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恒逍一怔,良久,终于无奈一叹,点了点头。
见他应允,林素月不由扬起唇角,转身欲走却忽而被某人一扯拥在了怀中,“你……又变卦?”
“怎会?”祁恒逍在她耳畔轻轻声道:“我陪你去。”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某弦生病了 于素推迟了一天 鞠躬……!!
相认(下)
烟遮雾绕,云烟渺渺。
凤梦溪一路快步而来,走至此,抬头,隐可见那高立如入云霄的祭台,反不觉放慢了步子,脚下已是能登天入云的白石阶梯。当日受大师‘无尘’点拨,天耀帝广纳能工巧匠,费无数人力物力,与悬崖峭壁上筑云台,以寒地白石建三百六十阶石梯,通云台犹如天阶。
那时的帝王怕是万万料不到,这原本用来祈求他祁氏千秋万载的云台,竟会是他逼死元后之处!
那时陪同帝王在此祭奠的姐姐,又如何能猜到,这会成为她的葬身之处?!
“姐姐……”
正有些犹疑是否该往上而行,凤梦溪忽见一红影似在上方掠过,不由低呼一声。只是,那红影速度极快不过刹那又不见了踪影,咬咬牙,凤梦溪深吸口气,终提步向上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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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让你们姐妹在同一个地方相聚,也算对得起曾经的主仆之情了吧?”巧画的峨眉高挑着,青若宁低低一笑,碧眸转过凶芒。
那凤梦溪果真天真的厉害,若是那人岂会轻易上这种当,相信什么鬼神之说?
云台从那人死后便废弃多年,可谓是帝王眼中的禁地,她违皇令私去云台,被守卫军发现,争斗中跌下悬崖,呵呵,便是陛下也无话可说。叫她姐妹殊途同归,也算是自己这故人最后一点心意。
守卫军那里司宇韩已安排妥当,只等请君入瓮。她早就知晓,司宇韩于别的上头对她再多敷衍,只要得知梦怀夕就是那人的亲妹,必然会认同她的斩草除根。呵,这世间上让司宇韩忌惮最深的便是那人,若非如此以他从来自诩死忠祁氏的作派,当年岂会连要追杀那襁褓中的婴儿也默允了呢?那说来可算是他的少主子呢!?
说来,当年那孩子也无确凿的死讯……凤梦溪的出现,终令青若宁隐隐有了不安。不过玉箫已死,当日那孩子尚不知人世,纵然被什么人救去了,到了今日想认祖归宗也是万难。
过了今日,这世上不会在有凤王氏之人,青氏一族世代为人奴仆也终将真正……成为过去了。
只要过了今日……
“娘娘。”
正自狞笑,忽闻巧梅低声唤道,青若宁颇有几分不耐,“何事?”
“方才来报,说陛下……陛下……”
“陛下如何了?”一丝不祥。
“说陛下去了云台。”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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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在上去。”
“是……你们?”
凤梦溪回头,却不想在此见到这二人。了不起的逍亲王和他的宝贝侧妃,竟会来云台?这未免古怪太过,更古怪的是祁恒逍绷着一张脸,瞧她的目光如防贼一般,好似下一刻自己便会偷去他的珍宝。而他身侧的那位侧妃却是眸光含水,水光盈盈间说不尽的柔意,只是那温润间却掠过些许不安,似乎欲言又止的模样……
满是戒备,凤梦溪后退一步,暗自调动内息,“王爷和侧妃娘娘来此游玩么?”
祁恒逍嘴角不觉一抽,游玩?!这是什么地方,皇室禁地!虽是废弃已久又因临万丈悬崖的缘故驻守的守备不多,却绝非是能悠闲游玩之所吧?!要不是得人来报这不知天高地大的蠢丫头中计跑了来,他怕素月急火攻心,能一路用轻功带着素月来此么?如今,这丫头竟说什么游玩,简直是……没心没肺的厉害!
“梦……”
林素月方开口,却忽而一阵异动响起,祁恒逍蓦然一惊,下意识一个转身将林素月护在身后,运气于掌,不过眨眼功夫便挡下了十数支飞箭。那飞箭来势汹汹,箭头更是闪着森森碧光,显是淬了剧毒。
凤梦溪武功不弱又有祁恒逍在旁,倒也能自保,只是几回下来又急又怒,不免有些焦躁道:“可是你们捣的花样?!”
“本王想要你的命,法子多的是!”边护着林素月边退,祁恒逍没好气道:“还需在此陪你受这箭雨么?!”
凤梦溪本就心高气傲,又因恨屋及乌,对天耀帝亲弟祁恒逍也是忿怨未平,此刻哪里听得他说这话,傲意涌上,高声道:“如此王爷且带自己的侧妃去吧,这里我自能应付。”
祁恒逍尚来不及答言,却听一个清泠的声叹道:“别说气话。”
“嘶~”凤梦溪虽然功力尚可毕竟不如祁恒逍,不过分神说了几句便躲闪不及,被一支羽箭划伤,可耳听林素月仿佛教训小孩子的口气,仍忍不住嘴硬回道:“不需侧妃……”
话还未完,只听林素月口气忽而转厉道:“先别分神,往左退,那边有个暗道,可避一避。”
来不及想林素月不过一介亲王侧妃如何知晓云台暗道之事的,凤梦溪下意识地便照着她的话往左侧退去,待到回过神来,三人已置身以石砌的暗道之中。
“想不到这云台所在竟还有这般的暗道。”祁恒逍回忆着方才林素月只轻轻扣了几下巨岩,便霎时地动石摇,悬崖峭壁瞬间竟多出了这一‘柳暗花明’来。
“想当初云台修砌耗费不知凡几,又哪里会只筑了三百六十级石阶?”林素月淡淡一笑。
祁恒逍却觉心蓦地一痛,云台既有密道她当日只需巧做安排,何愁不全身而退,果然是哀莫大于心死,她那时果真心死如灰……
虽然明知是过去之事,虽然明知她如今已不将那些放在心上,祁恒逍却忍不住替她去痛,去感受当年的悲凉绝望……伸出手,祁恒逍将她拥在怀中,好冷,曾经的凤遥夕内力深厚严冬也可着单衣,雪未落于身便自化了,可如今的她……不过吹了这么会儿的风,这身上便冷成了这样。
祁恒逍越想越心疼,可来不及开口,近日分明已越来越习惯与他亲昵的人却是用力挣了出去。
“你没事吧,方才那箭上带毒,要立时逼出毒血来才好。”
眼见自己的心上人,跑至另一人身旁,满面忧心,言语间全是关切,逍亲王的脸色不觉有些转黑的迹象。
“你……”凤梦溪却是迟疑,抬眸瞧她小心翼翼查看着自己手臂上的伤,动作轻柔地好似在呵护着稚嫩的孩子一般,好熟悉的感觉,好熟悉……
看出凤梦溪的疑惑,林素月手上的动作却是不停,这些日子调息虽然说不上什么武功,但处理这等浅显的伤口却是能做到的。待等毒血流尽,她才停了手,瞧着凤梦溪自个儿边点穴止了血,边怀疑地望向她,良久,良久,终开口轻声道:“……梦溪。”
猛地立起,往后退至石壁,凤梦溪满身戒备,狠狠盯视着眼前二人,他们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抑或……试探?
“侧妃娘娘在说什么?”凤梦溪冷声道:“怀夕怎得听不明白?”
你明白的……
林素月动了动唇,想开口告诉她不要满是敌意,何须提防戒备,眼前站着的是你至亲姐姐!
可话到唇边,却出不了口。
移魂之事何其匪夷所思?梦溪可会相信,她若信了,自己又该以什么面容来对为了替她报仇尝尽苦楚的至亲妹妹?
眼见他们二人一个沉默不语,另一个的心神又全在他那心上人身上,凤梦溪实有些难以忍受这诡异场面,不觉向方才入口之处挪了挪步子。
“现在还不能出去,这密道通往山下,等会儿……”
“你们今日来此是特意为了帮我?”凤梦溪闻言止了步,偏过头挑眉道:“为何?”上回她便奇怪祁恒逍何故相助自己,只是毓哥哥不说她不愿硬逼着问罢了。
想起靖池毓不觉几分黯然,凤梦溪也是聪明之人,即是早有埋伏在此,那她碰巧听得闲言碎语自然是一场算计,可笑她竟中了这等圈套,若是毓哥哥知晓……糟了,万一毓哥哥知晓赶来此,哪里能知这密道?那岂非她害得他身陷险境?!
“你说的出口在何处?”凤梦溪急急问道。
“救了你的命,好歹该言声谢吧?”祁恒逍不满她这般对着林素月叫嚣,哼声道:“莫不成你当本王前来救你再为你引路,皆是分内?”
“我不曾求亲王爷来此。”
“你说什么?!”
“好了,恒逍,梦溪还小你何必与她计较。”林素月轻笑一声,心情却是蓦地放松了下来,回首见凤梦溪一双凤目若有所惑,终于启樱唇,“梦溪,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你,或许会觉得荒唐的厉害,可却是句句属实。”
“你究竟……要说什么?”凤梦溪蹙眉,对上那人莹黑清润的眸却不觉心兀地一跳。
“梦溪,我……是你的姐姐。”
“啊?你……你说什么?”凤梦溪怀疑自己耳朵是否出了什么毛病。
“我说……站在你面前的人,就是你嫡亲姐姐,凤遥夕。”
作者有话要说:刚刚赶出来 明天再捉虫……睡去了 大家晚安哈 最近感冒的人好多大家要注意身体哦……^_^
恐惧
“我说……站在你面前的人,就是你嫡亲姐姐,凤遥夕。”
一瞬怔愣,凤梦溪直直瞧着眼前这自称为自己亲姐的女子,只一支简单的银镂花钗挽着如墨发,垂落至双肩,素色缎带束纤腰不盈一握,别说双颊无晕,就是那两瓣薄唇亦是淡如粉白。如此纤弱不堪一折,哪有凤遥夕傲然之姿?
只是……她那一颦一笑因何似曾相识?她分明脆弱如斯,却又因何总在不经意间叫人心折?
凤梦溪心头一动,就要上前却是止住了脚步。“你说你是凤遥夕,是我姐姐?”勾唇讥讽一笑,“滑天下之大稽!”
醒过神来不由惊怒,凤梦溪你被几句鬼神之说诱入陷阱,难不成如今还要被他人轻巧一句就认一陌生人做姐姐?暗道祁皇室一个两个都何其卑劣,姐姐已死竟也要拿来再三利用!
“梦溪……”她眸中的厌恶愤恨刺进双目,林素月蓦然一酸,启唇轻声道:“你不记得了,母妃死时你方满月,暗潮汹涌凤国后宫我们姐妹相依为命长大成人,那年我要送你去桃谷时,你三次回首,泪流不止,我也不由凝噎……”
“呵,查了不少事么?”凤梦溪却是冷笑道:“可惜你说错了一点,当日送我离去时姐姐始终含笑,不曾落泪。”
“不,是你不曾看见罢了。”忽忆当日之景,林素月不觉感伤,双眸蒙上雾气点点,“你姐姐岂能不知你?若你瞧见姐姐也落泪,定然不依不饶不肯离去,所以强作笑颜,可终夜不曾忍住,你第三次回首,方转回头去,我便已……泪落。”
凤梦溪听了一窒,待要不信却是压不住心头酸涩之意,低低似泣道:“……骗人。”只是声音太过软和,倒似撒娇一般。
林素月只觉心似有温温的水流过软做一片,却又止不住伤怀,想当年,凤遥夕既要对付姚妃明枪暗箭,又需操劳凤国国事,对自己这唯一的妹妹实在是保护的多相处的却少。后来父王驾崩,内忧外患,她急急送走梦溪,姐妹俩从此更是聚少离多。她们姐妹相熟,甚至不及她与何依相知。
从前她直觉亲情友谊不可一概而论,直到此时,梦溪质疑她却再三寻思竟是想不出什么姐妹间的悄言密语。母妃亡时,梦溪方才满月,她七岁护幼妹尝尽艰辛,成年后也是百般为她打算,安排一切,可……姐妹间没有平常人家的嬉笑趣事,更无小女儿护诉心事,此刻想来,她与梦溪间的回忆竟是……苍白如斯。
见她沉默不语,凤梦溪竟生了一丝不忍,张了张口,却是无话可说,忽听林素月道:“梦溪,你左脚腕上有颗红痣。”
凤梦溪闻言面色一沉,暗道自己好在未曾一时心软就糊涂了,正想出言讥讽却听她道:“其实那颗并非是红痣。”顿了顿,“那……是你八个月时姚妃买通了奶娘,以淬了毒的针扎入你脚上经脉留下的痕迹。”幸得那时她及时发现才救下了梦溪,但她从来只对梦溪道那是一点红痣,也不知时隔已久是否还能印证。
垂首一时不语,再抬眸望去,那双凤目却是盈盈含泪,凤梦溪上前走至林素月跟前,就这么定定望着面前这女子,良久才怯怯问:“你……真是姐姐?”她虽无姐姐才智,却也生长在那四处暗藏杀机的宫廷,差些送了命的事岂会不知?只是,姐姐不想她烦忧,她便只做不知天真模样罢了。
患得患失的语气,令林素月心中一痛,咬唇点了点头,“梦溪姐姐……对不起你,那时姐姐只顾及自己的心情,竟不曾想过你们……”
“姐姐……你真是姐姐……”
泪水不听话的一颗颗滴下,凤梦溪似乎瞬间又成了那个只能靠姐姐庇护的无助孩子,依偎在了如今分明比她更纤弱的林素月的怀中。
那泪珠滚落从那如瀑长发间滴到了自己的颈项,林素月心痛不已间倍觉愧疚,到了今日,到了方才,凤梦溪从声声质问到患得患失,再到此刻紧紧抓住自己唯恐失去……凤遥夕何其自私,说了却凡尘,便纵身一跃,只道自己超脱不在意那‘仇者快’,可那‘亲者至痛’竟是依偎半点不曾思及,这哪里是看破世情,通透明达,分明是自私自利,愚不可及!
“姐姐,梦溪以为……以为再也见不到你。”凤梦溪摸了摸林素月的脸,面上带着抹困惑,“姐姐你……”这是借尸还魂,还是别有缘故?
“这是上苍开的一个玩笑,或是好意,或是……”想起何依,林素月不由眼神一黯。
凤梦溪却是急忙拽紧了她的衣衫,凤目闪过惊惧,“姐姐,不管怎样,姐姐都不会再离开了,是不是?”
“是。”林素月在她期盼与忧惧的注视下,点头几乎如立誓般道:“姐姐以后……都不会再离开你们!”
“……你们?”凤梦溪拭了拭泪,若有所惑,却在下一刻似乎明了一般,“姐姐,你知道了毓哥……”言到此,又堪堪停住,偏首极是警惕地瞥了祁恒逍一眼,直叫逍亲王险些跳脚。
吞吞吐吐,不就是个靖池毓罢了!还有你那是什么眼神?手抓那么紧做什么?那个是本王的妻子!
“你和泰儿。”知凤梦溪所思,林素月想稍后自有时间一一道来,倒不急于此时点破。
“泰儿?”凤梦溪疑惑道,姐姐指的莫不是亲王世子,可是……莫非?!
见她瞪大双眼,知其已猜得究竟,林素月微笑颔首道:“不错泰儿他就是……治儿。”
“哎?”原以为这世间飘零,天地之大再无至亲,不曾想今日里非但姐姐得以重聚,连小侄子也有了下落,凤梦溪不由喜上眉梢,只是一双凤眸在瞟到一旁脸色有些发青的某人时不由眯了眯。
“姐姐,你……”是为了小侄儿才做什么劳什子侧妃的么?
这话在嘴里转了一圈,却终是吞了回去,凤梦溪也知此时此地并非叙旧的大好时机,只得先作罢道:“姐姐,我们还是快些出去吧。”晚了,毓哥哥寻来就不好。
“恩。”
林素月颔首,正欲与凤梦溪挽臂而行,却忽被强而有力地拉至一侧,见一旁自觉打起火把的人,不由蹙眉道:“恒逍!”
“你领路,我替你掌灯。”祁恒逍却是不动气,满脸是笑。
他若如以前那般蛮不讲理胡搅蛮缠,林素月说不得要动怒,只是此刻瞧着那张敬赔笑脸,也只好笑叹一声。
眼睁睁瞧着两人互动,凤梦溪心中实是惊涛骇浪,虽是亲王与侧妃恩爱的传言这些天就没断过,但那时她可不知这侧妃便是自己的亲姐姐!方才甫一得知,总不免想着姐姐许有难言之隐,许是为了小侄儿,可眼前那盈盈黑眸中的柔意,与那人心意相通的笑容……凤梦溪便想多骗自己一时半刻也是不能。
晕沉沉地跟在二人身后,凤梦溪瞧瞧这个,望望那个,不由有些绝望。以亲王之尊,烈火之性,此刻一手打着火把,一手小心搂着身旁佳人,唯恐她不小心磕着碰着,体贴之态岂是做戏?以姐姐秉性,傲然之姿,不经意间如小鸟依人般便依偎在他胸前,只专心寻着路,却将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