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烟散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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硝烟散尽- 第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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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这个,我还有点事情要处理,这个......我先出去一趟,你们慢慢吃!”高树青起身告辞。

  他快步走出小单间之后,深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心里那就甭提有多舒坦了。正当他掏出香烟,摸着火柴的时候,吴晨东也从单间里落荒而逃。

  “老高,先别忙着走,有烟没有,给我来一根!”吴晨东话音未落,已经开始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我的妈呀!可把我给憋苦了!”吴晨东狠狠吸了一口烟苦笑道,“我这辈子也算是见过不少世面,不过就这位,就这阵势我他妈还真就是第一次。你别劝我,我不怪陈大胆,下次再有这场面,您千万别叫我参加!”

  “叫你?”高树青“嗨”了一声,“我这回也算是开了眼。没想到啊!要和农民兄弟打成一片还真难!哎!老陆呢?他怎么没出来?难道他和农民兄弟真就是那么投缘?”

  “你也为老陆不想走?”吴晨东笑道,“咱们三位团领导要是都走了,你说陈大胆的颜面还能挂得住吗?不管怎么说,哪怕是那小子放毒气,老陆也要在那儿盯着!”

  “那你怎么不盯?你这不是害老陆么?”

  “没关系!老陆这几天鼻炎犯了,根本就闻不着味......”

  “噢!是这样......”高树青略有所思,想着想着,突然他“嘿嘿”笑起。

  “你又怎么啦?”吴晨东问道。

  “行!这回我放心了。”高树青笑道,“就凭这主儿,我们都受不了,你想老白会怎么样?呵呵!我看他就是有那心,估计也要三思而后行。嗯!这个陈大胆咱们算是能保住了。”

  
  江素云自从参军以来,还是第一次遇到了挑战。医院的院子里已经挂满了床单被罩。两个小时下来,也不知道这个月月是用什么材料做成的,简直就是台电动洗衣机。不但不出汗,而且还一边干活一边唱着陕北的信天游。歌声甚是很优美动听,旁边的听众围了一群又一群。可是江素云却差点没累死。她的汗水已经打湿了后背,无论她怎么咬牙苦撑,无论她如何想方设法提高工作效率和速度,月月总是比她先快一步完成手中的工作。

  “都是农村出来的,谁比谁差?”江素云就是不服。她干脆将辫子咬在口中,拼命地加速再加速。

  但是,不紧不慢的月月依旧是一边干活,一边潇洒地唱着信天游。

  “怎么找个对象就这么难啊?”江素云想哭。仅仅是想哭而已,还得咬牙坚持。手掌已经搓起了水泡,腰痛得几乎就分不清上下身是否还连在一起。她偷眼瞧瞧月月,这农村妹子还是精气神十足,干得越快歌声就越动听。

  围观的人群也不时地起哄,往往月月一曲结束后,在众人的喝彩和掌声中又被迫加唱一首。陕北的民歌是一种在凄凉和悲怆中抒发自身内心情怀的民间艺术。经过月月那甘甜纯美的嗓音一唱,众人听得是如痴如醉。谁都想象不出这个外表土得都快掉渣的乡下妹子会有这一手绝活。

  “大姐!干活的时候你要是唱歌就不会累了。”月月好心地提醒江素云。江素云气苦不已,心想:“我要是有你那嗓子,那还说什么?”

  “大姐!一看你就是个勤快人!”月月赞道。

  “是吗?”江素云勉强笑笑,“你挺会说话的。”

  “俄说得是心里话!”月月把被单铺到晾晒绳上,“你是第一个干活能跟上俄的人。”

  “噢......”江素云没说话。

  “喂!陕北妹子,你还唱不唱啦?”人群中有的听众已经失去了耐性,有的人从衣兜里掏出了钱包说道:“妹子!你唱一首歌儿我就给你五毛钱,你看行不行?”

  “唱歌也要钱?”月月觉得不可思议,“俄们那里想唱就唱,谁听歌还要钱?”

  “那好!是我觉悟低,拜金思想严重,我错了!您继续!”掏钱的人赶紧收起钱包,满脸赔笑。

  “你们想听俄就再给你们唱......”

  “月月!”江素云打断了月月,她不满地抬起头对周围的人喊道,“欺负一个乡下妹子,你们还要不要脸?想听歌自己到剧场去听,别在这里碍事!”

  “大姐......”

  “月月!你不要理他们,他们这是拿你开心。”

  “俄没有得罪他们,为啥他们要拿俄开心?”

  “哎呀!我说你怎么就一根脑筋?”江素云急了。能和这乡下妹子说什么,那道说自己刚进城的时候也像她一样单纯么?难道告诉她自己那个时候也被这些城里人戏弄么?有些事情,不知道反而要比知道好。

  “大姐这是干啥?”月月糊涂了。

  
  将几个人的住宿安排好之后,陆云培借由告辞。

  老陈送走了陆云培,回来这一路上他也没个笑模样。本来就不太英俊的脸,这下阴得更像个锅底。他始终没有理睬那个亮亮,而是直接走进了母亲的房间。此时的亮亮,鞋子未脱直接趴在铺着雪白床单的大床上“呼呼”沉睡。那鼾声震得隔壁收听新闻的客人不得不加大了音量。

  “崽啊!你到底是为甚?咋不高兴嘞?”老太太看着闷坐在床头的陈沂生,心里有些放心不下,“是不是队伍上的事不顺心?”

  老陈摇摇头。

  “那你是为啥?你这孩子,啥事也不和娘说。写信总说平安,要是平安咋又伤了?”

  “娘!”陈沂生委屈道,“你带谁来不好?怎么偏偏带上这位......”他伸手一指隔壁,“......这么个......人呢?”

  “啥?亮亮怎么啦?亮亮的人又本分又勤快,哪点不好了?倒是你们那些当官的,面相上都客客气气,可是俺看他们可没有这么实在。”

  “娘!你说什么呀?我们团长政委有什么不好的?噢!你那个亮亮就好吗?你瞧瞧他这德行......”老陈咬咬牙,怒气冲冲地说道,“......他居然在饭桌上放屁!你说说,这传出去以后还叫我怎么有脸见人?”

  “啥?你见不得人?”老太太仔仔细细重新打量着自己的儿子,“你凭啥就不能见人?你是偷是抢啦?放个屁就不能见人啦?你以前吃饭就没放过屁?”

  “娘!那都是以前的事情!现在不一样......”

  “有啥不一样?”老太太火了,“是不是作了官,人就不一样啦?哦!你是县太爷还是驸马爷?是不是俺以后见了你也要下跪?是不是作了官就连俺这亲娘也是多余的?”

  “娘!你说什么呀!我不过就是......”老陈酝酿了一下语气,可是无论大脑里怎么套词儿,总觉得这些话一出口就会伤了娘的心,急得他都快要一头碰死。

  “崽呀!”老太太盘腿坐在床上,叹口气缓缓说道,“你变了,变了......”

第九十七章
母子二人不欢而散。当陈沂生回到病房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江素云拖着疲惫的身躯来给他换药。

  “谢谢你!”老陈说道。

  “你谢我什么?”江素云感觉很奇怪。

  “谢谢你今天帮了我的大忙。”

  “帮你忙?”江素云摇摇头说道,“这种忙我以后再也不想帮了。”

  “为什么?”

  “太辛苦!”

  “噢!”

  “你娘住得还习惯么?”

  “还行!”

  “你的伤口快要愈合了,有时间多陪陪你娘,她大老远出一次门很不容易。”

  “是!”

  “你怎么象块木头?”

  “啥意思?”

  “我说了这么多,你能不能多说几个字?”

  “行!”

  “你想吃点什么?我去给你做。”

  “没胃口。”

  “不理你了!”江素云生气了,转过身去不理他。

  “对了!前几天在我旁边的人是谁?”

  “你是说......霍保生?”

  “霍保生?”

  “是啊!是他,你怎么啦?”

  “没......没什么......”老陈嚅动了一下嘴唇,随后就再无声息了。

  “你这个人......”江素云摇摇头,“你可真笨......”

  “噢!”老陈躺在床上,慢慢闭上了眼睛......

  
  二人就此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江素云在值班室的办公桌上发现了一个保温瓶。瓶上还贴了一张纸条,示意值班的医生将它转交给陈沂生。江素云打开盖子一看,里面装的是玄米红枣粥。

  “她来过了......”江素云有些发楞,“她为什么自己不送呢?”正想着,月月、亮亮陪着陈母一同过来看望陈沂生。月月的手里还拎着个蓝布包裹。

  “大娘!您来啦?”

  “是啊!大夫你也早!”陈母和蔼地笑笑。突然,她发现了江素云手中的保温瓶,“大夫!你还没吃饭?”

  “啊!不不,这是给陈排长送的早饭。”

  “给崽子的?你做的?”

  “嗯!算是吧......”江素云偷偷将纸条团了团......

  “噢......”老太太没说话。月月的眼睛紧紧盯着保温瓶......

  
  陈沂生今天的心情本来还算不错,可是当他看见亮亮那一嘴黄牙时,这种内心的和谐一下子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彻底被打破了。“你们来啦?”他象征性地和这几个人打打招呼。

  “崽......哥,这是俄给你买的......”月月颤抖着将蓝布包裹递给陈沂生。

  “放在这吧!”老陈指了指床头的小柜。月月如同捧了火盆一般,放下包袱就飞快地闪到一边,兀自心跳脸红不已。

  “崽啊!大夫也给你弄了吃的。”老太太含笑看着江素云。江素云倒是很大方地放下保温瓶,轻轻揭开盖子......

  “这是啥?高粱......”亮亮伸头瞧了瞧,“咋还放了红枣?”陈沂生叹口气,他现在才算弄明白:论见识,他并不比眼前这位令他很讨厌的黄牙汉子高明到哪里去,说白了,他也不知道这是什么米。

  “来吧!趁热喝,一会就要凉了。”江素云取出勺子,舀了一勺在嘴边试试温度,随后送到陈沂生的嘴边。

  “俄来!”月月走过来。江素云连正眼都没瞧她一眼,继续举着手中的勺儿。

  月月的脸更红了,站也不是走也不是,尴尬地矗在众人的目光之中。

  “我自己来吧!又不是小孩儿,喂什么?”老陈接过勺子,正要喝的时候,老太太突然说道:“崽啊!包袱里有月月给你买的白面馍,趁热吃,别凉了。”陈沂生点点头,一手端着勺子,一手去解包袱节。

  “我来吧!”江素云边解边说,“你先喝粥,凉了就不好喝了。”

  “你做的?”老陈问道。

  江素云的脸颊一红,没说什么。陈沂生看看江素云,笑一笑,也没再问什么。他将勺子里的粥轻轻送进嘴里......

  “你怎么啦?”江素云看着目瞪口呆的陈沂生,心下茫然。老陈嘴里叼着勺子,眉头紧锁,仔细地品尝着,久久不肯抽出勺子......

  “崽啊!你这是干啥?”老太太也奇了怪。陈沂生摇了摇头,随后又点点头、目光透过明亮的玻璃窗,向远处的群山深邃地望去......

  “他这是怎么啦?”江素云也是一头雾水,她找根筷子,蘸着玄米粥的汁液尝了一尝。不料尝过之后,她的眉头也慢慢锁起......羞红和尴尬渐渐呈现在了脸上......“巧克力味的......”江素云痛苦地闭上眼睛......“赵静......你真是我命里的冤家......”江素云只觉心中一片凄凉。好似三九天被迎头浇灌了一桶冷水,从里向外刺骨地冰凉。

  老陈默然无语,一口接着一口地喝起了粥,眼前的白面馍他看都不曾看上一眼......“农村兵......你真傻......”赵静那含羞带臊,娇羞委婉的话语又浮荡在他的耳边。喝着喝着,眼圈就红了......

  “这到底是为啥?”老太太越看越糊涂。此时的月月瞪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瞧着陈沂生,还不时和自己的哥哥对望一眼。

  江素云一脸的失落,她默默看了陈沂生一眼之后,含着委屈的泪水,慢慢走到一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秀发。

  “崽啊!你这是为啥?”老太太心里藏不住事情,焦急地追问着。

  陈沂生摇摇头,也不说话。直至一口接一口地将玄米粥全部喝光......

  饭后,老陈的情绪已经跌到了历史最低点,江素云扶着陈沂生慢慢在院子里散步。老太太和月月兄妹被一辆挂着军车牌照的丰田轿车接走了,不知去了哪里。听传达室的老于头说,可能是被某位首长请去做客。还告诉陈沂生叫他不必紧张。陈沂生没有心思追问这些事情,他在江素云的搀扶下,静静地眺望着远处的群山。

  江素云强压自己内心深处的烦躁,尽管这种排泄方式无异于饮鸩止渴。陈沂生没有理会江素云的异常变化,他只是歪着头问道:“你说,我和她会有结果吗?”

  “我不知道!”江素云竭力回避这个问题,即便是她知道,也不想再和这件事情纠缠不清。

  “我和她是没有结果的......”陈沂生凄然一笑,“我早就知道,官家的小姐,是不会嫁给一个一无是处的乞丐的。”

  江素云舒展了一下眉头,接过话来说道:“你的意思是想说什么人找什么对象是吗?”

  老陈点点头。 

  “都什么时代了你还满脑子的封建思想?你要是喜欢你就去追求嘛!”江素云反驳道。

  “你不懂!”老陈默默摇了摇头,“我和她是做不成夫妻的。”他的眼神暗淡下去......“就算我们之间心里都有着对方。”

  “你们真是的,既然彼此之间都喜欢对方,还想那么多干什么?”

  “我和她一个站在楼下一个站在楼上......”

  “地位悬殊!”

  “对!所以,就算我们彼此都想着念着对方,可是她不可能下楼,我也不可能上去......”

  “就是门不当户不对!”

  “是的,还是你有水平。”老陈觉得自己的嘴太笨,心里想的事情就不能象人家那样用文绉绉的语言表达出来。

  “你是在夸我吗?”江素云生气了。

  “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我只是想说我和她是不可能了......”

  “都八十年代了,你怎么还想什么门当户对?你还是不是年轻人?”

  “是!”老陈沉重地说道,“我算是想明白了,只要这个世界上还有当官的,还有穷人;只要你的日子不想过得太辛苦,想要对等地交流,那就永远存在门当户对的问题。”

  “有你说得那么严重吗?”

  “不是严重,这是事实。我想二十年后,年轻人找对象也一定会看重门第,看重家财的。”

  “我可管不了二十年后的事情,我现在就想有一块属于自己的地方。”江素云说到这里,脸色微微一红。

  “如果你再见到她,麻烦你替我向她说声谢谢,谢谢她这碗粥!”

  “好吧......你为什么自己不去向她道谢?”

  “见了面我会说什么呢?”老陈叹口气,“何况我也不知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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