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郁抖着双手系好裤子,把正在磨蹭自己的老虎头推在一旁:“还敢闹。”
老虎呜咽着,痛苦地抱着头。
正在推来推去,天上传来一声悠长的龙吟:“是哪个妖孽在此?”
白虎意识不清:“呜……”
天上飞舞的巨龙似乎有些诧异,在空中回旋了半天,突然化作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落了下来。
老头的头发散乱,眼瞳呈半透明的白色,分明在之前被人刺瞎了双目。他偏着脑袋面向一旁:“白虎?你来了?”
梅郁替他答道:“不错,就是他。你是……”
老头苍白了脸,疾步往前走了几步,一把抓住梅郁的肩膀,抖着嘴唇。
梅郁不知要说什么:“老人家……”
过了许久,老头才哆嗦着发出声音:“竟然是你来了,好好好……”
梅郁:“老人家认识我?”
老头不管他,继续自言自语:“今日你来了,老夫便可以放心地偿命去了……”
说时迟那时快,老头飞腾而起,化作一条巨龙,以风驰电掣之速向悬崖撞了过去。
天地之间发生一阵激荡,林间的飞禽走兽顿时被惊飞,啼叫、吼叫声不断,山谷里呈现地动之前的慌乱。
梅郁没料到他的举动竟然是这样,慌忙道:“老人家有话好好说!”
那巨龙跌在地上,晃了晃脑袋又飞起来,以破釜沉舟之势再一次朝悬崖撞过去,大有不撞死不罢休的架势。
空中有两个小东西焦急地飞向巨龙:“应龙!先别死!主人还有事问你!还不能死!”
烛龙急得哭了出来:“早就知道它想寻死!”
天书也十分气恼:“它是上古神兽,就算把悬崖撞碎了也死不了!”
烛龙:“但是他的脑袋本来就不好了,哪知道这么多!”
天书急道:“白老虎!快过来帮忙!”
白虎呜咽着在地上转圈圈,又拼命往梅郁身上跳,昂扬的棒子戳在梅郁的大腿上:“呜……”
梅郁恼道:“你给我下来!”
情况已经乱成一团。
它的……咳咳……耐力不同凡响
梅郁被白虎拖着拉进密林深处,天书望了地上的灌木丛一眼,心中顿时明了,为梅郁献上一朵祭祀的鲜花。
大势已去,天书必须要自食其力挑大梁了。
应龙朝悬崖撞了十几下,地动山摇,整个山谷的动物妖物都惊吓得四处逃窜。事情刻不容缓,天书大喊:“应龙!你看守了这么多年的东西在哪里?要死也先把地点告诉我们!”
应龙果然呆了一下,尾巴在空中摆着:“白虎知道!”
天书喊道:“白虎说这么多年了,他也记不太清楚!你死了我们问哪个!”
应龙在空中愣了一会儿,重新落到地面化成一个鹤发老头,自言自语地喃喃道:“还不能死,先把地方告诉他们。”
烛龙和天书连忙迎上去扶着他,战战兢兢:“先坐下来冷静一下,先别急着死。”
应龙摸了摸胡子,庄重地点头:“也好。等下再死不迟。”
天书和烛龙满头大汗:“好,等下才死,等下才死……”
过了许久,密林深处传来梅郁的求救的声音:“来帮帮忙!帮我把这只老虎抬回去!我把它打晕了……”
啊哈?竟然把它打晕了?
你不是温柔的人妻么?
难道这里的灵气这么快就开始起作用了?
……
两个时辰后,众人打理停当,聚在一处开阔的空地上。
梅郁摸着趴在自己腿上的庞然大物,歉疚道:“原来它中了毒,还是我害它的……”
老虎委屈地舔着爪子,不肯理梅郁,也不肯原谅他,却直晃尾巴。
烛龙和天书幸灾乐祸,心中十分舒爽。
梅郁尴尬道:“它现在肯定很痛苦,你们先坐着聊天,我带它去去就来……”
“去去就来”可以有很多意思。梅郁的意思是给它找个安静的地方,让它自己弄一下。但是白虎理解的是另外一个意思。
一个它非常期待的意思。
老虎的身体一僵,把头埋在梅郁怀中,用牙齿拉扯他的衣服:“呜……”
它恨不得现在就把梅郁拖到一旁继续。
很遗憾的,烛龙和天书理解的意思同白虎一样。或者说,他们生怕梅郁是这个意思,让那只老虎轻易得逞。
烛龙忙道:“它是神兽,身体可以自动排毒,和你不一样。它不会难受太久,你不用管它。”
天书也附和道:“千万别理它,过几个时辰就好了。”
梅郁站起来,看了一眼可怜巴巴的老虎:“……我还是有点愧疚。”
天书伏在梅郁耳边道:“它的……咳咳……耐力不同凡响,可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解决的。你以为是一两个时辰的事?等毒药的药效过了,只怕你还在为它……缓解。那时你的手可能已经残了,最起码也脱臼,除非你愿意用身体……”
烛龙:“而且我们马上就要出发了,现在没有时间让它……”
梅郁闻言,果然停了下来。
老虎焦急地抓他的腿:“呜……”
它想向梅郁保证自己的耐力不会那么持久,又觉得这么说不甘心,不禁委屈地把虎头贴在梅郁的腿上:“呜……”
梅郁坐下来,把老虎头抱在怀里:“那还是等它的身体自行排毒吧。”
老虎顿时心酸地在梅郁腿上扑打:“呜……”
应龙突然道:“一筠和白虎的感情还是往常一样好。”
梅郁:“一筠?”
应龙摸着胡子,不怒而威:“身为下属,就要遵循下属的规矩。整天趴在主人身上成什么样子?刚才我还听到你在打一筠?”
白虎从梅郁的身体上爬下来,蹲在一旁默默舔爪子,不敢答话。
烛龙也不由自主坐直了身体,觉得背脊发凉,黑夜的记忆顿时在脑海中翻腾而起。几千年前自己因为偷懒不修练,被一筠交给应龙处置。那时应龙就在旁边盯着他,一天不幻形,他就用雷劈自己一次,两天不幻形,他就劈自己两次,害他不到七天就幻形成功。
应龙回来了啊……
一切慢慢地回到以前,就像面对一个严厉会打人的教书先生。
……竟然还有点怀念?呃?
天书连忙道:“应龙何不告诉我们那块灵石到底在什么地方?我们先把该做的事情做完。”
应龙站了起来:“跟我来。”
梅郁被白虎叼起甩在背上,问道:“一筠是谁?”
老虎:“……”
梅郁又摸摸老虎脖子:“你还不舒服?”
老虎顿时委屈地叫起来,又不敢声音过大让应龙听到:“呜……”
梅郁低声道:“实在不行,要不……等下我们找地方弄弄?”
老虎一听垂下了头,一只前爪默默扭着另外一只,看起来十分羞涩:“嗷。”
梅郁继续道:“等一下找个隐蔽的地方,我帮你看着,你自己好好舔一下。”
白虎:“……”
毛茸茸的东西说的话,一定可信吧
飞龙引路,众人在后跟着,周围的灵气浓郁,梅郁浑身不自在,有种不太适应的感觉。他忍不住揪了揪老虎的毛:“怎么回事?”
大家都不说话,气氛有点凝重。
既然大家都这么严肃,梅郁只好闭上嘴巴。在这么多神兽面前,自己反正只是个小角色么。
周围的花木越发怪异,众人披荆斩棘,解决了不少小妖,才来到一块七八层楼高的巨石前。周围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巨石通体呈绿色,精致得像一块美玉。
应龙感叹道:“老夫守在这里这么多年,就是为了把这块灵石交付给你。”
当年一筠死后,神力慢慢从身体飘散。白虎不甘心,带着他的身体四处游荡,终于找到了这几块适合储存灵气的巨石。他将一筠的身体放在巨石旁,让灵气被这些巨石吸收。
应龙与赤焰大战时,脑袋被砍中,落下了一道极深的伤痕。赤焰觉得应龙的脑袋被他毁了,再也构不成伤害,便将他的双目刺瞎,随手往人间一扔。
应龙果然不能再正常思考,时而清醒,时而发疯。他浑浑噩噩地度过了很久后,偶然间感受到一筠的神力,凭着一片执念找来这个地方。
这一片土地上的动物和植物,早已经在神力的影响下,有了不一样的生命。巨石被一只毒蛇占为己有,疯狂吸食蕴含的灵气。应龙与它激战了几天,才终于将它撕成两截。
应龙就在浑浑噩噩中,凭着本能保护着这一块灵石。他终日精神紧张,盘踞在灵石周围,谁敢靠近,他便要杀谁。
碧江上突如而来的狂风暴雨,便是应龙打退妖孽时所使的法术。
当应龙偶尔清醒的时候,他也发现,有些时候根本没有妖孽来进攻,一切都是他脑中的想象。
他明白,自己已经疯了。这些年来,他屡次的出击已经枉送了几千条无辜的人命,于是,越是清醒,他便越是痛苦。
应龙道:“这么多年,神力已经消散了不少,剩下的已经不多了。”
天书道:“要不是你,这块灵石上的神力只怕剩下得更少。”
应龙哈哈大笑:“心愿已了,我已生无可恋,来来来,白虎快拿出盘古斧帮帮我,把我砍死吧。”
作为一个下属,他没能保护好主人,让主人送了性命。而这块灵石里聚集的神力,是主人唯一留下来的东西。所以,他放不开,不甘心让主人的神力就这么被妖怪们偷走。清醒时,他几十次尝试离开,但是一阵疯狂之后,他又变成那条巨龙,盘踞在巨石上。
如今主人已经出现,他也该去偿命了。
白虎蹲在原地,低头默不作声。
应龙叹一声:“我真是老了,连你也使唤不动了。”
话音一落,应龙飞腾而起,又要往远处的山上撞过去。烛龙连忙飞到他的跟前拉住,着急道:“有话慢慢说啊!大家劝劝他!”
天书心中早有打算,不慌不忙地飞到应龙身边。一番挣扎之后,天书移到应龙身边,伏在他的耳边说了几句话。
应龙听了一呆:“你说什么?白虎对一筠是那种感情?”
天书:“不错。”
应龙冷冷道:“一筠呢?他怎么说?”
天书又伏在他的耳边说了几句话。
应龙向地面上的白虎道:“主人既然对你没意思,你趁早断了那些非分之想。”
白虎冷眼看着天书,默默在草地上磨爪子。
劝不服应龙就把自己推出来挡刀,这本破书打得一手好太极。
天书连忙在应龙耳边轻声道:“你看,一筠还是要你来保护。你要是走了,那只白老虎会对一筠怎么样?一筠性格柔顺,不一定哪一天就被他骗了。”
应龙低头道:“此事断不能发生。刚才这老虎一直趴在他身上撒娇,我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天书忙道:“你也知道,这白虎除了你的话,别人的谁也不听。我们要是敢劝,哪一天说不定头搬家。”
烛龙小心地扶着他:“先不死了吧?”
应龙沉默了很久。他想什么都不管,只管自己去死,却又有些放不下一筠。想了半天,他终于点头:“我看着他们。等那只白虎打消了对一筠的念头,我再死不迟。”
烛龙忙道:“好好,到时候再死。”
天书又道:“现在一筠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等神力入体,慢慢就应该可以回忆起来一些。我们先别逼他,慢慢地等。”
几个人说话的声音都相当小,梅郁听不清楚,早已经处在云里雾里。
众人商议已定从空中落下,烛龙还在口沫横飞地向应龙讲述他的重要。天书向梅郁道:“你现在的力量不足,要想做事,就要有些神力。这块石头里蕴藏了改天换地的力量,你把手贴上去。”
梅郁早已经对自己的能力感到羞耻,恨不得也可以像众神兽一样腾云驾雾,一听到有这种好事,却也有些怀疑。他不由自主看了白虎一眼。
白虎用爪子抓了一筠的腿一下,点点头。
毛茸茸的东西说的话,一定可信吧……
梅郁不再有顾虑,走到巨石面前,将自己的手贴在上面。
巨石发出剧烈的震动,奇异的力量如同流水般涌进身体,梅郁一慌,身体像被灌了铅一样静止不动。
头脑越来越不清醒,梅郁低咒一声,晕了过去。
……
悠悠转醒已是黑夜,四周晦暗,却分明摆放着家具桌椅。他的身子下软软的,身上还盖着一床被子。
这是在哪里?这是人住的地方吧?
他把头转向一旁,白老虎仰面躺在床上,四脚朝天,又把空间占去了一大半。
梅郁半坐起来,黑暗中看不清楚白老虎的样子,他轻柔地抚摸它软软的肚皮。
有这只虎在身边,他就觉得无比安心,好像没有什么可以伤害他。
他还不知道,这种奇异的感觉,就是时时刻刻被人惦记、爱慕、牵挂和照顾的温馨,世间难得。一个人若能够获得另外一人这样的感情,那是千年修来的福气,应该斋戒沐浴,烧香拜佛。
白老虎“呜”了一声,在床上翻了一个身,目不转睛地看着梅郁。
梅郁把白老虎抱住,笑着说:“越来越胖了啊……”
一人一虎调整了姿势侧卧着,白虎的双爪勾在梅郁的脖子上,用巨大的虎头磨蹭着他的下巴。温存了许久,老虎的身体突然不断扭动:“呜……”
呃……又来了……
这根东西是什么?
一根硬梆梆的东西抵住了自己的腿,梅郁尴尬着恼:“别闹……”
老虎想要辩解,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他焦急地扭了半天,只见梅郁的身体越来越僵硬,似乎要把它推开,终于身形一晃。
白如舟赤身裸体出现在梅郁怀中。
怀抱里突然出现一个美男子,梅郁预料不及,条件反射般挥出一掌。
只听“啪”的一声,白如舟捂着半边脸,眼中含泪:“疼……”
梅郁坐起来,微有歉意:“你先穿衣服啊……”
白如舟也坐在床上委屈着:“我体内好像还是有残留的毒物……”
梅郁:“还没有完全排干净?那你自己……弄一弄,弄弄就好了。”
白如舟羞涩道:“刚才你睡觉的时候,我……弄了好几次了。还是不行……”
梅郁:“……”
那他能怎么办?
白如舟:“我夜晚变身尤其虚弱,但又不能不同你解释。否则你要把我当成色鬼了。”
梅郁:“……也是。”
白如舟又说:“我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后背那里有点刺痛,你能不能帮我看看?”
梅郁呆了一下:“……呃,好。”
(捉虫)这灌木刺可真是……猥琐啊
梅郁点上火烛,把白如舟的身体翻过来,给他的腰部以下都盖上被子:“哪里刺痛?这里?”
“往上一点。”
“这里?”
“再下面一点。”
“这里?”
“上面一点。”
梅郁敲他的头:“到底哪里?”
白如舟捂着头委屈道:“差不多就在那里吧。”
梅郁耐着性子继续找。他在白如舟平滑的背上摸了半天,终于摸到一根小刺,深深扎进皮层之中。他小心将刺抽出来,在烛光下看了许久,颇有成就感:“这就是灌木丛的刺,竟然留在你身体里了。怪不得你体内有毒性。”
白如舟羞涩道:“……我也觉得其他地方还有刺痛,自己没法找怎么办呀?”
梅郁:“没关系,今晚反正没事,我又早就睡够了。我帮你找。”
白如舟刚要兴奋地翻滚,门外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睡了吗?怎么还亮着灯?”
白如舟听了一惊,伏在梅郁耳边小声道:“别让应龙知道我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