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追求得到米体书法真髓,对米体沿用的诸字,也做过一些临摹,神似谈不上,形似有的。
二王的书法大家都看过,只是额首。岁数小嘛,能写出这样,不容易了。可没有看到传说中的新体。
接下来转了一下,转到了颜真卿的书法上了,米体里的右角圆转、竖钩陡起与蟹爪钩,都集于颜体。再次转到了欧体上,让米芾沿用了竦削的体势。接着转到了褚体与沈传师行书上,米体中同样多有吸纳二体字势的变化。最后转到了段季展书体,刷字就是从段体得到的灵感。
这才用大字行书,用米体写下了这段话。
“好字。”诸人额然称首。
原来传说中的新字体,师承于这七位大家。
并且这种字也练习了很久,快四年了,郑朗才知道自己是永远不能写出十成的米体书法,可此时也写出了一个五六分。三十个漂亮的大行书出来,让诸人眼前一亮。
但是郑朗前来可不是显摆的。又转到了另一个书体,几乎被人遗忘的元朝大家李惆的书法,他的字来自于晋意,因此抛弃了颜真卿等人的雄犷书意,可是晋书中媚丽轻巧他同样看不习惯,认为前者太过猛烈,后者太过靡丽,皆有失士大夫的风范。
选择这种字原因是它与欧阳修的书法略有类似之处。只是略,后世书法当中很难找出与欧阳修相似的字体,苏米蔡黄都没有学好,哪里还顾得上学欧阳修的?
但这不是主要的。
接下来才是郑朗最需要的,于是在米体字上融合了一些李体字的技巧与笔意,写下了一种新书法。
结合得很不成功。当然,若成功了,也不会出来了。
众人愕然,心里面不解,第八种就是传闻中的书法,融合得很成功,第九种书法,皆从来没有见过,第十种书法看出来了,是想将第八种书体与第九种进行再次的融合,然而融合的结果,惨不忍睹。这个少年为什么做如此吃力不讨好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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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第一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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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郎,不必了,就是第八种的书体,某看很好。”钱惟演道。
“钱公,非是,原来也以为好,可是小子书写几年后,却发现不适。想写好字,必须书如其人。这个道理就象弹琴一样,不是用手去弹,不是用技巧去弹,而是用心去弹,才可成为大家。因此小子愚昧,斗胆尝试再次突破。可一年有奇,毫无头绪。此番出来,就是观摩诸家书体,寻找灵感的。”
原来如此。
虽觉得怪异,可也能接受,谁叫人家是天才呢。仅写一个字嘛,比起他的悟道,还不是毛毛雨?
郑朗转向了欧阳修,道:“请。”
欧阳修有些晕,此时他的书法还没有到达大成境界,既然郑家子想观摩,必然要观摩大家书写,怎么找上自己,于是问道:“京城中的晏学士、大小宋,还有钱公的字,都比我写得好,为何找我?”
“小子知道,然小子不是看字好坏,取新意也。因此,仅取数人观摩,非以字好坏论之,乃以新意取之。”
钱惟演道:“欧阳修,你就不用推辞了。”
若取新意,那毫无疑问,自己不行了,只有欧阳修略可,也没有问郑朗如何得知的。既然有意观摩,肯定做过打听。此时欧阳修没有名满天下,但也薄有才名,郑州离洛阳不远,听到了不奇怪。
欧阳修只好写。
郑朗认真的站在后面看,看他的运墨、运笔、笔锋的舒展。
脑海里有了欧阳修的成名作《灼艾贴》,在故宫博物馆里还看过,但远没有亲眼目睹受益之多。
此时欧阳修书法还没有达到灼艾贴的高度,甚至郑朗在脑海里那个BUG帮助下,若是认真书写米体,并不比欧阳修的书法遑让多少。毕竟小欧阳才二十几岁,真正拿毛笔时间更短。
但能看到后来欧阳体的一些风范。
有可能因为是常期用芦苇杆写字的原因,喜欢用干笔枯墨,作字很瘦。干瘦字有一个显著的特点,写不好,往往流于寒俭瑟缩。就象一个人一样,无论审美观是丰腴或者苗条,可太胖了终是不美,或者瘦得象小竹竿一样,也显过了。
字同样也会带来这种审美观。
欧阳修却很好解决了这个矛盾,比如露锋,瘦字的必然,可不流于浮尖,侧笔因为瘦容易轻佻,于是下笔时沉着有力,结果造成了他的字有一种独特的风味,是清癯而不是寒俭,是峭拔而不是枯瑟,再有意的将字体张开,变得方阔,看上去自有一种弘儒学者风采。
这也是字如其人!
不过三十个字太短了,眨眼就写完。
郑朗又道:“欧阳推官,能否多写?”
不提如今郑朗的名声,看着他眼里渴望的神情,这位未来的大神也不能拒绝,既然这句话出自《孟子·离娄下》,于是接着则可以祀上帝,一直写下去,到这篇文章结束,而不相泣者,几希矣,大约有五百来字,这才住笔。
写完了,郑朗也看完。
然后闭起眼睛,仔细的回味着这位大神每一个用笔的手法。
有可能是因为天生的,有可能因为硬盘带来的影响,这一世记忆力很好。此时,默立,脑海里却开始放起了小电影。
众人不敢打扰。
这有可能是大宋百年罕见的超级天才,看到字没有?外面流传着他创造了七种新书体,未见,但纸上已经有了三种新字体,一种成功了,一种成功了一小半,一种很荒谬,这也是了不得的大事。
谁曾在与他同样大的时候做过类似的壮举?
默想了良久,睁开眼睛,道:“谢。”
说着深弯下腰去。
这也是一种指拨,当受之。欧阳修还是谦虚的说道:“勿用。”
“可否将这份字赠予小子?”
“行,但你这份字也要留给我。”欧阳修笑道。
“喏。”又转向钱惟演,道:“也谢过钱公抬爱。打扰了诸位的雅兴,小子有愧,这就告辞。”
“不急,不如留下来,一道晚宴。”
“小子还要想一想。”
人家难得出门,就是为了悟字的,钱惟演不好再强留。看着他出门离开,钱惟演爱惜的说:“此子颇有魏晋风流人士风范。”
“然也。”谢绛道。
传言是传言,今天是亲眼所见,钱惟演虽到了洛阳,也是宋朝有数的大佬之一,可是这小子不亢不卑,举止从容,很难得了。
钱惟演又看了看桌上的字,想到宫中的那个老太太,城府很深的,自己每一次与她谈话,都是小心翼翼,不知这小子哪里生出的胆气。或者出身良好,再怎么出身,还有自己出身好么?
只能用天生异禀来解释。
又看了看欧阳修,他日之后,此二子必将成宋朝的奇葩。
……
郑朗没有走,就关在客栈里,临摹了两三天。此时,索性连学业都放了下来,不突破没有心境,强行学习进展也不大。
有时候需要纸绢笔墨,就托两个小丫头出去卖。
还是闭门,不过是闭了客栈的门。
江杏儿长得俏,终于又传到钱惟演耳朵里面。这一群雅人们闲得无聊,玩牡丹花,游龙门,正好蛋疼呢,于是老钱带着一群得意的才子们,又来到了客栈。
看到了奇怪的一幕,郑朗正盘坐在床上,象一个小高僧。钱惟演要问,江杏儿轻声道:“钱相公,轻声,大郎在想学问。”
“想学……问?”
“嗯,奴问过,大郎说,学习要多看多读多写,还要多想,只有想明白了,才算是学到手的。否则就象科考贴书对墨义一样,成为一个书呆子。”
这确实是科考的弊病,可让眼前的少年怦击得一文不值,众人皆无言。
钱惟演喃喃道:“非如此,怎能悟……道呢?”
这句话说得乍就那么别扭?
但尹洙盯着桌子,再次“咦”了一声。诸人顺着他的眼光看去,桌子有一些东西。第一个就传说中的茶壶。
是一个摄球壶,也就是壶盖没有顶纽,仅是一个纽球,用来揭开茶壶盖,壶身也是圆球形。
可十分雅致,壶身上用简约的图案浮绘着几根竹子,竹干笔直向下,叶子自然披挂,能看出来四周安静无风,一人坐在竹子下弹琴,头顶是一轮明月,两朵浮云直连着壶盖,使壶盖与壶身成为有机的一体。另一边还有一首诗: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
物雅图雅诗也雅。
古拙雅约,是紫砂壶的必须前提。
制壶时切记有三,一不可沾富贵之气,也不能沾寒酸之气。二不可占激烈之气,也不能悲苦无病自吟之气。三不可搞先锋派抽象派搞得太过头了,这是对紫砂壶的严重亵渎,也不可太过古板。
这件紫砂壶也是郑朗得意之作。只是颜色略略让他不满,藏青色,用于月夜亦可,终没有晕黄来得美观。只能说比朱红、肝红、鹅黄、靓绿稍好。于是此行,也将它带了出来。
看到了,都是喜欢这玩意的,不一定是紫砂壶,只要是雅观的物事,这几个人无一不喜欢。
嗟叹良久,可还没有边上一幅黄绢上的物事让他们感到惊讶,看了看,又回头看着欧阳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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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洁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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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五章八十六章小修了一下,想多码些字,有些躁了,原来修改了三遍才上传的,这两章只改了一遍。再说一下,有人说笔法很怪,有善意的有恶意的(都删了,汗),以前我的书有的读者看过,很臭很长,兴唐前面在尝试突破,后面又还了原。这本书还是在尝试,想用一种简洁的笔法去写。这算不算小郑同志在悟道?看在我努力突破上,若不适应,请谅解则个。第三更送上,晚上还有两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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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黄绢上的字几乎与欧阳修写的一模一样。
若不是字稍大,都怀疑是郑朗用黄绢摹拓上去的。
当然,细看还是有些细微区别。
欧阳修苦笑,难道我写的字十分好学?
郑朗选择了黄绢也有他的用意,不管怎么说,欧阳修的字过于峭拔。特别写在白纸上,十分显眼,用黄绢的柔和色衬托一下,能减弱这种峭拔所带来的生冷感。
但论冷,他下面要拜访那位的字才是高冷。
此时,郑朗正坐在床上,脑海里不停的将各种字体翻动,主要沉思欧阳修的笔法与书意。但终于被诸人惊醒过来,睁开眼睛,从床上跳下来,道:“见过钱公,见过诸位。”
“闻听小郎在此没有离开,某过来看一看。”
“钱公抬爱了。不过小子确实也准备离开。”本来还想再想两天,然而钱惟演都找上了门,以此老爱才的德性,弄不好,能与刘知州抢自己这个后生。
“这么快。”
“不是,我还要去河中府。”
“去河中府?”
“我要观摩一下范判官的字。”
听到范判官,众人脸上露出古怪的神情。
“诸位误会,小子此行是悟字,对字不对人,对字不对事,对字不论贵贱。”
说动身就动身,钱惟演看着他那辆牛车,很想说一句,某送你一辆篷车吧,外加两个美妓。牛车简陋了,美妓是用来服侍的,郑朗身后两个小婢长得固然清秀,始终岁数小了一些,不会侍候人。也许郑州这个行首江杏儿稍大,然而看她收拾字时恋恋不舍的眼光,多半心思放在字画上面了,侍候人,估计很成问题。
想得无比周到。
这也是他怜才的表现,不然今年即将到来的冬天,小欧阳他们困于龙门,不但送美妓、送酒送菜,还送厨子。后面有几个人能想得到?
但是想到此子在宫中,连老太太一千金都拒之如草履,自己好意,未必会接受。于是隐忍未说。
目送着郑朗远去,钱惟演懊恼的说了一句:“哎呀,我都忘记问一件事。”
尹洙奇怪的问:“钱相公,是何事?”
“他观摩了范仲淹的书体后,接下来会选择那一人?”
是啊,此次出行,连青年欧阳修都被他选中,不可能仅观摩俩人。几人在回去路上不停的猜测。
好奇心是害死猫的,猫还在吃老鼠,不过小害了郑朗一下,本来只想安静的观摩,然后细细领悟,因为这几个蛋疼得厉害的大神不断的猜测,于是事情再度传扬开来。
……
消息还没有那么快,河中府未听到。
但郑朗做了一些避讳,直接到衙门前递拜贴。
听到郑家子前来拜访,范仲淹又惊又喜。心中十分高兴,他上书是尽一个臣子的本职,可这小子在宫中侃侃而谈就不容易了。并且正是因为这小子的举动,导致言官一起果断的站出来。看一看,老太太这两年安份的。
始作俑者其实是他,与郑朗有何干系?顶多郑朗催化这个过程的加速。但若考虑到郑朗的年龄,真的不容易。
可还有些惊讶,这小子来有何贵干?
有的人到了一定地步,也等于有了地位。河中府也就是原来了的蒲州,有盐池之便,百姓不算贫困。府衙里并没有多少公务,听闻郑朗前来,官员们一个个凑趣的看热闹。
范仲淹只好让他进来,劈开第一句话就问了一句:“郑小郎,你为何来到河中府?”
因为前年的事,两人之间就象有一根绳子,紧密的联系在一起,提到范仲淹,人们会想到郑朗,提到了郑朗,人们会想到了范仲淹。但两人只是道义上的契合,若是仰慕,可以通信,可以能在巧遇时,寒喧一句。若是特地来拜访,就着了形迹,不大好。某些时候也需要避讳的。
范仲淹不是为了自己担心,是替郑朗担心。
但他考虑问题时,还将郑朗当作了一个十四岁的少年。
郑朗在衙门递拜贴,正是为了这一点。范仲淹不想害了郑朗,郑朗也不想害了范仲淹。徐徐将原委说出来。
原来如此,真相让范仲淹哭笑不得。
但河中府官员一听,大叫妙,范判官,小郑子,你们就现场交流一下吧。也让我们过过眼服,甚至有可能还是书坛佳话呢。
范仲淹一摆手,道:“且慢,让我问他几个问题。”
“请问。”
“那个欧阳修字写得很好吗?”
这小子眼光特高,连钱惟演的字都没有学,选了欧阳修的,可自己并未听闻欧阳修书法有多好,因此问一下。
“我在西京说过,对字不对人,对字不对事,对字不论贵贱,不是指书法好坏,而是指新意。”
现在欧阳修的字肯定不及范仲淹,但仅在书法上的造诣,真实比较起来,一旦两人到了大成的时候,欧阳修的书法还是稍胜一筹。
这样解释就通了,范仲淹又问道:“你此行大张旗鼓而来,可曾想到过学业?字可以慢慢练,学业必须跟上,别忘记,你与崔家的约定。崔知州是刻意激你用功,本是好心。然而你现在也薄有名声,一旦约定前不能实现,到时候皆骑虎难下。这几年事务又多,科考不能正常举行,有时一年,有时候能隔四五年。国家又不会为你的约定而特开先河,刻意举行科考。你要实现约定,更要提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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