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如此,你还欠下了韩国夫人一大笔买命钱,数额大得能让你彻底破产。”
任天翔的笑容僵在脸上,见在座的所有人都在望着自己,他强笑道:“不知大哥从哪里听到这些无稽之谈?”
“无稽之谈?”司马瑜笑着望向任天翔,眼中隐然有种咄咄逼人的锐光,“不知兄弟现在住哪里?”
任天翔一怔:“大哥为何突然想起问这个?”
司马瑜淡笑着道:“是住在朱雀门外的崇义坊吧?那是长安城有名的富人区,不过你住的宅院好像是租的,而且只租了十天,十天之后你要弄不到钱,就要被人扫地出门。你花高价在这醉仙楼请客,不过是打肿脸充胖子,因为你的宅院中既没有厨师也没有丫环仆佣,要在家请客你立马就会穿帮。”
任天翔感觉心在下沉,就像被人浑身剥光置于广庭大众之下,令他异常尴尬。就听费钱突然笑道:“老七手头紧跟哥儿几个说一声,大家肯定帮忙,何必编造那样的故事来逗咱们玩?你现在穷成这样,何必还要花这冤枉钱来请我们喝酒?得,今天这顿我请,算是给老七接风洗尘。”
众人纷纷叫好,齐齐举杯,任天翔只得尴尬地举起酒杯,陪众人继续饮宴,心中却恨不得这酒宴早点结束。众人也像知道他的尴尬,喝完这杯酒就不约而同地起身告辞,临出门前纷纷慷慨解囊,将身上的零花钱都掏了出来,强塞到任天翔手中。这个说:“老七,缺钱尽管跟哥开口,不要不好意思。”那个问:“够不够?不够我让下人明天再送二十贯到你府上。”
好不容易送走众人,任天翔猛地把怀中那堆零钱扔到地上,怒气冲冲反身上楼。就见楼上司马瑜若无其事地独坐一方,正悠然自得地自斟自饮。
任天翔来到他面前,涩声问:“不知小弟哪里得罪了兄长?今日兄长竞要专程登门来拆台。”
司马瑜笑着示意任天翔坐下,这才悠然道:“你错了,我今日不是来拆台,而是来帮你。”
“帮我?”任天翔冷笑道,“有你这么帮人的吗?我任天翔现在虽然身负巨额债务,但这债务并非是生意失败,而是支付几年前一场祸事的对价,并不能说明我的能力。只要有一笔启动资金,我就能赚到更多的钱,不会少他们一个子儿。我有这信心,也有这能力。”
“我相信!”司马瑜笑着点点头,“所以我帮你把那些俗人打发走,因为你的能力,需要卖给真正赏识你的人。”司马瑜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张叠好的纸条,笑着递到任天翔面前,“我说过,我是来给你送钱的。你只要在这张字据上签上名字按上手印,就可以在长安任何一家钱庄,支取二十万贯钱。”
任天翔将信将疑地打开纸条,就见那是一张二十万贯钱的借据,借款人却是空白。他冷笑道:“就凭这张纸,我就能在任何一家钱庄借到二十万贯?你不是在开玩笑?”
司马瑜微微笑道:“这不是一张普通的纸,它是由通宝钱庄提供担保。通宝钱庄是皇家钱庄,它的信誉毋庸置疑。”
任天翔这才注意到,借据的背后盖有通宝钱庄的印鉴,也就是说如果借款人到期还不出欠款,将由通宝钱庄为他支付。这种情况通常是借款人在通宝钱庄有巨额存款,足够支付他所借的款项和利息。任天翔知道自己从未在通宝钱庄存过钱,那么就只能是司马瑜在通宝钱庄有巨额存款。
不过任天翔还是不明白,沉吟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司马瑜微微笑道:“我知道兄弟赚钱的能力,所以愿意将钱借给你,以分享你的收获。为了保障我有个比较好的收益,我把利息定得比通常稍微高了一点。”
任天翔细看借据,不由失声道:“你疯了?一年之后竟然要我还四十万贯,做什么生意能有如此暴利?”
司马瑜笑道:“别人不行,但你行!而且你不用拿任何东西做抵押,就算还不上也没什么损失,难道我还能送你去坐牢?”
任天翔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不过很快就坚决地将借条还给司马瑜,断然道:“不行,你这不是在帮我,而是在往我脖子上套绞索。”
司马瑜笑着将借据塞回任天翔手中:“别着急做决定,好好考虑一下。什么时候想通了,再填上名字按上手印不迟,你需要这笔钱。”
司马瑜已经离开很久,任天翔依旧对着那张借据呆呆出神。褚刚不解道:“公子不是说,一个人的价值与他欠债的多少成正比吗?既然司马公子给你送来巨款,你何不爽快地收下?”
任天翔微微摇头:“司马瑜给我的不是债,而是卖身钱。”
褚刚一怔:“卖身钱?此话何解?”
任天翔叹道:“司马瑜查清了我所有的底细,知道我穷得只剩下一身债,却还巴巴赶着给我送钱来,而且一出手就是二十万贯之巨,这说明这笔钱在他眼里根本不算什么,他根本就没打算要我还这笔钱。”
褚刚笑道:“那岂不是更好?公子将这二十万贯先还给韩国夫人,司马子那里总比韩国夫人好说话吧?”
任天翔连连摇头:“我欠韩国夫人二十万贯,她会尽量协助我赚到这笔巨款。我要是欠下司马瑜二十万贯,他不仅不会帮我赚回这笔钱,反而要从中作梗,破坏我的赚钱计划,让我没法还他这笔钱。”
褚刚挠挠头:“借给你钱,却不要你赚钱还他,莫非他疯了?”
任天翔摇头叹道:“他没有疯,这二十万贯借款他根本没打算收回。他是要用这笔债务作缰绳,将我牢牢拴住,从此不得不听命于他。”
褚刚皱眉想了半天,迟疑道:“你怎么知道司马公子的用心?”
任天翔微微笑道:“是直觉。司马瑜做事有条不紊,从来都是谋定而后动。他就像最冷静最高明的棋手,至少算清了后面十步才会慎重落子。他查清了我的底细,赶来拆我的台,断了我的去路后才拿出这张借据,就是算准我没法拒绝,明知是绞索也不得不把脖子凑上去。可惜他还是低估了我的定力,我不会要他这笔钱,偏不如他所愿。”
褚刚理解地点点头,却又有些不解:“公子与司马瑜是结义兄弟,为何却对他怀有最大的戒心?你们不像是兄弟,倒像是天生的对头。”
任天翔哈哈笑道:“你说对了,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防备一个人。”
“这是为什么呢?”褚刚十分不解。
“因为,”任天翔笑容消失,眼瞳深处射出一缕寒芒,“我从来没有遇到过比司马瑜更聪明的人,从来没有。”
马车在黄昏街头徐徐而行,司马瑜半躺半坐在舒适温暖的马车中,闭目养神,忽听赶车的辛乙突然道:“我不明白,当初咱们拼死阻止姓任的那小子赚钱,如今为何又赶着将钱给他送来?”
司马瑜没有睁眼,只徐徐道:“此一时,彼一时,不可一概而论。钱从来都只是工具,它能达到什么目的才是最重要。”
辛乙沉吟道:“不知这次先生想用它达到什么目的?”司马瑜微微一笑:“很简单,用这二十万贯钱拴住任天翔的脖子,让他为将军所用。”辛乙问道:“他会就范?”“不会。”司马瑜悠然道,“不到走投无路之时,他不会轻易就范。只要还有一分希望,他都不会要咱们的钱。”辛乙突然笑了起来:“先生已经想好如何灭掉他最后的希望了?”司马瑜淡淡道:“阿乙,你是将军身边少有的、爱动脑筋的武士,我很欣赏你。不过动脑和动手是两码事,我想将军恐怕不希望他的武士一心二用,尤其不愿看到身边最信任的武士,有自己的见解和想法。”辛乙面色微变,忙道:“先生教训的是,辛乙知错了。”
司马瑜微笑道:“以后这样的话题,你只能在我面前谈论。我想对安将军来说,肯定只希望身边的武士多做,而非多想,最好什么也别想。”
“多谢先生指点!辛乙牢记在心。”辛乙点点头,猛然甩了个响鞭,马车立刻加快速度,向前疾驰而去。
阳光明媚的正午,醉仙楼外人流如织,楼中却异常安静。几个小二懒洋洋地坐在大堂中,正百无聊赖地望着外面的人流发怔。大门外,任天翔眼巴巴地望着外面的长街,眼中的焦虑渐渐变成了无奈。
这是他大宴宾客的第二天,请的是过去相熟的朋友和长安城的老板掌柜,作为曾经的义安堂少堂主,当年不知有多少小老板倾心结交,刻意奉承,谁不以认识义安堂少堂主为荣?能得到他的邀请,谁不受宠若惊?但是现在,眼看饭点已过,依旧不见一个人来赴宴。
“恐怕不会有人来了。”陪着任天翔迎客的褚刚,也终于失去了耐心,忍不住小声嘀咕。
“我应该想到。”任天翔恨恨道,“以司马瑜行事之严密,怎会让我有机会从其他人那里借到钱?他定已将我一贫如洗的风声放了出去,所以才没人来赴宴。那些家伙也许正躲在对面的街角,等着看我笑话呢。”
褚刚看看天色,迟疑道:“今天恐怕不会有人来了,那些预订的酒菜怎么办?明天的酒宴呢?要不要取消?”
任天翔想了想,无奈苦笑道:“就算取消,醉仙楼也不会退咱们钱。要找人白干活很难,要找人白吃饭还容易?你让小二上酒上菜,我这就去找客人上门吃饭。”
不等褚刚动问。任天翔已独自离去。褚刚虽然有些将信将疑,但还是招呼小二上菜。厨房中立刻传出烈火烹油的飘香,不多时美酒佳肴便由小二陆续端了上来,满满当当排下了十余桌。褚刚正担心这些酒菜无人享用,却见任天翔已带着数十个衣衫褴褛的乞丐浩荡而来。众乞丐原本还有些畏畏缩缩,不敢相信天下竞有这等好事,不过在任天翔的热情招呼下,终于齐声欢呼,如饿狼扑食般冲进醉仙楼,双手齐动,大快朵颐。
刚开始来的乞丐还不算多,不过很快就有更多的乞丐闻讯而来,将整个大堂挤了个满满当当。众人一阵风卷残云,很快就将十多桌酒菜扫了个精光,这才想起向主人道谢。
任天翔举起酒杯,对众人朗声道:“多些诸位朋友赏脸,我任天翔敬大家一杯。明天大家还到这里来,我愿再请大家饱餐一顿!”
“多谢任公子赏酒!”众人纷纷举杯高呼,“咱们丐帮的兄弟别的本事没有,吃饭确是天下第一。以后任公子要再有这等难处,只要招呼一声,丐帮兄弟立刻赶到,为任公子排忧解难。”
“多谢!”任天翔团团一拜,“明天我也订下了十多桌酒席,还请大家继续赏光。”
“一定一定!”众乞丐纷纷答应。
第二天中午,更多的乞丐闻讯而来,将醉仙楼挤了个水泄不通。醉仙楼的老板见这架势,忙找任天翔商量:“任公子,我们醉仙楼可是长安城有名的酒楼,你让这帮乞丐在这撒野,我们以后还做不做生意了?”
任天翔摊手笑道:“人都来了,你总不能赶他们走吧?再说我预定了酒席,包下了你醉仙楼三天,你要反悔可得加倍赔我。”
老板想了想,一咬牙:“好!我加倍赔你,你将这些乞丐统统赶走。”
“晚了!”任天翔无奈叹道,“你现在要想将他们赶走,小心他们将你这醉仙楼拆了。”
有乞丐听到了任天翔鱼老板的对话,立刻将这话传给同伴,少时便在所有乞丐中传遍。众乞丐纷纷高喊:“咱们应任公子之邀前来赴宴,任何人不能将我们撵走。”
数百人起身高呼,声势颇为害人。老板无奈,只得让小二开席。这一顿酒宴直到黄昏时分才最后散去,临去前一个领头的乞丐拍着胸脯想任天翔保证:“难得任公子看得起我们这些可怜人,不仅请我们喝酒吃肉,还与我们同桌共饮。就凭这,我滚地龙周通就交了你这个朋友。以后但凡有用得着我们丐帮弟子的地方,只需招呼一声,我滚地龙不敢说赴汤蹈火,也必定会全力以赴。”众乞丐也纷纷向任天翔表示,从今往后,他就是所有丐帮弟子的朋友。
终于将所有乞丐都送走,也送走了延续三日的热闹。面对饮宴散尽的破落,任天翔只感到心中空空落落,有种繁华过后的孤独和寂寥。就在这时,只见暮色蒙眬的长街尽头,一匹雪白如玉的骏马正缓缓踱来,马背上是一个红衣如霞的妙龄少女。
“天琪!”任天琪十分意外,他想过会有哪些朋友可能会来,但却没想到最后等来的却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只见少女在大门外勒住坐骑,抬腿翻身下马,径直来到任天翔面前。
“你……你怎么会来?”任天翔结结巴巴地问。
“听说你满世界找人借钱,所以我来看看。”任天琪若无其事地道。
任天翔脸上一红,想起她前日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心中顿感愤懑难平,不由冷笑道:“原来你是来看我笑话的?这下你满意了?”
任天琪没有说话,却从马鞍上解下一个不大不小的锦囊,递到任天翔手中,柔声道:“三哥,这是我所有的积蓄,也不知能不能帮到你。”
任天翔愣在当场,倒不是意外天琪会帮自己,而是这声“三哥”让他突然意识到,这世上也就这么个妹妹,就算自己对她有多么不理解,也依然割不断这种血肉亲情。他没有推辞,他知道妹妹这点私房钱对他来说根本无济于事,他只是想让天琪知道,自己愿意接受她的帮助。
默默结果锦囊,他对天琪笑道:“等你嫁人的时候,我会加倍还给你。”
任天琪红着脸转过头,翻身上马,却又忍不住回头道:“三天后我就要嫁人了。我希望能得到三哥的祝福。这对我来说比什么都重要。”
任天翔的笑容僵在脸上,失声问:“是洪邪?”
任天琪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三哥对他有偏见,不过……我还是希望三哥能尊重我的选择。”
“我很想尊重你的选择,但洪邪是什么人 ?'…3uww'”任天翔激动地高声喝道“我要不阻止你嫁给那混蛋,就不是你哥!”
任天琪神情平静,但眼神中却有种说不出的坚定:“喜帖早已经发出去,日子也已经定下,已经不可更改,而且我主意已决,谁也不能阻止。”
“你知道洪邪他……”任天翔还想揭露洪邪的邪恶,却已被妹妹打断:“我知道他以前做过不少坏事,曾经包娼庇赌,甚至逼良为娼,而且还是青楼妓寨的常客,这些我都知道,三个也不用再说。”
“既然你都知道,为何还嫁给他?难道天下的男人都死绝了?”
“因为喜欢一个人是一种感觉,没有道理可讲,你不会因为他曾经的过错而放弃,更不会因为家人的阻挠而退缩。”任天琪痴痴地遥望虚空,眼中焕发着一种奇特的神采,“你会愿意为他生,为他死,他就是你生命的全部。可惜三哥你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所以你不懂。”
“我不懂?”任天翔气极而笑,“三哥见过太多女人像你这样堕入恶棍的情网,如飞蛾扑火般自寻死路。就算是我,交往过的女孩子也比你认识的还多,你三哥会不懂?”
“可你有过这种感觉吗?”任天琪突然怔怔地盯着任天翔,“你有过一个你愿意为她生、为她死,甚至为她放弃整个世界的女孩吗?”
任天翔哑然,突然想起了六岁时的可儿,想起了六岁时的可儿,想起了与她在宜春院拉钩约定的那一刻,那一刻他愿意为可儿放弃整个世界,可惜长大后的可儿已经不是六岁的可儿,所以他再没有过那种奇妙的感觉。无论对小芳、丁兰、仲尕,还是对云依人,都不曾有过。
“只有当你遇到过那样一个女孩后,你才能明白我现在的感受。”任天琪说着调转马头,却再次回头道,“如果你没有遇到,那你永远都不会懂得飞蛾的幸福,更无法理解它们为何要奋不顾身地扑向烈火。”
任天琪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