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主沉浮 by 千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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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主沉浮 by 千觞- 第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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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只手,就当胸向他拍到,这掌根本不带风声,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雷海城本能伸臂一格,却像打在铁杆上,半边身体都发了麻。

    巫师另一只手,趁隙抓住他衣襟,随手一抛,竟将雷海城整个人凌空甩起。

    雷海城落地,掉在那片最大的水洼边,周身筋骨酸痛,一时间居然爬不起身,不由骇然色变。

    这金河巫师的出手,压根就没招式可言,可力气却实在大得惊人。

    「海城?」冷玄一惊想站起身,后颈微凉,一把锋利小刀已抵住他脖子。

    越霄手持利刃站在冷玄身后,「别动!」

    冷玄果然静如盘石,苍白的脸上,黑眸瞳孔邃然收缩。

    雷海城勉力支起了上半身,目光所及,那原本如镜的水面不再平静,无数大小不等的气泡正争先恐后升起,宛如锅煮沸的水。

    这现象太过异常,他想再看仔细些,巫师已经「呼」的一声,跃过水面落在他身边,抬脚力大无穷,将雷海城踢得连滚几滚。

    没等雷海城起身,巫师一脚踩住了他心口,漂亮的脸,笑得有些扭曲。「你们杀了小宝,就代替它留下来陪我一起死吧!」

    疯子!雷海城惊怒交迸,挥出短刀刺向巫师踩在他心口的那条腿,却听越霄叫道:「雷海城,住手!」

    一丝鲜血从冷玄颈后缓慢淌落,滴在衣领上。

    雷海城硬生生顿住了短刀去势。

    越霄眼里闪动着几分疯狂,「圣师,您这两天已经把云起的魂魄召回指天峰,求您老人家快点助他回阳。冷玄身中剧毒,不宜移魂,就用雷海城的身体!」

    雷海城正在飞快寻找他和冷玄的脱身之计,闻言浑身一震,手足瞬间冰凉彻骨。

    如果他没听错的话,越霄是要巫师召回萧云起的魂魄移入他体内。亲身经历过借尸还魂,他半点也不怀疑这事的可能性。

    越霄一定是在萧云起死时,就生了这个念头,才诱骗他和冷玄来指天峰。听越霄言下之意,本打算用冷玄的躯壳,发现冷玄中毒,便把主意动到他身上。

    巫师居高临下端详着雷海城铁青的脸,笑道:「看你的魂魄灵光,你原本就不是这身体的主人。」

    他轻旋右腕的墨石手环,伸出莹白的手掌,俯身缓慢压向雷海城额头。「先打出你的魂魄,再拿身体来给我徒儿云起附身回阳,正合用。」

    冷玄脸上,尽是震惊之色,倏地沉声疾问身后越霄:「你当初来天靖求亲,是不是已经想过,若如愿,就要将本皇骗来金河,施展移魂术,然后借本皇躯壳号令天靖?」

    「烈陛下果然睿智过人。」

    越霄答着话,目光却盯住雷海城那边情形,见巫师的右掌离雷海城面门越来越近,她心头狂喜,道:「烈陛下权倾天下,本是最好的躯壳,只可惜中了毒,就算治愈,身子骨也终究不比定国王年轻健壮,呵呵……」

    冷玄故意引诱越霄说话,目的就是让她分心,趁越霄得意之际,他猛地低头,让过那锋寒刀刃,左臂一个屈肘,狠狠顶中越霄小腹。

    笑声到一半,转为惊呼,越霄痛得弯下腰。

    冷玄这奋力一击,也已牵动全身筋骨,冷汗涔涔,无力起身。

    雷海城在冷玄开口说话时,已经明白了男人的用心。见冷玄脱离了越霄的掌控威胁,他无需再投鼠忌器,双手当即如电探出,抓住巫师的右臂,大力抡了出去。

    「砰」地一声,巫师被甩到洞穴另一头,撞上山壁,再同撞落的碎裂石屑掉地,却毫发无伤,转眼便从碎石中立起身,脸上蓝气大盛,色如厉鬼。

    雷海城一跃而起,正要奔去冷玄身旁,突然间脚下大地毫无预兆地发出一阵剧烈震动。

    那片本就翻腾不已的水面更是炸开几道水桶般粗的水柱,呼啸着冲上半空,水花像千百把无形刀刃飞溅,打湿了四人衣裳。

    「地震」两个字眼未经思考就进入雷海城脑海,剎那也想通了那些黑云压顶鹰鹫乱飞的异常天象,正是地震的先兆。只是他从来亲身经历过地震灾难,一时间竟没有联想到这上面去。

    巫师抹干净满头的水珠,居然放声大笑起来,喃喃地到:「火龙已经等不及,今天就要毁了这指天峰么?哈哈哈,来吧!」

    「圣师,你说什么火龙?啊──」越霄惊恐地问。大地又是阵巨震,她立足不稳,摔倒在地。

    地面上本已存在的那千百道岩石缝隙变得更宽,龟裂着向四面八方扩展延伸,以惊人的速度攀爬上洞穴石壁。

    沸腾的泉水,竟带上暗红颜色,喷发出令人几欲窒息的浓烈硫磺味。

    雷海城目睹此景,再想到火龙两字,全身泛寒──这指天峰,恐怕就是座火山。

    巫师那天对金河国主所说的天灾大祸,原来是指火山喷发。

    逃,是唯一抉择。要是等岩浆冲破了地壳,他和冷玄,瞬间就会被炽热的熔岩融化。

    他冲过身前的漫天水幕,一把背起冷玄,返身往洞口飞奔。

    「圣师,别让他们跑了!云起还没回阳啊,圣师!」越霄爬起身,跌跌撞撞地边追边尖声大喊。

    巫师一声怒吼:「你们害死了小宝,我要你们陪葬。」

    要陪就自己陪去,雷海城暗骂,眼看将到洞口,他加快了步伐,可第三波震动又至。

    这次,真正的地动山摇。无数碎石从高处坠落洞穴。

    有一块巨石重逾数吨,正掉在洞口前,堵住了出口,仅留一道免强可供人侧身通过的狭窄缝隙。

    「你先走!」雷海城放下冷玄,将男人从那道窄缝中推了出去,自己也跟着往外挤。

    刚挨过半边身体,他胳膊一紧,被巫师牢牢右手抓住,用力往回拖。

    雷海城正夹在巨石和洞口之间,根本施展不开手脚,更何况巫师的力气又出奇大。雷海城只觉自己胳膊奇痛,彷佛都要被巫师从肩膀连皮带骨扯断。

    他皱眉低喝道:「你不想逃命了?让我过去,你才能走出山洞。」

    巫师大笑,凄厉之极。「历代巫师都发下毒誓,至死侍奉山神,不离指天峰。能走,我早就离开这里了。」左手疾伸,扼住了雷海城喉头。

    雷海城两眼登时发黑。晕眩之中,四周山体又是阵抖动,靠近洞口上方的几根石笋也被震落。

    其中一根碗口粗细,长达丈许,顶端尖如匕首,坠势奇猛,不偏不倚插中巫师背部,从他胸口「噗」地透出半截血红。

    巫师连惨叫也未发出,便被夺走了呼吸,双眸兀自大睁,彷佛难以置信自己竟会死于石笋之下。

    掐在雷海城喉头的手指,慢慢松开了。但扣着雷海城胳膊的右手,仍紧抓不放。

    雷海城终于挤出洞口,去掰巫师的手,拽了两下都拉不开。形势紧急,不容耽搁,他索性挥刀,血光迸现,将巫师右手齐肘斩断。

    巫师尸身颓然倒地。雷海城扯下断手一扔,刚背起冷玄,蓦然惊见巫师那头奇长无比的黑发急速变成花白。

    他以为自己眼花,定睛一望,见巫师断开的手肘部分的肌肤也起了变化,原本光滑的皮肤上现出一条条皱纹。巫师那张年轻漂亮的面容亦爬上皱纹,饱满的双颊也干瘪下去。剎那间,就似苍老了数十年。

    简直,就跟科幻大片里的计算机特效镜头有得比。雷海城不可思议地挑高眉毛,目光急惊,发现巫师那只断手却依旧白如玉。

    墨石手环,染上了几点鲜血,泛出近乎白色的亮光,须臾又恢复了最初的幽暗光泽。而那几点血迹,已经消失不见。

    雷海城心念一动,飞快摘下手环,替冷玄戴上左腕。

    失去了手环,巫师的断手很快干枯衰老。

    看来,这手环倒是宝物……雷海城暗忖,背着冷玄,冲出石屋。

    红到发黑的浓云急遽翻涌,彻底覆盖了整片天空。山体接连不断地震抖、崩塌……犹如世界末日。

    雷海城用最快的步伐穿过已经碎石成堆的石林,走完那数百级石梯,奔至他那天架起的绳桥边。

    长绳在狂风中乱晃,脆弱得像下一秒即将被风吹断。

    他跟冷玄的性命,就靠这根长绳了。

    雷海城用钩索绕过自己与冷玄腰间,紧紧捆牢。又拿出皮套索套上长绳,一端紧绕自己手腕。

    就在这时,指天峰传来一声天崩地裂的巨响,几乎震聋了雷海城双耳。

    赤红的熔岩咆哮着冲天而起,喷上千米高空,如神龙狂怒,撕开了上方云天。俄倾又化做无边血雨,肆虐地俯冲袭向世间万物。

    亲眼近距离目睹火山喷发的壮奇景象,雷海城也为这大自然的神威所震撼,暂失心神。

    「雷海城!」女人尖利的大叫蓦地响起,震醒了他。

    越霄的衣衫已经被碎石勾得破烂不堪,紧抱着萧云起的骨灰,披头散发,疯了一样冲近绳桥,嘶声怒道:「你杀了圣师,害我的云起不能回阳,我要你们两个全都死无葬身之地!!!」

    她举刀,便朝长绳砍落。

    没时间了!雷海城眼瞳急敛,双腿连环,凌空飞踢。

    一脚踹掉了刀子,再一脚,踢飞了那裹着萧云起骨灰的包袱。随后用力一蹬山壁,滑向对面山峰。

    两人悬身深渊上方时,那炽烈的岩浆已经铺天盖地罩落指天峰顶,沿着山坡倾泄流挂。

    「云起!云起──」越霄彷佛完全没有看见来势汹涌的熔岩流,只是拼命叫着,回头去追那被雷海城踢飞的骨灰,一瞬之间,就在雷海城眼前被流淌而下的火红岩浆吞噬掩埋。

    只消稍慢一步,他与冷玄也难逃熔岩覆体的噩运。雷海城刚吐出口长气,心脏立即又绷紧──

    高温的岩浆流将绳桥系在指天峰那端,一下子就融化了铁环。

    绳桥骤断。

    雷海城大喝一声,疾伸双手抓紧长绳。两人在重力作用下直撞向尚相距三丈来远的山峰。

    这一下,要是碰实了,两人势将折筋断骨。

    眼看便要撞上,「叮」的一记,金石争鸣,火星四射。玄铁长枪直刺山体,入石三分,稳住了两人飞撞的身形。

    火红熔岩顺流至指天峰山脚,将金河也染成了赤河,又排山倒海似地漫过每一吋大地,抹去所经之处一切痕迹,涌向远处的金河皇宫。

    金碧辉煌的连片宫宇,顷刻陷入火海。

    天地如烘炉,狂烈地烧。炎热气体直逼雷海城和冷玄,将两人发梢都烫得微焦卷起。

    雷海城从已经化为乌有的金河宫城上收回了视线,扭头看身后的冷玄。

    冷玄也正凝望着他。

    上倚血色长天,下临无底深渊,身边山石流火,两人眼里,却只见彼此。

    纵使世界毁灭,仍想注视眼前人到天荒地老。

    ◇◇◇

    冬风吹尽,初春乍暖还寒,一场霜降,渲白了西歧梵夏皇都的大地。

    两骑奋蹄疾驰,携着清晨冷风,入城后更不耽搁,昂首奔向皇都内最巍峨的所在──西歧宫城。

    「澜王一定想不到我们会突然造访。现在去,他大概还在跟老婆睡大觉,呵呵……」雷海城在骏马飞奔间轻笑。

    从火山喷发的天灾中死里逃生后,他和冷玄离开金河都城,决定回天靖。

    考虑到再穿越大漠,原路返回太浪费时间,两人便从金河直接取道西歧。将近梵夏,两人想起自从澜王镇守西歧后,已许久未曾见过面,不如顺路探望。

    冷玄也笑了笑。进入西歧国境以来,沿途所见,境内太平,民心也还算稳定。可见澜王入驻督管西歧这一年多内,确实用足了心思,才能将战后的西歧在短短时期间就整治得井井有条。

    两人一路扬鞭,在宫门外勒停了坐骑。

    澜王冷寿接到侍卫通禀,惊喜交加。

    冷玄中毒的事情,向来瞒着这寿皇叔,之前毒发赴漠北,也叮嘱明周封锁了真实消息,对外只称太上皇出游。冷寿只当冷玄两人是云游路过,亲自出宫,将冷玄和雷海城迎入宫城。

    冷寿虽然长住皇宫,掌管西歧朝政,但为免落入口舌,他并没有住在原西歧皇帝的寝宫,而是命人在御苑另建府邸起居。

    三人在大厅入了座。侍女刚奉上茶水,太后就听到音讯,由几个丫环陪侍着,匆匆赶来。

    她容颜依然美艳如昔,甚至气色比在天靖宫中时还红润几分,像是年轻了好几岁。

    雷海城再细看冷寿,发现冷寿腰间居然多了圈小肚腩,他忍不住暗笑。看来,太后和冷寿在西歧的日子过得挺滋润的。

    太后向冷玄行过礼后,屏退了厅上的闲杂人,打量着雷海城,见这「儿子」出落得日益挺拔俊美,她心中欢喜,直想上去抱上一抱,忆起雷海城往日对她的冷淡,却也不敢造次。

    她叫了声「言儿」后坐在雷海城身边,不住地问他近来的起居情况,嘘寒问暖。看到雷海城身上衣服单薄,又赶紧扯过冷寿肩披的黑貂袍子,硬要替雷海城穿上。

    雷海城碍于冷寿交情,只得在背地里无奈地翻个白眼,披上袍子。

    冷寿怕太后再做出什么举动惹雷海城不快,便借口要跟冷玄谈论国事,支走了太后。

    正午厅上开出盛宴,冷寿与数名天靖官吏作陪,为冷玄和雷海城两人接风洗尘。

    那几名官吏都是去年随冷寿镇守西歧之人,本是天靖的平民百姓,在才选时脱颖而出,由明周授于官职,到了西歧后又因政绩卓著,被冷寿留在梵夏当得力臂助。此刻见太上皇亲来西歧巡视,无不打起精神,向冷玄禀报着西歧眼下局势。

    雷海城和冷玄拟定的那些新政,都已经在西歧陆续施行,颇见成效。

    受了天靖帝与西歧郡主联姻的影响,西歧人同天靖移民之间也开始有越来越多人通婚。照这趋势发展下去,离雷海城预想的「天下一家」并不遥远。

    冷玄微笑颔首,淡淡慰勉了众人几句。

    那几人大喜,纷纷道:「陛下折煞卑职了,能为烈陛下和皇上分忧解难,是臣等福分。」

    这场筵席,宾主尽欢,众人均饮到七八分醉意才罢杯告退。

    冷寿早命仆役收拾好了精舍厢房,散席后便领着雷冷两人去厢房休息。

    三人经过回廊时,迎面走来几个侍女,向三人敛衽行礼。

    雷海城突然心念微微一动,想起了飘音。

    入府后,还没见过那小丫头的影子,也没看见她在太后身边服侍。

    他问起冷寿,冷寿笑道:「那丫头几年前就已经出阁了。你若挂念她,我这就命人传她明天回府来见你。」

    「那倒不用特意叫她回来,只是,她嫁的是西歧人?」那个飘音娇娇弱弱的,真要嫁给了西歧的粗鲁汉子,着实委屈了。

    冷寿连连摇头道:「碧桥最喜欢那丫头,哪舍得把她嫁给西歧粗人。她夫婿是我帐下的年轻统领,绝不会辱没了她,你尽管放心。」

    雷海城宽下心,「那就好。」

    这时三人已走到精舍前,冷寿告了退。

    雷海城和冷玄踏进房,刚掩上房门,腰间一紧,已被冷玄拦腰抱住。

    男人落在他耳上的嘴唇火热,舔了忝他耳垂,忽然张口一咬。

    「干什么?」雷海城猝不及防,捂着生疼的耳朵叫了起来。

    「你还真关心那小丫头。」冷玄带着芳醇酒香的气息在他耳后轻轻吹过,声音一贯地低沉动听。可雷海城听来,就是觉得多了股子酸味。

    他哭笑不得,「你不会是在喝醋吧?」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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