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桃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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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桃花开- 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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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过那一次他如此失态。若不是绝望到极处,他又如何会伤心至此?皓儿,他是爱你愈深,才恨你师父愈切。”
“这已是多年前的恩怨。何苦还要为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纠缠不清?你只要知道,你是纪家的骨肉,你身上流着的是纪家的血脉,这就可以了。皓儿,你已经跟你爹娘错过了二十年,你还要继续错下去吗?你娘还有几个二十年可以让你错下去?”
茶雾氤氲,朦胧水汽里,陆剑一僵硬而沉重地点了点头。一个简单无比的动作,却仿佛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纪夫人缓缓舒了一口气,如释重负。脸上泛起倦色,正想回兰馨苑休息,却有丫鬟入内禀告说,桢伯求见。
因秋夫人向来身子虚弱,桢伯常年进出碧秋阁。这两日又因为纪云皓的事情,秋夫人情绪波动,身子越发不爽,是以桢伯日日前来请脉。纪夫人倒也不讶异,只淡淡问道:“今日怎么这么迟?现在才来。”
底下丫鬟却回道:“回夫人,桢伯不是来给秋夫人请脉的。秋夫人早上已经看过了。桢伯去了兰馨苑,听说夫人在此,才赶过来这边求见的。”
“哦?”纪夫人讶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回夫人,奴婢不清楚。”
纪夫人挥了挥手:“让他进来吧。”又抬手揉额,自言自语道,“莫不是三丫头的病没好转?唉!你们这些孩子,真没一个让人省心!”
陆剑一端茶的手凝顿了一下,默了一默,终是没有忍住,状似随意问道:“三小姐病了?”
“嗯。”纪夫人淡淡应道,“听瑄儿说,她前两日跟家齐怄气,怒头上跑雨地里淋了一场雨,得了风寒。你说她都是要出嫁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不懂事,跟家齐怄气犯得着糟蹋自己的身子么?回头还不是自己难受?这家齐也是的,以前对三丫头都是百依百顺的,这回也不知着了什么邪,把三丫头气成这样子。孩子大了,他们的事我管不了了。”唠唠叨叨发了一通牢骚,抬腕掠了掠鬓发,又回过神来说道,“对了,你以后不要再叫三小姐了。就跟着瑄儿他们一起喊三妹妹吧。这峰儿和瑄儿虽说是排在你后面,可我琢磨着,这府里府外的人,这么多年喊大公子和二公子也喊习惯了,一下子改过来难免要出乱子,我看还是照旧,至于你这里,就让他们喊你皓公子,可成?”
陆剑一木然听着,全然没半点反应。
纪夫人正奇怪,纪崇桢已进屋而来,行过礼后,对着纪夫人说道:“夫人,三小姐的病来势凶猛,已连续三日高烧不退。老夫怕再烧下去,会伤了体质根本。是以老夫想动用库房里的那枝千年雪重莲,特地来请示夫人。”
纪夫人还未作答,就听得陆剑一一声惊呼:“不可!”纪夫人与纪崇桢皆诧异望去,却见陆剑一一脸讪讪,似是懊恼自己多嘴。
纪崇桢拱手问道:“这位公子可是懂医?我家三小姐多日高烧,为何不可用雪重莲退热?”
陆剑一本不想再理会柳溪溪的事,奈何管不了自己的嘴,先于理智而发声。眼下既已开口,只能继续往下说道:“雪重莲生于冰山之巅,经雪水浇灌而长,常年汲取冰霜寒气,味苦性寒,对于清热解毒、息风定惊有奇效。倘若用于旁人倒是无妨。只是三……三小姐去年落水,在江水中浸泡时间过久,体内湿寒甚重,若用此药,高热可退,却会诱发她体内湿气寒毒,无异于饮鸩止渴。是以不宜。”
陆剑一口中侃侃而谈,思绪却飞回了一年多前的凤鸣山上。那时他刚救醒柳溪溪,知她体内湿寒过重,想给她调理一番,奈何柳溪溪信不过他,背着他偷偷倒药。彼时溪溪于他,不过是一萍水相逢的陌生女子,她既不愿,他也不勉强,何苦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后来两心相悦,却又以为来日方长,以后有的是时间帮她慢慢调理,可谁想到……以后?他和溪溪,还有以后么?口中泛起一阵苦涩,那一声“三妹妹”无论如何唤不出口。
纪崇桢听了陆剑一一席话,茅塞顿开,满面惊喜:“公子医术精湛,老夫受教了!依公子之言,我家三小姐又该如何用药?老夫已试过牛黄、犀角等药,皆不见效。”
陆剑一按捺住心中思潮,沉吟说道:“灵芝、黄连姜制,配以厚朴。”
纪崇桢迟疑问道:“此方甚好,但起效却慢。三小姐已昏迷三日,若不能快速退热,久了恐伤神志。”
陆剑一脸色一白,尚不及开口,便听得纪夫人怒道:“三丫头昏迷三日?为何无人来报?!”
纪崇桢讷讷而言:“这个……二公子说,夫人近来为秋夫人操劳烦心,让老夫莫再烦扰夫人,有事禀告他即可。夫人息怒,二公子也是出于一片孝心……”
纪夫人只道纪云瑄体恤亲娘,当下只冷哼一声,问道:“那如今之计,该当如何?”
纪崇桢不言,只拿眼光看着陆剑一。
纪夫人轻咳一声,说:“桢伯,这位是老爷前两日刚寻回的长公子云皓,以后就是自家人了。你叫他皓公子即可。”
“原来是皓公子!恭喜夫人!恭喜皓公子!此真乃我们纪家一大喜事!”纪崇桢拱手作揖,连连道贺。
陆剑一微笑回礼,眼里却了无笑意。
贺喜过后,纪崇桢又把话题绕回三小姐的病情上:“皓公子,你看这三小姐的病……这方子要不要改一改?”
“方子不改。用针刺出血退热。”陆剑一淡然回道。
“针刺出血?”纪崇桢惊喜说道,“此法据说是陆神医的独创,老夫也只得听闻而未曾亲见。皓公子竟精通此道?”
“略通一二。”
“如此甚好!还请皓公子为三小姐施针救治,老夫也可观摩附学一番。”
“这个……”陆剑一却踌躇了起来,“这个男女大防,恐怕于礼有碍。”
纪夫人在旁一声轻笑:“你这孩子,怎么比那七老八十的老夫子还迂腐?三丫头是你亲妹妹,自家人犯不着讲那些虚礼。救人要紧,你现在就随桢伯过去,赶紧把三丫头的病给看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误解澄清又奈何

陆剑一乍一见到柳溪溪时,不由吃了一惊。不过短短三天没见,柳溪溪已消瘦得脱了形。原先圆润的脸颊凹陷下去,越发显得下巴又尖又细,仿佛一把利刃,扎得陆剑一心里刺刺的疼。
纪夫人脸色铁青:“不就是一场风寒吗?怎就病成这模样了?”
纪崇桢为难解释道:“三小姐这几日滴水未进,是以容颜憔悴了些。待她高热退了之后,再开点补药补补,就可以调理回来的。”
纪夫人面沉如水,望了柳溪溪须臾,终是叹了口气,留纪崇桢与陆剑一下来为柳溪溪施针,自己转身到楼下厅里安坐静候。
雪青色的茜纱帷帐里,柳溪溪散着一头乌发,昏昏沉睡。眉峰紧蹙,眼眶深塌,唇色干枯,双颊却呈病态的潮红。嘴里呓语模糊。
陆剑一趁着施针的机会,把耳朵凑近她嘴边,半晌才费力听清她的哀哀呓语:“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有……”他心下一震,施针的手不由一抖,一下子便扎歪了。
纪崇桢惊叫:“皓公子!”陆剑一歉然一笑,忙收敛心神,心无旁骛地施针捻刺。
楼上闺房里,陆剑一与纪崇桢妙手回春;楼下正厅里,纪夫人心神不定。端着一盅茶盏,有一下没一下地磕着茶盖,出神地想着心事。
今年的这个秋天可真是多事之秋,事儿一件接一件。好不容易云皓的事了了,这边三丫头又闹出这么一场病来。眼看婚期就要到了,如今这么一病,到时不知道会不会误了婚期?请帖都已发出去了,到时若是真的改期,恐怕要贻笑大方。安王府那边又该如何交代?
正想得头痛,忽然听到门口一阵喧哗,抬眸一看,却是纪云瑄,一改往日风轻云淡的从容,阔步流星地往里面闯,丫鬟们拦都拦不住:“二公子,你这会儿不能上去,桢伯和皓公子在给三小姐施针呢,你上去会妨碍他们……”
纪云瑄面色不悦,展臂推开拦阻的丫鬟,恶声恶气喝道:“滚开!”长腿一跨,就要往楼梯上走。
纪夫人倚在正厅门边,喊了一声:“瑄儿!回来!”
纪云瑄顿住脚步,回头看见纪夫人,只能悻悻回身,走上前来草草请了个安:“娘!你怎么在这?”
纪夫人嗔了纪云瑄一眼,转身回了屋内:“我来看看你三妹妹。你这么毛毛躁躁的又是唱的哪出戏?桢伯和皓儿在楼上施针呢,你贸贸然闯进去,就不怕惊着他们?万一错手,你三妹妹不就遭殃了?”
“娘……”纪云瑄气苦,可又不能将原委对纪夫人明说,支吾半天,只能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那……那个人的医术,娘也信得过?”
“怕什么?桢伯在旁边看着呢!再说了,他是你们亲大哥,总不至于会害你三妹妹。”
“谁说不会?”纪云瑄脱口而出,等醒悟到失言时话已无法收回,只得讪讪加上一句,“他差点连爹爹也害了,谁知道还会不会有什么鬼心思。”
纪夫人横他一眼:“那时他不是不知道他的身世么?他也是被陆意之给骗了。好了好了,都是误会一场,如今事实澄清,以前的事就不要再计较了。你也不能再‘那个人那个人’的叫他,他是你皓大哥,要有长幼尊卑之分!”
纪云瑄梗着脖子,硬声回道:“我只有一个大哥!”
纪夫人啪的一声把茶盏往桌上重重一放,正欲扬声教训,纪崇桢冲冲而入,面上不掩喜色:“夫人!夫人!三小姐的烧退了。皓公子医术真是了得,妙手回春,老夫佩服!佩服!”
纪夫人还未回过神来,纪云瑄已冲上前去,瞪着纪崇桢厉声问道:“他人呢?他人在哪?”
纪夫人在他身后怒喝:“瑄儿!休得无礼!他是你皓大哥,不许你这么‘他他他’的叫他!”
纪崇桢这才反应过来,那个“他”指的是皓公子,当下拱手回道:“回二公子,皓公子在楼上开方子,收拾针具,老夫怕夫人忧心,先下来报个信。”
纪云瑄拂袖便要上楼,却被纪夫人喊住:“瑄儿!站住!你这是干什么?”
纪云瑄按捺住性子,慢慢答道:“我去看三妹妹。”
纪夫人放缓了语气:“瑄儿,你一向最是明理的。突然间多出个大哥,娘知道你一时难以接受。可不管如何,这面子上的礼数总要周全,不要让你爹爹和大姨母难做,知道吗?”
纪云瑄担心陆剑一一人在楼上对柳溪溪不利,急着脱身,只得顺着纪夫人的意思应道:“知道了,娘!三妹妹这里有我照顾就行了,你这些天也累坏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纪夫人放下心来,倦色浮上脸庞,淡淡点了点头:“我是有些累了。三丫头既然没事了,我就先回去了。你好生照看着,有什么事及时去兰馨苑通报一声。”顿了顿,又叮嘱了一句,“对你皓大哥客气点!”
“我会的。”纪云瑄温言应道,扶了纪夫人出门,“娘,你脸色不太好,不如让桢伯跟你一道回去,叫他开两幅药调理调理?”
纪夫人点点头。一众丫鬟仆妇围上来,众星拱月般簇拥着纪夫人走了,纪崇桢也尾/行随其而去。
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纪云瑄瞬间冷了面孔。拂袖回身,蹬蹬蹬几步上了楼梯。
×××××
二楼柳溪溪的闺房里,珠玉帘幕低垂,翠色轩窗半掩。陆剑一拟好方子,回身拿了针包,正欲离去,一抬眸却望见了枕上安睡的柳溪溪,视线便像被粘住了般,再也挪不开了。
溪溪烧已退了,脸色不再潮红,显露出细雪般的苍白,两排浓黑睫毛仿佛蝶翼轻轻微颤,在脸上投下两抹淡淡的阴影。陆剑一知道她快要醒了,毅然收回目光,转身迈步出门。
堪堪走到门口,便撞见迎面而来的纪云瑄。两人冷冷对视片刻,终是无话。陆剑一更是尴尬,不知该以何身份面目应对,见纪云瑄一脸冷若冰霜,当下也不欲多言,侧身一避,便要擦肩而过。
纪云瑄却冷冷开口:“以后不许你踏入流雪轩半步!”
陆剑一淡然回道:“你放心。你便是请我来,我也绝不再来。”
床榻上的柳溪溪初初转醒。甫一睁眼,便听见陆剑一的声音,说他再也不来。柳溪溪又惊又急,未及细思,一声惊呼已仓惶出口:“剑一,不要走!”猛一起身,却因起得太急太快,眼前一阵晕眩,双臂无力支撑,一下子摔在床沿上。
陆剑一僵了一下,没有回头。纪云瑄快步过去,扶起了她:“三妹妹,有没有摔着?”
柳溪溪不理他,只冲着陆剑一的背影苦苦哀叫:“剑一,不要走!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没有出卖你!”见陆剑一不为所动,柳溪溪一急,扯着纪云瑄的衣袖道,“二哥哥,你帮我作证!你跟他说,不是我,不是我告的密!求求你,把事实告诉他!”
纪云瑄恨恨地看着她,满脸的恨铁不成钢。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没错!就是你告的密!是你告诉我,他要在酒里下醉迷香;是你告诉我,他要在外书房潜伏!所有的一切,都是你告诉我的!”
柳溪溪愣了一息,蓦地尖声大叫:“你撒谎!你血口喷人!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剑一,你不要信他……”不知不觉中,她已泪流满面,披散头发放声尖叫,身子抖得仿若狂风中的树叶。
陆剑一终于回过身来,只看着纪云瑄,冷冷地笑:“谢谢你告诉我真相!她根本不知道我会在酒里放醉迷香,更不知道我要在外书房动手。”
纪云瑄脸色白了几分,终于明白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柳溪溪却是一脸狂喜,眼里升起几许期盼:“剑一,你信我了是不是?你知道不是我出卖你了?”
陆剑一深深地望了柳溪溪一眼,只一眼,旋即一言不发,转身举步离去。
“剑一,不要走!”溪溪急叫,飞扑过去试图拦住他,却不料身子发软腿脚无力,堪堪迈出一步便跌倒在地,顾不得膝肘摔得生疼,她半撑起身子,戚戚哀求:“剑一,你要走带我一起走!我不要在这鬼地方呆了。我跟你一起回凤鸣山,我们一起回凤鸣山……”
陆剑一已走到门边,闻言顿住了脚步。头也不回,默立片刻,方涩涩说了一句:“溪溪,对不起,我不能带你走了!”声音沙哑艰涩,似用尽了全身力气。说罢,怕自己反悔似的,大步流星迅速离去。
他终还是无法唤出那一声“三妹妹”,纠结半天,还是折中喊了她一声“溪溪”,旧日他为她取的名。
柳溪溪绝望倒地,泪如泉涌:“不要喊我溪溪!不要喊我溪溪!你以前不是这么叫我的!”
冰凉的青砖地上,柳溪溪披头散发,一身雪白绸衣,趴在地上嚎啕大哭,小小的身子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纪云瑄终是不忍,过去将她揽进怀里:“三妹妹,你还有家齐!还有家齐!把他忘了吧!一切都会过去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陆剑一回归纪家

秋风萧瑟,落叶纷飞漫天,如翩翩蝴蝶。但蝴蝶飞远了还能复返,绿叶掉落枝头却只能随风而逝,永远都回不了头。流年逝水,那些曾经的欢笑曾经的欣喜曾经的幸福,就这么如落叶般一去不复返了。
柳溪溪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眼神空洞,像一尊雕像般了无生气。远处传来钟鼎鸣声,恢弘浑厚,悠长无尽,在空中沉沉回荡,若水面涟漪圈圈泛漾。
柳溪溪先是木然聆听,一潭死水的脸上无波无澜。片刻之后蓦地惊醒过来,这不是纪家祠堂开坛祭祖的钟声么?眼下非年非节,又无红白之事,无端端的怎会开坛祭祖?一缕不安从心底油然而生,急声唤静香进来问个究竟。
静香听柳溪溪唤得急切,以为她又哪里不舒服了,匆匆入内,听了溪溪的问话,才放下心来笑着回道:“三小姐这两天病得昏昏沉沉的,难怪不知事。这皓公子不是找回来了么,老爷今日在祠堂开坛祭祖,一是告慰先祖,以谢祖宗恩泽;二也是利用这个机会,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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