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犯的枫岫主人注定此生与她无缘。
大概是枫岫主人对她说过些什么吧……
歌鸲难得起了八卦之心。
在信件的最后一段,寒烟翠写着……。
“多次受到你的照顾,我很感激,我没有做到一个姐姐该做的,我很抱歉。不能与你更多相处,我很遗憾,希望未来能有再见的日子。”
看信的人微微一笑,随后,那封信在手中化作一片粉末。
正在此时,房门桄榔一声被撞开,随后一身是血的南風不竞跌跌撞撞的冲进来,让歌鸲吓了一跳。
“把神之卷给我!!让我做什么都可以,现在把神之卷给我!”
那是一种近乎绝望的疯狂,歌鸲挑挑眉,无言的将一个卷轴交给南風不竞。
“不要出去!火宅佛狱的人在找你!”
丢下这样一句,南風不竞又如来时那般,疯了一样冲了出去。
歌鸲垂下眼,打了个响指。发色如同夕阳中的云彩一般的姑娘立刻出现在房中,正是阎浮提气阁阁主风烟。
“我不在的日子,火宅佛狱那边有什么动向?”
“先是禳命女寒烟翠进去了,然后昨日南風不竞急冲冲的跑进去,随后枫岫主人也急冲冲的跑进去了。”风烟耸耸肩,汇报完毕闪人。
火宅佛狱之中,数日前还神采奕奕的枫岫主人如今双目仅余两道血痕,气空力尽,匍匐在地。
身后一人手持长刀,如刽子手一般站在那边。而一旁则是火宅佛狱之王,咒世主。
“时候到了。”咒世主一声低语,刽子手手中长刀立刻向枫岫主人落下。
“枫岫!”
一声啼血呼唤,再也看不下去的禳命女飞奔而出,死死护在枫岫主人身前。而见湘灵如此,寒烟翠亦是挡在了湘灵前面。
咒世主冷眼一瞥:“斩!”
“慢着!”
一声高呼,正是手持神之卷的南風不竞赶到。
“咒世主!你要的神之卷我带来了!将枫岫主人放了!”
“嗯——”
咒世主看向来人,手一扬,一道无形气劲将南風不竞猛然吸附。转眼间咽喉已经落入咒世主手中,神之卷亦然。
“神之卷……我带来了……放了枫岫主人!”
“哈。”
咒世主冷笑一声,手一挥,持刀者立刻收刀站回一边。
随即,视线转回南風不竞:“敢带神之卷前来,你的勇气令吾欣赏,神之卷与你血气相通,枫岫活,你……必死!”
“怎会……”
骤然听闻这道消息,正抱着枫岫主人的湘灵猛的抬起头来。
她从未想过,南風不竞失了神之卷就要死,更未想过,若想换枫岫性命,是要用南風不竞的性命来换。
南風不竞只是闭目无言。
“看来你已经做好准备了……”
咒世主手指一收,邪光自手中冒出,南風不竞的咽喉顿时被捏的咯咯作响。
骤然!手中神之卷凭空消失。
“嗯?”
一只素手,手中正是神之卷。锦衣华服,青紫长发曳地,玫红双眸瑰丽无双。
衣袖微扬,一道白玉塌凭空出现。玉流萤悠然侧卧其上。
“这位想必是佛狱主是吧?久居佛狱不出,对苦境信息了解的不多可以理解,想必您是不知……这神之卷已经易主了吧?”
咒世主看向来人,外貌的特征唯与一人相符……
“言如雪·玉流萤。”
句芒突然上手,一刀穿过南風不竞肩胛将其高高挂起。
“不露真容,无半分谈判的诚意。”
“想看我的脸?”玉流萤摸了摸自己的脸蛋,笑道:“无妨……”
幻术的禁制方解除,只听一声惊呼。
那持刀的佛狱守卫以及随侍咒世主身边的那名战将同时表情大变,脸色惨白的簌簌发抖。
“如此……佛狱主可满意了?”玉流萤恶意的一笑,继续道:“这神之卷已经易主,即便你将南風不竞击毙,只要我手上这纸契约还在,随时可以将神之卷收入手心。”
“这么说,你是来做交易?”咒世主看着玉流萤面容,沉声道:“吾开出的条件不变,一卷只能救一人,是救哪一个你可以选择!”
“是么……”玉流萤漫不经心的低头,将手指伸在眼前查看自己的指甲。“若我说,这一卷神之卷我偏要换他们两人呢?”
“你,没有讨价还价的权利!”
句芒又是一挥,南風不竞左手手筋顿时被挑断。
“哎呀~佛狱主可要小心,再做一次这样的事……他们两个加一起可就不值一卷神之卷了~”
“嗯——他们两人的生死,你的生死,还有神之卷,都是吾唾手可得,你以为你可以威胁吾吗?”
“佛狱主要不要试试看?”玉流萤眯起双眼,将神之卷举起。“你可以先杀了他们,然后再来杀我,看看你的能力是否能符合你的狂妄。”
“说出这种话,是谁在狂妄!”
“啧……没关系的佛狱主,尽管来试,你杀人我毁卷,这神之卷你永远得不到。”
“你以为神之卷对吾有几分份量?收起你小儿游戏一般的伎俩!”
“小儿游戏嘛……任性而无自知之明,嗯……不过偶尔返璞归真一下也是一件乐事,端看在佛狱主心中,是这两人的性命重要呢?还是这神之卷重要?是您想要神之卷多一点呢?还是我对这两人的性命担忧多一点?谈判嘛,赌的就是谁更在意,如何?佛狱主要不要与我一同来一场小儿的游戏?”
“嗯——”
威胁的低语,咒世主眼一凝,佛狱之主的气势铺天盖地向玉流萤压逼而来。
身处气旋当中,玉流萤只是拢了拢鬓角的散发,不动不摇。
“怎么?佛狱主连我的性命也想加入筹码当中?那就来看看,我能无声无息的来,能不能无声无息的离开。”
无声对持,许久,咒世主突然大笑起来。
“吾答应了!神之卷换这两人……不过。”咒世主眼一沉,“带着这两个拖累,可要保证自己能活着离开佛狱啊!”
“这就不劳佛狱主费心了~”
一挥手,神之卷连同契约一并飞入咒世主手中,而同时左袖中窜出一条锁链,横卷起南風不竞和枫岫主人。
随后,一道水镜凭空而开。
玉流萤回身优雅一礼:“佛狱主如此大方,玉流萤又怎敢践踏佛狱土地?告辞。”
话音落,卷着两人一同消失在水镜当中。
南風不竞和枫岫主人无事,湘灵不免松了口气,顿时瘫坐在地上。正在一边搀扶的寒烟翠转头看向咒世主,正对上对方锐利目光,心头一颤,连忙低下头去。
“吾之女儿啊……”
一句不明所以的喟叹,咒世主并未多言独自离去。
薄情馆,歌鸲的房间内。南風不竞已经经过初步医治,只需静养以及后续调理。而枫岫主人的情况则有些严重,半死不活的瘫在床上。
“喂!断气了没?断气了吱一声。”
枫岫主人一阵乱咳:“玉姑娘……我都断气了……怎么吱……”
“嗯,那就是没事了。”玉流萤拿出一个琉璃小瓶,内中尽是诡异的青紫金属色液体,直接掰开枫岫主人的嘴巴就全灌了进去。
“唔!”枫岫主人的脸色眼看着绿掉了。“现在……离断气不远了……”
这什么药?味道怎么这么惊悚!!
不过调息片刻,枫岫主人便觉得这真是奇药了。至少内息顺畅了许多,以他现在的伤势来看进展已经很惊人。
身体稍有恢复,枫岫主人的脑子就闲不下来。
“玉姑娘,如今神之卷落入火宅佛狱……”
“谁说神之卷落入火宅佛狱了~”某人一脸奸诈。
“什……什么意思?”听闻此言,南風不竞也惊讶的看过来。
“听说过有个词儿叫‘造假’么?”
“………………”刚刚听说。
“我给你的神之卷是假的。”
“………………可是……那为什么可以通过契约召唤?”
玉流萤看向南風不竞,一脸孺子不可教。
“因为契约也是假的。”
雅狄王遗书
鉴于某人光明正大极为无赖的涮了佛狱主,接下来要面对的便是火宅佛狱疯狗一样的追击撕咬。
南風不竞算是被挂上号了,身为神之卷的前任所有者……其实不管是不是现任的,只要他练有兵甲武经的武功,那他就是佛狱必除的威胁。
麻烦更大的是枫岫主人,一个人担着整个四魌界的追杀。作为四魌界史上最伟大的逃犯……要知道,就连雅狄王和邪天御武都挂了,他还在蹦跶。整个四魌界都会为了一个枫岫主人发动追杀。
至于玉流萤……由于她那暗藏很多秘密的身世,火宅佛狱是绝对不会放过她。
所以,玉流萤下的决定是,不能把所有的鸡蛋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南風不竞和她自己的目标比较小,还可以一时隐藏,至于枫岫主人这个无比庞大的目标……
玉流萤友情提供一处私人别院供其藏身,以及提供自己的得力助手红颜色骨两位美女看大门。
雅狄王的事情,就是玉流萤将他送去藏身之所的时候得知的。
昔日四魌界武冠传说,蝉联近一甲子的武力第一人,并非失踪,而是由慈光之塔火宅佛狱一同合谋擒拿入狱。并被关押在上天界最为严酷的牢房当中。
对玉流萤说这件事,枫岫主人同时还拿出一卷残破老旧的文卷。据说,那是雅狄王的遗书。而不久之前传的沸沸扬扬的,由他赠与百韬略城的遗书则是假货。
不管怎么说,关于造假这一点玉流萤觉得他们还是挺有共同语言的。
玉流萤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沉默了片刻,不过不是因为火宅佛狱与自己的复杂关系,也不是因为这份遗书会为四魌界带来如何的震动。
她唯一疑惑的便是……
“邪天御武是以什么原因被捕入狱的?”
“嗯?”枫岫主人也是一愣,随即回答道:“邪天御武入狱已是久远之事,这点吾也不知,只知大概是因为残暴不仁。”
残暴不仁……这是个多好用的名头。
以火宅佛狱之人的特性,只怕每一个都可以被安上这四个字的称呼。唯独邪天御武,身为一境之主竟因此被四魌界共同捕捉入狱……
当年武君罗喉一战邪天御武,以罗喉的不世根基也要借由十万人血气才能将其诛灭。如此对比而看,昔日的邪天御武实力比咒世主高出不少。
火宅佛狱最强的王被除掉,而接下来杀戮碎岛最强的武冠也被除掉……
世界上巧合的事情还真不少。
“那……我的母亲,佛狱的王后又是因为什么原因被流放的?”
“当初咒世主为侯,前王后则身居公位,邪天御武入狱之后,咒世主认为三公制度乃是为了让决策正确执行,他们两人必须有一人退位,所以……两人都不愿让步,造成佛狱内乱,最终前公败而被流放,最终消失在……”枫岫主人猛然一顿,“杀戮碎岛的禁地?!”
“那就是了。”玉流萤冷笑,“若真如传闻所言,又怎么会跑到杀戮碎岛的禁地去?只怕……是在前往某处的半途逃亡的吧。”
“嗯?”
“前王失德,成为四魌界共抗之敌,身为辅佐王的人却能安然无事?这场所谓的内乱,只怕实为对某一方做出交代,若无意外,当初的目的地应该也是上天界,不过这一逃,倒是让这场戏更加真实。”
枫岫无言。对火宅佛狱前王后流放一事他并未有多少关注,如今细想才发觉个中隐隐不对。名为内乱,实则只怕是迫于另外三界压力而做出交代,而半路的脱逃……
这一举动让前公的罪者身份更加合情合理,而主动做出脱逃举动的人……也势必是策划者之一。
见枫岫若有所思,玉流萤继续道:“要是这样,接下来两界共同逼杀雅狄王的举动也是情理中,佛狱失去最强的依凭,而雅狄王多年来势头威不可挡,枫岫你也说过,雅狄王好战,曾屠戮衡岛全岛,照此以往,火宅佛狱、慈光之塔的压力想必不小,双方合作除掉雅狄王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不过……”
玉流萤垂下双眸,含笑的眼中是诡谲的冷芒。
“不管怎样,从始至终得到最大利益的人一直是慈光之塔。”
“你……”
枫岫主人心头突然涌起一股似乎是预感的担忧。
“不过不管怎样……”玉流萤的语气突然轻快起来,“那跟我有个毛关系~”
枫岫扯了扯嘴角,心中隐忧却是丝毫未减。
“你暂且在此地疗伤吧,有红颜色骨守着,一般人是没可能进来,我去找极道先生来看你。”
“……多次麻烦你了,多谢。”
“不用谢~我的利息很高的。”。
“哈……”枫岫主人一展愁眉,“日后若有用得到我的地方……”
“放心,我是绝对不会客气的~”
声音带笑,眼中却是一片幽暗之光。枫岫主人已然失明,自是看不到。
离开前,玉流萤特别吩咐了一遍红颜色骨。
“这里就拜托了,可千万不要让……‘不相干’的随便闯入啊。”
只需一个眼神,二女立刻会意。
玉流萤并未直接去找极道先生,而是回了一趟阎浮提,去找她家账房先生。
意外,账房先生不在。
根据孟婆婆的建议,这回玉流萤要想找到自家账房先生那还需要乔装打扮一番。
两个时辰后,根据寂寞侯随身携带的通讯装置,总算找到了自家账房的玉流萤一身男装登场。
依旧是依山傍水的竹屋,寂寞侯的喜好倒是没多少改变。
“真是想不到,你竟然自己出马。”玉流萤折扇一展,一身风流倜傥的公子哥气。“而且,还选在这里……”
寂寞侯端起一杯热茶,将另一杯向玉流萤推了推。从氤氲的热气来看,这时间倒是把握的刚刚好。
“不然,主上认为哪一处更为适合?”
“呃……”玉流萤撇撇嘴,“那当然……还是杀戮碎岛。”
火宅佛狱生存条件与苦境相差甚远,要混入实在是耗费太多。而慈光之塔体制严明,更有无衣师尹这种人坐镇,要在对方眼皮底下做些手脚实在是得不偿失。诗意天城久不问三界事务,即便去了也没用处。
唯独这杀戮碎岛,戢武王仁君之名广传,善战而不好战。又正处于慈光之塔和火宅佛狱之间,迫于两境压力必然会有两境相关消息。除去歧视女人这一老旧传统,要掌握四魌界动态,这杀戮碎岛可谓最好的选择。
“喏,这个给你。”
玉流萤掏出雅狄王遗书,丢给寂寞侯。
“果然如你所料,送给略城的那份是假货。”
寂寞侯也不看便揣进怀里,摇头叹道:“枫岫主人主动将此物交给你……主上,您的方式可真是一点也不优雅。”
“哪有啊~”玉流萤很无辜的一摊手。
她不过是命人拦截下枫岫主人与任何一个认识的不认识的有关系的没关系的信任的不信任的人的所有通讯,顺便统统推到火宅佛狱的头上。然后在这位老先生孤立无援的时候直挺挺的站在他面前而已。
这遗书,不给她还能给谁?
“您这是强盗的行为。”
玉流萤挺胸抬头扬起下巴,得意道:“凡是成功的商人干的都是打劫的行当!”
“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玉流萤又将下巴扬起了一点:“脸皮的厚度是直观衡量一个商人成功程度的标准!”
寂寞侯的嘴角微不可查的向上弯起了那么一下。
“对了……”折扇挡住口鼻,只露出一对精光直闪的眼珠子。“寂寞侯,这杀戮碎岛的风俗……让我对未来好生担忧啊~”
“哦……简单快捷却治标不治本的方式,复杂却一劳永逸的方法,选一种吧。”
玉流萤两眼弯起,笑得颇为梦幻。
“当然是……终身优惠比较划算。”
跑了一趟杀戮碎岛,这导致玉流萤前往啸龙居的时间有点晚。
也直接导致……
当玉流萤拖着极道先生来探望枫岫主人的时候……只看到重伤昏迷的红颜色骨。
玉流萤的脸色刷的就黑了,黑的飞沙走石日月无光。
“谁干的?!”
伤势较轻,勉强苏醒过来的红颜靠在玉流萤怀中,回答了这个问题。
“一个……手持沙漏……和匕首……的……阿三……”
一扭头,晕了。
极道先生头大了,面对两个昏迷的姑娘一个暴走的姑娘以及一个下落不明的枫岫主人……他好忙啊……
红颜和色骨苏醒过来并未用多久的时间……两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