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来了。”隅枕书闭上眼,眼稍几乎要淌出激动的泪水,深吸一口气,他贪婪的嗅着对方的体香,当嗅出对方身上再熟悉不过的槐香时,眼神蓦然一亮,那抹炙热的光更为疯狂的燃烧跳跃。
“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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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爱的七弟,世间独一无二的小殷色,你是我无尽岁月里最孤独的祭品,是我以此生血肉之躯饲养的爱人。我将成为你今世的夫,不,来生来世,生生世世,你注定要为我所驱使。躺在我身下,温柔的张开双腿,轻轻勾上我腰际……”
“……我渴望以惩罚之名在你身上留下爱的烙印,那火红的烈焰,浓稠的毒液,晶莹的水银,每一样都是我为你精心准备的典礼。”
“你可爱而纯洁的皮囊啊,多么剔透晶莹,你的眼睛就宛如世上最耀眼的珐琅,你的嘴唇是天下间最甘甜馥郁的芬芳……我着迷于你带着痛楚与欢飨的呻吟,你撕心裂肺的尖叫,你痛苦的哀嚎,以及你泪眼楚楚的模样。我是如此的爱你,爱到不得不将你制成傀儡,日日夜夜供我瞻仰宠爱……”
“我为你的离开镀上灿烂的金边,可惜你的魂魄是如此脆弱,迟迟不肯归来,只留下木偶般精致的身体,日日夜夜……我想割下你骄傲的头颅放在我枕边,却害怕蛇虫鼠蚁前来祸害你残缺的身体,万般无奈的我,只能退而求其次,剖出你美丽而鲜艳的心脏,放在我怀里……”
“日日夜夜,在梦里亲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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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时一刻。
一辆马车稳稳停在隅家大门前,幔帘挑开,一女子神色匆匆而下,素色衣裙,外罩一件丝绸披风,垂眸,神色张皇进了门去。
对面不远的茶楼上,一束目光紧随她进入隅府大门,直待再看不见那身影去向,方才心有不甘的转过头。青年五官写意风流,眉宇间难掩一抹讶异,嘴里嘟囔着:“青天白日的,坐了马车还披斗篷,华盖上竟然连绣旗都拿下来了,真真好生奇怪!……”
“有何稀奇,心中有鬼才会行色匆忙,白日里妄图掩盖行迹,过分低调反而引人注目。”漫不经心的语调,男人的嗓音有种天然玉质般的纯澈,柔而不腻,沉而不低,弗入耳内好比清泉溅落,翠玉相击,端的是无限的润致。
云衍怀略微一怔,目光落在对面垂睫饮茶的男子身上:似乎从未见他失态过,无论何时何地,何种境遇,他总是一番云淡风轻的态度,清贵文雅,好比瑶池仙人含着一份疏离,朦朦胧胧叫人看不真切。正如现在他明显是话中有话,却分明是不打算细说的模样,原本要来追那少年的是他,可如今换成他陪着他……
“为何突然想到陪我前来?”云衍怀忍不住问。对面男子轻轻瞥他一眼,面无表情:“我何时说过是为你而来?”一句话噎的他面无人色。再看去,还是得体姿态,一举一动都完美的令人发指。
“那又为何要干坐在此?”原谅他如此丰盛的好奇心,明明知道虞秋水就在那座府邸,要他守株待兔也需要一个原因。
“等。”薄佻白放下茶盅,白净颀长的手指轻轻抵上鬓角,慵然的瞥了眼那宅邸,慢慢阖上眸。
等等等。再等就一肚子火!不是云衍怀心急,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要千里追爱,临到头却要坐在这看一出莫名其妙的戏,且脑中充盈着不详的预感。青年嚯的一声站起身,直直向楼下走去。
“现在过去也是无济于事。”轻飘飘的嗓音传来,含着一份从容,薄佻白斜斜看着他,面无表情道,“戏台都没搭好,你到哪里去寻花旦。”云衍怀脚下一顿,声音沉下来:“我不想看什么戏,我只想救他。”“就那么确定受伤害的一定是他?”这回声调略微一挑,冷意渐浓,“或者,他根本就不需要你救呢。”
“你究竟知道些什么?从离开洛阳起,夜笙歌就日日不在你身边,他是你最得力的贴身总管,若不是得了你命令,怎么可能日日不见踪影?!还有佻溪,他病日趋严重,往年就是拿八抬大轿请你你都未必肯出府一步,可是自从洛阳一见,你非但愿意插手此事,竟然还破天荒的滞留多日!待到迟迟归来,又是你一而再再而三撩拨我心乱如麻,等我好容易下定决心前来找他,你却早已备好马车等我出门,甚至连佻溪都留你不住,我倒是想知道,究竟你是想帮我,还是根本就是你自己想来见他?!”
低沉的喘息夹带着愠怒,双手慢慢结成拳,有些话压在心里太久会憋的人喘不过气来,这样吼出来,反而爽利的多。
只是空气似乎凝固了。
云衍怀后知后觉的发现整个客栈只有他们两个人,连小厮送上茶点后也已经默然退去,想必又是某人示意,那么,他是连今日自己这场失态都早已料定了吗?……云衍怀嘴角泛起苦笑,却听那人轻轻叹了句:“他赢了。”
——什么?
云衍怀一愣,但见薄佻白缓缓起身,雪白衣袖迎着夏日的微风徐徐掠动,紫玉琼冠,发如香墨,梅花傲骨含而不露,男人静静的望着他道:“我说,他赢了。”
今日之前。
夜笙歌踏露而归,连日奔波不负所望带回了薄佻白最想要的消息。有关少年秋水,和隅家诸多人模棱两可的关系。
“所以,你是想说秋水在离间你我二人的关系?”听完前因后果仍觉不可思议的某人复又坐回原位,表情狰狞,“莫非这么久以来夜笙歌都是在做这些无聊的事??”说虞秋水跟隅家人有关系他信,可是说虞秋水挑拨他二人关系这他就诧异了,薄云两家世代交好,即便他同玉缺关系并非多么亲密,可是打小一起长大也对双方有些了解。虞秋水要离间他们,就凭着他对他致命的诱惑力?!
云衍怀铁青着脸:“你最好给我一个说法。”
“说法,这不就是了。”薄佻白眼波一转,眸如珐琅,玉指一点轻飘飘道,“你这不就是在同我闹别扭?”
“……”真想用两根指头捏死他啊!
“多说无用,看下去便知分晓。”薄佻白道,那副表情是打定了主意不再多吐一个字。云衍怀如百抓挠心,这辈子没如此颓废过,憋屈半天又冒出一句:“要多久?到你说的真相大白,还要多久?!”
“日落时分。”这回倒是干脆利落,想他薄佻白也不是拖泥带水之人,只是自洛阳一聚后诡异的事情太多,人人都悬起一颗心,不再信任单纯的接近。薄佻白将目光投向对面那座宅邸,日头逐渐偏西去,天边缓缓摇曳出一丝丝残红。日落时分,就快要来临了吧?隅殷色。
顺着薄佻白视线的方向,云衍怀看的清楚那一片颇为典雅的宅邸,不愧为百年书香门第,层层楼宇布局都独具匠心,居高眺望,尤为壮观。然而那里真的有他心心念念的人么?还是他心心念念的人,一直都在那里。虞秋水,该叫你虞秋水,还是如笙歌和玉缺所言,应当称呼你一声:
七公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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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
隅枕雪甫一踏进隅家就觉气氛不对,往日门禁森严之地竟然只留了一个新来的奴仆把守,见她到来还目瞪口呆,细问则发现言辞闪烁。隅家果真是出了事!她想,顾不得多问便匆匆往内堂去,她是急着间隅枕书,却不知此刻下人们早已正围在某处窃窃私语着连日来的怪异现象,也就不知她理想的救星正一步步堕入魔障里,不可自拔。
偌大前堂,只有一人正支着鬓小憩。他俯睫的侧面看过去有些微羸弱感,像一株清秀绝伦的兰花,纤细诱人。长长睫毛掩盖下的瞳仁乌黑如墨,眼稍勾着一星撩人的媚态。隅枕雪迈进门的双腿浑然一僵,双目陡然圆睁,只听那一声低笑灌入耳内:“咯咯,阿姐呀……”
阿,姐?他叫他阿姐?他是谁?!!
隅枕雪双膝一软几乎要跪倒在地,错愕的望着那似曾相识的侧面,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她扶着门框的胳膊僵硬无比,像被人施了定身咒一般动弹不得,半晌,方才哆嗦着挤出一句:“你、你是……你是谁?!”
“我是谁。”支着鬓角的手腕慢慢垂下,露出那人完整的侧面,似曾相识的轮廓,嘴角一湾鬼魅的笑意。缓缓转过脸,少年额心一滴猩红朱砂无比妖娆,不语,只轻轻偏起头来冲她笑。
隅枕雪呆呆的看着少年向她一步步走来,双脚却像是被人钉在地板上动弹不得,距离越近,就越是能从那张应当陌生的脸上看到往昔熟悉的烙印,他的眉他的眼,他的嘴唇他的肌肤,甚至于微笑的弧度,柔顺似水的眼神……
他是谁,她真的不知道麽?巨大的痛楚从心脏深处咆哮而来,像是钉久了蓦然被拔出的暗钉,撕扯的血肉模糊,才能看见伤处。
“真的不记得我是谁吗?我的,好三姐。”少年立在她眼前冷冷的笑,逆光的脸像一面狰狞森然的修罗面具布满她的世界,她眼前一黑,失去意思的前一秒,是少年慵懒睥睨的眼神,锋利,如刀。
大片大片黑暗倾轧。
少年漠然的看着昏死过去的女人,伸手摸一摸自己的脸,嘟囔几句转过头,对着黑影喊了一声:“嗳,这张脸同以前的我真有那么像?”黑暗里,姬冰略一沉吟,答:“从前五分,现在……现在当是有八分。”
“为何?”少年蹙眉。
“或许是少爷阴力过盛,投身之时此人本已剩下一口气,少爷的进驻便是变相为他吊命,久而久之这身体被少爷所同化,理所自然。”“如此……”少年蹙眉,表情有些冷凝,蓦地冷笑了一声,“我方才想起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请少爷明示。”
“做贼心虚!”少年弯腰,细长雪白的手指漫漫滑过女人难掩憔悴的脸,凉凉道,“若非心怀鬼胎,你又怎能看透这人皮面具下潜在的灵魂……”
轻一挥袖,地上赫然空空如已。
“已过了三刻罢。”少年望着天色道。
“回少爷,正是申时三刻。”夏日昼长,入暮较晚,现在动手的确为时过早。
“哦。”少年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顿了顿,“姬冰,你恨我麽。”
“少爷?……”姬冰怔住。只见那少年缓缓抬起胳膊,轻轻覆盖在眼睑上,似笑非笑,喃喃着说:“我杀了你,你恨我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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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的江阴渡口。
他初醒来只觉身轻如燕,浑身上下从未有过的释然,愣了许久,亦是盯着自己空荡荡的胸膛盯了许久,这才明白过来一个事实:他已经死了。
他死了,可是为什么死呢?又是谁杀死了他。听说枉死之人会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重复死前的悲惨景象,因为亡灵的时间是凝固的,没有过去和将来,天地不管,诸神不受。他后来绞尽脑汁的去回忆,方才断断续续的梦见许多情节片段,像散了一地的玉珠,由着他慢慢串联起来。
他也想起来,七月十五,正是他的忌日。
那男人一眼看去又呆又哑,痴痴的捧着一篮筐的黄纸蹲在汜水边,小心翼翼的裁整齐,然后耐心的把祭品摆好。他看的清楚,那祭品只有两个馒头,沾了灰尘,更像是被谁踩了一脚。他眼睁睁看着那男人蹲在哪儿一点点,小心翼翼的把馒头皮揭掉,坑坑洼洼的丑样子,却能吃。
他最后把那两个馒头放在江水边,烧了一大丛纸钱,扬手一撒,漫天飘雪。
他忍不住从天而降,柔滑的丝绸扑簌簌掠过那男人的脸颊,后者呆呆的看着他,眼睛里逐渐蒙上一层水雾。他叫他:“傻子,蹲这里做什么?”
男人直直看着他,眼睛不眨。
他抬起一脚踹过去,馒头噗通一声掉进了江水里,那男人还没反映过来,依旧痴痴呆呆望着他,眼睛明亮的甚至有些刺目。他一恼,拉下脸,血红的双目瞪着他低吼:“傻子!跟你说话为何不答?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男人直勾勾盯着他,讷讷答了一句:“知道。这是江阴渡口,听说人死了之后都要从这里下到阴曹地府。”
“哼,既然知道
24、承?犹如故人归 。。。
你还来?就不怕有冤魂缠身,借机取你元阳?!”他翘起嘴角冷笑。
男人忽然愣住了,半晌,眼泪刷刷从眼眶里涌下来,低低的说了句:“少爷,你不认得我了麽。”
他愕然,下意识的伸出手,男人的眼泪顺着面颊滑下来,径直穿过他掌心,啪嗒一声溶入江水里。他一头青丝顺肩滑下,眉心的朱砂生疼生疼,有想流泪的冲动,可是眼眶涩疼难忍。他脑袋里嗡嗡直叫唤,半晌,看着男人忽然冒出一句:“隅冰?”
“是,我是哑奴。”男人抹一把泪看着他,眼神炙热温暖,冲着他笑,“少爷,你记起我了,我是你的哑奴隅冰。”
前尘往事开始倒转,他脑袋里想伸进一只手臂,抓住记忆的线索不放,片段连在了一起。伸手,下意识是想抱他,可是手臂径自穿越对方的身躯,他才明白:他已死,而他还活着。
“你会说话?”
“嗯,说不利索,后来也就不说了,当哑巴也没什么不好。”至少小少爷每次和他说话的时候,都不必那么谨慎警惕。
“那馒头,怎么回事?你给谁烧纸?”他心有戚戚。
隅冰一愣,直直说:“给你啊,少爷。你不是死了麽……”一阵寒气逼近,他五官狰狞:“你知道我死了?那你说,我是怎么死的?!”
隅冰一糊涂,半晌,闷闷垂下头呜咽了一句:“少爷,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被大少爷带出了长掖庭,后来再没见过你,直到昨夜我梦见你一身是血站在我跟前儿,说要我来江阴渡口找你,我才过来的……”
“那你见着了,我死了。”
“……”
“我是今天死的?”
“我不知道,梦里你说江阴汜水阴气最剩,今日十五鬼敲门,一定能见着你,我就来了。”
“忌日,难道今天是我的忌日?”他捧腹大笑,笑的眼泪飞溅,良久,又面无表情的直起身,冷冷盯着那男子:“你走吧,我是鬼,你是人,人鬼殊途。”
“少爷!”他扑到他脚下,扬起脸,“少爷,哑奴想继续照顾你,死、死了也照顾!……”
“死了,也照顾?”少年愣愣的看着他,忽然弯起嘴角鬼魅一笑,“真的,宁愿死也要跟着我?”
男人不说话,一个劲儿点头,眼神温柔。慢慢地,不再点头了,力气一点点从身体里散去,像一阵青烟。胸口有点儿疼,蚂蚁咬了似得,嗯,应该是很多的蚂蚁一起咬。他低头,看见少爷的手臂诡异的埋进他胸膛里,动作太快,血都来不及喷出来。
少年俯身轻轻抱住他逐渐透明的身体,温柔的在他耳边说:“好。我杀你。”
作者有话要说:不废话了,高…潮在后面= =
25
25、承?情之所未戒 。。。
自古民间总流传:“七月半,鬼敲门”,是说这一日午夜阴盛阳衰抵达颠峰,鬼门关大开,可放任亡魂孤鬼来去自由,以念当年在世之故人。
酉时,天光已黯,薄暮渐入,西方晚霞连绵而起,百里红妆,妖娆万分。百年隅庭沐浴在一片祥和光辉之下,孰不知今夜过后,地府又更增添多少孤魂煞鬼,魍魉人间。
主屋内,华灯初上,烛火摇曳着朦胧的暧昧,映着床畔两个相拥的人影如此缱绻——
“……你一去四年,我还以为是剜心之痛令你记恨了我,故而迟迟不肯魂归来。”那男人温柔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