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怕相思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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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怕相思苦-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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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你不要讨厌我好吗?我真的……”因紧张而颤抖的两手不安地交握在一起,不住扭绞着。“真的会努力作个好妻子,真的,我发誓……”现在她才知道自已有多么害怕被他讨厌。
  李慕白轻轻叹息,抬手为她取下凤冠,乌云般的秀发顿时瀑泄而下,再侧身于她身旁坐下,拿袖子拭去她的泪水。
  “我不讨厌你。”
  “真的吗?”带泪的眸子轻轻扬起,怯怯地瞅着他。“真的不讨厌我?”
  “真的,我不讨厌你,一点儿也不讨厌你。”李慕白柔声道,然后起身去倒了两杯酒过来,一杯端给聂冬雁。“忙了一整天,你该累了,喝完了交杯酒,我们歇息吧!”
  于是,娇靥赧红了,像一块大红绸布。
  片刻后,罗帐轻轻垂落,明月静静地注视着龙凤喜烛又连续爆开两朵双蕊灯花,悄然微笑起来……
  成亲后,李慕白不变的恬淡柔和,但所有人都可以感受到聂冬雁的喜悦之情,她就像只兴奋的喜鹊般到处飞来飞去散播她的快乐,彷佛不这么做,过多的欢愉会使她爆炸似的。
  不过宗震岳和儿子媳妇与孙子仍很识相的尽量不去打扰他们独处的时刻,半个月后,宗震岳便带着儿子宗定文和孙子出门秋猎,起码要一个月后才会回来,而宗震岳的媳妇则下山去为出嫁的女儿坐月子,于是,山间茅庐里只剩下新婚燕尔的小夫妻俩。
  “好了!”服侍李慕白穿妥衣裳后,聂冬雁退后一步,满意的微笑。
  李慕白低眸望着绣在衣襟和袖口上的几许白竹,雅致,飘逸。
  “这是你做的衣裳?”
  “成亲前那个月做的。”聂冬雁点头道,然后轻快地转身出房。“我去做早膳,你可以先去看看书、散散步什么的。”
  任谁都可以看得出来她有多么努力在作个好妻子以讨好夫婿。
  李慕白眼眸幽邃地目注她离开,沉思片刻,随后也出了门,负手漫步于浓密的林荫间,微微吹来的风已带有一丝冷意,空气沁凉而爽冽。
  片刻后,他来到一处险峻的峭壁上,眺望远山奇峰,陷入深深的凝思中。
  不知过了多久,一件内衬狐毛的大麾悄悄披上他肩头。
  “早膳做好了?”没有回头,他轻问。
  “做好了。”
  “那我们回去吧!”
  回身,他先将小妻子纳入臂弯中用大麾包好,再相互依偎着走回去。
  膳后,聂冬雁洗好碗回到前屋,见李慕白在看书,便泡下一壶热茶放在他身旁的竹几上,再静静地坐在一旁做女红,做李慕白爱穿的黑色儒袍,也同样在衣襟和袖口处绣上清雅的白竹或竹叶。
  一会儿后,聂冬雁偶然抬头,见李慕白放下书望着窗外。
  “慕白。”
  李慕白回过眸来。“嗯?”
  “我一直想问你耶!”聂冬雁咬断线头。“那年我在法海寺碰上的就是笑阎罗吗?”
  李慕白颔首。“是大哥。”
  “大哥?”聂冬雁困惑地蹙起眉宇。“可是……”
  “江湖上所传并非事实,七阎罗不是师兄弟姐妹,而是义结金兰的兄弟姐妹,三姐、五姐同时也是大嫂、二嫂。”李慕白端起茶盅来喝了一口。“事实上,我们的师父也是拜把的义兄弟,在我们艺成之后,他们就把阎罗谷留给我们,彼此偕伴云游去,说是不会再回来了。”
  “原来如此。”聂冬雁凝神穿了一下针线,又问:“他们也跟你一样是孤儿吗?”
  “是,我们都是惨遭灭门横祸的孤儿,学成后头一件事都是去报仇。”李慕白垂眸望住浮在茶面上的叶梗,声音轻细又带着点儿沙哑。“所以我们同样都非常痛恨没有良心的人,彼此曾有约定,下手绝不宽容,否则今日我们的不忍心,很可能造成他日别人的痛苦。”
  太偏激了!
  但,能怪他们吗?
  “慕白。”
  “嗯?”
  “我想请求你一件事,可以吗?”
  李慕白漫不经心地搁下茶盅。“你说。”
  不知何时开始,聂冬雁的嗓音不复活泼俏皮,而变得宛如苏水流淌,呢呢侬侬,棉软柔细,使听者感觉无限甜蜜诱人,无论多高傲的男人都会不自觉地放下自尊,只想浸润在她的温柔抚触里。
  聂冬雁也放下女红,表情非常严肃地凝住他。“倘若有一天,我的亲人也做了什么没有良心的事,请你不要亲自下手,你可以叫你哥哥姐姐弟弟或任何其它人来动手,但不要是你,可以吗?请你不要亲手伤害我的亲人,可以吗?”
  李慕白注视她半晌。
  “我答应你,绝不亲手伤害你的亲人。”
  唇畔绽出一朵美丽的笑靥,“谢谢。”聂冬雁感激地说。
  “不用谢我,”李慕白轻轻道。“我明白你的难处。”
  聂冬雁正待继续做女红,忽又想起什么似的啊了一下。
  “对了,还有一件事想要拜托你。”
  “你说。”
  “我知道你的内功深厚不怕冷,可是你老是那样一成不变的长衫,不管天多冷都是,我光是看着都想发抖,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冻成冰块,所以拜托你,就算穿来安慰我也好,天冷了就多加件衣服好不好?”
  “……”
  一个月后,开始下雪了,应“观众”要求,李慕白多加了好几件又厚又暖的棉袄,远远看去像是个痴肥的大胖子,也像是一只随时可以推倒在地上滚来滚去的大水桶。
  他已经十多年没穿过这么多衣服了!
  冬至,大雪纷飞,风声赫赫,远山近岭俱是一片素洁的银白世界,美是够美了,但那股子冰寒确实也冷到了骨髓里,这种时候最好来锅热呼呼的麻辣炉,包准烫贴到心坎里头去。
  “这叫麻辣炉?”
  “是啊!”
  “请问麻在哪里?辣在哪里?”
  聂冬雁把麻辣酱碟子推到宗震岳面前。“哪!不就在这里吗?”
  宗震岳啼笑皆非地瞪着眼前的麻辣酱碟子。“不是应该加在汤汁里头的吗?”
  “可是慕白不喜欢吃辣的嘛!”聂冬雁理直气壮地说。
  宗震岳朝李慕白瞥去一眼,“他喜欢喝酒!”他指控似的说。
  “那又怎样?”
  “酒也是辣的。”
  “喝到肚子里就不辣了,你总不能咬都不咬就硬把牛肉白菜萝卜全吞到肚子里头去吧!”聂冬雁振振有词地辩驳回去。
  宗震岳窒了一下,然后叹气。“这下子可好,有了老公就不要外公了。”
  “我不……”
  “不必让他,慕白,”聂冬雁忙阻止李慕白说话,并对宗震岳装了一下鬼脸。
  “不吃辣又不会死,都多少岁数的人了,还跟晚辈争这个,要不要我买根糖葫芦给你啊,外公?”
  一旁的宗定文和妻儿三人不约而同的失笑,宗震岳狠狠瞪他们一眼,不情不愿地把肉片放到汤锅里烫熟,再沾饱了麻辣酱吃下,聂冬雁窃笑着替李慕白夹牛肉白菜羊肉萝卜。
  “慕白,快吃,外公吃东西都不用牙齿咬的,不快点吃就没得吃了!”
  通常,餐桌上若是有男人在的话,吃菜吃到后来九成九会变成吃酒,一个男人还好,自己喝酒总没什么味道,再喝也喝不了多少,可若是三个大男人凑在一起的话……
  “来,慕白,再干一杯!”
  李慕白驯服地依言又干了一杯,清秀的脸庞酡红,眼神却依然清澈柔和,反观宗震岳,早已目光蒙眬口齿不清了。
  “够了没有啊!外公,”聂冬雁看得又好气又好笑。“去睡觉了啦!”
  “不要!”话说完,咚的一下,宗震岳的脸已经埋进麻辣酱的碟子里头去了。
  众人不由得失声大笑,宗定文忙把父亲的头扶起来,再招呼儿子一起把宗震岳搀回房里去睡。
  “既然外公倒了,慕白,你也先去睡吧!”偕同李慕白一起回房,聂冬雁一边服侍他褪下一件件衣袍,边好奇地打量他的脸,问:“你的脸好红喔!我想你并没有用内功压下酒意,对不对?”
  李慕白在床沿坐下,点头。
  聂冬雁蹲下去替他脱靴。“真是看不出来耶!你的酒量这么好。”
  “我那几个兄弟都很喜欢喝酒,一天不喝就浑身不对劲,而且每次都要拖着我一起喝,”李慕白轻轻道,靴子脱掉后便提起脚来挪上床。“喝着喝着,也多少养了点酒量。”
  “难怪。”聂冬雁喃喃道。“可是你自己也喜欢喝吧?”
  李慕白想了一下,“算是喜欢吧!”他说,然后躺下。
  “喜欢就好,这样我就不需要阻止外公找你喝酒了。”聂冬雁就像个最温柔体贴的妻子拉起被子替他盖好。“你先睡,我要去帮舅妈收拾收拾。要不要弄盆火过来?”
  “不用了。”
  当聂冬雁回到前屋时,宗定文的妻子已经收拾好到厨房里洗碗了,她便在一旁帮忙。
  “你家相公也醉了?”
  “才没有,还清醒得很呢!”聂冬雁得意地说。“哪像外公,只会说大话,头一个倒的就是他。”
  宗定文的妻子吃吃笑。“难得碰上这么好的对手,公公难免多喝两杯。”
  “幸好不是天天来一回,”聂冬雁咕哝。“不然我早就拉着慕白走人了!”
  宗定文的妻子瞥她一下。“说到这,前两天你爹派人来催你回去,你……”
  “我才不回去呢!”聂冬雁断然道。“反正我已经嫁人了,他管不着我。”
  “话不能这么说,雁儿,虽然你是嫁了人,但是你若不和你的夫婿回娘家去一趟,你家相公怎么好带你回家呢?”
  “咦?是这样吗?”聂冬雁恍然大悟。“难怪慕白都不提要带我回阎罗谷。”
  “娶了人家的闺女,却连岳父都没拜见过,道理说不过去的。”宗定文的妻子说道。“就连你爹,当年和你娘成亲之后,他也是要拚着被你外公活活打死的危险,硬着头皮来拜见岳父。”
  “一定要吗?”聂冬雁不情愿地嘟囔。
  “就算你不在意,你家相公也会在意,看他是个规规矩矩的人,可不像你这么随便。”
  “他可以跟我讲的嘛!”
  “那是他体贴,知道你是从家里逃出来的,所以想等到你自己愿意回去的时候再说。”
  “他是被逼娶我的,干嘛还这么体贴嘛!”聂冬雁叹道。
  “所以你更要多为他着想一点啊!”
  聂冬雁不由得沉默了,好一会儿后,她终于下定了决心。
  “好吧!回家就回家。”
  “什么时候?”
  “雪停了就走。”
  “天知道这场雪什么时候才会停。”
  “所以啦,慢慢来啰!”
  第五章
  祭灶日,是除尘日,也就是大扫除的日子,为了赶过年,家家户户从厨房开始逐次扫尘,擦拭器物、更换窗纸,务使屋舍内外焕然一新。
  不用说,恢弘巨大的聂府打扫起来可不是普通的麻烦,光是新扫帚就买了好几十支,几乎动员了全府上下所有人,包括聂府女主人——继室杏夫人,她也跑前跑后的忙得不得了。
  除了聂府男主人聂文超,他忙着在书房里拍桌破口大骂。
  “那个刁丫头,都交年了还不回来,她是存心不要这个家了吗?”
  身材修长、面白如玉的聂文超虽已年过五十,却仍是俊朗洒逸、一表人才,衬上那一袭软缎子雪袍更显雍容高雅,但此刻,别说什么高雅,他连半点气质都没有,全被他自己吼光了。
  “你到底有没有派人去催?”
  “有啊!爹,”聂元春小心翼翼地说。“就这个月已去了四回。”
  “那丫头怎么说?”
  “去的人都没见到么妹,只见着外公,外公说……”聂元春咽了口唾沫。“说么妹想回来的时候自然会回来。”
  “那个鬼丫头……那个鬼丫头……”聂文超气得鼻孔直喷气,砰一声坐下,已经不知道该骂什么才好。“她到底想如何?”
  “也许……”聂元春迟疑着。“也许她是知道爹打算在年前让她成亲,所以故意要拖到最后一天才回来。”
  “年前成亲?”聂文超又是一阵咆哮。“还成什么亲,人都跑了,什么都没准备,哪里还能成什么亲!”
  聂元春不敢吭声。
  “那个丫头……”聂文超咬牙切齿地又说。“我已经说要让她自己挑了还不行吗?”
  “可是么妹说爹中意的人她都不中意啊!”聂元春脱口道。
  砰一声桌子碎成两半,聂元春吓了一大跳,不由自主地连连倒退好几步,就怕父亲气过头不小心也把他劈成两半。
  “她不中意?”聂文超愤怒地狂吼,又跳起来了。“我为她挑的人有什么不好的?司马青岚是怀南剑的独生子,英挺洒脱、温文尔雅,又已尽得他父亲真传,这种夫婿还不够她骄傲的吗?”
  聂元春不语,又不是他要嫁,他哪有资格评论。
  “还有,那个朱耀群人虽然是平凡了点,又不会武功,但也是堂堂皇亲国戚,嫁过去吃香喝辣哪个不任由她挑?”
  只不过人傲慢了一点。
  “这……霸王庄少庄主是霸道了点,但也霸道不到她头上去,她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像头莽牛一样,连他也看不上眼,么妹会中意才怪!
  “……天山派少掌门也的确是差了些,那就不要他好了。”
  何止差,根本就是娘娘腔一个!
  “我实在搞不懂,”聂文超懊恼地再坐回去,已经气到没力了。“她到底是哪里不满意?”
  不满意是爹帮她挑的人。
  “喂!你这小子,为什么不吭声?”
  聂元春眨了眨眼。“真要我说?实话?”
  “废话!”聂文超没好气地说。
  “可是爹不能生我的气喔!”
  “生气?还能生什么气?”聂文超喃喃道。“我已经快没气了!”
  聂元春差点失笑,呛了一声忙又忍住。“其实,爹,如果你什么都不说,任由司马青岚自己去追求么妹,我想么妹早晚会点头的,毕竟他的条件确实好得没得挑剔,但偏偏是爹先行挑了他来给么妹选,不管怎么样她都会拒绝的。”
  聂文超忍耐地闭了闭眼,睁开。
  “你是说不管我挑谁都不行?是我中意的就是不行?”
  聂元春咳了咳,点头。
  聂文超脸色木然地呆了片刻,然后苦笑。
  “好吧!我不管了,让她自己挑。”
  聂元春不由得松了一大口气,总算不用再鸡飞狗跳了。
  “对了,捎封信去给司马青岚,问他愿不愿意上我们这儿来过年。”聂文超挥挥手。“快去,否则他会赶不及。”
  聂元春错愕地愣住。
  这算哪门子让她自己挑?
  除夕前三天,聂冬雁终于回到聂府里来了,而且是在聂文超心情最好的时候,恰恰好给他泼上一大桶冷水。
  当时聂文超正与上午才赶到的司马青岚谈得正热络。
  “……所以,贤侄,我就先不在雁儿面前提起亲事,免得她对你起戒心。”
  司马青岚尔雅一笑。“青岚明白,依么妹的性子,青岚原来的意思本就是要先让么妹点了头之后再提亲事的。”
  “太好了,贤侄果然明白事理,那么贤侄有空就往这儿多走走。”
  “倘若世伯不反对,青岚打算在这儿住一阵子。”
  “不反对、不反对,非但不反对,世伯我是大大赞成!”
  于是两人同声笑了起来,只有聂元春在一旁苦笑。
  这个司马青岚人品条件确实好,剑眉星目、唇红齿白,十足十的美男子一个,非但武学渊博、满腹经纶,而且不亢不卑、温文谦和,可就有一点小小的毛病——
  死心眼。
  由于聂文超与怀南剑司马毅是多年至交,自怀南剑举家迁居到杭州之后,司马毅就三天两头的带独生子来聂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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