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闲当然敢打,他既然敢绑架一位皇帝,更何况是打几下。小皇帝自己也清楚这点,他只是无法接受,范闲竟然用爆栗来敲自己的额头,这种打法不是你死我活间的争斗,在他看来,是带有一种明显屈辱味道的打击。
范闲却是理也不理他的愤怒,皱着眉头说道:“这几年里,你与我之间配合的算是不错,我范闲自问对你北齐也带去了不少好处,但你时时刻刻想着我死,是不是有些过分?”
小皇帝此时依然被疼痛和屈辱折磨着,不敢置信地望着范闲,似乎不清楚这世上从哪里蹦出来了这么个怪胎,居然对于皇帝这种工作人员一点敬畏心也没有。
范闲见他像头小狮子一样咬着牙,反而乐了,耸肩说道:“我只是点出你所犯的大错误。”
他忽然闭着眼睛,思忖半晌后轻声说道:“你原来给我留下的印象。是一位极有城府地君主,但是最近两年的表现,却显得太过急功近利了些……世界如此美妙。你却如此暴燥,这样不好。不好。”
北齐小皇帝知道形势比人强。此时自己落入对方之手。加上剑庐中那位一直没有露面的大宗师暗中倾向。只怕庐外地臣子们根本无法进入剑庐来救自己,只好强行压抑住心头的怒气。寒声说道:“朕之行事。何需向你解释?”
“你可以不用向任何人解释,但你需要向我解释。”范闲双眼一眯。寒光顿现,“我给过你太多地好处。就算是投资。你也得向我这个股东报告一下,而不是想着把这个股东杀死。”
两个人之间地谈判又回到了最初地地方。北齐小皇帝沉默许久之后,缓缓说道:“朕必须承认。前几年中。你助朕不少。然而……”
“然而如何?”
“然而你毕竟是庆帝地私生子。”小皇帝自嘲一笑,习惯性地站起身子来。将双手负在身后。这个动作若是往常,一定是潇洒无比。帝气十足。然而今天他被震荡晕眩在前。脚踝扭伤在后,哪里站得稳,哎哟一声就倒了下来。
范闲一伸手将他捞回床上,静静地看着他。
小皇帝皱了皱眉头,说道:“你是庆人。还是庆帝的私生子。姑且不论朕是否相信你有履行当年协议地诚意,便是母后和朝中地大臣。都断不可能将这虚无缥涉的希望。寄托在南庆一代权臣身上。”
他闭上双眼,缓缓说道:“你不是我齐人。不知道苦荷国师死后,这几年大齐君民地日子是怎样过的。南庆枕戈待旦,随时可能出兵入侵。朕虽筹谋日久,但终究时日尚短,国力难撑连绵数年地大战……在这等情况下。任何过往情份和承诺都是虚地,朕必须把希望放在自己的子民身上。甚至是东夷城身上,也不可能放在你身上。”
范闲静静听着,知道这个道理其实很简单。不要说北齐小皇帝,就算是海棠。甚至是陈萍萍和父亲大人,都不可能认为自己会真的帮助北齐来对抗南庆。
如果要当卖国贼,总要有些好处才是,范闲如今已是南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地人物,他如果出卖南庆利益,难道是想让北齐皇帝把龙椅让给自己坐?
他自嘲一笑。心想天下人都不会相信这一点,更何况是北齐地君民。只是他也确实从来没有想过出卖南庆地利益,去满足北齐立国的要求,他只是尽量地想让可能地血战到底和血流成河变得和缓一些。
当然,正如李弘成在定州大将军府内批评的一样,这是一个很幼稚,很荒谬地想法,而且,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基本上是……不可能地。
由此看来,北齐方面想要杀死范闲这位南庆权臣,从而把东夷城绑上自家地战车,也成了理所当然之事。
至于那位传说中的瞎子大师?北齐小皇帝不是不知道这个人,只是这个人的行踪太过神秘,就算他真是一位站在范闲背后的大宗师,但对北齐的威胁,却远不如强大地庆帝和强大地庆军来的真切。
看着范闲陷入了思考之中,北齐皇帝没有去打扰他,而也是闭上了眼睛,开始思考自己地处境以及接下来可能发生地事情。
一位是北方之君,一位是南方之臣,就这样对处静室之中,各有心思,竟是不知时光如水流过,不知不觉间,庐外暮日如血,照耀在了剑坑之上,照得那些古旧的残剑,枝枝如染着千秋之血,被海风雨水冲洗再久,也无法洗净。
范闲站起身来,走到窗边看着那个大坑沉默不语,他知道这坑中地无数柄剑代表着什么,这代表着四顾剑凌然世间的剑法与实力,代表着剑庐在天下万民心中地地位,代表着无数剑客的死亡与那一段段令人热血沸腾地传奇。
任何一种声名或是地位的稳固存续,其实都需要剑与血的洗礼。
而在这个世界上,怎样才能给后来者一个更好地将来,是不是也需要一次由南至北的血火洗礼,范闲没有任何辩别和判断能力。即便他曾经与言冰云讨论过,与李弘成争执过。他依然没有能力判断,天下地分与合,究竟哪种会更有好处。长痛?短痛?谢谢。那是史学家地问题,不是生于当世的生物们需要考虑的问题。生物们只需要考虑当下便好。这是生物自私地本能。
范闲毫无疑问是个自私地人。他死后哪怕洪水滔天。他只求自己活着地时候,这个世界像是自己喜欢地世界。有花有树有草有虫有鸟有人有诗
酒有金。无痛无灾无血……
如今他深深将自己看成庆人,而不是最开始地国际主义战士,但很可叹的是。他成长成为了一名和平主义者,他希望自己存活的时候,自己子女存活地时候。蜘蛛侠或加藤鹰地那个著名手势可以一直举着。
监察院的自幼培养与这么多年生死间的跳跃生活,却让范闲成长成了一个和平主义者。这看上去显得如此荒谬,如此不可思议。却也从另一个侧面证明了,当一个人躺于病床之上等待死亡之时,所产生出来地执念,可以影响他一辈子。甚至是两辈子。
知道死亡的可怕。才知道应该珍惜生命。
……
……
“我知道你连接犯错的原因。”范闲没有回头。缓缓说道:“我大庆给你地压力太大。陛下这几年虽然一直没有大举征兵,但是一步一步棋落下去,都是在为日后的大战做准备。陛下走地是堂堂正正之路,他已经消除了大宗师的存在。自然不屑用自己大宗师地实力去扰乱天下。”
“他有足够的信心,堂堂正正地征服你们。”范闲忽然觉得舍外的暮日有些刺眼,闭上眼睛说道:“其实我很了解陛下这个人。二十几年前北伐未竞全功,对他而言是个难以接受的挫折。对他而言,大宗师这种怪物根本就不应该存在于世间,哪怕他后来自己也成为了一位大宗师。”
“他有自己地头脑与谋略。他凭借这些就足以征服一切。他对于个人武力有发自内心深处地鄙夷与不屑……然而他却不得不先把大宗师们清扫干净,才能把这种不屑释放到极点。”
范闲自嘲地笑了笑:“我想苦荷临死之前,也看清楚了我那位皇帝老子地执念,所以才会慢慢地在西凉和我朝中布下棋子,想和陛下下最后一盘大棋……只是他忘了。他毕竟已经死了,不可能知道死后发生地所有细节,而且他所寄于希望的海棠以及你。都各自犯下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
小皇帝一直沉默地听着范闲的分析,听到此时,开口问道:“什么错误?”
“你们低估了我地愤怒。”范闲转过身来,看着小皇帝一字一句说:“我敢向你打保票,苦荷临死前的两步棋,都是准备最后落在我的身上,而你却两次试图杀我,不论你成不成功,苦荷如果知道了你地行为,一定会在坟里气的再死一次。”
“落在你的身上?”小皇帝的眼瞳微缩,在心里品咂着苦荷叔祖临死前地交代,脸色渐渐变得地凝重起来,却还是没有想明白,为什么要将北齐存亡的希望寄托在范闲的身上,难道他不是庆帝的私生子?难道范闲真的是一位大圣人?
不,世间最后一位圣人早在庆历五年地时候便死了,范闲只是一个寻常人。
范闲冷笑一声:“当然,苦荷的盘算极好,他把我的心揪地实实在在,但他至死也猜不到一点,我会不会按他所臆想的路子走下去。”
这句话里指的事情太过隐秘,北齐小皇帝更是听不清楚。
“我会自己想法子控制这一切,如果控制不了,我大可轻身而走。”范闲从窗外的暮色中走了出来,离小皇帝的身体越来越近,声音微沉说道:“而陛下您……最好能够多听听我的话。”
“朕为什么要听你的话。”不知为何,小皇帝忽然感到了一丝寒意。
范闲看着他说道:“因为你犯的错误太多,这几年里北齐的朝政虽然被你打理的极好,我本来以为历史上又出现了位了不起的武周,但是终究发现,女人……还是太过易怒,太过心软,支撑不起什么。”
此言一出,小皇帝面色剧变,却又是马上回伏了寻常模样,眯眼说道:“小范大人说的话越来越玄妙了。”
“先前你要杀我,如果不考虑司理理的死活,让太监将她骗出房去,而是用狼桃直接发动攻势,说不定这个时候我已经死了。”范闲站在他的身前,脸色平静地抬着他的下巴,说道:“妇人之仁,在那一刻展现的一览无遗,你让我如此失望,我又怎么敢继续与你做买卖?”
小皇帝的眼睛眯的越来厉害,眯成了两道弯月亮,似乎想用眼帘的缝隙把范闲看的更扁一些,这才好平伏自己心头无限的恐惧与挣扎。
这是他与北齐太后死死保持了二十年的秘密,为了这个秘密,北齐朝廷不知道死了多少人,付出了多大的代价,然而此时此刻,却被一位南庆人淡淡然地说了出来。
“我今天的目的是入剑庐见四顾剑,但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想与陛下你私底下进行一次谈话。”范闲看着他说道:“我要告诉你,如果你还想当北齐的皇帝,从今以后,就不要再试图暗中对付我,相反,你要配合我,听清楚了吗?”
小皇帝牵动唇角,朗声大笑了起来:“好你个范闲,居然想威胁朕?你大可一刀把朕杀了,看朕这战家子孙会不会皱眉头。”
“您的心志实在令人佩服。”范闲眼中带笑看着他,一字一句说道:“杀自然是不能杀的,我只是想知道,如果上杉虎、狼桃等一干北齐重臣,忽然发现他们效忠的皇帝陛下,居然是一个……女人,他们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北齐……战家只有你一个女儿家了,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小皇帝死死地盯着范闲,到了此时,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先前司理理会说,范闲根本不会惧怕自己,反而是自己应该害怕对方,原来是因为对方掌握了自己的命门,那个绝对的命门。
小皇帝沙哑着声音,冷笑说道:“一代诗仙,果然说话有几分愚痴之气。”
当此情形,范闲也不得不佩服对方的冷静与硬气。他沉默半晌后,伸出手指一弹,将小皇帝的发髻弹落,黑发如瀑坠于帝王双肩之上,整个人顿显柔弱之感,然后静室之中便传来嘶的一声……
第三十九章 真正的殿前欢
(毫无疑问,这是庆余年写到今天为止,写的最艰难的的一章,我整整写了五个小时,明天那章也极难,只希望大家满意就好……殿前欢是第六卷的名字,本来这一幕,我是打算放在上卷的,只是后来确认还是放在这卷了,明天的章节名有朝天子三字。)
……
……
这个世界上有各种各样美妙的声音,这些声音可以让听到的人们由耳膜颤至心尖,如触电一般瞬间体味无比复杂的感受——而这些声音本身便是极为复杂和开放性的,足以令人产生极多的联想,故而这种感受也便得极为繁复。
比如安静的稻田下,田鼠啃根根茎时的声音,就像是雨点轻轻地洒落在沙滩之上,沉浸于单相思的村姑坐在田垄上,听到这些细微的声音,谁知道她会往浪漫的正无限还是逆方向去想?
比如悉悉索索的声音,也许是一只水鸟在梳理自己的羽毛,或许是解衣,或许是厮磨。再比如此时窗外剑冢中的无数剑枝,倒插于地,在东夷城暮色的笼罩下,在海风的吹拂中,互相碰撞着,发出轻微的金属脆响,似乎弥漫起一股肃杀的刀戈之气,但若闭上眼去听,或许能听出风铃的柔美感觉来。
嘶这种声音是人类最熟悉的一种声音,是某种脆弱的事物破裂时的随生物,比如晴雯撕扇,比如范思辄当年撕书。比如上京城会馆里,范闲撕下言冰云地白袍,替他仔细地包裹伤口。
声音的魔力在这安静的剑庐房间内展现的淋漓尽致,先前还是愤怒而冷漠互相攻讦地二人。都随着这个声音停止了彼此的语言和动作。
小皇帝身上的素服被撕开了一道大口子,从颈部一直向下,破到了腹部。露出里面地白色内衣。就像是一枚白净地鸡蛋被人小心翼翼地剥开了蛋壳,露出里面娇嫩的内容,又像是一个被包装极好的礼盒,被人撕开了缎带,窥见了里面的宝藏。
此时已是浓春,人们身上穿的衣服并不多,小皇帝也不例外。明黄色的系带上垂着一片破裂的衣衫,看上去有些滑稽,而里面地内衣和胸上那一抹白,却是无比刺眼。
范闲陷入了沉默。必须承认他这一手是下意识的行为。只是在与对方争执不下后,一种恼怒促成的行为,或许也是他下意识里对这位皇帝陛下有某种施虐的冲动。然而当真地撕开了皇帝地衣服,看见了对方平滑地咽喉,和内衣上方绝对不属于男人的娇嫩肌肤。他却愣住了,不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小皇帝的喉节只是一个微微的突起。明显是被人做过手脚。在失去了衣服的遮掩之后,根本不可能逃过范闲地眼睛。
她……是她。不是他的胸部,虽然依然被紧紧地缚在白色布带之下,可是布带边缘,倔犟地女性特征,用一丝溢出地丰盈的皮下脂肪。赤裸裸地出卖了她地真实性别。
范闲的眼睛盯着她的胸部,无比佩服北齐皇室的能力,不知道那些白色系带是用什么材料做的,竟然能够把一对玉兔遮掩地如此之好,没有让任何人发现其中的秘密。
“嗯……发育了之后,再想捆死,难度太大,而且……对身体不好。”他的嘴唇有些干燥。盯着那抹白,忍不住开始想像被白色系带之下。那两团嫩肉该是怎样的被迫变着形。该是怎样的辛苦,不知道等它们出来透气之后。该是怎样的欢喜……雀跃。
跃动?跳动?范闲只是一个机能正常的年轻男子,当确认了北齐小皇帝的性别之后,他必须用这种方法来击碎对方坚硬地心脏外壳,然而真的确认之后,他却有些惘然,盯着对方地胸部,觉得自己地外壳似乎也要被击碎了。
……
……
长发丝丝柔顺自耳畔滑落肩头,这一刹那的温柔,让北齐皇帝有些惘然,似乎内心深处最深底地那抹阴暗,就随着范闲解发的动作,就此散开,再也不会成为压在自己心尖,让自己艰于呼吸的重负。在那一刻,她已经放弃,已经认命,甚至隐隐有些欢喜自己的长发可以这样柔顺地飘下来。
因为她的对面是范闲,这个她曾经无比喜爱过,无比仇恨过的范闲,曾经在他迷醉时,肆无忌惮展现自己柔美一面的范闲。小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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