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剑当空 一至三部全+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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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剑当空 一至三部全+番外-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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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意平躺在床上,身上已经起了一层薄汗。 
十四五岁的男孩子端着一个托盘入来,放到小床边的矮台上,便坐下来,将一小盘深黑中泛出艳紫的粉末,就着灯火烧融在水盏中。 
融了浅浅半盏,便将名意扶起来,喂他饮下。 
名意半闭着眼睛,略微喘息着,大口吞下,然后又无力躺回去,好片刻才长长出了口气,靠坐起来。 
男孩子收拾器具,正要离去,却被名意抓住衣角。 
“……小鬼。” 
“大少爷。”男孩子十分柔顺,“有什么需要么?” 
名意苦笑了笑。“说了不要这么叫。叫我名意就好……陪我聊一阵可好?” 
男孩子微笑着点点头,坐下来。 
火光映着他稚嫩面容,若仔细分辨,便可记得,那日在云雾山顶,正是他佯装要被投到山崖之下,引得笑三少现身;亦是他在关键时刻出手,助名意一招制服了陆小七。 
他天生有一种柔弱稚嫩之气,叫人不能提防。 
“小鬼,”名意侧首看他。“你今年多大年纪?” 
小鬼低头笑了笑,答,“十六岁了。” 
名意略惊讶,“十六岁怎么那么瘦小?” 
见男孩子不答自己,名意又问,“人人都叫你小鬼……你有名字么?” 
小鬼望了望窄门,想了一会,“有。” 
“叫什么?” 
“无名。” 
名意眨了眨眼,以为自己被罂粟子弄到头脑混乱。“是有,还是没有呢?” 
小鬼俏皮地吐了吐舌头。“我叫肖无名。” 
名意不禁失笑。“好名字。你是总护法的弟子么?” 
小鬼摇摇头,“莫要问这些。”他声音略低了些,“大少爷还有什么念头吧?……莫要痴心妄想了。”灯火下他形容竟可用娇艳来形容,笑中却融着无止境的冷冽,与年纪毫不相称。 
名意盯着他的脸,“我还能有什么念头?……”他握拳,“我最多,便是想去看看笑前辈罢了。” 
他双拳中,都是汗水。 
紧握住了,才敢直面小鬼说话。 
小鬼柔媚地笑笑,似看穿到名意心底深处。 
“你上次求总护法要去探笑三少,结果被断了三日罂粟。现在跟我说,不怕我回报上去,再受惩罚么?” 
名意垂下眼。 
“最多也就三日而已。再久,不怕我戒绝了么?” 
小小窄窄的房间里,两名年纪不大,却深心难测的少年,静静对峙,呼吸声清晰可闻。 
忽听小鬼敞颜一笑。“我若是带你去看他,你能给我什么好处?” 
名意瞳孔一涨。“你要什么好处?——我又能给你,什么好处?” 
小鬼俯首,欺近名意,语声细细。“我十六岁了还这么瘦弱,只是因为我天生妖异,男女共体而生……”他伸手,解开自己下衣。“大少爷你可愿意,今生第一个女人,竟只是半个女人?” 
名意惊呼半声,反手掩住眼眸。 
眼前景象太过诡异,叫他难以接受。 
小鬼垂首,将衣裳系好,无动于衷地收拾桌上器具,端着托盘离去。 
名意闭目深思,心情仍未平复。 
无名小镇。 
周冰对着一碗铺满辣椒的牛肉面,犹豫片刻,才解下自己的面纱,拿起筷子。 
小二有些惊异的眼光,她努力置若罔闻。 
有些人佩戴面纱是因为美貌,譬如当年的峨眉第一美人霍锦。 
有些人佩戴面纱则是因为丑陋。 
叫世人侧目的丑陋。 
周冰默默吃面。 
知道名剑走进来,坐在她对面,亦叫了一碗面。 
周冰抬起头看他。 
十余年未见,周冰知道自己已经长大、开始老去。 
但名剑却似没有什么变化。 
“三日已过,你身上的白水秋风已不可逆。”周冰放下筷子,戴回面纱,冷冷看着名剑,和他随手放在桌旁的青丝。 
名剑的面也端上来,他随手取了一整锭足一两的元宝,替周冰一起付账。 
“周姑娘。” 
周冰一窒。“你记得我?” 
名剑微笑了笑。“当年我随锦锦上峨眉,你就对我敌意甚浓,拉着我比剑时诡计百出,被你师父责罚。……十年未见,你武功进境惊人。你师父却是不进反退,已不如你甚多。” 
周冰咬住下唇。“武林俊杰,都想要从峨眉派求娶佳偶;而拜入峨眉的女子,亦多是为了得攀高婿。——做峨眉弟子,本不需要太强的武功。” 
名剑并不同意,“人各有志;江湖殊途。但浮萍泡影,岂能长久?” 
周冰冷笑。“不错。当年你同霍师叔是何等恩爱,如今想来,还真如浮萍泡影一般哪!” 
名剑望住她细长而明亮的眼睛。 
认真答。 
“当年有缘无分,辜负锦锦,是我错。今次事急从权,未能顾及峨眉尊严,亦是我错。你先回去,等我办完手上的事,就赴峨眉,给你们道歉,任凭处置,可好?” 
他温柔话语,好似在哄女儿一般。 
周冰眯起眼睛。 
枯黄的皮肤,稀疏的眉毛,因一个生动的表情而入眼。 
“——你不理会白水秋风,只因你心存死志,根本未想要活着回来,是不是?你找霍师叔,究竟是何等凶险之事?” 
名剑淡淡看着眼前丑陋的女郎。 
“纯澈静秀、练达通透,周姑娘的武功与眼界,他日均不可限量。只是峨眉上那一局剑走偏锋,有玷姑娘风姿,可一,而不可再。” 
周冰面对如此答非所问的话语,却又是她平生未闻的挚诚赞许,一时,说不出话来。 
片刻后,才深深吸气,慢慢起身。 
“十年前你让霍师叔伤心,我便决定杀你。十年后你又让师父流泪,我用什么法子对你,亦不为过。你的命我暂时寄下,但我有一个条件——你要去哪里,我都跟着,直到你办完你的事,我就立即带你回去给师父赔礼。” 

(17) 
名意从小鬼的身上起身。 
……从前他认真想要做好他所应做的本分。新婚之夜前,有无数机会,亲近这样那样的女性,他都婉言谢绝,期待给未来妻子一个旖旎而清白的洞房。 
但一桩桩一件件突然而来的考验,将名意人生中一切与清白相关的东西打碎。 
若说女子着重初夜。 
男人又何尝不是? 
最初的那一种悸动,是什么样的人给予你。 
女人或者其实不会久记。 
男人才真真一生难忘。 
名意第一次的经验,就交给了眼前的奇异的人。 
从身体上来讲,小鬼极其卖力而讨好,给了名意颇为销魂的体会。 
从意念上来讲,名意甚至于不是不心动——不必多说,亦能想象,小鬼在这件事情上承受了多少年的自轻自贱。他讨好而卖力的姿态却掩饰不住内里的青涩。两个人紧紧相拥的时候,名意甚至于感觉到他深深的痛苦和快意。在这样的痛苦面前,名意忍不住想要怜惜眼前情人,在炼狱中彼此找到一些安慰。 
完事之后的小鬼,俯身在那里,干瘦的双腿线条,看不出男人或女人的特征,亦未因为名意而留下太多的痕迹。 
他只是从一堆乱发里露出脸来。 
“想见你笑前辈的话,最好的时机,就是现在。” 
名意出乎意料,“现在?” 
小鬼乌黑的眼珠子里泛出幽深的光。“总护法知道我来找你苟合的事。……这种时候,她不会提防你乱走。” 
名意喉中一阵反意。 
用劲压住。然后抱拳为谢。 
“怎么找?” 
“我带你去。” 
小鬼慢慢站起来,自然地遮掩自己,不被名意看到。 
名意想起昨日自己看他的眼神。 
定已是无数伤他的目光中的一道。 
但他狠狠心,还是要说。 
“我想独自去。” 
“你是怕我被牵连,还是怕我偷听你们说话?” 
小鬼笑一笑。 
名意哑然。 
他本没有想到前面那一层可能。 
“你放心。”小鬼匆匆穿好衣衫,恢复一个普通而瘦弱男孩子的模样。“带你过去,我就回这里来等你。” 
名意被他抓住手,推门出去时,禁不住问。 
“为什么要帮我?” 
小鬼并没有理他,只是摆了一个噤声的姿势。 
门外火光摇曳,不辨日夜。 
鬼蜮幢幢。 
随着小鬼穿来穿去,名意一面默记路径,一面掩蔽气息,但几转之后,却还是混淆了脑中的方向,不免露出懊恼神色。 
小鬼忽然将他扯到暗影中。 
两名侍女小声说着话,从侧面转过来。 
名意面色苍白。 
待侍女走后,小鬼才抓着名意继续前行。 
“如此深夜,怎会有人走动?” 
“吃东西,或者要伤药,很平常。”小鬼淡然回答。“又或者是去和汉子私通的——这地方是诡谲了些,但人,总是那些事情,那些想法,并不会变。……前面就到了。你不必记路,”他似笑非笑回头看看名意,“笑三少所处之地,其实在你那间房的脚下。” 
“……这里不止一层?” 
小鬼点头。 
“山腹内如此高阔空间,只用一层不是浪费?”他伸手指着前面火光。“有两个守卫。你打算怎么办?” 
名意笑了一笑,从背后腰带里抽出一支细细木条。“我只是想要见他,见完他怎样都无所谓了。” 
“所以……”小鬼低头看那木条映在地上的影子。“你真不怕连累我么?” 
名意望着他。 
眼神中有一些歉意,但更多是平静,无情的平静。 
“你带我来这里,我很感激……”他拥住小鬼孱弱的腰,俯下唇去,贴住他脖颈,印下一个亲吻。 
小鬼一震。 
定立当地。 
名意的一吻之下,竟已传出内力,封住他穴道,令他动弹不得。 
一吻之间,所传出的正统内功,深厚绵延,叫人没有来由地嫉妒。 
向擅偷袭的小鬼,并没料到过,眼前似是自己猎物一般的名意,其实拥有着如此的能力。 
平心静气,则无外扰。 
无外扰,则无情。 
名家内功,便为小成。 
火光摇摇。 
两名守卫还未有所觉。 
名意以木代剑,一招,取正后脑,当即软倒,未发出一点声音。 
面前亦是一间如自己房间一般大小的所在。只是这房间上挖了几个巨大的窗洞,从外监守,一览无遗。 
小鬼没有骗他。 
笑三少果然在此处。 
名意亲手擒下的笑三少。 
浑身□□,须发散乱。胸前有被自己抓伤的累累伤痕,手足关节,皆都套着不知是保护还是束缚的铁制镣铐,犹如一头野兽一般。 
但如此狼狈的野兽,此时此刻,睁着双眼,清明的神采,正隔着窗洞,静静望住名意。 

(18) 
小镇日出很美。 
名剑负手,站在溪流旁。 
周冰面纱飘飞,俏立他身后七步之处。 
有船娘撑着木筏,自上游款款而来。 
到名剑面前,竹篙一撑,便停了下来。 
“听说客官找我,找了有几日了?” 
名剑抱拳为礼。“王大嫂?” 
“正是。前几日去上游渡人,叫客官久等。” 
“无妨。是在下冒昧叨扰了。” 
“哎呀,何必客气来客气去。我要撑着筏子回家,客官不如上来同行?” 
名剑略一点头,便轻盈地跳上了竹筏。 
周冰正要举步相随,便听船娘笑道,“姑娘,这筏子只容二人的。你要上来,他便要下去了。” 
周冰眉头一皱。 
船娘惯于见风使舵,赶紧赔上小心,“下游那栋毛竹小屋就是我家了,姑娘若不急着,沿着溪流步行,风光也是无限,一阵就能会合。” 
周冰冷哼了一声,止步不前,看着名剑与那船娘的身影,衬着溪水,拦着朝阳,九曲八折,绕入了隔邻的密林之中。 
忽然色变。 
——拔足飞点水面追去。 
溪水中空空如也,一枝长篙漂在水面。 
哪里更有竹筏的影子? 
周冰咬牙。 
武功高强果然没用。这种雕虫小技,就能轻易避开她寸步不离的追随。 
立在溪心中的长篙上,她心念忽然一动。 
脚尖点动篙身,随波逐流,周冰眼神坚定,向着下游那栋竹庐而去。 
密林之中,船娘笑吟吟地伸出手。 
“带路,五十两。助你摆脱那个姑娘,二百两。” 
名剑拈一张银票递过去。“一千两。” 
船娘惊喜,“从未见过客官这么大方的主顾。今日午夜,在此处碰面,我撑船送客官前往小洞天。” 
船娘转身从密林中轻车熟路,踩着莲花步袅娜离去。 
走出几步,却被名剑出声喝住。 
“大嫂留步。” 
船娘停下来,眼波妖娆地回头。“客官还要做什么生意?” 
名剑仔细地看她。 
“我认识你。” 
“哦?”船娘掩口一笑。“这算是……搭讪与我?客官啊,不是每个寡妇都爱俊俏男人的。我只爱钱。” 
名剑定定看她。 
片刻之后,方抱拳。 
“在下许是认错人了。……今夜再会。” 
“他几乎认出你了。” 
白发垂肩的霍锦,坐在溪水旁,一双天足,无拘无束浸在水中。 
船娘走到她面前。 
那种扭腰摆臀的姿态已然不见。步伐飘忽,却又沉稳,若能细查,便可看出,竟是深不可测的高手。 
“面貌可以易容,声线可以控制,身形可以做作。”她缓缓道,“但武功内息,心跳节奏,有形眼神,无形气场,很难改变。” 
霍锦点头。“能令名剑最终疑惑,放弃心中猜想,全仗总护法精深内力护持。” 
——眼前这名船娘,竟就是火门的那位神秘总护法? 
——又似乎,名剑,原本乃是认得她的? 
船娘格格一笑,又融汇角色之中。“那名峨眉的后辈,锦锦你打算如何处理?” 
霍锦垂眸。“她若自行离去便罢,若执意纠缠,也只好带回去喂她罂粟,为我所用罢了。……总护法,她虽年轻,但武功不弱。” 
船娘拍了拍霍锦肩头。“你放心,我不会要你杀她。” 
霍锦轻出了一口气。忽然秀眉一蹙,“水里似有什么东西。” 
话声未落,便听见溪中传来湿漉漉的声音。 
“若她要你杀我,你就会杀了我?” 
周冰浑身是水,自溪流中站了起来。 
——周冰的武功,本无法再两人面前隐蔽身形。 
但她并未强掩气息,却是随身侧水波起伏,如游鱼般自然呼吸,霍锦与那总护法竟被她骗过一时。 
到霍锦静下心来,察觉她所在,再无隐瞒余地,只好被迫现身。 
霍锦看清楚是周冰,骇笑一声,赤足而立。 
手上一条黄金细链,已是毫无犹豫,无声无息间挟卷强大杀机,直敲向周冰面门! 
周冰未料她一出手便是杀招,抵挡不住地剧退。 
她剑已出鞘。 
却放弃去挡金链,大力向后,拍击溪水。 
水面遭到重击。 
声响传出数里。 
……名剑。 
刚走不远的名剑,听闻异响,又怎会不来? 
“冰儿,你好重的心机!” 
“师叔,名剑却说我纯彻静秀,通透练达!” 
“霍锦,你去拦下名剑。”船娘阻止霍锦的攻击。“这里我来处理。” 
霍锦冷哼一声,不敢违命,转身掠去。 
周冰站在溪水里,面纱滑落,左颊上还有一道血痕,是被先前霍锦的金链所伤。 
血痕深长,显得她丑陋的面孔,愈发可怖。 
船娘却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真是个有趣的孩子。……只可惜,姐姐现在没有功夫和你耗。” 
她随手轻点。 
周冰大惧。 
名剑在峨眉破阵时,亦未曾有过这样的速度,与这样的身手。 
绝、无、抵、抗、余、地。 
她眼前一黑,应声晕了过去,重重摔在溪流之中,溅起一片水花。 

(19) 
名意走近笑三少,跪了下来。 
“笑前辈。”他只是唤了一声。 
笑三少看着他。 
他面容极其憔悴,两腮凹陷,瘦去整整一圈,下巴上胡须青茬斑斑点点,和着污渍血迹,和污糟糟脏乱的头发。 
但笑三少看住名意之时,名意却觉得,眼前的笑三少和从前持着剑在屋顶上对着月亮喝酒的那个笑三少,没有任何一丝不同之处。 
“有一件事。我一定要问你。” 
名意咬着牙。 
笑三少没有开口。 
或者,名意亦不知道他是否还有开口的能力。 
但他的眼神表示,他已听到。 
名意一字一句问。 
“那夜的那一刺……只有你和我两个人知道,你原本、完全、可以避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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