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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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 第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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颠覆,胆大妄为,会有什么结果?这个国家制度的完善,也是一点一滴在前人的基础上逐步改进的。没有尊敬畏惧之心,要么实施法家,此非我所愿也。要么离经叛道,更非我所喜也。更不要说尊师重道了。还有何道可悟!汝去吧。宋伯,备马,将他送回京城,若他父亲离开了京城,直接送往江宁!”

    是不是很玄?

    但放在郑朗与王安石这个层面,一点也不玄。

    这才是真正的观一叶而知秋,若心性未稳定能教,为了宋朝以后减少一些麻烦,郑朗可以教一教。心性稳定,特别是王安石的心性一旦稳定,就是孔夫子前来,也未必能教得好。

    小石子是听出来了,可也迷茫了。

    但他很机灵,不能让郑朗将他送回去,一送回去,什么机会也没有了,伏下说:“晚生知错,晚生知错,一定要尊师重道。”

    说着,用头叩地,叩得嘭嘭作响。

    大娘看不下去,连忙将他扶起来,对郑朗埋怨道:“他还小,懂什么,你小时候岂不更顽劣?莫要将人家吓着。”

    又看着小石子的头,这几下叩得真响,红肿起来了,心疼地说:“傻孩子,别听他的话,郑家是我在作主。”

    郑家是你做主,可你不能授我学问,又用眼睛可怜巴巴乞求着郑朗。

    “不是我不授你,一是我没有时间授你学业。二是道不同也。陈寿曾言,三国时人皆论诸葛亮文彩不艳,为何三国多篇丽文湮灭尘埃之中,而亮一表留传千古?无他,一为忠节,二为谨慎小心。吾胸也大,吾志也远,”这是郑朗第一次承认自己也有些远大的理想,但又说道:“可是吾对前辈虽疑而重之,对治学更是如履薄冰,战战兢兢。吾不是夫子,不择人而授业,没有本事做到。所以道不同,不相为谋也,更不要说师承传递!”

    俺们不是一路子人,别拜我为师啦!

    大娘心软,郑朗没有办法,说完回后院去了。

    但让这个倔相公弄得一点心情也没有,读书读不下去,绘画也画不好,弹琴没有心情弹,***,咱怎么被这小猛人盯上了?

    刚在屋中走来走去,江杏儿说道:“郑郎,你来看。”

    将郑朗拉到院外,小石子站在哪里,双手拢在袖子里面,头微微下垂,这是标准的弟子礼。就站在大太阳下面,不顾晒得一头大汗,行这个弟子礼,动都不动一下。

    他在晒,几个娘娘不知如何是好。

    郑朗更蒙了,道:“你进来坐。”

    小石子走到屋中,坐了下来。

    郑朗看他眼观口,口观心的样子,反而坐不住,从椅子上站起来,他一站,小石子也站了起来。也不说话,不敢说了,怕郑朗埋坑,等着他往下跳。可这样下去,郑朗如何受得了?

    郑朗被他弄得没有办法,最后说道:“行,我可以答应你,但有几个条件。”

    “请先生明示。”

    “第一个条件就是以后称呼不能以先生后生、晚生自称,若称谓,称兄台,解元,或者贤弟,或者官职。”

    “不是……尊师重道……”

    “你少来,之所以这样做,是我不想收学生,年龄太小,仅做学问交流。”

    “我不敢。”

    “不敢你就回去。”

    “……喏。”

    “第二个条件,我让宋伯用车载你到凤翔府参见凤翔府尹,顺便替我带一封信给他三子。”

    “凤翔府?”

    “嗯,但此行你不仅是替我带信给司马知府,我信上也会说明事情原委经过,他家非是你我两家。乃晋朝司孚后裔,家资丰厚,幼年时为了安心读书,曾将数十万缗钱的财产让给伯父与叔父。”

    这也是一件美事,不过郑朗怀疑多半是这几个叔叔伯伯们,趁司马池幼年丧父时,将司马池家产变相侵吞了。可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尽管就是那样,司马池的家产也远远超过了郑家,王家就更不用提。

    “而且此人耿直,很有官声,曹利用冤死时,正是此人先倡大言,为曹相公辨白。论家资论学问,司马知府让我感到很惶恐。但这一行,我是让你邀请他三子司马光一道来郑州,大家相伴,一道学习进步。”说到这里,郑朗又摇了摇头。没有办法,只好来一个酸碱中和,让这一对冤家从少年时就呆在一起成长,保守的学习激进的,激进的学习保守的,再加上自己这个温和派,说不定能对国家产生帮助。

    但这也是在走钢丝,弄得不好他自己会有很大的麻烦。因此还有后面一个条件。

    “我一封信恐怕力量不足,就要靠你游说,若办不到,我还是将你送回去。”别来折腾我,去折腾司马池去吧。

    “喏。”小石子坚定的挺起胸膛说道。

    虽然司马池有官声,那又如何,如今郑解元名满天下,一道学习,恐怕就是司马池同样会动心。况且郑家几个娘娘人心肠好,家产也可,不会委屈那个司马家的小三子。

    这个比较有把握的。

    “但不仅游说他前来,我还有一个条件,以后大家相处,只能争辨,不能争执,包括以后进入朝堂为官,省得丢人现眼。”

    “郑解元,我知道,要尊重,听你的话。”

    “不是听我的话,是互相交流,不要吵闹,但不是让你办到,而且让他家那个三子前来郑州,还要同时也答应这个条件,这才是最难的地方。若你做不到,依然回去。”

    俩人相处,多半是王安石会吵起来,可这个司马光同样不是一个好惹的主,阴阳怪气的,一手手施展出来,厉害无比,让人防不胜防。

    小石子想了一会儿,听说过,这个少年似乎从小就聪明,就不知道郑朗如此慎重有何用意,但大约自己还是能办到的,说道:“让我试一试。”

    然后说走就走,十分急迫。得将这件事办好了,不然心中始终是十五个水桶,七上八下的。

    看他风风火火的样子,郑朗也在揉脑袋,这一刻,他终于体会到刘处某些时候的心情了。

    ps:这三个人呆在一起,是不是会很好玩?

    *J

第一百七十章 走钢丝(上)

    王安石走了,还留下许多事要郑朗收拾,先派人到京城寻找王益。很古怪,王益没有留下一封信就走了。郑朗听说后,开始不解,难道王益家子女多,不在乎这个儿子?后来终于会意,敢情好,儿子赖上自己,老子在后面装聋作哑。

    郑朗想明白后,心情更郁闷。

    不过很快让他高兴的事到来,千盼万盼,将大神盼来。范宽被小皇帝召到京城,授了官职。实行伟大清高的风范,也要外在的生活支撑,所以孔夫子虽说士志于道,而耻恶衣恶食者,未足与之议也!但也说易安于富贵难守于贫贱。

    若吃都吃不饱,连小石子也要去摘人家的瓜卵子,如何去守德?

    知日所以能清高,是有充足的香客香火钱,能满足供给,维持生活。

    因此,范宽就这样被召进了富贵乡里。小皇帝还是不错的,给他立授了一个小散官,亦无不可,毕竟要替两位太后画像的,又不象郑家子,马上科考,就有了政治前途。

    太监又带着他看了看皇宫,需要范宽熟悉一下宫殿,这才能在画像画背景,呆了十几天后,送到了郑州。同时也说明了绘画艺术如今的地位。为什么是范宽迁就郑朗,而不是郑朗迁就范宽呢?

    也没有人说不好。

    但郑朗很高兴,远远的迎了上去,恭敬的施了一个大礼:“见过范翁。”

    “不敢当,”范宽从御驾马车上跳下来,连忙扶着他。京城没有多少老百姓听过范宽的大名,关中却有许多老百姓听过郑朗的大名。范老夫子同样听闻过。

    郑朗如此恭敬的态度。还是很让他欢喜的。虽然早就听说郑家子性格温润,以前未见过,这幅长轴有可能一画就是几个月,若不象传闻中那般,怎么办?

    悬着的心,随着郑朗这个大礼,终于落到实处。

    郑朗也看着他,六十多岁了。头发花白,一缕长髯,面容倒很清瘦。知道他还能活上一段时间,不过若不是自己提议,这个大神也只能一辈子埋没下去。直到死后才渐渐扬名。

    再参见随行的太监,将他们迎到屋子里,寒喧了几句。送范宽前来的太监态度同样很恭敬。阎文应都惹不起了,更是咱惹不起的。别的不说,自从郑家子走后,小皇帝最少问过十次,郑家子在郑州如何了。

    看到宫里的大太监对郑朗如此小心的说话,范宽一颗落下的心。再度悬了起来。郑朗没有傲气,别当真,虽然小皇帝给了面子,自己如果傲慢,惹起众怒,小皇帝同样保不了自己。

    比如郭皇后……

    给了赏钱,又很客气地将太监与亲卫送走,只留下范宽与他的妻子。但不是住在郑家的。郑州官府出了资,在郑家附近盖了一栋房屋,让范宽暂时安顿。毕竟是替两位太后作画像,在这时代,同样是一件大事,这点花费不算什么。

    官府在盖,郑家同时也在盖。两位未来的大拿十有八九会到来,虽说是少年人,后院之中还有四儿与江杏儿,多有不便,因此就着原来的后院。又盖了几间房屋。

    本来郑家在村口处略有些孤单,但几个月后,似乎形成一个新的小村落。

    带着范宽夫妻到了临时的新居,坐下来商议如何合作绘画这幅长轴,顺便沾一下光,郑朗向他交流询问绘画心得。

    郑朗已经开始在动笔了。毕竟不象范宽,人家是职业画家,自己不行,还要将主要精力放在明年省试上。长轴一共分成十二幅小图,两位太后各六幅,不是九,九是阳刚极数,六才是阴爻极数。这样分配很不公平,老太太一生六幅图是画不完的。倒是李宸妃六幅图也多了,能找出什么事迹来?

    这种情感也表现在绘画上。

    老太太的六幅图,画得唯妙唯肖,离开四川,背景要范宽来画了,画四川的大山大水。到了京城卖艺,不是有意彰显老太太出身寒微,而是一种夸奖。看看人家出身就这么低微,却取得了让许多须眉羞愧的成就。其实老太太数次穿兖服拜祭太庙也是这个意思。我一生的做为,当得起这身兖服。

    在张耆家中苦读,这是老太太成长的最关健一个步,若没有这十几年的苦读,老太太很有可能泯然众人矣。与宋真宗在宫中摆酒,悄悄庆祝加冕皇后。这事儿一直让老太太很郁闷,不过比起小皇帝身边的那个皇后,她要幸运得多。

    指导小皇帝读书,边上还站着几个大儒,不过大儒需隔着帘子的。然后是早朝,下面诸多官员,这个不难,许多大佬郑朗已经认识了,就是工作量很大。老太太坐在帘后,看着眼前的许多奏折,双眉紧锁,考虑着国事。

    但轮到李宸妃,郑朗怎么画也没有画好。

    不能马虎了事,否则这些君子党们又要做文章了,并且这些君子党大半对老太太没有多大好感。

    谈了一会儿,给了郑朗很多启迪。看了看天色,说道:“范翁,你看此处可习惯否?”

    “郑解元,在此我倒是很习惯,与家乡相比,就是山少了些,多了一些田园气息。只有在京城里……”

    “京城里怎么了?”

    “富贵有了,可是觉得很不舒服,”范宽说到这里,不由的摇头,陛下对他十分恩宠,在京城赐了府邸,还赏了大量钱帛,画院里带了一个散官职,每月不做事都能领到一些薪酬。按理说这种生活是自己梦寐以求的,可不知哪里出了差错,似乎活得很压抑。

    两人研究了一下,最后郑朗说了出来:“范翁,你呆在终南山,生活清贫,可是自由自在。在京城里领了陛下的恩情与薪酬,必须要对陛下付责任,至少要完成陛下偶尔下达的差事,有了束缚。”

    “对,正是束缚。”说中了范宽的内心,范宽激动的拍了一下桌子。

    “鱼与熊掌只能取一,二者不可兼得。”

    又说中范宽的内心,在关中过着无拘无束的生活固然是好。但在京城似乎也不错,衣食无忧,京城的繁华也让一家人很开心。不知如何选择,问:“若是让解元选,如何作选?”

    “既来之。则安之,想得多,反而不美。”

    “倒也是。”

    然后送郑朗出门,回头对自己婆娘说道:“此子果然很聪慧。”

    “那还用说?”

    不过范宽还心存一些顾虑的,毕竟两者地位差距太大,这种差距看是看不见,真正郑朗说起来仅是一个举人,一个举人想让范宽低头是不可能的。可能实实在在的感觉到。

    但交往的时间长了。才知道郑朗对他的尊敬是发自内心,并且知道他喜欢酒,人还没有来,就从郑州城买来了几十坛最好的佳酿储放起来。而且郑朗的温润也让人喜欢。

    这让范宽很开心,甚至还将自己珍藏的十几幅画送给了郑朗。郑朗看到这十几幅,其中还有一幅居然是范宽的成名作《雪山萧夜图》。他开心了,郑朗更开心了。

    仅凭此一图,老先生。你慢慢喝,俺供你喝一辈子老酒。

    从中挑了三幅画放在作坊里刻丝,那幅《雪山萧夜图》没有舍得放进去,等到以后织工技艺更加成熟时才敢拿出来。那可是未来的国宝!然后将这些图画郑重的放在柜子里,里面还有小皇帝送的几幅字稿。

    有时候打开看,一边看一边偷偷乐。

    江杏儿与四儿十分不解,自家小主人在干嘛呢?

    她们那明白郑朗的内心。这些字画,可是前世想都不敢想过的奢望!

    然而发生了一件让郑朗哭笑不得的事。有一幅范宽的画作刻好了,上面还有自己写的跋文,然后将它放在店中。范宽的画与郑朗的字,应当来说。是一件很相当益彰的作品,可结果最高出价的人仅出了五百缗钱,也就是二百五十两银子,五十金!

    但一件绘画刻丝作品,人工成本、出现的残次品带来的损耗、朝廷的税务,仅本钱平均每幅就接近了三百缗钱。这个五百缗还包括了郑朗的字,范宽也参预了两位太后遗像绘作所带来的新名气,以及其他的一些隐形价值。

    不卖!

    郑朗立即将这幅刻丝作品撤了下来,既然世人喜欢自己的,那么只卖自己的作品。也没有敢告诉范老先生,怕伤他的自尊心。

    不过刻丝收益,出忽郑家所有人意料之外,本来也没有打算盈多少利的,结果现在别看一个月仅售两到三幅作品,所获毛利,都在整间店铺之上。到了此时,郑家的经济情况才正式渐渐转好。

    短暂的安闲生活很快过去,头痛的事来了。

    王安石此一行很快,并且很顺利。见了司马池后,将郑朗的信交给了司马池。

    司马池将信打开一看,让郑朗猜中,很迟疑。他自己就是进士出身,是一个学问人,而且家境良好,三子读书上进,没有那个必要到郑州。况且自己人在凤翔府,郑家在郑州,离得太远了。

    这时候王安石说了一番话:“贵郎跟在府尹后面是学吏治还是温习知识?”

    司马池是一个温润君子,知道这小子要说什么,还不得不答道:“学知识。”

    自己儿子不是郑家子,才十四岁,学什么吏治,传出去岂不笑掉人家大牙。

    “府尹不欲他眼下学吏治,何固不放。昔日左师公说赵太后,左师公曰,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媪之送燕后也,持其踵,为之泣,念悲其远也,亦哀之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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