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会是多么的开心,但是你今天却反过来质问我,真是冤枉人!这些明明都是你提出来的,我只是照办而已……”
“沈思灏,我不会因为写出这样的小说而感到愧疚的,应该感到愧疚的是你。”意瑾打断了他絮絮叨叨的抱怨,“难道你到现在还分不清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吗?那只是小说,根本就不会变成现实,也不应该变成现实。抛弃掉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吧,这样的想法太幼稚了。”
也许是自己拥有的力量太过于强大了,沈思灏根本没有听得进去意瑾说的话:“意瑾啊,你怎么还是这么懦弱。你的日子过的那么苦,却宁愿在心里恨到死,也要装出一副虚伪的笑脸。”
“是,我懦弱。至少我不会像你这样,干出这些蠢事儿来。”意瑾深吸一口气,暗自考虑该对沈思灏说些什么。沈思灏那么极端那么自我的人,根本不会听他讲道理,但他又非得说服沈思灏不可。
“轻信一本书比轻信一个人来的更加不切实际。就姑且看看你现在生活着的城市,□、□无处不在,军队和政府勾心斗角,为了加快经济发展而像牲口一样制造着劳动力——也就是我们——而不给那些劳动力以做人的尊严。文化凋敝,艺术衰退,思想受控,所有人都像僵尸一样游荡在这片荒芜而布满钢铁铺设的土地,失业率、自杀率居高不下,你知道产生这些灾难的原因吗?”意瑾用他那哀伤的眼睛望着沈思灏,缓缓说道:“因为一百年前有人看过一本书叫《乌托邦》。”
一切罪恶的根源都是那些美好的愿望。
沈思灏觉得自己进入了一个怪圈:政府靠《乌托邦》制造出了一个罪恶之城,而他又将用《暗潮》来推翻它。那以后呢?还是会这样下去吗?毕竟未来会怎样谁都不知道,但是有一个道理亘古不变:但凡只要对世界还有那么一点点的憧憬,那么世界将会以十倍之于此的残忍来回报你。
意瑾的声音细细的、低低的,宛如一道绷紧了的弦。沈思灏要侧着脑袋才能听见他在说话,吊诡的是,不论意瑾说什么,他又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一切罪恶的根源都是那些美好的愿望,而一切的憎恨都将会让你自己遭受报复,你因为我的那本《暗潮》掀起这场□,我因你而获无法赦免的罪——病毒在小镇扩散的第一天,我就被病毒感染了。如今站在你面前的意瑾,已经成了一具僵尸。”沈思灏终于知道意瑾的双眼为何如此哀伤,“很滑稽是不是?暗潮的始作俑者赫然成了事件的第一批罹难者。沈思灏,你的结局又会是怎样呢?”
沈思灏终于不忍再与意瑾对视,闭上双眼,久久不语。
“他们到底在干什么!”Gustav隔着模糊的车窗玻璃向外眺望,两人暧昧的动作让他升起一股无名之火。
李蒙目睹沈思灏的逡巡,也不耐烦的皱起眉头,将双手缓缓探进那蒙着布的玻璃罐子里。
24 反击
李蒙掀开蒙着玻璃罐子的帆布,此刻,头颅正在透明的溶液中不停的骚动着,眼球也正以一种可怕的速度上下左右旋转。等到帆布完全被掀开,头颅的双眼便又重新与李蒙对视,眼里全是委屈。头颅轻轻撅起淡色的双唇,皱着眉柔声道:“Pasamonte,我现在真的觉得好饿也好渴,难受极了。还有多久我们才能出去?”
“很快就可以出去了,殿下。我向您保证。”李蒙小心翼翼的安抚着头颅,头颅终于重归平静。
“可是我快要忍不住了。”小皇后将泫然欲泣的目光投向坐在李蒙身后的Gustav,“Gustav,你到底怎么了?从见到我开始你就变的很奇怪,我那么难受,你却一点都不着急。难道……难道你真的要背叛我吗?”
李蒙捧起那透明的罐子,隔着玻璃用双手托住皇后的面颊,“Gustav是您忠心耿耿的骑士,您与他可是最亲近的了,他怎么会背叛您呢?更何况,他刚刚已经向您发过誓了,他会永远效忠您的。”
“是吗?”小皇后嘟囔,“哦……可能是我刚刚忘记了。抱歉错怪你了,Gustav。”
Gustav别扭的扯起一个微笑,“没有关系的,殿下。”
小皇后的双眼缓缓闭上,车窗外原本躁动的僵尸们变又恢复了平静。
事情发生到现在,就连Gustav自己也没有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就在他以为整件事情都是沈思灏谋划的时候,消失许久的Pasamonte却突然出现,几乎杀死了试图阻止他们行动的Floyd,然后告诉他:他有权利选择立场,但这一切都是皇后的意愿。
没有人知道那天晚上他们分别之后,Pasamonte抱着皇后的尸体在孤身前往奥地利的路上发生了什么。Gustav只知道,他所珍爱的玛丽皇后,此刻变成了一颗会说话的头颅。而这颗头颅,便是所有僵尸病毒的母体。
“Pasamonte,你一定要给我解释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Gustav再一次发问。
但李蒙并不理会他,将皇后的头颅用布包好背在身后,径自下车走向沈思灏。
Gustav气得一脚踹开门,也跟了上去。
沈思灏尽管闭着眼,脑海里却都是抹不掉的意瑾那张秀气的脸,那张脸和身后腐烂的僵尸的脸重叠在一起,他甚至很久以来头一回感觉到眼睛里湿乎乎的。
就在这时,李蒙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沈思灏,这人挡着了我们的路,杀了他。”
“不行!”沈思灏拒绝。
李蒙一声冷笑:“还由不得你说行与不行。”
说罢,袖口一挥,两把手术刀笔直的射向意瑾的眼窝。
沈思灏下意识想去替意瑾挡那两把刀,可是李蒙的刀太快了,与它的速度相比,自己只是一尊静止的石像,根本动弹不得。
就在这一瞬间,Gustav一把抱起意瑾闪开,两把手术刀当啷两声掉在地上。
“李蒙,你疯了吗?”对于同伴的忽然翻脸,沈思灏觉得震惊而又气愤,“你不要逼我!”
李蒙只觉得沈思灏的表情可笑:“我就算是在逼你,你又能怎么样?真是不成气候的东西。你不会当真以为这群僵尸会听从你的命令将我杀了吧?我跟在你身边,只是想把你做为一个幌子,不让别人发现我的计划。如今你已经没有用处了,本想留你多活几天,但你既然跟我作对,我也没有留着你的道理。”
“不可能的,你一定是在使诈。”沈思灏说着,暗自集中内心全部的杀意,想要像往常一样用意念调动那些僵尸。这次,却是一点用处都没有。
彼时,两把手术刀又飞了过来,这次对准的却是沈思灏的双眼。
Gustav只得放下意瑾,又飞起一脚将沈思灏踹出手术刀的攻击范围。
沈思灏跌掉在地时依然心有余悸,眼前手术刀的那两道银光还未消失,对于死亡无尽的恐惧瞬间就攫取了他全部的意识。下一个瞬间,他注意到意瑾发出一声惨叫,接着失去意识跌倒在地上。“意瑾!意瑾……”沈思灏顺着地面爬到意瑾身边,把他搂在怀里,就好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而此时,业已脱离他意志控制的僵尸群们,开始猛烈的骚动起来……
“Gustav,看来我也看错你了。”三番四次的受到阻挠令李蒙十分不悦,这一回,他将手术刀换成了填装有银质子弹的自动步枪,一阵密集的枪响,弹匣里剩余的十颗子弹几乎在同一时间发射出去。李蒙善于用刀,而且似乎他也将用刀的技巧无师自通的融入到用枪当中,十颗子弹角度刁钻,颗颗对准要害,根本避无可避。就在Gustav做好像Floyd一样被打成猪头的准备的时候,忽然有人将自己扑倒在地。
子弹竟然嗖嗖的贴着头顶飞了过去。
“他个子高,总是够不着太矮的地方。这是我在帮Floyd清理伤口的时候发现的。”齐梁挣扎着从Gustav的背上爬下来,他的背部有几处子弹的擦伤,但都并不严重。而他此刻正满意的欣赏着Gustav和沈思灏两人落魄狼狈的样子,露出孩子气的、幸灾乐祸的笑容:“我看你现在还怎么绑架我,可怜的Gustav。”
而在马路的那一头,跪在地上的沈思灏正将意瑾紧紧的搂在怀里,却听见在自己头顶的遥远的上方,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不甚友善的说:“哎,我说,你究竟还要抱着我的人到什么时候?”
立在沈思灏跟前的、个子高高的老外,气势汹汹的一把抢过意瑾,抱在怀里。
“你们有多大的仇,竟然把他弄晕了?”Floyd皱眉。
“我没有!”沈思灏争辩,“你血口喷人!”
“哼,”Floyd冷笑,声色俱厉:“你既然是跟Gustav是一伙,那肯定不是好东西。”
“我怎么可能会伤害意瑾!”沈思灏申诉,“我可是他的男朋友!”
一旁的Gustav与齐梁两人正从地上爬起来,拍打掉身上的泥土,听到沈思灏的这句话,纷纷向Gustav投来凄婉的眼神。
Floyd抽了抽嘴角,道:“真是巧了,我也是他男朋友。”
一种非常可怕的低气压在两人中间蔓延开来。那一瞬间,大地撼动了,沥青铺就的大马路上仿佛千万匹草泥马呼啸而过……
“哎?李蒙呢?”Gustav这才注意到刚才袭击他们的李蒙已经没有了踪影。子弹放空的手枪此时正躺在地上。
“不知道。”齐梁摇头。
Floyd指了指马路前方,那是出镇的方向,“他扔下枪就走了。”
四人这才发现,他们身边所有的僵尸正齐步向前进军,呼啸而过之时气势磅礴,一时方圆之间飞沙走石。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齐梁被那些僵尸吓怕了,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来。
“看来事态完全脱离了控制。照这样下去,很快成批的僵尸会开始涌向老城。”Gustav一时间想不出解决的办法,“沈思灏,你现在还能控制他们,让他们停下来吗?”
沈思灏听了Gustav的提议,一时凝神屏息,毕其功于一役的集中了全部的意念,尝试阻止那群僵尸。但是他越是凝神,越是用力,僵尸却反倒是越来越骚动起来。
Floyd首先察觉不对劲,原本被他乖乖搂在怀中的意瑾忽然开始剧烈的颤抖,肌肉止不住的痉挛着。忽然,昏迷中的意瑾睁开了双眼,嘶吼一声,就伸直了手臂向Floyd攻击过去。
“赶紧停下来!”Gustav连忙去制止沈思灏,“你怎么搞的?这群僵尸越来越狂躁了!”
沈思灏睁开眼睛,摇了摇头:“我从来没有控制过这些僵尸,那都只是李蒙掩人耳目的伎俩。只可惜我现在才发现。”
“Fuck,”Gustav忍不住骂了一声,“原来我们都被Pasamonte给骗了!”
正在这时,齐梁对他们大叫:“你们快去帮帮Floyd,意瑾他……不好了!”
两人循声望去,只见Floyd正与意瑾缠斗不休。意瑾本应该是一个文弱的少年,此刻却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他的眼珠子睁的奇大无比,却是白多黑少;原本文静、内敛到有些羞涩的表情此刻却是狰狞无比;咧着一嘴白森森的牙,伴随着喉咙里模糊不清的嘶吼,他张牙舞爪,疯狂的攻击着Floyd。
三骑士中最强的是沉默寡言的Pasamonte,但Floyd与Gustav两人的身手不相上下。本来,别说对付一个僵尸,哪怕是对付一个加强连,对于Floyd来说也就好像在玩动作分解游戏一般轻松愉悦。但是当对方是意瑾的时候,事情就显得棘手了许多:Floyd知道自己的出手实在是太重,即使是努力控制,也不能保证不伤到意瑾。
因此不论意瑾怎么发狂,Floyd都不忍下手去阻止,只是潦草的避开了自己的重要部位,将手臂送上去给他咬。
Gustav上前拉开发狂的意瑾时,Floyd的手臂鲜血淋漓。
“意瑾到底怎么了?”Gustav问。
“是尸变,意瑾早已被僵尸病毒感染,我给他喝了我的血压制住了毒性。可能是由于刚才的骚动,病毒的影响越来越强烈了。”Floyd与Gustav两人合力制服了猛烈挣扎的意瑾,齐梁与沈思灏见状也过来帮忙,Floyd又对其他三人吩咐:“我们得赶紧救意瑾,病毒一旦扩散他的症状就会更加严重。”
Gustav还没有来得及问一句:“怎么救?”,便见Floyd将自己的手腕凑到嘴边,尖牙刺进皮肤,横向一拉,就是好大一个皮肉翻卷着的口子。接着,他捏住意瑾的下颌,将手腕里的鲜血灌进意瑾嘴里。
沾到那血,意瑾的挣扎更加激烈,大股大股的鲜血涌进意瑾的口中,又被他吐了出来。之前已经受伤,如今又要给意瑾喂血,大量的失血让Floyd的身体越来越虚弱,感觉逐渐迟钝下来。
可意瑾体内的病毒就像是一口填不满的井,多少血灌下去都不见起色。
“让我来。”
Gustav上前劝阻Floyd,挽起衬衫的袖子,也学Floyd那样想要划开自己的手腕,却被Floyd一把挡住了:“别,我可受不起。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你……”Gustav将手腕从口中拿出,高高举起朝Floyd砸去,“不知好歹!”
但是那拳头最终还是没有砸到Floyd身上,只是在地上挖出一个小坑。
Floyd狡黠的眨眨眼,“我是怕你对意瑾有意思。”
此言一出,Gustav与沈思灏同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各自做出意味深长的表情。齐梁一个人按不住意瑾,发出一声惊呼。
Gustav这次没有争辩,只是哂笑:“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Floyd点头:“雄性动物对其自身领地的占有欲是极其强烈的。”
Gustav十分赞同Floyd的说法,毕竟他们两人并不算是严格意义上的人类,而且还都是雄性。
“所以……”Gustav问,两人又交换一个讳莫如深的眼神。
“所以。”Floyd点头,举起另一只手腕,又拉开一个大口子,吸饱了自己的血液对着意瑾的嘴唇就吻了下去。
齐梁正在使劲压制住意瑾,却忽然发现意瑾不动弹了。惊喜之余猛的抬起头,正看见两只两片沾满了鲜血的、互相纠缠的嘴唇。
齐梁的脸唰的一下红了。
番外1 寻找齐梁
“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拚却醉颜红。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
骆驿穿着一身广袖白袍,斜倚在画舫的雕栏旁边,就着一壶清酒托腮赏景。河水婉转流波,在夜色里倒映沿岸的彩灯与摩肩接踵的行人,与岸上真正的景色并无异处,只是像凭空多了一层雾霭。
建康真是好风景。
骆驿给自个儿斟了一杯酒,小小的啜饮一口,正惬意的眯着眼,河面上却吹来一阵晚风,一阵清音顺着晚风传到骆驿耳畔:“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缸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循声望去,只见一旁的水面上,远远的漂浮着一座画舫。画舫的中间辟出一块台子,一个婀娜的背影立在台子的中央。乐师们围坐在台子侧边奏着曲子,唯有那人亭亭孑立,悠然吟唱。
“犹恐相逢是梦中?”骆驿轻声呢喃那阕词,只是觉得熟悉而亲近,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儿曾经听过。
“是晏几道的新词,前阵子刚刚题的。”坐在他对面的夏府尹说道,“国师从长安远道而来,想是没有听过。”
“江南景色真是美不胜收,夏府尹比起我来真是幸运极了。”
“江南是偏安之地,又怎么比得上都城长安,那才是人杰地灵的地方。”夏府尹恭维骆驿,又忽然想到一件事,“这几日,听说建康来了个番人,操着一口别扭的汉话,说来找一个人。”
“哦?还有这等事?”骆驿问,“那人要找的是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