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此时有什么能比一页页轻柔雪白清香宜人的纸张更能撩动江南的人心？
开张那天，那真正是宾客盈门。什么四大士族十大氏族太学院，就像一帮来打劫的，完全无视商品价格。白毓一帮人辛苦赶工了十几天的成果一转眼就一张不剩了，好几个人还想趁机搞定长期供需合同。
就在白毓差点签下卖身契的时候，张纮大人终于带人来解围了。
“夫人，不是说好了只有吴侯府才能得到定额供应的极品羽麻吗？”扑克脸把白毓拉到无人处开始质问。
白毓累了一天，已经晕了，正拼命按揉太阳穴：“不行，我耳根子太软，根本应付不来，被人稍微吹捧一下就完了。幸好你来了。”
从此越色坊宣布，价格结构不变，羽麻每个月出品定量，能不能买到大家各凭本事。当然，还得看白老板高不高兴做这笔生意。这下子，极品纸张又变成了花钱也不一定能买到的东西。
慢慢地江东文士之间有人传闻，说吴侯府会将极品羽花当做礼物送给与自己交好的人……
尽管生意兴隆，但是白毓没怎么赚钱。
主要原因当然是因为——白毓不是块赚钱的料！首先她没那个脸坐地起价。就算觉得是极品羽麻价格定得低了，她还是没有做任何价格上的变动，还限定产量，任由外面的黄牛把黑市价推向不可思议的高峰。这一点出乎意料地得到了管家公张昭的好评：
“如果任意提价，越色坊将会得到的除了初期的金钱以外，还会有一个唯利是图的名声。搞不好就会从‘工’变成了‘商’。既然做的是文人生意，总要保持些高雅的格调才好。如果让人拿起羽麻就联想到铜臭，只会毁了自己的生意。夫人做事很有远见。”管家公很少夸人，白毓都脸红了。“士农工商”，在汉代，属于那个阶层是很重要的。孙策家因为出身商贾，出仕两代以后还在被人瞧不起。
其次，越色坊的工资福利非常的高。无论如何，那群抛弃了原来家业跟随自己的兄弟，总得让他们过上小康生活吧。
再次还因为越色坊复杂的人员组成。白毓将人力资源分为“水贼”，“公差”，和“小工”三种。小工就是街头随意招募的劳力，只做些搬运的辛苦工作，而且计划每六个月换一拨人。“公差”则是张纮派来的人，这些人负责收集采购各种原料，并按照配方打造纸浆。核心技术是由自己的亲兵“水贼”来完成的。即使在“水贼”内部，也分为“铺浆”“制成”和“后期”三个环节，每个环节都是独立进行。分得这么细，支出自然会增大许多。
做这些都是为了一件事——技术保密。这个时期可没有什么专利权，人家偷了也算人家的本事，你哭都没处哭去。其实这些措施也是防君子不防小人，好在接触核心机密的都是知根知底儿的自家兄弟，只要大家相亲相爱，没人会在高薪的情况下还烧了脑子毁了自己的饭碗吧？
白毓的担心是有道理的。一个月后，羽纱的黑市价就已经炒到了原价的十二倍！本就是水贼出身的兄弟们摸出了不少贼头贼脑的奸细。
白毓愈发觉得大桥留给自己的这批“遗产”的珍贵。
最后，是因为股份制。
白毓分红给了邱旌夫妇和老国主两个大份。南婆十七叔早期的支持非常重要，一大份。水贼兄弟除了工资以外还有分红。最后自己只留了百分之五十六保持控股权。
总之，白毓虽然没有赚到大钱，但是比起只能领月钱的两个姨太太，那日子已经好到天上了。再加上越色坊给吴侯府带来的社会地位，现在是一群人上门求纸，吴国太再也不用成天陪人下棋了。白毓这才发现原来婆婆也是个很小资的女人。有了钱和闲，俩人很快腐在了一起，成天介穷讲究了起来。白毓更是有时间跟大家一起骑马散步。虽然这离她原本想靠这个一辈子不愁吃喝的目标还有些距离。
……
孙策：十七叔，这次真的多亏你了。
十七叔：孙少爷您太客气了。老爷和孙少爷一直养着我这个废人，小人做点事是应该的。
56。 第58章
孙策笑了：十七叔怎么会是废人？祖父手下最精明的账房先生，到哪里不能受到重用？一直以来让你做家丁，真是委屈你了。等这次黑市纸价稳定下来，会是我们的一个长期固定收入。这还要十七叔一直费心哪。
十七叔：哪里，还是张主簿厉害，竟然想到放手让夫人自己经营越色坊。如果是由吴侯府直接经营，那些士族必定有所顾忌。而皖城桥家别的没有，只出了一个相士桥玄，但人缘却是极好的。只不过咱们这次把夫人盘剥得实在太狠了一点。
张纮：我也没有想到夫人竟会一下就开出用一半的产量交换经营许可这样优厚的条件。其实我们本来就打算让她自己去做。能想出“自治领”这个双赢的方法获得山越的好感和支持，我就想夫人可能还会有类似的点子。竟然想到用“分股同利”来拉拢人心，用按阵营分工的方法来进行技术保密。连我们的人都刺探不到羽麻的秘密，最多只能买通负责外售的人，把大部分销售暗中接过来。
十七叔：幸亏如此，不然太便宜那些北方来的商人了。
众人：……
张纮：也不知道夫人到底是糊涂还是精明。
孙策：她是大小姐出身，可能不太在乎钱……
张纮：也好。鹰喂的太饱就不去捕食。这样夫人不久就会去想新的法子赚钱了。关于“分股同利” 我和子布的意见一样。这种方法虽然容易拉拢同盟，可极易受人掣肘。最严重的就是被人反客为主。所以算然夫人做得成效显著，我等却并不赞成主公效法。
众人：……
孙策：
……什么黄鼠狼给鸡拜年？请看孙策。什么叫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请看白毓。
如果白毓听到这番评论，不知会有什么想法。
不过白毓是不会知道的，所以她正一边靠着石头晒着太阳，一边考虑另外一件事。
自从铜版纸受到否定，她就开始算计印刷术，不过前段时间太累了，她实在是需要好好放松一下。
而且目前来看，她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似乎已经没有必要再去想什么印刷术了。这些看似简单的发明，谁知道里面还会有多少未知的难题潜伏？那种拼命的生活是科学家的专利，可不适合收入稳定的小资工程师。
从这里她又想到：为了生存和因为兴趣而去搞研究，哪一个更有效率？
为了生存？才怪！那只会造成抄袭成风。真正的智慧会在不断妥协中被生活打磨得棱角全无。最糟糕的是人慢慢就会甘于这种现状，失去创造力，并且憎恨那些还少数没有失去创造力的人。
人会被性格相反的人所吸引。相对的，最令人反感的倒是和自己相似的人——那些和自己相似，却还保持着自己已经放弃了的特质，并因此而出众的人。
白毓简直觉得自己快要成为一个哲人了。这时骊奴的嘶叫声把她从白日梦里惊醒了。
小母马一路狂奔到白毓身边，然后试图把自己庞大的身形藏在白毓身后，瑟瑟发抖。
林子里冲出一只熊！
不，这林子里没有熊，而且熊不会冲得这么快。
这是只像熊那么大的野猪！
孙策一行是发现了野猪的行踪才深入树林的。
野猪却出现在这里，并且向毫无防备落单的白毓发起突然袭击。
声东击西，暗度陈仓，疾如风，徐如林，侵略如火，不动如山——野猪发出“咴咴”的嚎叫声，笔直向白毓冲来。
白毓站起来，心想：这野猪要是投身成人，大约也是好汉一条。
她不紧张。以她的身手，还不至于怕一头发狂的野猪。只是挡住这种攻击是完全没有可能，只能先躲开。
她在犹豫。如果她闪开的话，身后的骊奴就死定了。
这匹没用的小母马骑起来还挺听话的，跟白毓也有些同病相怜。这种革命感情难能可贵，能保存还是保存的好。
可是骊奴似乎已经脚软了，完全不理会白毓打出的信号，只在原地发抖。
野猪已经冲到面前，白毓轻叹一声，转身让开，抽出随身佩剑。
奇迹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
骊奴身前忽然有五彩的光芒四处游蹿，野猪仿佛撞上了一栋软墙，在骊奴身前一公尺左右的地方忽然定住，一动也动不了。
白毓毫不客气地立刻上前补了一剑，从后肩直达心脏，然后立刻拔出。鲜血狂喷，野猪惨叫一声。轰然倒地。
大地震动了两下。
这头猪可真够壮的。
“我也变得可以杀猪不眨眼了呢。”
白毓一边哀悼自己逝去的善良，一边就着猪皮擦了擦剑，收了起来，然后疑惑地看着骊奴。
骊奴睁大无辜的双眼望着白毓。
白毓自言自语道：“我该不会无意中得到一只魔法宠物了吧。”
旁边一个声音回答：“我认为这不大可能。”
白毓循声望去，身边只有一个人，个子很高，身材消瘦，身穿意大利版黑色型精纺羊毛西装，配雪白的衬衣和暗红色的丝绸领带，足蹬老人头皮鞋。苍白的面孔棱角分明，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一头三七分黑发梳得一丝不苟，一副斯文败类的样子，双手插在衣袋里，面沉如水地看着白毓。
手冢国光！
上大学的时候，每个女生几乎都会用一个动漫人物做为自己的偶像。白毓不喜欢看《网球王子》，但这不妨碍她把手冢国光当成偶像。
她断言，这是一个只凭一张脸就可以走天下的男人。无论他是真的有料还是去当个骗子，一定都很吃得开。
果然，真人出现自己面前的时候，白毓不出所料地被煞到了。
别看这女人平时调戏帅哥很有一手，那是她没碰见自己真正的死穴。
其实白毓很挫。
她发现自己一直张着嘴巴，觉得很不雅，于是改成笑容，忽然又发现自己露出了门牙……
在她把自己的脸变成一团胶泥之前，对方终于开口了：
“休要害怕。”那人用手托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吾乃于吉。”
看着白毓那张已经呆掉的傻脸，他叹了口气，只能进一步解释：
“因为上次见面被我徒弟搞砸了，所以昨夜观星掐算，算出你今天会独自一人出现在这里。而且这个样子的装扮跟你见面能收到最好的效果。”
他把扭到一边去，不忍心再看白毓的表情：“我发誓，我并没有想把你变成白痴。”
白毓这才想起来国光同学是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事实上他除了漫画里哪里都不应该出现。可是于吉……
“你不是个牛鼻子老道吗？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手冢……哦不，是于吉反问：“你说的是那个老道士的样子吗？那个也不是我本来的样子。”
“我每次出门见人之前都会掐算一下应该以什么形象出门。上次是带弟子实习算命捉鬼的技巧，那副样子比较容易招揽生意。”
于吉一边说一边还会用手指揪头发看，一副由内向外的高中生样。
即使知道这时于吉，白毓还是没有办法很放松地面对一张手冢的面孔。
同样地，尽管很萌这张脸，但是一想到其人的实际面貌年岁，白毓有种想打人的冲动。
“你究竟什么样子？难道你竟从来不以真面目示人？”
于吉没有回答，而是很认真地在思考这个问题，而且思考了半天。
“对不起，”他抓了抓后脑勺，“我自己也忘了自己原本什么样了。”
57。 第59章
这年春天除了春耕以外，唯一的大事就是过气皇帝袁术想要取东路北上，朝廷派了左将军刘备拦截讨剿袁术。孙策则派孙权领一只人马守在豫州南部，防止袁术溃军趁乱进入庐江。
孙策在家中叮嘱弟弟：“一切见机行事，如果事态有大的变化，立即撤回庐江，向李术求援。”又道：“父亲曾对我说，他与这刘备曾有过一面之缘，还说此人日后前途不可限量。如今他为左将军，若你能得他的指点则是再好不过。”
这边兄弟谈心，白毓则在一边听得心痒难耐。在二十一世纪，刘关张那可是生活在聚光灯下的人物。虽然关注三国的人多了，难免会产生一堆“别论”“他说”之类的看法，可刘备绝对是三国当之无愧的主角。别的不说，就说逆时针绕了中国大地一圈，无法寄人篱下的这份骨气，不能说不是造成三国鼎立局面的最重要原因。再说跟毫无争议的由美女俊男组合而成的东吴不同，这刘备到底长什么样，关羽是红脸还是黄脸，张飞是虬髯大汉还是奶油小生，都是有争议的。最重要的是，跟着这三个人说不定还能见到传说中的赵云！大学时宿舍女生讨论三国，有一半竟是想要嫁给赵云的。
白毓坐在一旁，想得出神，恨不得能代替孙权跑到前线去见见传说中的偶像：
“我想去啊，我想去。我想去啊，我好想去！……”
“你好想去哪？”
白毓回过神来，看到那兄弟两人正好奇地望着自己，尤其是想起自己已经嫁人，忽然一阵心虚。
“我该不会是想得太投入，不小心说漏嘴了吧？”背上冷汗都冒出来了：
“那个，豫州在庐江北面吧，那里我还认识一些，想回去看看呢。呵呵，呵呵……”
没想到孙策真的让她去了。
“也好，娘子去的话，也能算是仲谋的半个向导。”
孙策想起周瑜临走时对他说的话：“以后大姐真的很想做什么，你就让她去。反正即使你不同意，她还是会去做的。你既然狠不下心来教训她，就只有由着她去了。”
“说不定公瑾比我更了解她。”孙策看着一身男装兴高采烈地收拾行囊的妻子，再次叮嘱：“你这次是以参军的身份前行，不准泄露真实身份，不准私自离队，否则军法处置！”
“放心好了，我不会有事的。这次任务又不危险。否则你怎么敢放仲谋一个人去历练？”
看着嘴里答应，仍旧兴高采烈的妻子，孙策很怀疑自己话她究竟听进去了多少。
事实证明，计划赶不上变化。等孙权一行赶到豫州南部的谯郡时，传来袁术死在逃亡路上的消息。
“然后呢？”孙权追问探马。
“据说刘备大人整合了袁术的残部，占据了豫州北部。”
头戴方巾脚踏云靴，一身儒生打扮的白毓失望地问道：“这样的话我们岂不是无事可做了。”
孙权沉思了片刻，问帐中的所有参军：“诸位先生认为我们接下来该怎样？”
那些平时只会阿谀奉承的人此时面面相觑，白毓则是沉浸在失望之中，只有一个人站出来。此人一身素袍，样貌十分年轻，说道：“将军，现在重要的只怕不是我们该怎样，而是对方会怎样。据臣所知，这次刘备在许昌，不仅是曹操以高官拉拢此人，就是献帝也以皇叔相称，而他却一直称病在家赋闲。像他这样懂得收敛的人，这次领兵出征，若不是想有一番作为，就是京城要出什么大事。”
“刘备原来接任徐州牧时，曾在徐州建立了不小的人脉声望。这豫州北部恰与徐州交界，形势有些微妙。我劝将军还是留在此地静观其变的好。”
这番话提醒了白毓。她想起来了——衣带诏！
“不用等了，刘备肯定会杀回徐州，并且宣布曹操为叛臣，两边一定会决裂的。”白毓开始自言自语，“豫州会空出来吧？不趁这个机会多占些地盘简直太对不起天时地利了。”
方才那位参军接着说：“如果真如先生所言，刘备新收袁术旧部，仓促之间一定不是曹操大军的对手。”
白毓借着：“如果刘备溃败，那么原本袁术的手下除了会投降归顺以外，也有可能会回家或者投奔其他势力。”
“不错，豫州可谓人才济济。吴侯父子当初不也是在袁术帐下？若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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