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在了中国畜牲的枪下,难道你不想为他们报仇吗?”
“就是这样我才不能再失去你呀!让我再多陪你一会儿吧!”武水仙的脸紧紧贴在阮仁虎的胸上,双手死死地抱住他。
阮仁虎捧起她的脸,在她满是泪水和血污的脸上轻轻地吻了一口,随后又将她死死揽在怀里,柔声道:“水仙,你听我说,只要我不死,我就一定会娶你,和你结婚。但是现在不行,中国人马上又要进攻了,我们现在顾不上你,为了你自己,也为了你肚子里我们的孩子,你一定要活下去,记住!孩子就是我们的希望,拜托了!”说完他推开武水仙,叫道:“快走吧!回去等我。相信我,我一定能活着去找你!”
武水仙的眼泪已似大雨倾盆,她艰难地举起手来在阮仁虎的脸上摸了摸。嘴唇颤抖了两下,叮咛道:“我记住你的话?不许骗我,要是不回来,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阮仁虎点点头,从兜里掏出一支用子弹壳编成的哨子,轻轻地放在她的手上:“在溪山第一次见面时,我用它给你吹的曲子还记得吗?”
“记得,是‘绵河上的小船’。”
“好吧!当我们再见面时,你就用它给我吹这首曲子。”
武水仙痛苦地点点头。
“小黎!”阮仁虎叫道。
“到!”
“送你嫂子下山!”
“是!”一个掉了耳朵的士兵向阮仁虎敬个礼,转身拖着武水仙向后山快步走去。
“仁虎!我等你回来,你不许骗我!”
阮仁虎重重点点头。当武水仙的身影在视野里渐渐消失的时候,他再也控制不住,泪水和着脓血,从眼眶中滴落下来。
“水仙,我的好妻子,再见了!”
“二营长,怎么还攻不下来?你他妈是干什么吃的?我毙了你!”吴晨东的眼睛都红了,再一次地摔了电话之后,一阵地“爆走”。
“老吴你冷静点,二营的压力也很大呀!”高树青劝道,“邢副团长马上就到二营了,你再等等!”
“等?老子要等到什么时候?把缴获的机炮调上去,加强政治攻势。告诉二营长,再给他十分钟,如果还不行,老子就毙了他自己去指挥。”
“水仙嫂子,你快走吧!我只能把你送到桥边。”小黎向武水仙敬个礼,“团长他们都在对岸,你快过去吧!”
“你不走么?”
“不,我不能走,我要回去!”
“你为什么要回去?大部队都走了,你还回去干什么?”
“对不起嫂子,我必须要这么做,因为我是军人!”
说完,小黎头也不回就向无名高地跑去......
“连长,你快看......”一个士兵指着山下的机炮向阮仁虎叫道。瞥了瞥那门机炮,阮仁虎冷笑了一声:“哼哼!土包子!”
“山上的越军你们听着:你们已经到了穷途末路,只要你们能放下武器,我军保证你们的生命安全。”从山下中国军队的阵地上传来了越语广播。一时间整个阵地静了下来。
“有门!再喊!”六连指导员冯刚很兴奋。于是,越语翻译拿着稿子又喊道:“你们不为自己也应该为家人想一想,这么年轻就命丧于此,难道不后悔吗?再者说......”还没等他说完,从高地上飞来了一串子弹。随后就没动静了。
“他们没子弹了!”冯刚和徐军相互看了一下。此时,从高地上传来越南人的喊声。冯刚忙问道:“他们喊什么?”翻译仔细听了听,回答道:“他们说,他们只遗憾只有一次生命能献给祖国。”
“妈了个X的!给我狠狠地打!”徐军气得脸都白了。
阮仁虎倚在一座土包前,大口地喘着粗气。他的两条腿已经断了。血水顺着断端将身下的泥土染得一片殷红。
“连......连长!”小黎拖着青黑的肠子,缓缓爬到他的身边。
“好......兄弟,咱......咱们一起上......上路吧!”忍着剧痛,他笑着看了看小黎,又看了看阵地上散落得七零八碎的肢体和血肉,视线渐渐模糊,头脑也一阵晕似一阵。“都走了,我也该走了......”
他最后看了一眼围上来的中国军人,残存的右手拉掉了手榴弹的引线......
“轰,轰!”两声巨响,绵河桥在巨响中断为两节。一个女人的身子重重地跪在了水中,失神的泪眼一动不动地望着对岸无名高地,嘴角抽动着,想说什么,却又什么也没说出。一个越军女兵走过来想扶起她,可是她却大喊一声,吓得女兵没敢碰她。
“你骗我!”她默默地说道,“我真蠢,明知你是骗我却还信你,你为什么要骗我?”她发疯似地扯起自己的头发,拦都拦不住。突然,她仰天大喊:“仁虎!求求你再来骗我一次,就一次,我喜欢你骗我,真的,我真的喜欢你骗我......”握着满手的头发,血水和着泪水,从咬裂的嘴唇里流了出来,溅得衣衫满是鲜红。
阮庭光缓缓放下望向无名高地的望远镜,泪水从紧闭的双眼中涌了出来:“再见了仁虎,我的好孩子。”他心中默祷,“你是越南人民的骄傲,你是爹的骄傲......”想到这,一向自诩坚强的他再也忍不住,眼泪成串地滚落下来,嗓子一甜,一口鲜血喷将出来......什么人能够忍受亲生儿子生生死在自己面前的痛苦呢?
炮声渐渐停了,天也渐渐暗了下来。滚滚的硝烟之中,传来了悠扬的曲声,一个衣衫褴褛的越南女人跪在冰冷的河水中,用一把子弹壳做成的哨子,演奏着越南民间情歌——绵河上的小船......
补充说明:在79年对越自卫反击战中,高平地区(东线战斗)的真实战况是这样的:在高平战区执行穿插的部队有两支,穿插过程异常艰苦,“高山下的花环”已经非常形像的为大家展现了其中的艰苦,事实上,穿插部队饱受的磨难有过之而无不及,原定一昼夜穿插到位,合围高平越军,实际上穿插四昼夜。期间穿插部队首长为了按时穿插到位,一路不与军区电台联系,以至于许和尚(时任广州军区司令员的许世友)大发脾气,战后全军通报批评。其实许和尚并不了解四野部队的战斗作风,其实即便与军区联系上了,军区又能给他们什么支援,为什么战前不仔细勘测地形,精选突破地域,为什么战前竟想不到敌人可能破坏道路,扒开水库?为什么因循守旧,拼死去强攻敌重兵守卫的水口布局关,而不迂回绕过?就好像西线杨得志避开老街正面从两侧插入敌后,虽然夺取时间较晚,但伤亡小,为什么战前对敌情的了解往往与事实不符?为什么没有料到敌人会在我军迂回穿插道路上大量布雷,标定火力打击诸元?事实上一些穿插部队是被越军火力打垮的。一句话,打仗想当然,用老经验套新情况,参谋军官老化,不知己知彼。东线战斗第一步战斗重点为高平地区的越346师和位于谅山,同登的3师。
346师又称“高北师”,师部驻高平南俊,下辖步兵246团,677团,851团,炮兵188团。其中246团是师主力,又称“新潮团”,抗法战争时期组建,当时是越军总参直属主力团,曾担任越共中央警卫任务,参加过边界战役和9号公路战役擅长运动袭击和防御作战。
3师又称“金星师”,师部驻谅山及以南,下辖2团,12团,141团,炮兵68团,该师原驻南方,76年6月调至陆难陆岸地区,隶属第一军区,战前调至该地,该师及141团曾获越南“人民武装力量英雄”称号,12团是该师主力,曾获“英雄团”称号,擅长进攻,能打近战,夜战,各级干部训练有素,实战经验丰富。
2月18日,越军发现我穿插部队,急调346团,851团2营、3营9连,特工20营和一个冰雹“反坦克火箭炮兵连”进占高平以南博山之651、526、490高地,企图阻挡我军南集团穿插部队,掩护主力撤退,19日我南集团先后战穿插路线上的地雷阵、竹签阵、人工断壁,突破层层阻击,歼灭了上述越精锐阻击部队,其中缴获的越军苏制冰雹反坦克火箭弹现在还陈列在北京军事博物馆里,供人们参观。
2月20日,南集团从东、南两个方向逼近高平市区,至此南集团穿插部队基本到位。
就在南集团穿插企图被越军发现的同时,我北集团的行动也同时被越战区指挥官判定为是穿插迂回,客观的讲越军对我传统的中间突破,两翼迂回包抄战术的理解决不亚于我军。越346师急调一个连乘汽车抢占天险安乐,企图迟滞我北集团快速穿插部队推进速度,我北集团快速部队由坦克团1营及搭乘的67团2营组成,从通农出发,向河安方向前进,直插扣屯,控制扣屯要点,造成尖刀突破的有利态势,67团主力随后跟进,2营主力当日在安乐地区与越军乘汽车阻击的一个连遭遇,该营及时请示,越级上报军区前指,许司令下令歼灭之。但由于当时三军不佳的通讯指挥系统以及业务人员缺乏训练,传到下面走了样,竟成了原地组织防御。结果尖刀部队没有及时完全占领扣屯地区,我北集团第一歼灭目标越852团,经过扣屯以南公路溜出重围。而当时由于情报不准,以为越852团在班庄,这支部队劳师费时,翻越重重大山,进入天奉大岭时遭敌阻击,道路被毁,前进受阻。
至此,我北集团穿插迂回高平敌西侧后的战术企图归于失败,高平敌军只有由南集团歼击之。军区前指另调机动集团龙州旅从西面避开越军阻击,会攻高平城,此时班翁水障经过我工兵、民兵抢修排水,终于在31小时后能够通行,前运后调趋于正常,后勤供给重新畅通。
2月24日,龙州旅,南集团准备就绪,东西南三面会攻高平,由军区吴忠副司令员统一指挥,前后7小时激战,25日0时25分占领高平省城,但歼灭之敌只是掩护部队,越346师下落不明,25日前指下令各部份段清剿扫荡,由南北集团组成铁臂来回搜索清剿,机动集团寻歼346师师直及指挥所,2月26日至3月上旬,346师及地方残余部队基本被歼灭,但没有发现346师指挥机关。
以上均为从它处摘抄的史料,目的是想告诉读者:反击战的真实情况要比我这部书更加惨烈。而我所写的,只不过是儿戏罢了。 。 想看书来
第十三章
陈沂生回到国内的时候,正是中国军队东西两线会合的那一天,伴随着前线胜利的消息,这些为国光荣负伤的战士们便成了国内一些记者争抢采访的对象。于是乎,国内的各大报纸每天的头版头条都会有“XX战斗英雄”“XX钢铁战士”的标题。
陈沂生没有见到记者,也没有哪个记者采访过他,他一回国,就直接被送入某陆军医院的骨科。王志伟和他安排到了同一个病房,门口还设了岗,站岗的战士也正是那两个押车的战士。据后来谈话中得知,方脸的叫史松涛,另一个叫白继武,其他的就问不出什么了。有时陈沂生也怀疑自己是不是犯了什么错误,这样怀疑也不是没有根据,因为和王志伟这样的人关在一起,就是没事也要想出点事。可后来,见这两个战士并不限制他的活动,渐渐地他也放心了。
王志伟自从越南回来后,变得不多言不多语。每天除了睡就是吃。照看二人的护士是老熟人了——江素云,没有看到赵静,据江素云私下和陈沂生讲,赵静能有2个星期没回宿舍了,听小道消息说,她被推荐去广州上军医大学,现在不知正在和哪位老同学一起神侃呢。陈沂生挺羡慕这个小丫头,但羡慕归羡慕,他一点也不象江素云那样:一提起赵静就默默无语,好像赵静有了什么不幸似的。
这一天他照例出去转一转;想顺便给部队打个电话;可连打了几次都没通;“也许部队还没有回国吧?”他想。
医院内都已经转了个遍,他想出去多走走。平时就在顶楼的病房里看见市郊有座郁蓝山,郁郁葱葱的,风景煞是好看。都说到岚山不去游览郁蓝山是一大憾事,反正登山也不要钱,趁着天气不错,所以他一早就动了身。
从医院到郁蓝山本来是有公共汽车的,他舍不得卖票,一个月就那点津贴,能省下一点也是一点。好在走路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快到中午时,他顺着公交线来到了郁蓝山下。可到了山下,他却傻眼了。只见郁蓝山的正门用红油漆写着工工整整的楷书:郁蓝山烈士陵园。下面还有一行小字:1979年对越反击战牺牲的烈士永垂不朽。
“俺这是怎么了?”他有些难心,“早知道都是牺牲的战友,怎么也不能空着手。”掏掏兜,还有两张5毛纸币。
“同志,你是来看战友的吧?”身后一个苍老的声音低低问道。
“是!”他回过身,只见一个衣裤补丁摞着补丁的干瘦白胡子瘸腿老头,手里拿着香烛纸钱,正一脸恳切地望着他。
“那就好,那就好。”老头蹭了蹭粘了满脚红泥的破旧解放鞋。
“老同志!您有什么事吗?”陈沂生不解地问。
老人指着大门道:“我是来看儿子的,可他们看到这纸钱说是不能搞封建迷信,所以就不让俺进去,您能不能帮个忙?”
“有什么需要就请说吧!”陈沂生一口答应下来。
老人犹豫了一下,道:“我没别的意思,您要是方便……”他指了指纸钱。
“您是让俺帮您把他带进去?”
老人重重点点头:“哪怕一张也行。”陈沂生心里一酸,想都没想,接过纸钱,一把都塞进帽子里去。
看门的人见是一位解放军战士,也没难为陈沂生,大大方方地让他和老人进去了。可进了大门,陈沂生才从老人的嘴里得知,他的儿子被埋在丙区——属于山顶上的位子。看着老人的腿脚,陈沂生决定好人做到底,于是就掺着他。一路上老人一直嘟囔:“还是解放军好,还是解放军好。”陈沂生笑了笑,也没往心里去。只是随便问了一句:“您儿子是哪个部队的?”“Z团工兵连的。”“他是怎么牺牲的?”“说是滚雷,连个尸首都没找着……”老人的身子哆嗦了一下,浑浊的眼泪淌了下来。陈沂生的心里也是一阵酸似一阵,没敢再问。
走了大约半个小时,老人挣脱了陈沂生的手,颤抖着指着一块墓碑道:“那就是我儿子,谢谢你解放军同志。”说完,头也不回,拐着腿就向那块墓碑走过去。
老人扶着石碑慢慢坐到地上,干枯的手轻轻抚了抚墓碑上的照片,花白的胡子剧烈地抖动起来,眼泪只是在眼眶中打转却没有落将下来。由于老人的手阻住了陈沂生的视线,他没有看清烈士的相片。默默地他把纸钱放在老人的身边,正欲离去,忽听老人喃喃自语道:“孩子!你怎么就不给爹留个念想呢?哪怕你留撮头发也行啊!爹今年60了,没几天活头了,也就是哪死哪了,本来你这一走也没指望你能囫囵着个回来,可你也不能让爹想不着盼不着不是!”老人的手捶着墓碑。
陈沂生叹了口气,走上前去,轻声安慰道:“老人家,您要是哭就痛痛快快地哭吧!我听家里的老人说,哭不出来会伤身子的。”老人摆摆手,哽咽道:“小同志,你不用劝我了。像我这把年纪,该哭的都哭过了,要哭也是为儿女,那还能为自己呢?”陈沂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只是默默地站在那陪着他。
老人也不只是和他说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