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倦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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倦天下- 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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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我不知道……”孤风老老实实的回答。
  “呃?”我有些诧异:“你以前不是总说着想念风族寨吗?怎么这会儿又开始犹豫了?”
  “从前我是想念,是因为想着能把你也拉去。可如今……你若是不能离开京城,我便也只好留下了!”孤风坦诚的说着。
  我咬了咬嘴唇,笑容逐渐散开:“若是旁的人说出这番话,我定要怀疑三分。偏偏是你,我信你!不过我不会总把你拉在我身边,孤风,你是只鹰,你属于森林,属于天空。”
  “那你呢?”孤风反问。
  “我?”我想了想:“我属于这里,京城,从生下来就注定与宫廷打交道了。”
  “云衣,你对那个老皇帝……我是说生你的那个人……可有感情?”孤风犹豫着问。
  我想了想,苦笑着:“生恩不及养恩,更何况他恐怕连我的存在都不清楚,他长什么样我都快忘记了。我只记得,他让静言哥哥从小就生活在患得患失之中。”
  我轻叹了声,想了想,又问:“孤风,宁望在哪里?”
  “他仍躲在城外,云衣,你不会……连他也抓了吧?我总是觉得,我这样对他,好像,好像不大好。”
  “我只是让你看住他,没让你伤他。孤风,我不会利用你去害他,这是我对你的保证。倒是他,可怪我抓了他哥哥?”
  “若说怪……他倒是看得清些了。可是宁可儿在圣元殿陷害你一事他真的是不知情的,连他都是被利用的。”孤风皱着眉头解释着,极怕我不相信的样子。
  “说实话,他嘛,我不了解,不敢轻言谈信字,不过我信你,也信你的眼光,若不是这些肮脏的事,你和他倒是极好的一对。”我打趣着孤风。
  孤风咧了咧嘴算是没否认:“他呢,不象别人那些个心眼儿,不像宁铮,也不像宁可儿。”想了想却又有些犹豫的问:“云衣,那天我便问你了,你心里究竟属意谁?若是你真的喜欢宁铮可如何是好,他现在相当于是萧家敌人。”
  “究竟属意谁……”我沉默着,看着荷香亭外碧波荡漾的湖水,竟有些眼花了。
  “这个亭子,是静言哥哥最喜欢的地方,可却也曾经是我最不耐烦来的地方。因为每次来都没什么好事。当初,京城还没暴乱的时候,他曾经在这里夸赞我,说我冰雪聪明、懂得分寸、爱护家人。他还曾经希望我嫁给离睿,这样才会制约当时的复杂关系……我当时是气坏了,只觉得他不再是我从前的静言哥哥,我甚至还认为这样的静言哥哥根本配不上我姐姐。”
  “现在已经不同了,谁还敢再害你们萧府?你不需要再去考虑那么多事情了,喜欢谁,就嫁谁!”孤风着急的打断了我的话。
  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是啊,喜欢谁就嫁谁嘛,我哥哥也是这样说的。”
  “萧若衡?”
  “嗯。”我点点头。
  “奇怪啊,云衣,你自从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反而开始叫萧若衡哥哥了,以前你是不肯的!”孤风有些纳闷。
  “哥哥……哥哥……你不觉得这个称呼极好听吗?在这世上,我就只有哥哥了,我要每天叫。”
  “知道啦,全天下没哪对兄妹象你们这样肉麻了!”孤风咧了咧嘴。
  “我哥哥说,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他都会支持。”我微笑着说。
  孤风皱着眉看着我,狐疑地问:“你不会是喜欢你哥吧!不过即然知道了不是亲兄妹,喜欢也没关系啊!”
  我脸色大变,竟吼了出来:“你胡说什么!他是我哥,哥哥!”
  孤风惊愕的不知所措,相识这么久,还从没见我如此失态:“云衣……我也没说什么啊……我知道他是你哥哥……”
  “他是我哥哥,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我爹即使知道我不是他亲生的,也最疼爱我,对我的照顾和教育没有少半分。还有我大娘,她的性子那样淡薄名利,我相信她根本不情愿让自己的女儿成为什么凤,可为了保护我,她由着爹给姐姐取名为凤仪。她的心不疼吗?可她对我还是没有任何可挑剔的地方。孤风,你见过这样的一家人吗?即使是在风族寨,你见过萧府这样的一家人吗?可就是这样的一家人,现在却还是只活下来一个哥哥!没人可以再伤他了!”我咬牙切齿的说着:“静言哥哥要我照顾宁可儿和他的孩子,我要做到!凤仪姐姐要我好好活着,我要做到!这两样都是我的亲人交待我的,我一辈子记得。可是我还有一件要为自己做的事,那就是让哥哥幸福!”
  “可是……这与你嫁谁也不矛盾啊……”孤风皱着眉问我。
  “孤风,你非要问我吗?你这个问题有意义吗?”我仍旧厉声说着:“我不是生活在风族寨的普通女人。我是大明的护国公主,我身上还有个该死的印记,喜欢这两个字,你不觉得对我来说是天方夜谭吗?”
  孤风愣住,像是在仔细回味我的话。
  “如今天下未定。西南两候前阵子被段老元帅和萧若衡打压住了,可仍旧蠢蠢欲动,这是一害;东阳候坐守东边,拥兵自重,东阳一方水洒不进,这又是一害;唯一可以稍微放心些的只有北安。可一旦宁可儿生下龙子,依着她的性子势必翻身,你觉得我哥哥大将军的位置又会稳到几时?孤风,我现在只能回答你,离睿,我嫁定了!”
  说罢,转身便走。
  孤风在身后忽然喊住我:“就为了你哥哥,你就嫁他吗?”
  我停住脚步,良久,还是摇了摇头:“不为了哥哥,我也会嫁他,不但要嫁,我还要风光大嫁,我的婚礼会是全天下最轰动、最豪华的,这是我欠离睿的。”
  离睿,我知道你对我极好,从瀑布崖上掉落的那一刻我便知道了。人在生死关头的选择是最真切的,那个时候你把我护在胸前几乎是本能的一种反应。
  你从不问我过去的事情,你明知道我心里有宁铮的存在也不多问,这就是你的风格,你会用你的印痕一点点去盖住别人的,而不是强迫我把别人的剥离开。
  我知道你凡事都会让着我,从风族寨到回京,即使是在最暴怒的时候你都不会对我埋怨半分。在三军将士面前,我用蛊毒来威胁你,你也包容了,你不想同我硬碰硬。
  离睿,我会嫁你,等我安排好了一切。
  大内天牢,永远是阴暗、潮湿。
  走廊里,狱卒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提了个木凳,在前面引路。
  他不敢抬头,只是翻着眼睛紧盯着脚下这条自己走了几年,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路。这路今儿刚打扫过,应该是没什么石子之类的会硌了身后那位主子的脚吧?
  关在牢里的老囚犯们却并不懂狱卒此刻紧张的心理,仍旧懒洋洋的朝来人扫了几眼,便仍旧做着自己正在做的事情,比如发呆,又比如在石壁上刻着一道道的没人能懂的痕迹。
  今儿个这主子可不是一般人物,现如今,恐怕除了前几天来的那位公主,就属他权大了吧。那护国将军的名号可不是谁都能担得起的,不说别的,听说他是文武双科状元,再加上前阵平西南立的战功,妹妹还是与先帝同葬的贵妃娘娘……足够让人听起来就发怵了。狱卒不敢想太多,只是巴巴的期望着若是能发生点儿什么事儿,让这主子看看自己也是有本事的,说不定就可以调自己出去了。
  可真要出了什么事儿,还有自己的小命儿在吗?狱卒轻叹了声,当然只敢在心里。
  萧若衡静静的走着,自然想不到小小的狱卒心里会有那么多的想法。他没带护卫,只有个一直跟着他南征北战的副将跟着,副将的手里提了个漆金食盒。
  拐个弯,北安候宁铮单独的一间囚室在天牢的最里面。
  狱卒走上前,取出钥匙开了门,自然不会像嘱咐云衣那般了,只是迅速在桌旁放下手中的木凳便躬身退开来。
  那副将朝他摆了摆手:“这儿没你的事,外面候着。”说罢,便跟着萧若衡走进牢房,将食盒放在了木桌上。掀开漆金盖子,一一取出里面的东西,四盘精致菜肴,两副碗筷、一壶酒、一只酒杯。
  萧若衡微颔了首,那副将便心知肚明,也大踏步的随狱卒一起消失在长廊深处。
  萧若衡握拳轻咳了声,便勾过那唯一的木凳坐了上去,抬眼看向仍旧懒洋洋斜歪在草榻上,微笑着看向自己的宁铮。
  “北安候倒是悠闲自在。”萧若衡略显轻松的说着,顺手把筷子摆在了菜肴上:“这几道菜,听说都是你自己喜欢的,不知道合不合意。”
  宁铮一撑而起,大肆的坐在另一个木凳上,仔细看着桌上的酒菜,眉头扬了扬笑道:“萧兄果然待我不薄,此时有酒有菜,甚是不错。”
  “合意便好。”萧若衡笑了笑。
  宁铮掂了些菜放嘴里嚼着,颇为满意的神色:“萧兄,做这餐的可是从北安过来的厨子?”
  “正是,宫里本就有个,特意命他准备的。”
  “嗯,味道的确很正宗,很久没尝过了。”宁铮点点头,说罢,继续吃着。
  萧若衡静静的看着面前的北安候,在这天牢关押了这么久却依旧神态不改从容俊朗,衣着也不见一处污秽,吃着这不明因由的酒菜也豪不介怀,真真正正勇士也。
  “北安候自可慢用,离明早,时间还长得很……”萧若衡一字字说着,直视着宁铮。
  宁铮放下手中碗筷,淡笑了声:“离明早是还很长,不过萧兄恐怕也有话要讲,请吧。另外,在这天牢里只有你我两人,自可唤我名字,宁铮。”
  “快人快语,宁铮。”萧若衡点了点头,想了想便说:“云衣,前几日来过。”
  “嗯。这事必瞒不过萧兄。”
  “她不会瞒我,也没那个必要。”
  “哦?”宁铮扬了扬眉头:“可有些事情,即便她不是故意瞒你,可毕竟也是不可能事无巨细细一一都让你这个兄长知道吧。”
  “例如?”萧若衡简单的问着。
  “萧兄,何必有此一问,宁铮无意要挑拨你兄妹两人的关系,只是说了一个事实而已。”
  “事实?事实就是你的妹妹出卖了你。而我的妹妹为了我,可以牺牲她全部的幸福。”萧若衡冷冷的说着。
  宁铮脸上的笑容渐渐收起,看向萧若衡的眼光变得锐利而意味深长。一字一字的说着:“你自然是不肯让这种事情发生。”
  萧若衡并没有回答,只是反问:“那年奉阳节后,你带着昏迷的云衣回萧府,曾经和我说过些什么,可还记得?”
  宁铮沉默不语。
  “你说,那次害云衣受伤,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我当时信你,放过你。”萧若衡笑了笑,看着宁铮,继续说着:“如果,当时我知道你话里不让她受伤的意思不包括心里的,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的确,从那以后你再没让她受过那些个皮外伤。从她决定从风族寨出发去北安找你的时候开始,她的伤都可以说是她自己甘愿的。
  你给他的伤,都在心里。你送宁可儿入宫,便是其一。”
  “即使没有可儿,也会有其他的女人,静言即是皇帝,云衣就该想到他不会只有凤仪一个妻子。”宁铮冷冷的说着。
  “没错,这就是你给你自己找的最完美的借口。没有你妹妹,也会有其他的女人对吗?没错!可偏偏就不能是你的妹妹,更不能由你亲自做出!你是男人,就要为说过的话负责,你说我自私也好,只顾着云衣的感受也好,我认了!你明明知道云衣在乎你、相信你,甚至可能……喜欢你,否则她为什么会抛下离睿去找你?就因为静言也有可能会有另外的政治婚姻,所以你就觉得无所谓,就亲自送妹妹去接近静言吗?我不是云衣,我不知道她当时的感受到底是什么,换位思考,我只觉得心痛。”
  “她会心痛,我也会。”宁铮的脸色愈发的苍白:“我做这些事的时候,心里不会比她少痛半分。萧若衡,我并不要求云衣会理解我什么,可换做是你呢?你敢说,凤仪的入宫仅仅是因为她喜欢静言吗?你敢说,若是凤仪偏巧有另外喜欢的人存在的话,你们萧府会同意她抗旨另嫁他人吗?云衣当初明明不喜欢离睿却还是同意了他的求婚,你们萧府的人有谁有过异议?你们有谁问过她究竟喜欢的是谁?”
  “哈!”萧若衡大笑一声:“你又怎知我们没有问过。宁铮,我知道你北安候府家情复杂,可不要把天底下所有的家庭都想得和你们一样!你问凤仪的那个偏巧,首先就不存在。倘若真有,我萧若衡以性命担保,萧府上下的人都不会再逼她进宫。至于云衣……她从小锦衣玉食,可却是最胆小的一个,她怕很多东西……怕失去亲人、失去朋友、失去萧府……我不知道你究竟了解她多少,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在不了解的情况下就可以对她轻易言爱,可依着她的性子,即使她不喜欢离睿,也会让所有的人都以为她是非君莫嫁。甚至,她还会给自己造成一种假象,假到连她自己都相信她已经爱上了离睿。因为,在她骨子里就觉得不给家里造成任何麻烦是她最该去做的!”
  “你又怎么敢如此确定了,你就那么自信自己看得清楚云衣?”宁铮拍案而起,与萧若衡对视着,眼中充满了愤怒与不甘。
  萧若衡沉默着,双手扶着桌子慢慢的站起身来,就仿佛双手撑着的是千斤的重担。
  “宁铮,若是我看得清,也不必害得她吃那么多苦了。何止是我,爹、凤仪,我们竟没有一个人懂她,为什么她在府里最为受宠却还是最患得患失的那个。”
  “所以呢?你做了那么多事,别告诉我就只是为了云衣。”宁铮冷笑着,凛然的看着萧若衡。
  “你指什么?”萧若衡脸色一沉,慢慢问着。
  宁铮笑了笑,拿起桌上的酒壶,缓缓倾斜着将酒一点点的注入酒杯:“我指很多。京城被暴民攻陷的时候,你虽远在西南,可也不至于那么长的时间都回不来。云衣和赵离睿在瀑布崖下失踪的时候,也是你在战场上拿下最大战功的时候。没错吧,萧大将军。”
  萧若衡眼睛半眯起一瞬,一字一字的说着:“我若是当时抛下三军将士独自返京,你认为还会有如今的大明存在吗?”
  “你没错!你当然没错,萧若衡,你为国当然是正确的,我只是想说明,毕竟在你心里也存在着一些事情,是比云衣重要的,对吗?”宁铮迅速的反诘:“即然连你都会在云衣,或者说萧府和大明之间做出选择,你又凭什么要求我放弃北安?”
  萧若衡不语,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宁铮,良久,终于淡笑开来:“你说的对,好辩材。还有什么?”
  “还有可儿,下滑胎药害她的,是你吧。”宁铮冷冷的继续问着。
  “这才是你想说的重点。”萧若衡并没回答,仍旧笑问。
  “没错,我曾经怀疑是静言做的,我知道他并不喜欢可儿。”
  “那为什么又不怀疑了。”
  “萧若衡,你、我、离睿,和静言。也算是自小便认识了。”宁铮慢慢的说着。
  萧若衡点点头:“我们四人,家世背景相仿、兴趣相仿、年纪相仿,小的时候,应该说算是和睦。只是你不常来京,所以稍嫌生疏。可这世上有一种人是有本事让人过目不忘的,比如你。”
  宁铮苦笑了声:“这话……对云衣来说是不存在的,从蝴蝶泉之前,她根本就没记得曾经见过我这个人。”
  萧若衡的脸色也缓和了下来,想到云衣小时候的所作所为,的确是很难让她去对某一个人特别的印象深刻了,不由得微笑着答:“想让小时候的云衣注意你,就只有一个办法了,去欺负欺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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