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遗忘了。”
“这五道塔里囚禁了四位法力通天的妖族首领,其中有一位便是那有吞天吐日之能的九尾狐王白玄音。昔日,妖兽为祸六界,将天地搅得乌烟瘴气,玉帝合仙界众人之力将之镇压,奈何这几位妖族头领各个法力通天,寻常囚牢无法将之囚禁,未免逃脱,便下诏昆仑建造一座牢固的囚笼,当年,星染前辈坐镇昆仑,五道塔便是由星染前辈与他徒儿勾陈合力建造的。五道塔之所以终年不现于人世,只因有阵法掩匿。那日,离苑与我说起此事时,还曾提起南域派了细作潜伏在玄水宫里,只怕也是为了五道塔而来,如今,五道塔突然现世,定是有人寻到了破阵的法门。一尊刻满道法经文的宝塔,必然引起各大门派争前恐后前来观瞻,当真祸福难料。”
墨云华目色沉重,“此事事关重大,炼儿,你还需将此事细细说与为师知道。”
如此一来,炼缺便从两万年前说起,将他所知的离苑与星染,勾陈的那些恩恩怨怨过往琐事一并说了个清清楚楚。其间,墨云华眉头紧锁,一言不发,只默默听着。
待始末说完,墨云华整张脸都冷了,“炼儿,依你说,那开启五道塔的至宝可就是你手中的知微?”
炼缺点点头。
“离苑与你细说此事是为了欲擒故纵,刻意说给你听么?宝塔突然现世,依为师看来,与魔道似乎也有着说不清的干系。如今,道,魔,妖,三足鼎立,各据一方,祸福往往难料,宝塔趁了局面混乱突然现世,无非是想引起仙门内斗,他们则隔岸观火,趁机得利。至于这塔中有何利可求,便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最清楚了。”
炼缺神色坚定,“师父,魔域中人所图为何弟子并不清楚,不过,依着弟子对离苑的了解,他断不是这种在朋友跟前耍心眼儿的人,他性子狂傲,即便图的就是知微,也甩不下脸子使心机,定会直言。”
墨云华不欲多谈离苑之事,只道,“离苑的过往暂且不谈,眼下玄水宫派人前来议事,门中决意明日便派人随了他们出发探宝,正在执事堂推举探宝人选。为师这便领了你去执事堂,将你所知悉数说给长老们听听,兼听则明,望他们做决断时能更谨慎些。”
“我听师父安排。”
墨云华本无欲掺合探宝之事,在他看来,修行悟道还在个人,道法真经只是个修行工具,锦上添花的事儿,见众人争先恐后便寻了个借口先行退了出来。现下,不过几个时辰,他又携人重返了碧霞峰,碧霞峰一众守门弟子误解他起了寻宝之心,纷纷侧目,暗笑云华真君亦不过如此,素日的清高原来都是装出来的。
墨云华处得淡静,并不把旁人的冷笑当回事,领着炼缺径直走入议事大殿。大殿里人员还未散去,坐得密密麻麻,议论声此起彼伏。“吱嘎”一声大门开启,扫进一丝亮光,众人回头,见一向离群索居的墨云华折道而来,还带来一名年事老迈的男子,皆暗自生疑。
墨云华立在殿中停住了步子,淡声道,“止水峰墨云华造访,我座下弟子早前偶然得了些宝塔的消息,事关重大,便领了弟子前来说个清楚。”说着,将炼缺拉至身边,“炼儿,将你所知细细说给在座各位师长听听,也好给他们一个参考。”
在座的众人皆大感意外,当年碧峰审案,在座的各位都曾在场,炼缺他们是见过的。不想二十多年不见,当年那玉树临风仪容甚美的青年却化作了一名花甲老翁,众人禁不住联想起这些年门内的风言风语。要说,门中长辈本无兴趣参合那些小道消息,只是如今,人在跟前,容颜大变,却如同作实了一般。
莫非,这些年隐身不现,当真是与魔人交欢,被人泄了元阳,吸走了精气?
炼缺面对众人投来的鄙夷目光泰然自若,沉声道来,“各位前辈,晚辈早年出外历练,机缘之下与魔界一位尊主颇为熟知。听那位魔尊道来,魔界之所以未断了传承,只因上次仙魔大战之后,魔族的三位尊主皆侥幸活了下来,西域仍有些族人弟子一直繁衍生息。弟子偶然听他谈及五道塔,说这五道塔虽是仙人炼造,塔中却毫无法宝,只是座关押妖族头领的囚牢。”
四下立时静了,众人大吃一惊,那凭空现世的玄妙宝塔竟是座囚牢?!
这怎么可能?
“魔人是个甚东西,他们的话也能当真?”管平涛第一个跳出来气势汹汹的怒骂。
“还有你,这些年全无声息,一回到门中却大变个模样,本座曾听归墟剿兽回来的弟子说曾在归墟见你躺在一位魔人怀里,与人暧昧不清!如今,宝塔现世,你却在这个时刻呼哧赶了回来跳出来说那宝塔中没有仙家宝贝,妖言惑众!你说!你可是替那魔人过来使坏,好叫我们犹豫之时,让他们占了先机?!”
墨云华静立一旁,面有薄怒。
炼缺倒是不气,他早料到离苑一事声张开来,轻易不能让人取信,温声道,“管长老不必动怒,弟子这些年外出只为避世清修,并不如你说的那般不堪。弟子也是上清门一员,轻重缓急分得清楚,受师门教诲,一直谨记要以苍生为重,以上清门为重,怎会在此祸乱时分作恶。”
“那你与那魔人的事如何讲?听回来奏报的弟子说道,那魔人修为深厚,说不定还是个罪大恶极的魔头。”管平涛咄咄逼人。
炼缺肃然道,“我与离苑只是私交,他亦不是甚么罪大恶极之辈。魔域自上古仙魔大战之后,上古魔族一派并未断了传承,而是隐居在西域休养生息,与我辈所传的□宣欲的魔修大不相同。”
“这些话是那魔人教你说的吧?”管平涛颇为不屑,“你就是色令智昏,被那魔头花言巧语给骗了!没断传承?哼!教我们如何取信?上古魔神,那是何等神通,现今世上,何人能敌?岂不要号令天下,怎会窝居西域两万年迟迟不出?你小子又有何德何能入了人的法眼,我看你是老眼昏花,胡言乱语了!”
炼缺不以为意,“弟子面容虽老,心里却清明得很。管长老,弟子句句属实,毫无半点欺瞒。至于我为何结识了离苑,说来话长,一时半刻也说不清楚。”
管平涛冷笑一声,“你多年不见,口齿倒是伶俐不少!我问你,你如今落魄回来,若不是与人行了什么龌龊,怎么这般不堪?你倒是说说你与那魔头有什么渊源?各位,你们可想知道?”说着,朝殿内众人巡视一遭。
殿内的数位元婴真君对此也有猜疑,纷纷点头。
“我容貌大变只因在外生了变故受了伤,与离苑毫无干系。与他的交往不过前世恩缘,说出来太过荒唐,各位在座师长恐怕也不会轻易相信。”
“你遮遮掩掩欲说还休,他人如何信你?”一位老者打断了炼缺的讲话。
炼缺凛眉。“说起离苑,便要说到上古仙魔大战,两万年前,因两枚灵果引出仙魔一场恶战,离苑身为魔尊,不惜舍了法身救下紫薇天尊座下一名女弟子,那名女弟子重生转世,离苑感于四世交情不易,这才找上门来,我便是当年天尊那名女弟子转世托生。”
“哈哈!哈哈!”管平涛嗤之以鼻,“这般漏洞百出的谎言也敢拿出来唬人?虽说我仙门断了传承两万年之久,三清四御倒还分得清楚,我问你,紫薇天尊是何身份?”
“北极紫微星君,四御之一,仅屈于中天玉皇大帝之下。”
“那离苑又是何人?”管平涛步步逼近。
“重黎魔尊。”
管平涛横眉怒对,“哼!亏你说得出口!仙魔道统分立,世世为敌,我问你!何以魔头要为了紫微星君座下弟子舍了自己的法身,说起来当真是好笑至极,教我们如何相信?”
炼缺淡静。“世事就是无常难料。辰河与离苑交会四世,他们认识早在仙魔道统纷争之前,离苑向来重情重义,会去救朋友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有何不可取信的?”
“哼!当我们都是些无知小儿么?仙魔道统纷争之前?仙魔难道还有相容的时候?我怎从不曾听任何人说起过?”管平涛愈发笑得放肆起来。
众人皆紧锁眉头,陷入深思之中,无人采信炼缺之说。
“长老信不信都是如此,仙魔确实曾共处天界,上古魔族早先皆是灵宝天尊座下弟子,只因道统纷争,落了下风,才被驱逐中天之下,弟子并无半句虚言。”
“你这些话可是那魔头透露给你听的?”一位真君问道。
炼缺抿着嘴立在殿堂当中,不置可否。
“那魔头到底许了你什么好处,教你满口胡言乱语,来到门中蛊惑人心,到底还是为了那尊宝塔中的仙家宝物吧?”那位真君疾言厉色。
炼缺面色坦荡。“弟子从未受过任何人的唆使蛊惑,所言句句出自真心。那尊宝塔,乃昆仑炼造,只是一座关押妖族头领的囚牢,并无任何宝物可循。弟子之所以上殿中道明实情,只因曾听说这宝塔原本被昆仑用阵法隐匿起来,寻常时候不会轻易露出真身。如今归墟动荡几十年,已经深入大陆,南域一直蠢蠢欲动,宝塔在这微妙的时刻显露真身,无非是想鼓动仙门弟子前去探宝,引起内讧,好趁乱行事,救出塔中关押的人物,弟子私以为那附近早已被人设下诸多陷进,贸然前去岂不危险?”
众人闻之,有些心内摇摆不定。玄水宫派来议事的弟子则勃然大怒,誓要讨个说法。混乱之际,门中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老走出来徐徐说道。
“各位肃静。如今归墟祸乱,万事是该小心为上。只是,这位小弟子,你说这么一大通,也仅作一家之言,你可进去过?怎知就没有宝物?教我们停下探宝之事,偏信于你,可有证据拿来?听玄水宫来报,那宝塔塔身上镌刻着密密麻麻的上古仙家的道法真经,单这一项对我华夏仙修来说便是无上至宝。我华夏自从断了传承,两万年来从无一人得道成仙,如今,真经面世,金仙大道竖于世人面前,对我华夏道修来说当真是心潮澎湃的大好事!便有万难在前,我辈中人也该披荆斩棘迎难而上,大道之上,岂能轻易退缩?至于你说的那些,小心提防便是,我修仙门中众多,妖魔真有诡计,也定能被我们识破,不足为惧。”
众人皆以为长老说得有理,纷纷应和。
炼缺见众人心意已决,了然笑道,“道法三千,各证其身,险中有大利,既然各位师长皆心中有数,晚辈不敢多言。”
管平涛冷哼一声,“装腔作势!”
炼缺笑了笑,不欲争辩,回头看着始终静默一旁的墨云华,开口道,“师父,弟子所知已陈述详尽。”
墨云华望了众人一眼,目中无波。
“炼儿,随为师回去吧。”
第106章 壹零陆噬血魔婴
因炼缺殿前一番说辞,执事堂虽不尽信,却也按下了心思召集众人商量对策多做准备,原本的行程因此延后,最终慎重考虑后,决定派出几名弟子先做查探,确无异样再图入塔事宜。
这厢不提。
炼缺随了墨云华回止水峰,师徒二人的日子照如往常那般过得淡静如水,墨云华一心苦修,他自幼戒心戒欲,虽是动了情,除了言语间多了丝温情,倒没有生出太多缠绵的心思。
炼缺生性敏悟,情思细腻,于情爱上更多了些世俗男女的**,只是他一心以墨云华为重,墨云华若不主动,为示尊重,他纵有再多情怀也只得暗自忍耐,一心一意伴着墨云华清修。
说起来,师徒二人自情思澄明之后,积存多年的郁结豁然开朗,二人本就心意相通,借琴问道,一年过去,修行已是一日千里。
这一年里,炼缺容颜大变之事从执事堂往外散布开来传遍上清门上下,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与离苑的纠葛被人添油加醋,演绎成十多个版本,沦为深山里茶余饭后的谈资供人消遣编排,有些直逼春宫风流韵事,说得极为不堪。甚至于,远在是非之外的外门弟子之中,各种版本秘闻亦不绝于耳。
所以常说口业之过重于泰山,常人却不懂得谨言慎口为是。这上清门虽远离尘世修清静之道,门人却逃脱不了泥世,不懂得口业是使人堕入恶道的主要业力,妄语,恶口的同时不觉退失道心,断人善根,所以说,持身守正,清心修行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实则艰难。
这些恶言恶语,宋席殊自然听到过一些,对此颇为愤慨,也为墨云华深感不值。只奈他与墨云华地位悬殊,心中憋了气亦无处发泄,只得咬了牙苦修,一心想着早日进入内门随侍墨云华身旁。
那师徒二人潜心悟道,一门心思清修,对此风言风语向来置之不理,亦从不往心里去。
一冷一热,反倒鲜明。
来年,冬雪初融,春寒料峭。
执法堂在多番打探确证无误之后,派出三十名元婴真君,四十名金丹弟子前去鞠陵山探宝。门内众人争先恐后,为了争夺那七十个名额,演武场大摆擂台战了十天十夜,这些,对置身世外的师徒亦只是一则耳闻,他二人甚至都不曾在演武场现身。
原来,过去的那一年里,上清门曾联合玄水宫多次派人前往五道塔附近查探,发现宝塔被一道无形阵法圈禁在内,人手有限,无人能够堪破阵法玄机,多次商议之后,两派联合了玉符门,玄丹门门中众多精英,打算集各家所长,合力破开阵法,先将那塔身上的经文拓写下来造福众生。
这一去又是一年,归墟动乱愈演愈烈,北域多处受到妖修洗劫,清静派所在的不句山也频频遭到骚扰,天下气象有大乱之势。
突然有一天,鞠陵山腹地灵光大盛,响声动天彻底,远隔千里之外的上清门亦能看到灵光冲天的景象。不多久,玄水宫派人来门中传来噩耗。说是四大门派派出的两百多名弟子在破阵之时突然遭到诡异阵法的反噬,一百八十人横死当场,余下的不是重伤就是根基全毁,损失惨重。
这四大门派原是东域,北域执牛耳者,根基深厚,适逢南域妖修横行,祸乱不断,陡然间失去这么多精英弟子,各门派皆元气大伤,执事堂得了消息,立马传报给掌门以图商议。
止水峰上。
炼缺与墨云华正在琴房钻研长琴曲谱,忽闻峰外有人叫唤,出了洞府,但见管平涛面色铁青的立在半空。
“管长老何事前来?”墨云华开口相问。
“门中出了大事,你师徒二人赶紧随我前去执事堂,掌门有话要问!”
“炼儿,随我同去。”
待他一行进了执事堂大殿,见殿内已静立不少人,气氛异常凝重。大殿首座,一名中年男子正襟危坐,剑眉浓须,眉头深锁,双目深陷透着威严,正是上清门掌门玉隐子。玉隐子修行两千多年,已处在出窍后期的巅峰,多年来一直不曾问鼎雷劫,睥睨华夏仙门,修为首屈一指。
管平涛引着师徒二人入内,炼缺稍一打量,见此回比上回来人更多,另有不少金丹真人站在外围,心下大致了然。
至殿中,师徒二人躬身示礼。
玉隐子颔首,问道,“殿下弟子可是止水峰座下的炼缺?”
“正是弟子。”
“本座今日寻你来是有事要问你。”
“请掌门示下。”炼缺谦声道来。
玉隐子挥了挥手,管平涛得到授意,急匆匆转入后殿。不久,从后殿抬出一名青年男子,这男子面色青白,浑身是伤,一看便知被人毁损了根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