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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交易
这武士却大笑起来：“罗将军不愧是大陈新军统领，果然眼光敏锐，本王佩服！”我当即对他抱拳行礼道：“大王气势非凡，无论作何服色，都难掩王者气概！”真正的高大王更加欢喜：“来人，设宴，本王要宴请天朝贵客！”我笑道：“多谢大王厚爱，请容末将先回驿馆更衣！”高大王对那冒牌大王道：“你去安排歌舞。对了，”他又对我道：“听说将军夫人也来到鄙国，就请将军携夫人同来吧。”我连连致谢。不久，李昌在坐马车来接我和蕊珠。他异常高兴道：“罗将军，你果然聪明，居然认出了我家大王的伪装。”我问：“他为什么要装扮成这样？”李昌在悄声道：“大王姓高，个子甚矮，一度被突厥使者嘲笑。竟成了大王的心病。他接待来往的使者，就喜装扮武士试探他们。凡是对他尊重的，他就厚待他们。凡是对他不敬的，嘿嘿，别说谈判了，只怕走不出我国国境，就会发生意外。但象将军这样一眼识穿他身份的，倒真是少见。”我暗想：他那副架势，瞎子都看得出来。那些认不出来的使者，只怕是故意轻慢吧。只是没料到他气量狭窄到如斯地步，会为了些须言语之辱暗害使者。高大王的宴会在别宫。参加宴会的除了蕊珠和我，陪客是李昌在。我们的小桌上摆满大大小小的碗碟。揭开盖子一看，除了少量的新鲜鹿肉外，多数是腌肉、咸鱼和一些豆子。连馒头都作成极为精细的形状放在小玉碗内，仿佛是什么珍贵佳肴。我暗想，高句丽到底贫寒，连百济都不如。回想起大陈那种奢华的生活，不禁恍惚起来。蕊珠捻起一个小小的馒头，微微一笑：“在海上漂流久了，现在看到这小东西，觉得好生稀罕呢。”蕊珠的高句丽语说得很慢，但语调婉转，我听着也柔肠百转。海上漂流，仿佛成了不小心掉进的一个噩梦，好在梦已醒来。高大王哈哈笑着，问了一些我们航海的情况，才道：“本王一向认为，汉人才是华夏正宗。大陈才是真正的天朝。可惜海路隔绝，陆路又有强隋，难以通商。久闻南朝繁华，上次昌在带回的丝绸，宫中的娘娘们无不喜爱。唉，不知何时本王也到南朝走一遭才好。”这时，二十来个高句丽女子上前献舞。这些女子穿着宽大的群裾，舞姿简单，还算齐整，周围随侍的宫中仆役已经看得入神。我勉强待她们歌舞完毕，才对高大王道：“大王，罗艺千辛万苦来到贵国，还望大王完成对我周大将军的承诺。”高大王一边撕着腌肉，一边道：“什么承诺？罗将军，你到了我国，到底有何打算？”“我想借兵，”我坦然道：“隋国军队集中到了长江沿线，我想从大王这里借兵，进攻幽州。”高大王吞下一块肉，用袖子擦着油腻腻的手指，对李昌在道：“幽州现在形势如何？”李昌在忙起身答道：“大王，北隋的兵力基本上撤到沧州了，连幽州原总管阴寿也调往南方。突厥已对隋称臣，崤山一带也大大减少了兵力。目前北隋对幽州是散放，靠慕容家的轻骑兵维持次序。但——”“但什么？”高大王追问。“靺鞨七部中有四个部都臣服大隋，北隋在他们的东边防线不再重兵布防。”我大喜：“大王，这就是机会！末将等的就是这样的机会。”高大王左右看看，犹豫道：“自从三年前营州刺史高保宁叛乱被杀后，我国已经不敢西进。罗将军，你也听到了，突厥人对中原虎视眈眈，他们也主动称臣，小心谨慎。”我惊讶的发现这位高大王身上有着大陈皇帝的特色——优柔寡断，不，不仅仅如此，他是优柔寡断与野心重重交织。他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焦躁，所以必须不断派兵去攻打百济，只有通过攻打弱小的百济，才能勉强舒解他对西方物产丰富的大地的饥渴。蕊珠忽地柔声道：“大王担忧北隋知道高句丽暗助罗将军，大王可以无须出兵，罗将军士兵足够，只是缺马。不知道大王能否提供马匹呢？”高大王瞄了蕊珠一眼，他这个神态让我大为不悦。我能清楚的读出他眼神中对蕊珠的不屑。不过想到金菊子说过高句丽女子地位低下，便立即道：“大王，罗某内子所言正是罗某所思。”高大王疑虑更深：“罗将军真是大陈人？本王怎么觉得将军象鲜卑人？”“鲜卑人怎么啦？”“鲜卑人对女子尊崇。将军对夫人言听计从，倒似鲜卑男子。想那大隋皇帝，何等威风君主，独孤皇后一旦咆哮，他竟躲起来不敢见她。哼哼，我高句丽男儿可不会这般窝囊。”蕊珠淡然道：“有人与虎豹比试威风，有人与羊兔比试强悍，各族各风，如何相同得来？我们将军是汉人，与鲜卑人无关。”高大王哈哈一笑：“罗夫人好生厉害！只是本王连马匹也不好提供，因为军马上都有我国印记，大隋皇帝质问起来，还是抵赖不得。”我当即道：“原来如此！那么罗某出钱购买骏马，购买粮草，想必大王不会为难了吧？”高大王面露喜色，大步走到我面前。我赶紧起身，他举杯与我相碰。我一饮而尽。他频频点头：“本王命人收集骏马，是与将军作交易。将军以之进攻幽州，是将军的主意，与本王无关。”他起身，踮起脚尖，努力想拍到我的肩膀：“罗将军，你如能攻下幽州，本王就封你为我高句丽一等侯。本王再联合靺鞨三部和契丹诸部，共同进军隋地。如今隋军与贵国军队还僵持在长江沿线，一旦我们在北部大破隋军，贵国军队北上，整个北边都会成为我们的囊中之物。”他几乎将整个人吊在我的右肩膀上，左手却指着宫殿上悬挂的地图：“这可恶的百济自以为攀上北隋，就断绝本国的海上通途，还勾结扶桑国，与我国抗衡。哼哼，本王一旦占领幽州、营州，头一个先灭了百济！”我轻轻把他肥胖的胳膊从我的肩头卸下，拱手道：“那么大王，罗某是否可以认为，罗某在未曾全面占领幽州前的所有行动都与贵国无关。一旦占领整个幽州，贵国才会和我们联手抗隋？”“不错。”高大王笑得眼睛都眯缝起来。我想了想，突然问道：“大王，幽州没有隋军重兵，大王为何还是如此谨慎不肯西进呢？”高大王面色大变，并不回答。李昌在起身道：“罗将军，晚膳时间结束，何不先回驿馆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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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软肋
回到驿馆不久，李昌在来访。他尴尬道：“将军，大王要卖马匹与你们，在下事先不知，将军请不要见怪。”我笑了笑：“还好我有先见之明，居然还真带了金银过来。不然只好先抢了你们的钱财，再来买你们的马了。”李昌在道：“大王就是这个脾性，坚决不做亏本的买卖。只怕你们进入幽州后，得全部靠自己打拼了。”我反拍拍他肩膀：“我已经明白了。但我还是不明白他为何提起幽州表情就那么古怪。”李昌在叹了口气，解释道：“罗将军，你有所不知。我们大王最怕的就是攻打幽州了。”“为什么？”“鲜卑慕容一族，一向马快箭狠。燕国时代，灭我族先祖扶余国，害得我族百姓飘散流离，往东迁移。我高句丽人趁中原大乱之际，本欲重回家园，谁知慕容家族的军队继续追击，我们被迫收缩到这半岛之上。前几年高保宁叛变北隋，和我们联手。幽州原总管阴寿利用慕容家的鬼军破高保宁，一仗就杀我国士兵五万余人。我军迄今难以恢复元气。大王提幽州而色变，与慕容家大有关联啊。”我想了想：“你们与鬼军多次交手，他们行军有什么特点？”“鬼军以骑兵为主，他们人数不多，大约一万人，分布在慕容家不同堡垒。移动起来，异常迅速。相互之间又用信鸽联络，各自呼应，很快形成包围之势。因为神出鬼没，手段残忍，一般军队都不愿意与他们交战。”我暗想：这个法子倒好！“对了，幽州城池守军多吗？”“这个倒不大有。因为骑兵势力太强大，与其死守城池，不如机动作战。何况那些城墙，老实说，怎么挡得住骑兵的攻势？”我握住李昌在的手道：“昌在，百济合作后，我已经把你当作最好的朋友了。”李昌在笑起来：“罗兄弟，我会尽我所能帮助你们！有时光是想一想我们能占领幽州，光是想一想，就让我热血沸腾。中原啊中原，想想当年扶余国的传说，昌在真想感受在中原居住的味道。”我心道：“我们”占领幽州，他娘的，你们不出兵不出马，连粮草还要敲诈老子的银两，老子怎么和“你们”一起占领幽州？我想着想着，面上只管哈哈大笑，愈加亲切的拍拍李昌在的手：“好！好！好！那我们先训练骑兵！”李昌在更加开怀，笑着笑着，他突然狐疑起来：“罗将军，你的笑容好生熟悉，倒象一个什么人似的。”李昌在走后，我对着一个简陋的铜镜龇牙咧嘴，怎么也没看出象谁。这时罗岭进来汇报买马的情况，我随口问道：“我笑起来象谁？”罗岭对我做了个鬼脸：“象你自己呗。”我又做了个笑容：“现在呢？”罗岭呆了一下，突然叫起来：“老天，爷。你这个那表情太象周仲安了。”采办六千余匹战马并不是容易事。尤其是在北隋大规模收购马匹之后，高句丽本国已经没有合适的战马了。我们只能派人去突厥收购。但收购战马又是件敏感的事情，稍有不慎就可能引发战局的波动。李昌在建议我们在平壤附近驻扎下来。我知道性急不得，却不愿意距离这性情多变的高大王太近。李昌在又提议我们到鸭绿水以北驻扎，一方面靠近北隋，便于探听消息，另一方面方便我们一百匹、一百匹的慢慢收购骏马。鸭绿水以北，辽水以东有一个荒废的小村落叫燕然村，三年前高保宁叛变之后，北隋远征军杀进高句丽，全村人口被鬼军屠灭，只剩下一些残破的房屋。村庄群山环抱，中间有块不大不小的平地，正好可以训练骑兵。我们到达燕然村时已经入秋。北地天气冷得快，初秋已是寒风瑟瑟。如果不是李昌在给了我们一批冬衣，真难以想象如何熬过漫长的寒冬。房屋修葺后，我们又伐木建了些新屋。山上颇多野兔野鹿，可以补充粮食的不足。夜晚，蕊珠和我住在一起，听得窗外寒风呼号，宛如无数的鬼魂在山间游荡。蕊珠辗转难眠，起身推开窗户，忽地惊叫起来：“将军，快看，鬼火！有鬼火！”我赶紧抱住她。窗外的旷野，是一点点碧绿的火光，星星点点，时明时灭。我柔声道：“莫怕，莫怕，有我保护你呢。”蕊珠嘤嘤哭泣：“将军，如果我们死在这里，也会变成游荡的孤魂吗？”我沉默半晌，才道：“你放心，便是化成鬼，我也会护送你回建康的。”她却道：“我不回建康。”“那你要去哪里？”她有点茫然：“我也不知道去哪里。”我把她重新抱回炕上，又给土灶加了把干草。快要熄灭的炕火慢慢烧起来，我摸摸床，已经热乎了不少，便道：“先睡吧，明日我就叫人查看那些野骨，掩埋了就不怕鬼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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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军机
住下之后，训练骑兵就成为第一要务。张之随带领工匠们修建新的房屋，顺便在山坡上搭建一些了望台。我则把所有的士兵集中在起来，向他们讲述骑兵的概要。“在平原的战斗与水战完全不一样。水战可以寻找风向，寻找水流，利用水势阻拦对手，甚至采用火攻，或者凿沉对手的大船。但这些，在平原上都完全用不着。骑兵的战斗方式只有一种——速度！”骑兵们凝视着我。我大声道：“骑兵们活下去唯一的方式就是比其他人更快！更快的冲锋！更快的砍杀！只有速度更给予你们更大的力量！你们必须快！再快！更快！懂了吗？”众人齐声应道：“懂了！”我摇摇头：“不，你们还不完全懂！骑兵不仅要学会在春天的草坪上冲刺，要学会在平地中越过突然的障碍，还要学会在没有草皮的硬地上冲刺，甚至在冰天雪地里冲刺！记住，这才是保命的第一要诀！”训练间歇，张之随来找我商量：“将军，在下查看了一下周围的山坡，很适合耕种的。咱们这么多人，还不知道要住多久。金子用去买马了，粮草再多问高句丽要的话，只怕一回两回可以，三回四回就完蛋了。不如明年春天我们自己种点粮食。”“哪里有种子呢？”我迟疑道。蕊珠正好带着金菊子出来，听到我们的谈话，她笑道：“妾身刚和菊子聊天，她说她以前侍侯他们崔大人来过这里，百里之外就是辽东城了，可以派人去那里买点种子。”我见她穿着高句丽女子的大袍子，拎着一个小草篮，不觉好奇：“你们两个做什么呢？”蕊珠笑道：“妾身和菊子去挖野菜，菊子说可以教妾身做腌菜呢。”金菊子见我看着她，赶紧垂下头，谦卑的道：“将军放心，奴婢会伺候好夫人的。”我见她们走远，便对张之随道：“干脆我去辽东城看看。”张之随忙道：“不妥，不妥，不如让燕七他们去，那边本来就是他们的老巢。”我叫来燕七，问他敢不敢去辽东城，他眼眶湿润了。看着这满脸胡子的家伙流泪，真是古怪：“爷，家里人只当小的们死了三、四年了，如今小的又留了大胡子，想必对面都不会认得。小的早就想去辽东城看看，就不知爷的心意，没敢说。”我心头格楞了一下，万一这些家伙真把我们卖了——可看看燕七的眼睛，我有些惭愧，便道：“我如果怀疑你们，怎么会放你们去买种子。”燕七大喜：“是，小的一定完成任务。”过了三日，燕七几个人从辽东城回来后，欢天喜地，悄悄告诉我辽东城内有不少娼寮，多是靺鞨、契丹女子。燕七笑眯眯补充道：“虽然不够漂亮，但到底是女人啊，很有些又泼辣又够味道的。”我暗想这事有些难办了。偌大的六千余人只有蕊珠与金菊子两个女人，我有蕊珠，他们可如何是好？如果强行禁绝，他们明里遵守，暗里违反，偷偷去辽东城找婊子，大有可能泄露军机。左思右想，下不了决心。我索性找来几个队长，把这事情摊开来商议。齐远笑了笑：“这也不是难办的事情。以前鲁将军治下，常常以此作为奖励。譬如谁弓箭得了第一啊，赛马拔了头筹啊，都有上峰出钱资助他去玩乐。士兵并未堕了士气。”我大为惊诧：“鲁将军不是最正经不过的人？他还有这命令？”杜名道：“大将军们那正经面孔是给外人看的。要说真正的正经男人，还是我啊。可惜我老婆不在。我也不是想惹她生气，但在这里住久了，总得有点乐趣，是不是？”我道：“我不是反对以此作为奖励，就怕士兵出去玩乐，床第之间泄露军情，加上言语上露了破绽，大家就危险了。”薛正赶紧道：“这个不难。先教会大家说幽州话，再事前布置好，不但不会泄露军情，说不定人头混熟了，能探得更多的军机。你说呢，罗岭？”罗岭没理睬他。薛正哈哈笑道：“你该不是对女人没兴趣吧？”罗岭突然破口大骂：“###十八代祖宗的蛋，你他娘的才对女人没兴趣呢。”我喝住他：“商量军机，你不要耍孩子脾气。”罗岭气鼓鼓道：“这么龌龊的事情也是军机！爷，我先出去巡逻。”看着他的背影，薛正怀疑道：“这小子满十六了吗？”我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