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管事说长离已经到了,还在他的床上睡觉,一想到此处他就如坐针毡。等了半晌,好不容易解口如厕,直扑进卧房,长离果然乖乖地躺在那里。长发一大半搭在床沿上,掉落在地上,他侧身躺着,抱着一个枕头,时不时地眨巴一下嘴,那样子,要多可爱有多可爱。
慕桓俯□子,不自觉地凑了过去。
不对!这小子,感情连澡都没洗就上了我的床。
“长离……长离……起来了?要睡也先把身子给我洗干净了?你看这枕头上全是你的汗臭?喂……”
慕桓将这个小呆瓜从床上拎了下来,长离还抱着他的枕头砸吧着嘴。一回神,小脚在空中踢腾了几下,惊出一身冷汗。
“慕桓……”转头看见慕桓这才松了口气。
慕桓把他放地上,仔细打量着他,这小子,是不是变黑了,呃,不会长高了吧
慕桓,提醒你一句,你们只是三天没见,好吧?
“慕桓……”长离吊上慕桓的脖子,蹭上他的脸,“我好想你。”
长离,我也好想你!
“想什么?这才三天,戒期是三个月!下来,给我洗澡去。洗了再睡。睡够了给我下山去!”
慕桓好严厉。从未有过的严厉。
长离眨巴了几下眼睛,一再确定眼前这个人是慕桓,这才憋憋屈屈地叹了声,“好吧。”
慕桓真想把他嵌入身体,再不要分开。手指在半空中捏出几声响,这才气哼哼地出去了。
长离见慕桓似乎是生气了,只得砸砸嘴,道了一声,“慕桓真小气。”
长离才不管那个比试什么时候结束,他不过是找个由头往山上跑罢了。睡饱了,流霜伺候他起床,并给他备了些路上吃的糕点,这才送了他出门,曹轩早在门口等着。
“慕桓呢?”
“庄主正在跟特使谈正事。”
长离瘪了瘪嘴,看来今天是见不到了。
流霜见他一副失落样儿,赶紧补充了一句,“庄主让我转告公子,以后若是想他了,可以让曹轩带口信来。而且还特许你一个月上山一次。”
“一个月?”长离再次瘪瘪嘴,“等得花儿都谢了。”
长离很无奈,招了曹轩,踏着斜阳下山。什么口信,真没劲,两个人私下的话,还能让第三者传的吗?
长离转念一想,不由得笑了起来。翌日,曹轩与一帮兄弟上山见庄主时,手里还提了一个食盒,并替长离传了三个字的口信,“我想你。”
慕桓接过食盒,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看得诸位兄弟都抖了起来。
“下次,到我书房再说。”
曹轩扫了一眼四周,知趣地应了一声“是!”
是日,曹轩将近午时才回来,拿着的依然是那个食盒,只是里面放着一条烤鱼。
长离揭开盖子,闻了闻,眼中巴巴掉了两颗泪来。
“怎么了?没事吧?是不是被烫到了?……”少根筋的曹轩看得有点手足无措。
长离眨巴着泪眼,看他急得满头大汗,才巴巴来了一句,“这鱼——好香!”
唉……
曹轩只得悲叹少年命薄。坠天到底交给他的是什么差事?
很快就到了七夕。情人谷是飞云山的一个不大的峡谷,这里四季芳草如茵,白花灿烂,是情侣们约会之地。情人谷最里面有一棵千年松柏,被人称作姻缘树,树上挂着无数的姻缘签。松柏之下有一块巨大的石头,斜斜向下,从低处看去,堪堪成了一面巨大石墙。这块叫做三生石,相传将自己与爱侣的名字刻在上面就可以缘定三生。当然这些不过讨个吉利。往外,这里有一条溪流,溪流两旁是草地,每到七夕,情侣们就会到这里来放花灯,花灯上写上自己的心愿或是两人的盟誓之词,放入水中,两人在两岸必须护送花灯安全进入龙门岩,并将誓言取出挂上湖心的相思树,誓词就会生效。若中途花灯被人抢走,那抢获花灯之人就可以问情侣索要一个愿望,当然这些愿望只关风月,所以护送花灯是很重要的。花灯冲入龙门岩的情侣会得到山庄所有人的祝福,所以放花灯也被视为一种和亲礼仪。当新郎一方向新娘一方下聘,新娘便会挑选吉日在情人谷放花灯,届时所有亲朋好友都将到场。不满双方结合的可以捣乱,抢夺或毁坏花灯,但只要花灯冲入龙门岩,反对一方必须放弃,并给新人诚挚祝福。这在飞云山已经成为一种风俗。七夕抢花灯护花灯也成了一种节日庆祝活动。
这不,驰风与扶柳的花灯还在手上呢,已经不少人围了过来,既有侍卫,也有大小管事,最让驰风皱眉的,自然是那二旗主。
“他们想干嘛?”扶柳不了解当地风俗。只看现在明明时间还早,放花灯的人都很少,可偏偏一大帮子人全围着他们周围,而且看那架势,个个摩拳擦掌,仿佛要大干一场的样子,扶柳直看得心里发慌。瞟瞟驰风,莫非你得罪他们了?
“听说圣剑今日要放花灯,兄弟们都来捧捧场。”这是二旗的六鹰之一,飞鹰天众。
“我们旗主等这个日子可是等了好些年了。”这是二旗的六鹰之一,血鹰天劫。
驰风看看坠天,又看看旁边的二鹰。这两兄弟都是坠天一手□出来的人,武功当然不俗。如果他们三人要联手破坏,这花灯要过龙门岩怕是凶多吉少。
“放心,他们只是来看热闹的。”坠天发话了。威风凛凛,寒气森森,往溪口一站,多少双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那好呀。今天可是兄弟我的大喜日子,还望坠天兄,手下留情!”
这是扶柳第一次见驰风正儿八经地跟人行规矩,相当庄重。
坠天冷哼了一声,算是回答。
这个一流杀手,自从进了飞云山后就对自己的武功排名感到不满。本来按江湖规矩,比一场大家就心知肚明了,偏偏这慕桓和驰风就是不跟他过招,即便过招,也在还没分出胜负的情况下就罢战,这让他十分恼火。呵呵,今天算是好运气。这驰风算是撞枪口上来了。
扶柳大概瞧出点门道来。一把抓住驰风,用力拍拍他的肩,“主人,你一定要赢!咱们的幸福全在你身上了!”
驰风被他这一举动逗乐了,搂起扶柳吻了一口,“乖,在旁边看着,别靠太近,小心伤着你。”
扶柳推倒驰风满意的范围之外,看着一圈人也退了开来,只见花灯刚放水里,坠天就出手了。掌风直扑向花灯,驰风跟着运起一掌顶了回去。花灯上的烛光闪了一闪,继续随着水流前行。
扶柳对这些上乘的内力比拼并无太多兴趣,他在意的是驰风。阳光下,那张侧脸严肃中带着一些傲气,还有那掩不住的邪魅之气。
人家都说既然称之为圣剑,应该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威严,可驰风跟那神圣压根就八竿子打不着。虽然相处这么长时间,扶柳觉得自己似乎只是了解他的身体,了解那连绵不休的欲望,而这之外的驰风,自己竟然知之甚少,甚至称得上是一无所知。而此刻看到他显露出来的严肃,仿佛正在捍卫着什么神圣不可侵犯的东西,真是少有的表情。
“看起来你很高兴吗?”熟悉的声音却只传来一阵阴冷。
扶柳愣了一下,没有抬头没有转头,只是一直看着驰风的方向,这条溪水有一公里,算不得长也算不得短,只是看驰风的护送速度,时间应该会花上不少。
“你是来宣告我的末日的吗?”扶柳笑笑。眼底只藏着驰风的影子。
这个特别的军师眼中可没有笑意,他一直瞪着坐在草地上的扶柳,他的侧脸线条优美,上面浮动着太阳的光华,卷翘的睫毛轻轻扑扇着,嘴角又淡淡的笑意,温婉迷人。脸上的轮廓比以前更加倔强。笑容也更加淡然。曾几何时,那张小脸,会委屈地望着他,眼中闪着盈盈泪光,嘴里吐着求饶的话。或是因为自己过激的动作,亦或是因为给他的不合理的要求。他会求饶,之后还是一样去接受。每每看到他那可怜兮兮的样子,心底总会升起一股莫名的快快。云纤真是太美了。笑的时候美得令人全身舒畅,哭的时候美得令人热心沸腾,一个蹙眉也美得让人心花怒放。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已经习惯了折磨他,喜欢看着他哭泣的样子,喜欢看他压抑着自己委曲求全的娇俏模样。而现在,云纤,你还会哭吗?要你哭似乎已经不容易。你嘴角淡淡的微笑,如清风拂柳,拂过漫天飞絮弥漫的相思。
是呀,我是来宣告你的末日的,你希望如此吗?
原来我在你心中如此的不堪。
三年了,我们之间的事情你还记得多少?我可是每天都在咀嚼着,细细品尝你留给我的每一丝每一滴。
☆、红豆誓言
见军师不应答,扶柳忍不住转过头来,笑容在阳光下一场灿烂。“你不用费尽心机,也不用绞尽脑子,我不会做对不起飞云山的事情。我也会跟你回去。”
跟我回去?军师懵了。从未见他如此洒脱过!扶柳本来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要不他不会在那段感情上耗费那么多的心血,而今的他,似乎完全不一样了。那股洒脱,那种淡定,不是当年那个云纤能拥有的。是呀,他现在变得更智慧,更自信,更笃定,更明白自己的立场,也更清楚自己该做什么,可以做什么,以及能做到什么。这一切只是让这个男人更加地迷人。
扶柳站起来,拍拍身上的草屑,径直去追驰风。花灯快闯龙门岩了,他要亲自看看。
此刻驰风全心全意地护卫着他的花灯。由于掌风的摧残,花灯上的蜡烛显然比正常的燃烧得要快,不过幸好没有将周围的纸烧着。驰风很聪明,知道尽快让花灯往前冲以减少战时。坠天也不笨,知道他的目的,时不时地拦截着他送过来的掌风。
“坠天,你若今天毁了我的花灯,我让你断子绝孙!”
这话够狠。但只惹来坠天一个冷眼。
眼看龙门岩就在眼前,花灯却在此处停滞不前。
龙门岩是一块倾斜的石头,横亘在溪流与镜湖之间,石头倾斜度并不大,只不多水流到这里刚好被石头给阻挡住了,有一个回旋,上面只有稀薄的一层水流。本来要顺利冲过去也并不难,只要避开回旋,或者借着回旋一冲而上,只不过,这坠天偏偏在龙门岩前掀起一波更大的反向潮水。因他这一弄,波及得后面的花灯不幸淹了几只,几对情侣正苦着脸,没好气地看着坠天。其他还没放的情侣,更是不敢放灯下水,生怕遭了这池鱼之殃。
驰风出了一头的汗,也不知道是给急出来的还是给吓出来的,看得周围的人一阵紧张。
“驰风,加油!”扶柳在上游不失时机地大喊。
驰风一听,嘴角陡然扯一抹笑,掌风轻轻一送,浮力托起花灯,花灯轻飘飘地脱离水流,飘进了龙门岩。顿时欢呼四起。扶柳飞奔着扑入驰风怀中,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驰风得意地对扶柳一笑,眼中神色仿佛在说,瞧,我厉害吧?!你跟了我绝对没错?!
花灯过了龙门岩情侣就要坐船到湖心的那棵巨大的红豆树前,挂上两人的名字和誓言,并摘下红豆做成珠串,套在两人的手上,仪式便算是完成了。
湖心的孤岛几米见方,四周都用石头坚固,上面只长了一颗红豆树。树下放着珠串需要的针线,方便得无可挑剔。
扶柳将自己串好的红豆珠串套在驰风手上。驰风又将自己做好的绑在扶柳手上。仪式完毕,两岸欢呼雷动。叫得最大声的自然是那些侍卫们。
“你仔细看看,我在红豆上可是刻了字的。”
扶柳把珠串翻了翻,竟真有四颗并列写着“弱柳扶风”。
“你也看看我刻的什么?”
“弱柳扶疯。好呀,你竟敢骂我?!”
驰风佯怒道,一把捏住扶柳的腰在众目睽睽之下吻了起来。四下更是哄笑连连。
而在嬉闹之外。不懂行情的长离正拽着曹轩,细心请教怎么放这花灯。好不容易把买来的花灯里藏好自己的心愿,点燃蜡烛准备开放的时候,一个声音吓得他差点将花灯摔烂。
“长离,你在干什么?”
慕桓的脸色不太好看。声音里有着明显的怒气。长离眨巴着眼可怜巴巴地回了一句,“放——花灯。”
慕桓看着围着他方圆几十米的那些闪闪发亮的目光,就高兴不起来。也不看看人家都用什么眼光在看你,你还敢一个人来放花灯,万一被人抢了怎么办?不对,绝对不是万一被抢,是肯定会被抢,而且被抢绝对还不止一次。你到底清楚不清楚自己的处境?
慕桓狠狠扫了两岸关注长离的人群一眼,众人只感背脊一寒,眼光都收敛了几分。
“这位美人难道是庄主的……”
慕桓有些汗颜,看来自己宣传力度还是不够,应该在飞云山到处贴满长离的画像,并署名慕桓所有,就没人敢打他的主意了。可要将这小家伙的画像让别人看,这点他却也着实受不了。唉,长离,我该拿你如何是好?
“放什么花灯呀?”慕桓一把将长离搂在怀里,毫不在意旁人的目光。
长离惴惴地看着慕桓,不知为何,慕桓的脾气有点难以揣测,让他很是不安。
“我许了一个心愿。曹轩说,只要花灯顺利闯过龙门岩,心愿就会实现。”
“你信?”真是个简单的脑袋瓜子。
“多一个念想也好嘛。”长离见慕桓似乎放宽了脸色,脸上笑容随之灿烂起来。
“许什么愿了?”
“说了就不灵了。”
慕桓瞪瞪眼,他可不容许这小家伙有他不知道的小心思。
长离看着慕桓又要开始翻脸,只好从花灯里取出一条红色布条,展开给慕桓看。
“慕桓永远不要抛弃长离!”
慕桓看得一阵心酸,怀中的人儿浑然不觉,似乎有些尴尬自己写出这种话,还想张口解释。
慕桓捏起他的小下巴,一眼看到眼底,仿佛想要把自己完全烙印在上面。“这句话不好,我们改一下。”
长离哪敢有异议,只要慕桓不生气就好。
只见慕桓拿起另外一条红布条,写了很经典一居情话,“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还各自签上姓名,按上指印,这样就证据确凿了。
长离愣了愣,在按上手印那一刻,差点就滚出两滴泪来。慕桓紧紧抱着他,在他额上轻轻落下一吻。这句话他很早就想对他说了,现在终于找到了机会。没想到这小家伙竟然如此感动。真想把他那柔弱的身体揉进体内,合二为一,再不分离。
两人一起将花灯放入水中,两旁围观的人无数。看着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跃跃欲试的样子,慕桓沉声道了一句,“谁若想脑袋搬家,尽管来抢!”
顿时鸦雀无声,如此重的煞气,连坠天都打了个寒战,堪堪坐在草地上歇气。
这一路行得那叫一个风平浪静,众人只看花灯慢慢向前飘去,深怕出点什么意外,惹恼了这位庄主大人,到时大家一起遭殃。花灯在龙门岩上卡了一下,随着漩涡转了两圈。这一卡,所有人的呼吸都为之一滞。幸好,很快它有顺利地进了镜湖。大家这才集体松了口气。
坐上小船,取出誓言,挂上红豆树,串上红豆,给彼此挂上。又一对佳偶,得到众人的衷心祝福。
只可惜这个美好的夜晚,他们不能相守。长离望着无尽的苍穹,仿佛那个生生不能相见的牛郎织女便是他们。
隔壁房间传来无可掩饰的喘气声,站在院子里听得很分明。时不时地都是脸红心跳的声音,更是让长离差点失控。
这两个混蛋,分明就是在挑衅!
而此刻炙热纠缠的两人,哪里顾得了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