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不过......”
“什么过不过的,你这个连长是怎么当的?嗯?怎么全团就你们连事儿最多?嗯?我一天不用干别的,光处理你们连的烂事了......”
“团长!我......”
“你什么你?甭跟我解释,你那两句话我都快背下来了,不就是什么‘打又打不过,说又说不了,除了枪毙没有其他有效的惩治办法’对不对?”
看着绍海山一脸通红的憋笑。袁光气得恨不能上前给他几脚。
“我说话你听见没有?”团长的声音又高了八度。
“是是!我在听,团长您请讲......”
“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情?”
“我......”袁光心想,“这哪是我说的算哪!”
“你怎么不回答?”
“我......团长,我怎么敢处理这......”
“废话!我要是想处理还轮到你说什么话?”
“您的意思是......”
“现在是战备状态,每一个人你都给我用到战场去,这件事以后再说吧!对了,你们那个李明李指导员也不用关禁闭了,给他个记过,让他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下次再有拿枪教唆别人的行为,看我怎么收拾他!”
“是!是!”袁光边擦汗边应承。
“对了!那个开枪的代理排长叫什么?”
“陈沂生!”
“陈沂生,好!我记住他了!这小子胆大心狠,是块好料子,把他的代理两个字去掉,让他当排长!”
“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他档案里写着他有当逃兵的嫌疑,是不是......”
“什么是不是的,敢开枪杀人不怕死,就凭这点,你觉得逃兵能做出来吗?”
“好象......”
“别好象了,你宣布命令,我去给他申报!出什么事我顶着,记住了,我现在需要的是胜利!是战斗的胜利!”
“是!啊!对了,原二排排长邵海山该怎么办?”
“他?嗯......就让他先当个班长吧!”
得!一句话,邵海山就降了级,看着绍海山一脸地委屈,袁光心里骂道:“该!看你小子还牛不牛?”
“我丑话先说在前头:那个陈沂生要是也管不住这群土匪打不了胜仗,我他妈照样也收拾他!”团长又吼了一声。
“是!明白!”
“你离我那么远干什么?”陈沂生看着龟缩在墙角的周小米问道。
周小米抬头怯怯地看了他一眼,忙陪了陪笑,身子向墙角又缩了缩。
“妈的!就你这副熊兵模样也敢到处惹事生非?你给老子站起来!看到你这副德性就想踢死你!”陈沂生火大了,几步走过去,拎起周小米就扔到床上。“有床不睡睡地板,你他妈的是不是有病啊?”
周小米心里委屈道:“要不是怕你掐我,你以为我愿意睡地板哪!”
李明轻轻闭上眼睛,耳朵里听着陈沂生折磨周小米的声音,暗暗好笑:“看来这恶人还得恶人缠。这上面的领导英明啊!从哪里找来这么位活宝,你瞧瞧把这周小米给吓的......他还直往我这里瞧......你瞧什么?你以为我会给你做主?嘿嘿!我睡着了,咱看不见。只要你陈沂生不把他给我搓磨死,今天就是天塌了也没我什么事儿......哎呀!可好久没这么舒心了,这回老子可算能轻轻松松睡个好觉了。六班!嘿嘿!你们的好日子是过到头了。陈沂生!继续,别停啊!对了,就这么按他,他周小米不是总吹自己勇冠三军力大无比吗?这回翻不过身来了吧?瞧着小子哭得那副熊样,真他妈痛快......”
这边有人哭,那边却有人睡大觉,这是什么世道啊!
陈沂生其实也没把周小米怎么样,只不过是让他做俯卧撑。如果没什么附加动作,周小米就是连做二百个也不在话下,只是陈沂生却把一只手按在了他的背上。周小米第一个就撑不住了。
“你就这本事?”陈沂生挖苦他,“我一条胳臂都比你做得多!”
“班长!我哪能和您比啊!在您面前我就是一条小爬虫!”周小米尽管心里把陈沂生祖祖辈辈骂了个遍,可嘴上却恭维不断。听得李明直想乐:“瞧这嘴甜的,跟吃了蜜蜂屎似的,怎么以前就没发现你有这优点呢?”
“少废话!把身子挺直了!想立号就要有立号的资本,就你这两下子,不是我看不起你,充其量就是个小流氓。”陈沂生的手用力向下压了压。直压得周小米连气儿都要喘不上来。
“指导员!救命啊!”周小米酝酿了许久,终于从内心中发出了一声掺叫。
李明实在装不下去了,带着明显掩饰不住的欣喜,一翻身从床上爬起来,笑眯眯地和陈沂生商量:“这个......老陈啊!你看是不是先让他歇歇?”
陈沂生挺给上级面子,敬个礼,站到一边不说话。李明穿上鞋,迈着四方步走到周小米身边上下打量一番道:“周小米同志!你不是很能打吗?今天怎么没动拳头?是不是我还没睡醒看错了?”
“不不!您没看错,是我错了!”周小米就差给李明跪下了。
“您没想过和陈排长较量较量?这可不是你们六班的作风啊!”李明痛痛快快地说起风凉话。
“指导员!我......我看六班没人是他对手!”周小米低下了头。
“呦!这从何说起啊?我没听错吧?”
“您没听错!这是事实。”周小米边回答边想,“你以为我不想和他动手?我也想被马上开除!可是这家伙也太阴险太恐怖了,还没等我出手打到他,就把我脖子死死卡住。技不如人还打什么?”
事实上,周小米一进禁闭室就想找回中午丢失的面子。要说拳脚功夫,他可是谁都不怵——他从小就和当武术教练的父亲学习套路,十几年下来不敢说打遍街坊四邻无敌手也差不多了。可是遇到陈沂生——这个不按正常招式出手,反而一动手就是杀招的要命阎王,他是彻底没辙了。往往还没等他摆好架子,陈沂生已经将他锁得浑身酥软力气全无。
“那哪成啊!”李明晃晃脑袋,“咱在X军怕过谁呀?咱拳头厉害啊!”听着李明阴阳怪气的声音,周小米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李明是边数落他边观察他的脸色,一见讽刺得差不多了,拍拍周小米的肩膀,“得了,还象个受气的媳妇似的干什么?写检查吧!”
“啊!”周小米又是一声惨叫,苦瓜似的脸看了看李明又看了看陈沂生,最后鼓足了勇气道:“班长!您还是继续来吧!我豁出去让你弄死了......”
陈沂生没客气,点着桌子叫道:“少废话!叫你写你就写!啰嗦什么?”
先不说周小米是如何抓耳挠腮挖空心思想着怎么下笔。单是李明:这心情这个爽——就象喝了花露水似的。全身都要飘起来了,他拍着陈沂生的肩膀也不顾什么上下级了,暗使眼色道:“老陈!改天我请你喝酒,嘿嘿!这下这群小兔崽子可是遇到对手了......”
这两个人就象多年不遇的老战友一样,坐在那儿唠起家常,越唠李明越兴奋,心里暗道:“天爷爷!是哪位首长这么英明啊!简直就是给我送来个赵子龙嘛!发了,这下子可发了,你就在咱们侦察连落户吧!给个李谷一都不换,你生是咱侦察连的人死就是咱侦察连的鬼......”
“指导员你没事吧?”陈沂生看着李明那种陶醉得都快要飞起来的表情,小心翼翼问了句。
“啊!啊!没事,没事!我怎么会有事儿呢?”李明不好意思定了定心神,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扭头看了看周小米,一见这小子也正叼着笔笑嘻嘻地看着他,不由咳嗽了一声:“嗯哼!那个,那个你看什么呢?还不快写!当心我收拾你!”
周小米吓得一缩脖子,低头继续涂鸦。
李明那个美啊!当干部当到现在,这才发现他的好处:你一跺脚别人就要乱颤悠,这种感觉就是给辆自行车都不换。一想到这次进班房捡了个天上掉下来的林妹妹,心里就说:“值!有这好事下次继续。”
“咣当!”房门几乎是被一脚踹开的。徐军瞪着血红的眼睛站在门口,阴深深地望着屋里的这三个人。吓得这“哥几个”全都站起来。徐军的目光在屋里扫了一遍之后,最后落在了陈沂生的身上......
“老连长好!”陈沂生恭恭敬敬地敬礼,等着“训话”
“陈沂生!你!你!......”徐军指着他,来时想好的话是一句也说不出来了。
“请老连长指示!”陈沂生将胸脯拔高。
“你他妈居然还活着?我还以为你小子被越南王八给喂了狗!”徐军上前仔仔细细打量了他一番,终于那些要教训人的想法向劫后重生的老战友情让步了......
“老连长!我没给咱六连丢脸。”说着,他眼含热泪又郑重地给徐军敬了个礼:“报告连长,X团二营六连二排六班向您报道:应到十一人,实到1人,请您指示!”
徐军再也忍不住了,热泪从眼眶中滚滚而出,慢慢按下陈沂生擎着地右手,口中不住说道:“回来啦!回来就好,就好......”话音未落,两个老战友已经是紧紧抱在一起......
李明和周小米十分尴尬,没有命令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毕竟这禁闭室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最后,还是当指导员的聪明,拍了拍周小米:“看什么看?还不快写!我今天就在这儿盯着你,不写完咱俩谁也别睡!”说着,隔着周小米坐到徐军看不到的地方。周小米看看李明,回头又看看徐军,心道:“这当官的怎么都这么阴险?关键时候总拿我们这些小兵当替死鬼......”
“老陈!我心里一直有个疑问?”
“老连长!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噢?你说说看。”
“你想知道李排长到底是怎么死的对不对?”
“还不只是这些,还有!你们为什么突然出现在崖山?你又怎么会成了逃兵? 。。
第三十三章
讲完整个行动过程后,陈沂生极其痛苦地问了一句:“老连长!你相信我是逃兵吗?”
“刚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被气昏了头。可是后来情况变得连我都不得不怀疑……”“你怀疑什么?”“我怀疑这里面有问题!”徐军接过陈沂生递过来的香烟,点着,狠狠地吸了一口,“刘卫国这小子被评了个一等功,说实话,比他能打能拼的人多了去了,就他这点功劳竟然被评了个一等功,如果没有人为的因素,这怎么可能呢?再者说,我对你们排比任何人都了解,你们排长是什么样的人我也最清楚,不知道你听没听过刘卫国的报告,他说的那不是李强,那是李向阳。”
“可是老连长!你为什么不举报他?留着他这么个祸害,那简直就是我们连的耻辱。”
“举报?”徐军笑了,“老陈哪!你的心情我理解,可是这里面的事牵扯得太多。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吗!一将功成万骨枯。评战功之前,就有风传刘卫国要被评为一等功。为了他这个一等功,对他知根知底的人不是被打过招呼就是被调离。我就是那个被调离的。最惨的还是吴团长,因为没有按时拿下阵地,差点没被送交军事法庭。要不是出了个刘卫国,我现在也不可能和你坐在这里说话,吴团长也不能继续在咱们团当他的团长。这都是公开的秘密了,谁都清楚。可想而知,这刘卫国的背后有多么复杂,牵扯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不是一句两句就能说清楚地,所以说,你要动他,这不亚于动一座泰山。”
陈沂生听完心情沮丧得无以伦比。到目前为止,他是彻底断绝了沉冤昭雪的梦想。“没办法!谁叫我老子不是高干,谁叫我偏偏出生在农民家庭……”
“老陈哪!你也别多想了。现在倒霉的不只是你一个人,看看大家,不都活得好好的吗?有些事说白了就是要想开。”徐军拍拍陈沂生的肩,安慰着他。
“老连长!我们原来的连怎么样了?我打听过,可是没有人告诉我。”
“撤编了!”徐军摇摇头,“无名高地那场战斗下来,全连不算你只剩下六个人,再加上这场仗打得又窝囊,没理由再留着它。”
陈沂生痛苦地直扣自己的大腿。
“老陈!你这是干什么?”
陈沂生“腾”地站起身:“老连长!咱们六连没有垮!我发誓,只要还有我陈沂生在,这六连就还在!”
“老陈哪!别激动,坐下坐下!”徐军拍了拍凳子,“你应该想开点,咱们现在这不也是挺好么?都是解放军还分得那么细干什么?”
“不!老连长,这是军人荣誉的问题,脑袋我可以不要,可是军人的气节谁也别想动他一动。谁要是敢打他的主意,妈个X的,就拿枪跟老子说话吧!”
瞧这他这一身的煞气,徐军差点没从椅子上摔下来,赶紧咳了一声,定定神,重新打量了一下这个他一手带出的兵,突然发现这个兵变了,变得让他说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现了不同。又仔仔细细瞧了瞧,那模样还是原来的模样:黑脸上满是伤疤,厚嘴唇子。“没错啊!长得还是那么寒碜,到底是哪变了呢?”想了想,突然他抬头对陈沂生道:“老陈!你怎么不说‘俺’了?”
陈沂生一愣,没明白徐军是什么意思。
“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换了个人似的?”徐军心里想着原来的那个陈沂生,谁知,原来的形象在他的心里却是越来越淡。
“老连长!别管我变没变,我陈沂生永远是你带出来的兵!”
听了这话,徐军的鼻子一阵地犯酸。
两个人又亲亲热热地唠起战友情,徐军似乎忘记了此行的目的——抓住陈沂生,狠狠踢他两脚。不过谈了没多久,话题就转到工作上去了。
“老陈哪!这次吴团长亲自举荐你做排长可是在你身上下了赌注。别的不说,就说二排这些痞子兵,你有没有把握把他们都收拢住?”
“老连长!你这是对我不放心哪!”
“可不!你老陈的性格我清楚:老实巴交还挺好说话。你这要是……”
“连长!你不用说了,我现在就想看看这群兵到底痞到什么样!周小米!”
“到!”周小米象过了电似的,一激灵就站起来,身板挺地溜直。就他这一嗓子,把李明吓了一跳,差点没坐地上。
“你去通知二排,都给我集合!”陈沂生不急不慢下了命令。
“是!”周小米头一次没讲条件,一个箭步就冲出去了……
“唉唉!你还没解除禁闭呢!”李明在后面大叫。
看看早就没了影的周小米,徐军苦笑着向李明摆摆手:“行了!这禁闭就到此为止吧!你还没看出来他到底听谁的?”
李明气呼呼地看了看门外的哨兵,那哨兵两手一摊,摆了个无可奈何的架势。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徐军李明随着陈沂生来到校场一看,好家伙,全校场只站了周小米一个人,站得到是稳如青松,可就是有点显眼,孤单。
徐军李明看看陈沂生,心想:“得!我看你老陈还有什么咒念?”陈沂生解下武装带,在手心拍了拍,笑眯眯地看着周小米道:“你都通知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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