘要是还嫁给死人，那多可惜？还不如留给大家呢，你们说，对不对呀？”
“对对对对对！哈哈！”
那人拿来了笔墨纸砚，就和那日我初到怡红院时的一个样。我冷冷地扫了一眼那些东西，又抬头看妈妈，问：“我问你，把殒打得魂飞魄散的那个法师是谁？！”
“当然是清风观的清风道长了。”妈妈不在意地说道，她让人把笔墨纸砚端到我面前，道：“算了，今天不用你签字了，按个手印就好。”
“清风观在哪？”
“城西山上。”妈妈嫣然一笑，轻声道：“瑶儿，该画押了。”
有人笑道：“你这样做法，不就是在逼良为娼么？”
妈妈笑道：“我这样做，你们不高兴么？有位和林家千金一般美丽的姑娘服侍你们，你们会不高兴？少在我这儿假正经了，这姑娘家世清白得很，没有靠山，卖给我，只要你们不说，官府就管不着我们了！哈哈~”
清风观……
我咬住牙齿，把殒打得魂飞魄散？我不信凡间的一个道士能把殒打成那样，但竟敢毁坏殒的名声，胡说八道——我一定饶不了他！
“签字吧，姑娘。”妈妈抓住我的手，就要去沾墨水，我使力，不让她动我的手。她奇怪地道：“诶，以前力气那么小，怎么今天变得这么大了？”
我冷冷地道：“我没使力。”听了我的话后，她奇怪地看着我，似乎不信我的话。但我说的是真话，我一点力气都没使。“放手，不然我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样的事？”
“你能做出什么样的事呀？”妈妈不屑地笑了出来：“就你那小身子板，能做得出什么事……”
“滚！！”我愤怒地咆出来，一阵红光震荡出去，把所有人都震开了。我冲了出去，目标——
清风观！
038章 入魔？
更新时间2011…9…15 8：00：44 字数：3011
那不是清风观！
我站在城西山下，仰望那立于山顶的道观，却看到那道观之上妖云耸动，还隐隐带有血光。
那也许原本是个道观，但是道士已经被妖怪们杀了。
这么说，杀了殒的不是道士，而是妖怪？
我勾起嘲讽的笑容，这世间有妖怪能杀了殒？
“升！”我飞了上去。殒……就算妈妈说的是假的，但我至少可以肯定，那些妖怪可以给我殒的消息！
我很快就飞到了山上，停在道观门前，那守门的小道童正倚着门口打瞌睡。
是一只可爱的小狗，我一眼看出了那个道童的真身。那小妖怪妖气还算纯正，想来作怪不多，还没沦落邪道。我上前拍拍他：“你的主人是谁？”
道童被我弄醒，睁开眼看了我一会儿，突然脸色大变，抖了起来：“你……你……你别杀我！”
“谁要杀你了！带我去见你主人！”我狠狠一拍他，小童吓坏了，一边大叫着，一边哆嗦着，好像我真的会杀了他一样。我心里烦躁，不耐见他这么磨蹭，伸脚踹了他一脚：“还不快带我去见你主人！”
小童经不得吓，一下子便哇哇大哭起来，但还是爬起来带我进了门。
左拐右拐的，我看到了很多妖怪，他们都化身为道士，见小道童领我进来，个个脸色怪异地看着我，想要向前却又不敢向前。我冷冷地扫视他们——都是一群面相丑恶的妖怪，浑身散发着黑气，显然是平日里作恶太多，染上的邪气！
小道童领我进了道观正厅，一个老道士端坐在元始天尊法像面前，似乎并不知道我们进门了。
我只瞧见他的背影，不用看他的正面也知道这妖怪法力高深，因为——我根本就无法感觉到他的妖气，也无法看破他的真身！
那妖道转过身来，看起来却是一身正气，得道高人的模样。
妖道道：“姑娘你一身煞气，小心堕入魔道。”
我推开道童，向他走去，冷笑：“你是妖，我是仙，你说我们两个谁会更容易陷入魔道？”
妖道似乎有所畏惧，见我近身，没站起来，也倒退几步。他突然叫道：“你不是妖儿！妖儿不可能会有你这般煞气！”
我顿住了脚：“你认识我？”
妖道道：“认识，这天下间憎恨焚天的人，有哪个不认识你的？焚天屠我妖族之时，每次都把你带在身边！”
“你恨我？”
妖道摇头，他一直在盯着我，眼神之中有着我看不懂的东西。他的声音突然变作了女子清脆婉转的声音：“你对我们最好啦，天帝派焚天下凡镇压各方妖魔，每次镇压都要屠杀整个妖族。可是自从你跟在他身边之后，他就没有屠杀妖族了，都是你在劝他不要乱杀妖精的！”
妖道慢慢变化，变化成一个白衣女子，这女子面容清丽脱俗，是个花妖。
我在她面前蹲下，道：“我不知道我和你过去有什么关系，现在我只想问你，殒在哪儿？”
“我不知道殒是谁。”花妖摇头，伸手抓住了我的衣裳，哀求道：“妖儿，你不要堕入魔道，以前你就和我说过，就算是做妖，活得随心所欲，也不能因为一念之差而堕入魔道。”
“我没有堕落！”
“可你现在的样子和堕入魔道有什么不同？”花妖眼光水光闪现，似乎快要哭出来了，“仙人不会有煞气的。妖儿，我见过几个九天上的战神，除了焚天和哪咤，没有人会有你这样强的煞气！你不要堕入魔道。”
“我没有。”我心里很平静，没有想杀人，所以我没有堕入魔道！“有没有堕入魔道，我自己清楚得很。”我捉住她的领子，逼近她：“花妖，我问你，如果你不认识殒，为什么对怡红院的人说，你把他打得魂飞魄散了？！”
花妖惭愧地笑笑，道：“我……我……我不是在这个地方混的吗？有人说城里有妖怪，我们当然要去收啦！不过我们去的时候，那个妖怪已经不见了，所以就叫个小妖变化做那人的样子。不过那人的法相太难变化了，所以我们就只能远远地装个样子啦。你也知道，在远的地方做法，就算是装成被打得魂飞魄散也可以的。所以……”
“你白痴啊你！”我忍无可忍年地大骂，起身走了。
该死，害我白跑一趟，结果只是一个招摇撞骗的假道士！
花妖着急地叫道：“妖儿你别走啊，我们好多年没见了，留下来陪我聊聊天嘛！”
“我没空……”突然想起一件事，我又回头走到她面前，对她道：“这里你是地头蛇，帮我找殒。”
“好！没问题。”花妖高兴地笑了起来。
我又想起一些事，无奈地叹了口气，拍拍她的肩膀：“殒是魔界之主，不是一般的妖怪，你们找到他，不要冒犯他。如果出什么事，你们就报上我的名字，他不会为难你们的。”想了想，又道：“我就住洛阳慕容家，找到殒后，去哪里找我。”
“好。”花妖一口应承，我无力地笑笑，起身就走。殒啊殒，我该去哪里找你？花妖突然又拉住了我，我无奈地蹲下来，问：“又有什么事啊？”
花妖担心道：“妖儿，你现在的样子好像是入了魔，你还是好好休息吧，找人的事情，我们来做就好了。”
“我现在清醒得很，哪里像入魔？”
“眼睛红了。”花妖很快就回答我，口直心快地令我咋舌。
“我眼睛怎么会红？我又不是兔子……”我突然想起来，我怎么来的？慢慢地回想起我来的一切……
飞上来的，我是飞上来的。我怎么会飞？我不是已经没有法力了吗？对了，在慕容家的时候，云飞使了那么大的力气来扣住我……我掀开衣袖，手腕上有着一道红痕，轻轻触碰，还觉得有些肿痛。
云飞是习武之人，他要是对我动粗，我根本就没办法挣脱，可是我怎么跑出来的？甩开他……我哪里有那个力气甩开他？在怡红院的时候，我也是这样跑出来的？好像不对，是震开怡红院的人才跑出来的。可是我用什么来震开他们？法力吗？
我突然间感到很害怕，一屁股坐到地上，抱着双肩抖个不停。
恢复了法力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我的性格变了。我急着去找殒，所以没有注意到……现在慢慢回想，我就想起来了——那可怕的情绪。
在慕容府的时候，被云飞的变化吓怕了，但随之而来的是愤怒！被凡人变化莫测的性格激起的愤怒！这些人，都会上一刻对我好，下一刻就对我凶，云飞也是这样——凡人都是那颗可怕！
在怡红院的时候呢？也一样是气愤。
气妈妈作恶多端，逼良为娼。气她说殒被人打得魂飞魄散！
——都是气愤！
神仙，本来就是无情无欲的。我爱上了焚天，是情，可是我没有恨过任何人。有了爱，本来就已经是不该，又怎么可以还有恨呢？
“给我……给我镜子！”我颤抖地对花妖道，花妖应了声“好”便变化出一面小镜。我一把抢过小镜，端起来，在镜子里，看清了自己的脸。
面容没有什么变化，只有眼眸变红了。
它变红，也变得更凌厉了。我顿时明白花妖为什么在我一进门的时候，说我充满了煞气，就是因为这眼眸！
这不是我的眼睛。
不管怎么样，我的眼睛从来都不会像现在一样凌厉，充满了煞气，好似里面藏了一把锋利的剑，随时都会射出杀害无数人。
难怪我来时，这些变化成道士的妖怪都会这么怕我。
我颓废地放下镜子，喃喃自语：“我没有入魔，我没有入魔……”
花妖怜惜地抱住我，好声安慰道：“你冷静一点，你没有入魔，没有……”
“我没有入魔！”我叫了出来，一把挣开她的怀抱，跳起来，冲了出去！
“我没有入魔，我没有入魔，我没有入魔！”
混乱中，我不知跑了多远，等冷静下来时，发现身处一个乱葬岗之中，孤魂野鬼们坐在自己的坟头上，青白着一张鬼脸，瞪着白眼珠看着我。
我喘着气，再也没有力气跑下去，颓废地一屁股坐下，喘着气，回视着那些看着我的孤魂野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