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璇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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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璇玉- 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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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他兄妹虽坐镇朝廷,但初登大位,处处有人暗中监视。朝中更有人挑刺叫板、当真是如坐针毡,如履薄冰。一跃雷池半步,便有无穷后患。陈家兄妹如今得一强援,必然册李瑔冰为后,宫中又要一番大验贞操,除污去秽。
蒲荷想到此节,银牙微咬,低下头去,不由得思绪万千。那夜陈子英心神动荡,屏退亲军都指挥使后,一伸懒腰,站起身来,道:“我乏了,去御波池。”说着便要出门。
蒲荷道:“可现在还不到沐浴的时辰,那边怕还忙着呢。要不爷您先在榻上歪会,我们给您捏捏!”陈子英道:“我倒要等他们?”蒲荷道:“那我赶去催他们麻利些,蒲蕳,你陪爷过园子时走慢些,也就妥帖了,可不能让爷等着!”说完稍行一礼,快走而去。陈子英看着明月浩荡,也信步出门。
蒲蕳提着琉璃宫灯,专捡些陈子英不常走的路,转过好大一阵,才出了园子,直向御波池而去。御波池实是一座大殿,殿内修有一座五丈方圆的浴池。浴池平时净空,有人洗浴前,才由数十宫女各抬水桶,将浴池灌满。
陈子英来到御波池时,浴池已然热汽腾腾,药香扑鼻。二女将殿门关好,先各自宽去衣衫,又为陈子英解带宽衣。蒲荷将手探入池中稍试,觉得水温正好,这才扶陈子英下到池中。陈子英只觉乏困,下到池中便不想动弹。蒲荷跪坐在沿上,道:“陛下,您且在池中走走,这会儿也不怕出汗,还是多活动会儿,夜里也睡的香些。”
陈子英忽然童心大起,道:“要不你俩也都下来,这才好玩呢!”蒲荷连连摆手道:“爷您可别拿这话来坑我们,我们自有我们沐浴的所在。”陈子英见蒲荷一幅娇羞模样,心中一乐,便自在在池中游走,好大一会儿才坐回池边。蒲荷将他的发髻散开,在水中浸透,为他洗头。待头洗毕,便只留了他一人在池中泡着。
又过片刻,二女已穿好衣衫,回到池边,见陈子英在池中迷糊,当下轻拍他肩头道:“陛下,水都凉了,起来吧!”陈子英道:“你们不下来,我就不起来!”蒲蕳嫣然一笑,道:“陛下若是跟我们耍无赖,我们可就开门叫宫女们抬您起来,看羞是不羞!”
陈子英道:“哪里就羞着我了!”还是从浴池中爬起。二女先用大张厚实的棉帕为他拭干身子,再取来一套明黄真丝软袍让他换上。又让陈子英躺到藤椅上,最后喂他喝下一碗梅子汤。这才开门唤进八名个子一般的锦衣侍卫,用八根长短不一的轿杆,当场结成一顶八抬软轿,由二女领着,直朝寝宫而去。
正宫院内,两队侍女各提琉璃宫灯,侍立在道路两侧。见陈子英銮驾进来,一齐行礼请安。陈子英微笑道:“跪安吧!”起身领着蒲荷,蒲蕳二女直入正宫东厅。厅内东面置着由金丝楠木打制的四柱正床,四柱外围黄锻,内裹蓝纱,两头各置着一柱素纱蜡灯。
卧厅南北则是两面大窗,窗下各有一张短榻,榻几上也各有一盏高脚素纱的烛灯。卧厅东则立一方由正楷镌刻的“十思”金字屏风,正将此间与中厅隔开。屋顶流光溢彩,地面锃光瓦亮。屏风前也置着一张长榻,两侧各挂着一扇珠帘虚掩。北边一帘与西厅对望,这时蒲蕳和蒲荷正撩起南面珠帘,供陈子英进入东厅,。
陈子英坐到床上,蒲荷为他宽衣脱鞋,侍他睡下后,扎好蓝纱,整平黄锻,与蒲蕳自去梳洗。回来时留了中厅夜灯,打发丫头们各自睡去,这才回到东厅吹灭烛火,各在南北两榻上睡了。二女合眼不久,却听陈子英悄声叫,道:“你们睡了没!”
蒲蕳道:“爷您有什么吩咐!”陈子英道:“时才还倦的紧,这回儿沾了枕头,倒精神了,说会儿话吧!”蒲荷道:“爷您明早卯时可要早朝呢,快些睡吧!不过我这里倒真有件事要请爷的旨!”陈子英道:“你说!你说!”
蒲荷道:“公主平日里待我们极好,如今公主出去了,莫说是爷您和公主感情极深。就是我们,也为公主担着心呢!我寻思着明儿在院里搭个花架,种上凌霄花,日日浇水施肥,细心照料着,也当是为公主遥祝,爷您说可好!”
陈子英喜道:“这主意妙极,正是这个理儿!说起来你们还擦过她的胭脂呢!。。。。。。你们明儿早上只把架子搭好就是,等我早朝回来,咱们一起种。”蒲蕳道:“爷您看把架子搭在哪好!”陈子英微作沉吟,道:“就搭在出门的路上,搭出一条花廊,等来年枝繁叶茂时,你们也好玩耍不是!”蒲蕳道:“姐妹们老实勤快着呢!哪有玩耍!”
陈子英却忽怀伤感,喃喃念道:“来年。。。。。。来年。。。。。。来年你们也该走了。”蒲蕳道:“瞧爷说的,怎又扯上我们了。我们走后,自有更好的来服侍爷,爷又何必叹息!”陈子英急道:“我这么多年算是白疼你们姐儿俩了,咱们相伴十几年,你们就没一点不舍?”
蒲蕳道:“爷您待我们的好,我们自然记在心里,我们在一日,自会尽心侍候爷一日。可宴到乐罢终有散,我们再是不舍,也是要出去的,爷您若真疼我们,就准我们回原籍去,到时候嫁了汉子生了娃,自也少不了向旁人称您的恩德,岂不都好!”
陈子英道:“你们在这里锦衣玉食惯了,出去怕也没人要的起你们。”蒲蕳道:“那富贵大户人家,我们自是高攀不上。我们既会织布,又精刺绣,还能伺候人。嫁个小门小户小人家,也就是了。”陈子英道:“那你一人走好了,蒲荷不准走!”
蒲荷道:“怎又扯上我了!”蒲蕳道:“爷您的风流韵事我也知道,您若真为她好,早该放她走!”陈子英毅然道:“蒲荷,是我对你不起。宫里每月都要验贞,这些年当真是难为你了。你再等一年,一年就好,等我平了那群王八蛋,定会给你册立名分,到时谁也不敢再出来叫板。”
蒲荷淡然道:“爷您说这话又是何必,我们做下人的也不配跟爷说什么情呐爱呀的,当年不过是爷一时好奇罢了。爷您待我们我好,您若要我们什么,谁还能掖着藏着。我本就不图爷您什么,只道是该如此罢了。验贞一关虽不好过,不也过了这么些年么。能活着出去自是最好,哪日被人验了出来,一死也就是了,自不会多嘴多舌!”
陈子英听了这番决绝之言,不觉心中难过,自语道:“这叫我怎对得起你。”蒲蕳道:“爷您也别说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我们能活一日,爷您就已对得起我们一日了。我若是她,也照样做了。当初我们老子娘为了活命,把我们卖到宫中为婢,也不曾想过我们今生还能活着出去。我们的命虽是老子娘生的,但能活到今日,却是爷您给的。那些没被挑中的宫女们,想也早死了、我们还多享了十几年荣华富贵,也知足了。”
陈子英听二女如此忠情,却又觉好生无助,不禁想道:“我身为人君,四境内却有人要靠卖儿卖女来活命。想天下作父母的,哪个不视自己儿女为瑰宝,若还有一条活路,又怎会做这昧天良的事。我枉自称少年天子,枉为人君。。。。。。”想到此处不禁失声痛哭,嘴中不住呜咽道:“我是个昏君。。。。。。我是个昏君。。。。。。”
二女听他哭泣,顿时大是着急,忙起身掀开正榻被帐,将陈子英扶起。陈子英却哭得更是伤心,见二女就在眼前,直趴在她们肩头痛哭。二女一边轻拍他背脊,一面各道劝慰言词。蒲蕳急道:“这可如何是好,若是让上夜的亲兵知道,咱爷夜里不睡,在寝宫偷个哭着,那可如何是好!”
蒲荷道:“都是你,说话没个把门的!知道咱们爷性子软,还说那些断情决意的话来击他!”见陈子英仍不见好转,心中大急,也不由哭道:“爷您别哭了,我们不走就是了。只要爷您不赶我们走,咱们一辈子都守着您!”
陈子英心中稍慰,抽泣道:“此话当真!”见二女毅然点头,又握着两人的手,道:“我真想做个好君王,若做不来一个好君王,能守得你们这些女儿们一辈子平安快活,也无憾了!”说完又似要昏昏睡去。
二女心叹一声,见他睡去,才算松出一口气。又重新为他盖上薄被,挂好帘帐,各自回榻睡去。但想到这一生身似浮萍,半点不由己。风雨过去,花开花又落。旧愁未忘,又添新愁。一时间百感交集,辗转反侧。蒲荷此时回首前尘往事,好似云雾飘渺。见銮驾在前,想这一去生死未卜,不由得悲从中来。




 第四章 琴箫对答

北风正急,却被山势所阻。山门外苍松挺拔,翠柏猗猗。百丈外兀自是玉树琼柯,万物尽披银沙。一队銮仪身着红缎锦袍,簇拥一架楠木龙辇,正排列雪中。衬着满目素白,尤显光亮。楚潇璇拉着林碧瑶、李玑雪、陈凌霄、李瑔冰互道临别赠言。严良却将璇玉拉到一边,慎重道:“锦州境内有位人称狂生的不世奇才,他性情怪癖癫狂,屡求功名不得,终于归隐山林。这人与你同姓,没准还是你本家,何不前去请上山来!”
他说的正是都里家喻户晓的李狂生。这狂生写的言情话本,不仅深宅大院中的小姐爱看,就连略识文墨的娼伶优婢,也是爱不释手。璇玉听是大喜,问清了李狂生的详细住处。众人叙话半晌,终是将一众人送入车中。车队慢慢起行,片刻后没入风雪。又过片刻,就连轮辙印迹,也被风雪盖住。
回山路上,璇玉将严良所言向楚潇璇转述了一番。楚潇璇道:“反正我俩练功已有数日不得进展,不如明日出去走走!”又对紫鹃和青月道:“两位妹子,可想出去玩玩!”二女本为歧路伤感,暗自沾巾。如今听能出去游玩,顿时满心欢喜,当即在路上说道起明日行程。
次日大雪未停,璇玉、楚潇璇、青月、紫鹃均是束冠整带,披风飘舞。各驾俊马,直奔下山。四人飞马扬鞭,谈笑风生,酣畅以极。第三日上午,风雪兀自未停,四人一路向北,却来到一片雪松苍柏林外。璇玉道:“就是这里了,果真幽僻祥瑞,咱们走进去吧!”说着纵身下马。
楚潇璇三女也随她下马,四下观望。四人牵马慢行,大半晌后隐见林子尽头有处篱笆庄园。园内茅棚草舍,依稀可见。青烟缭绕,更添妙境。四人见就要到了,顿时精神大振,继续牵着马匹,沿曲径徐行。四人绕过青石假山,踏过黄板木桥,行出良久,仍觉离庄园甚远,心下诧异。
楚潇璇恍然大悟,道:“这里果然住着一位高人,倒真来对地方了!”璇玉道:“这里似乎是个迷阵,信步转了这长时间,仍旧进不得庄园半分,布阵人当真是位高人。我俩若施展轻功,片刻间便可到得庄内,不过既然有人为咱们,出了这一难题,不如就破他一破!”
楚潇璇道:“好!咱们自南而入,南面属火,乃朱雀之象,所应星宿为井、鬼、柳、星、张、翼、轸,这道路弯弯折折,该是走在翼宿位上,顺路一直向北便是!”四人认了认方位,继续前行。
大半晌后,终于来到庄园门外,璇玉轻敲三下木门,朗声道:“在下璇玉,求见此间主人!”话音刚落,却听得庄内弦音“铮—铮—”响起,韵律雄浑,正是有人鼓琴。青月顺着琴音,喃喃念道:“肃肃兔罝,椓之丁丁。赳赳武夫,公侯干城。。。。。。肃肃兔罝,施于中逵。赳赳武夫,公侯好仇。。。。。。肃肃免罝,施于中林。赳赳武夫,公侯腹心。”话音至此,琴声止歇。
紫鹃嗔道:“那人用琴音骂我们是朝廷的走狗呢!”璇玉道:“不必和他计较,我们该如何作答!”紫鹃道:“李姐夫,那你吹一曲‘黍离’答他。”璇玉稍整思绪,想起楚潇璇曾教过这首曲目,从马鞍中取出紫竹洞箫,提气吹奏。
楚潇璇听得箫声,和着韵律轻声唱道:“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摇。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彼黍离离,彼稷之穗。行迈靡靡,中心如醉。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彼黍离离,彼稷之实。行迈靡靡,中心如噎。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歌声虽轻,但中气沛然,听在众人耳中字字清晰。
箫声止歇,琴音又起,青月仍旧和着节拍念道:“采苓采苓,首阳之巅。人之为言,苟亦无信。舍旃舍旃,苟亦无然。人之为言,胡得焉?。。。。。。采苦采苦,首阳之下。人之为言,苟亦无与。舍旃舍旃,苟亦无然。人之为言,胡得焉?。。。。。。采葑采葑,首阳之东。人之为言,苟亦无从。舍旃舍旃,苟亦无然。人之为言,胡得焉?”
琴音刚止,紫鹃便欣喜道:“他在跟咱们谦虚呢!李姐夫,再来一曲淇奥,夸一夸他!”璇玉微微一笑,他再熟悉这首曲子不过,正是从前楚潇璇无事常唱的曲子,只是当时不甚了然,后来方知她一番情意。想到此节,心中脉脉含情,提气吹奏。
楚潇璇依然和着箫声,清唱道:“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瞻彼淇奥,绿竹青青。有匪君子,充耳秀莹,会弁如星。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瞻彼淇奥,绿竹如箦。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宽兮绰兮,猗重较兮。善戏谑兮,不为虐兮。”歌声中柔情无限。
箫声刚止,但见木门悠然对开,门中走出一人。这人身着粗布白袍,头戴纶巾,正是个中年儒生。儒生在门下笑道:“这门只为知音而开,几位贵客请!“璇玉四人相视一笑,牵马入门,进院后将马匹系好。四下端详,但见此园三面庐棚相连,门廊和厅堂间仅用竹帘隔开。院中置着一方青石日晷,浑然一处隐士幽居之所。儒生在廊上脱下木屐,将四人引入正厅,见三面壁上挂的或是山水画大轴,或裱字名篇,厅中笼着一炉炭,暖意缓缓荡开。北面低案上搁着一架瑶琴,案角立有一鐏高脚香炉,炉盖上青烟升腾。幽香盈盈,徐徐传出,端的一派雅士风范。
儒生坐到北面位上,微一拱手,道:“在下李椅始肝还媚锓济!彼祷凹渖斐鍪持福谛榭罩幸哉妗⒉荨⒘ァ⒆闹肿痔澹餍戳艘桓觥矮|”字。四字连划,气象不同,却是浑然一体。三女见了,也是暗暗佩服。
璇玉道:“这么说咱们还是同辈,我便斗胆叫一声大哥了!”接着又为楚潇璇,青月,紫鹃分作介绍。李寄亢椋惫垂吹脑诔扈嫒萆砬喜蛔〈蛄俊>跛萆诵悖朴幸宦莆砥檠诿嫒荩恍奶救思渚褂腥绱俗巳荨5毕挛⑽⒁恍Γ溃骸敖衲芪诺萌幻廊朔济谙氯行遥矣幸磺冒盖胫钗幻廊松吞 
楚潇璇捧盏品茶,心中暗恼此人无赖,这时琴声“铮—铮—”响起。曲调悠鸣,琴韵激昂,似江河暗涌,如万箭等待发,犹黑云压城,暗含一股悲戚之音。待到旋律转角,李萆溃骸坝型秒茧迹衾胗诼蕖N疑酰形尬N疑螅甏税兕尽I忻挛迏牛 !!!!!S型秒茧迹衾胗诹J。我生之初,尚无造。我生之后,逢此百忧。尚寐无觉!。。。。。。有兔爰爰,雉离于罿。我生之初,尚无庸。我生之后,逢此百凶。尚寐无聪!”歌声豪放,却极悲切。
璇玉尚不明所以,青月却叹道:“朝廷税役沉重,江湖水深火热,倒真苦了天下百姓。我们四人素闻先生心怀天下,屡求功名不得,不得已才忧居此间。如今李师兄爵封郡王,坐拥三境之地,统领千里封邑。愿请先生为天下苍生计,稍赐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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