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苑梨花轩,有少年披衣沐浴在清辉下,一池秋水星光湛湛,少年赤足坐在池边,眼眸漫不经心的瞥望水中妖娆动人的倒影。忽然那阵风过,少年蹙眉,还未来及回身只觉背后暖光乍现,紧接着响起一尚且稚嫩的嗓音,厉声喝道:
“妖孽,哪里去!”
作者有话要说:主角受是催命鬼,第一章内容很关键,也是引子。不过这篇文武侠味儿不重,也并非捉妖传奇,童鞋们表多想,慢慢看下去就知道了,摸……
5
5、起?银莲锁恨生 。。。
话音未落,少年竟咯咯的笑了起来,慢慢转身,媚眼慵懒一瞥,慢吞吞道:“妖孽,说谁?”身后原本一脸肃容的人登时怔住:是曾料想过此人的美,只是没想到,会美的如此颓废凄艳,令人骨髓深冷。
少年见他怔愣,嘴角弧度不由勾的更为诱人,扬了扬下巴眯起眼:“说话啊,妖孽,是谁。”
只见那人金缕衣金项圈,胸口绣了个艳红的喜字,一张粉妆玉砌的娇嫩面孔上,嵌着宛如黑曜石般熠熠生辉的大眼睛,头顶漆黑的发束着两个鼓鼓小髻,用深红的丝缎扎了,显得格外生动可爱。不及少年胸口的身高,细嫩的小胳膊像一截雪白的藕,那分明是水灵剔透的一个男娃儿,说成是善财童子也不为过,不过此时一脸肃容,倒让人有些哭笑不得了……
“当然是说你!”小娃儿嗓音稚嫩,后力却不小,气急败坏的一喝,四周蔓草愣是被吹倒一片。这场景看在少年眼中却令他噗哧一声笑弯了腰,还未曾答话,那小娃儿便一跺脚,羞恼似的瞪着他:“死妖精,你还笑!”
这一句话出,那少年娇颤连连的身子竟然稳住了,缓缓抬起脸,眼神讥诮的望过来,口吻戏谑:“妖精就妖精,还要加上个死字,你定是初出茅庐还未经训导,莽莽撞撞跑了来,扯起嗓子便要收妖。我却问你,你可知我与妖精的区别?”“有什么区别?你不就是妖精,隔了大老远我就嗅到你身上的邪气……”小童不屑一顾道,粉唇桃花腮,倒是愈看愈可爱。
少年轻哧一声,慵懒的睨视着他,慢悠悠道:“你这话又错了,何谓邪?邪的根源便出自人内心阴暗之处,你说你闻到邪气,我且问你,你方才从何处来,就不曾在那处嗅出些什么味道麽……”
“休要胡说八道!”小童瞪着他,“你那些鬼话留着骗鬼去还好,胆敢来扰乱我心,其罪当诛!”
“啧啧,你又错了,鬼话自然是要说给鬼听,难不成还要讲给你这三四岁大,光着屁股乱跑没羞的小娃儿听不成?你倒是听的懂麽……”少年低笑,眼底水光雾绕。
“大胆!”被人戳了年龄的痛脚,小童立刻炸毛儿,满脸愤怒,“我乃传世名砚所承载的香磨之灵,经薄家大少画龙点睛方得此雏形,我汲取天地灵气,即便尚未位列仙班却也是灵物一个,你这妖孽胆敢将我以庸俗皮囊论之,该当何罪?”
他一番话说的正气凛然,脸上表情也是煞有介事,不料那美艳无双的少年只是凉凉瞥了他一眼,甚至面无表情的打了个呵欠,转身就要回屋。这等显而易见的无视登时令他恼羞成怒,一跺脚大喝一声,金光顺时笼罩其身,将周遭一切都屏蔽其外。
终于。
少年懒懒的抻了抻背,慢吞吞转身,额心一抹朱砂艳泣如血。只见他缓缓漾开个鬼魅至极的笑,低低说一句:“瞧着你今儿个是不把我收了心不甘,也罢,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只要不耽误正事,姑且就陪你练练……”语毕轻轻抬起手,灿白指端明晃晃似水珠,悠悠抚掌三记,款款笑曰:“小娃儿,放马过来?”
“你……不知天高地厚!”小童眼神一沉,粉嫩面皮生生布上一片阴霾,再不复之前的玲珑可爱。只见他足尖一点,身子如一道锋利的白光向着少年逼来,来势滔滔。圃苑里的蔓草被吹折了腰,惨烈万分,少年却是瞥了一眼,不再多言,冷冷的看着那小娃儿气势汹汹而来,却不躲不避,只静静立在那等着天童来收。
小童自是心有疑惑,但仍举高手中红缨金枪决绝劈下,岂料,以为的伤残状况却未出现,那少年只是漫不经心的凝视着他,水光莹然的身子借着月辉一照,竟仿似透明的连骨骼都一清二楚!
小童浑身一震,手中金枪已刺入少年肩膀,却不见鲜血喷出,而金枪所刺之处亦是轻薄如纸,一戳即破。小童愕在原地,握着枪杆颇有些目瞪口呆的样子,只见少年歪起头来嫣然一笑,眨眼道:“玩够了?那可轮到我了。”
有种不祥的预感涌上来。果不其然,下一秒小童只觉面皮一阵凉意扑来,一怔,发现对方正望着自己深深浅浅的笑:“水洗墨,感觉如何?”
“呜哇——!”小童扯开嗓子一嚎,豆大的泪珠子哗啦啦滚出来,竟一屁股坐在地上撒起娇来,“你、你这死妖精,竟敢拿水泼我!呜呜……”
这次换那少年愣在原地:倒是没想过,神仙也能如此好欺负?禁不住摇摇头,俯身勾起他下巴仔细看,果然被方才那一泼弄湿了半边鬓角,他到底是初沾仙气,方化成人形的身子又出自墨中,虽说被薄佻白无意间画龙点睛,可是到底还是一具虚无的身子,给这池水一泼,不湿了色才怪……
少年叹口气:“我好声好气与你说你偏不听,末了,非逼我使出这等招数,如今成了这幅模样,我看你要如何回到那画上去才好。”
“都怨你都怨你!”小娃儿抽抽搭搭的嘟着嘴嚷嚷,“谁叫你不先说清楚自己的身份……”“我没说吗?”少年闻言眉头一挑,戏谑道,“是我说了你也不听罢!连是妖是鬼都分不清楚,你不如赶紧的钻回画里再好生修炼个一千年……”
“你!你讲话怎能如此刻薄?”小娃儿不哭了,瞪着他,眼珠子直喷火。
一根葱段玉指不轻不重戳上他眉心,少年缓缓起身,扑了扑袖角上的拂尘,凉凉道:“就是刻薄,管的着麽你?鬼妖不分的东西……”
小娃儿这回连瞪的力气都没有了,干瘪着嘴角直抽抽:流年不利啊流年不利,怎么他方出道就遇上这么个孽障东西?纵使再不想认输他也不得不承认,若这厮真与自己动起手来,自己唯恐是一丝便宜都讨不到,如此一想更是郁卒。
“咦,怎么这会儿子老实下来了。”少年轻哧一声,睨视着他,小娃儿也不答话,只是羞恼的瞪住他,漆黑乌润的眼珠子瞪的浑圆。少年细长有致的柳叶眉微微一拧,动作略显粗暴的扳过那小娃儿的脸,水白指尖儿莹然如珠,月光下那指骨清晰的浑如透明一般。
只见他随手在那小娃儿失色的鬓角上一抹,一道红光快如闪电,一瞬即逝。再看去,先前沾水逊色的鬓角儿蓦地多出一朵殷红梅花儿来,端的是精美艳丽,衬着先前灵妙绝伦的笔触却不显丝毫突兀,反而相得益彰。
小娃儿这厢正是呆怔,那边少年已广袖翩翩袅然而去,隐入长衫中的赤足朦胧失真,远远看着,那举步的风流竟像是在逶迤飘着,美则美矣,却令人毛骨悚然。
小娃儿打个寒战,却见那人影停住不走了,登时脊背没出息的冒上一层寒气。但见那人影怡然自得的转过来,朱唇玉面,摇曳生姿的笑,调侃道:“对了,再若见面就莫要妖精妖精似的叫,竟将我与那下九流的畜生混为一谈,我听着着实别扭。你若还记恨着要复仇就尽管来,但是要记清楚了,我不叫妖孽,我叫虞秋水。”
“秋、秋水?”小娃儿张了张嘴,半天才不屑一顾道,“你如此阴毒,怎担得起这柔润温婉的名讳……”少年只是淡然一笑,慵懒的剔了剔指尖:“随你。”
说完便走,一步也不再停留。小童在原地又懊恼片刻,终是没什么招再使了,这才闷闷不乐的从地上爬起来,原地转了个圈,暖光乍现,消失时,人亦跟着消失不见。
云府的夜似又陷入一片祥和,仿佛刚才那短短的纠纷不曾被任何人察觉,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只除了黑暗里一双血红的眼睛。
虞秋水再回到梨花轩,床边的俏丽丫鬟尚美梦不醒,少年勾起嘴角邪魅一笑,步履过处阴风阵阵,吹的人骨头架都在打颤。
只见他行至雕花铜镜前,端端坐下,那方水光照人的镜面却不曾映得任何一个人的容颜。少年嘴角的笑意沾上一分薄凉,冷冷的凝视着镜面。却听珠帘清脆相击,似是被一双无形的手幽幽拨开,从那个角度正可看到少年细挑风致的身影,夹带着一丝莫名渗入的湿寒。虞秋水慢慢转身,看到那近在咫尺的黑影时漫不经心一笑:“我道这良辰好景是为谁虚设,原来是你。”
黑暗中一尊匍匐的晦影慢慢蠕动,远看好似一只酣睡的雄狮,近了却发现其周身散发的凛冽阴煞之气,绝然不能与凡物相提并论。那东西看起来像是猛兽,一身漆黑的皮毛比夜更为浓郁,却像水锻一般散发出滑亮的光,威风凛凛。半是伏跪的姿态似是在小憩,头顶长有尖尖魔角,红瞳如宝石般闪烁,口里还衔着一串明晃晃的银铃铛。
少年起身走到它面前,一言不发着抚摸它,从那一对锐气的角到正半龇牙的嘴边,摸到那一串铃铛时,眼神微妙一烁:“地煞。”黑雾弥漫中,异兽摇身一变,竟化成人形。黑发红瞳,英俊蚀骨的脸庞宛同刀刻,蜜色肌肤包裹着的骨骼精实而极具爆发力,一身猩红袍子穿在身上更显阴戾森然。
“每次你幻化成人形时我都在想,要怎么做才能剥去你这身不错的皮囊呢……”少年后退一步,双手抱臂,眯起眼啧啧轻赞,“真是诱人。”
男人垂下眼睑面无表情的走上前,摊开手掌,掌心躺着一串银铃铛。少年微微一怔,只听到他冰冷无机制的声音在说:“你的铃铛从不离身,为何这次要弃之不顾。”
“……你便是为了将铃铛送还,才特意从地府里跑出来?”少年瞅着他扬起嘴角,眼眸含有一分不明意味的阴鸷,却不甚在意的瞥了眼那铃铛,“我是故意落下的。”男人古井无波的面皮终于出现一丝轻微波动,抬眸,红泠泠的瞳仁里寒光一闪,沉声说:“我知道。”
话音方落,铃铛被两株细长指轻飘飘捏起来。极近处细看,才发现那铃铛其实也不能说是铃铛,而更像是豪门世家给儿孙们打造的长生缕。鎏银边玉锁,上刻有金鱼莲花纹样,锁身中央处刻着“长命百岁”四个字,银环衔珠,玉锁两侧缀有海棠银铃六瓣,动时自可发出清脆悦耳的铃音,十分美妙。
虞秋水捏得那长命锁,表情似笑非笑着说:“知道,却还要坏我好事?”及至话尾处已显露三分冷意。
“你若好好呆在汜水做你的催命鬼,我又怎会多管闲事。”地煞直勾勾盯着他,拧紧的眉头现出浓郁的阴霾,说,“秋水,你为何现身。”
不早不晚,刚好是这个时候;
不偏不斜,正正是洛阳云府。
若只是单纯的为了敛取世人腐欲,自可安然呆在江阴汜水极寒地,不必如现在这般行走世间,要担心第一道晨曦强大的杀伤力会轻易刺破他的躯壳,又或者是阳气太盛使他寸步难移。
地煞说:“为什么,秋水。”
少年低低的笑,眼波流转,暧昧横生,却藏不住眼底一闪而过的阴鸷。缓缓仰起脸靠在了那柄黄花梨大圈椅上,尖柔的下颚倨傲扬起,眼神忽而有些恍惚,胳膊轻轻垂下来,弯曲的指尖儿勾住那锁半空中荡了几荡,叮铃作响。
那个瞬间似乎格外的能触动人心,以至于男人几乎忍不住下意识的想伸手,去探一探他的鼻息。像,像极了,像极了一具媚态横陈的艳尸。良久,少年的嘴唇微微抖动了一下,有些低哑的嗓音说:“是,我是故意要来见他。”
这个他指的是谁,地煞心知肚明,但是亲耳听到他说时,心弦还是忍不住轻微一撩。武林世家,书香门第,百年来最容易蛊惑人心的绚丽身份及地位,亦或者再加上一张人尽称道的完美面具,那如玉般俊逸含蓄的男子,的确拥有值得人留恋的资本。可是,可是……
“不是说,恨到尽头便能忘记当初是为了什么而恨。”男人抚摸他的发,流沙般从指尖泄去,更更迭迭。低沉的嗓音穿越夜的寂寥,旁若无人的诉说着私密的关系,“缘何这么多年过去,我却只感觉到你的冷漠有增无减。秋水,你已是三界不容之物,何必要在……”
“错。”少年蓦地睁开眼,直直盯着他说,“错了,地煞。我对他早已没有了恨,因为恨证明我曾经爱过,亦或者仍在爱着,但我不爱,又为何要恨?人间数载风雨沉浮,我不过是他万千执着中的一个,不会是最终,而我,也断不能是他的最终。”
“那又为什么要来洛阳?”抚摸长发的手忽而一顿,“淮南首富薄佻白,一骑惊尘拥碧衣……不要告诉我你是无心的,无论是施计进入云府,或者无心勾引云衍怀。”“这你就又错了。”少年轻哧一声,眉梢一挑,“其一,是因云衍怀心生贪欲出现在我的名册上,我才会实地查看一番;其二,正是为了其一的答案,我才会有此作为。”
“所以你是在婉转告诉我,我在多心?”男人沉沉的笑,指尖滑过少年瓷白剔透的肌肤,“秋水……”手指被不慌不忙的拂去,虞秋水向着他款款一笑:“错!我是在委婉的告诉你,这里暂时不需要你的出现。至于铃铛,还望你从何处得来,再奉往何处去。”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重不在人物的复杂关系,而在腐欲,所以感情戏份比艳汤重一点儿(瓦现在觉得艳汤之所以纠结,就是因为他重在人的性格阴暗面了……= =)
SO,希望大家支持,鞠躬,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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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起?南华风流梦 。。。
“你手里捏的那是什么好东西,快借我耍耍!”青年嬉笑间含着三分醉意,便说边伸手夺去一旁男子手中正漫不经心把玩的物件。薄佻白指端一空,平白的给人掠去东西,却似乎并不怎么上心去讨,只漫漫的瞥了云衍怀一眸,不予解释。
倒是抢了人家东西的恶主儿醉眼朦胧,颠倒着才把手里的东西看清楚,嘻笑着道:“咦,怎么是条长命锁?”
“喜上眉梢”,俗滥的寓意。那有点像是十多年前大户人家间盛行的物件儿,用上好的玉石雕刻成锁状,家底够硬的还会在那锁的雏形外再镀上一层金银边以显富贵。就如此刻安静躺在云衍怀掌心的这一只一样,老套的金鱼莲花纹样,锁片两侧的海棠银铃铛因为年代久远而显出一丝斑驳的黄锈,玉石倒是被磨得锃亮,看起来锁的主人与锁极为亲密……
云衍怀想到那少年彼时的惶恐,乌黑眼珠中流露出的恐惧,像是丢了心脏一般的惧怕那铃铛消失不见。酒登时醒了一半,扭头直直看着薄佻白道:“这锁难道是……”话到一半又有人举了杯来碰:“二位在聊什么,如此专注?”
却是权思之,酒过三旬愈发的英朗豪爽,说话间笑吟吟透着股张力,边说边瞥了眼云衍怀的手心。他身旁正笑而不语的男子亦是儒雅有礼,随着众人视线一道不甚在意的瞥了眼,却只是一眼,脸上一惯的温润不着痕迹灰败了下去。薄佻白敏锐的觉察到那人瞳孔微妙的一缩,似乎是被那物件刺到了一般,转瞬却依旧是淡定自若谈笑风生,只是眼神有意无意的,总瞥过云衍怀手心。
隅枕书。
堂堂隅庭的大少爷,隅家未来的掌舵人,薄云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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