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小男人嘿嘿的笑着,一个字都没有说。
雷纳德举起匕首,在费德里科惊骇的视线中,生生的挖去了男人左眼的眼珠。
血淋淋的小球在地上滚落,在男人不住的惨叫声中,雷纳德用刀尖指着男人的另一只眼睛,“你现在愿意说话了?”
男人的呼吸急促,他睁大了唯一的那只眼睛看着他,“我知道你是谁……我知道你是谁……”
“你不知道。”雷纳德冷冷的将剑锋刺入了他另一只眼睛,却并没有挖出男人的眼珠,反而在里面翻搅着,刀锋刮到眼眶骨头的声音让费德里科头皮发麻。
“够了!”他抓住了雷纳德的手,“如果你要杀了他,你就直接动手,没有必要折磨他!”
“他可能是被别人派来的。”雷纳德一字字道。
痛的几乎晕过去的男人忽然笑了,他什么都看不到,只有挣扎的在地上扭动着,一面大笑:“我知道你是谁,你是安塔利亚的儿子!那个无耻的背叛者!”
雷纳德的脸色变了,他显然不希望费德里科继续听下去。
他拿起了刀,刺穿了男人的咽喉。
男人早已血肉模糊,他挣扎着坐起来,声音沙哑:“你以为这一切早就结束了吗?你错了,只要你还活着!你体内的诅咒之血就不会消失!”
雷纳德拔出了长剑,鲜血洒落在滚烫的沙子上,他沉默的捡起男人的衣服,擦干了剑上的血迹。
“现在,你知道为什么跟我在一起不安全了吧。”将剑收好,雷纳德转过身,却看到费德里科将插在那个男人眼睛里的匕首拔了出来,然后认真的合上了他的眼睛。
“Requiescat in pace*2。”费德里科低声道。
“他们是不会安息的。”雷纳德随口:“他们是这里最为肮脏的东西。”
他快速的瞥了一眼男人的尸体,冷笑道,“或者说是,接近最肮脏的东西。”
“你不应该这样对他。”费德里科站了起来,“无论他是谁,无论他是什么。”
“那是一个黑巫师,mio signore*3。”
“我以为他们只是存在于传说中的东西。”费德里科的绿眼睛里带着惊讶。
“传说都是有由来的。”
费德里科摸了摸男人左肩的刺青,那东西好像活了一样,随着男人的死去而迅速的黯淡。
“为什么黑巫师要在肩膀上刺十字架?”费德里科喃喃道。
“为了铭记,”雷纳德开始收拾东西,一面淡淡的道,“为了铭记他们本来的面目。”
“本来面目?”
“他们本来是牧师、神父……有的甚至是教皇,在更早的时候用魔法为国王占卜,而后,他们中的有些人堕入了黑暗,就有了黑魔法,而他们的血脉跟随着他们体内的邪恶一起传了下去。”
雷纳德看着天边升起的星辰,“走吧,我们还要继续赶路。”
费德里科也上了马:“你对黑巫师好像知道很多?”
“我去过很多地方。”他望着天空中的启明星,“我看过很多不同的人。”
“黑巫师已经不能被称之为人了吧?”费德里科皱了一下眉。
“他们是人,很普通的人,在他们亮出自己的刀,告诉你他们的身份之前,你永远也不知道,他是不是黑巫师。”雷纳德感觉到自己的神经绷紧了,“所以,小心你身边的任何人。”
“你对付过黑巫师?”费德里科追了上去。
“……”
费德里科对于他的沉默有些无奈,“你一定与他们对决过,否则,你不会知道关于他们的事情。”
雷纳德策马向前,依旧没有说话。
“难道对他们没有任何的办法吗?”
“只有一个,”雷纳德转过头,漠然的视线在费德里科的脸上扫过,“除了你自己,不要相信任何人。”
费德里科不明白,为什么黑巫师会找到自己,或者自己有什么原因会被这些黑暗力量视作眼中钉。
从那个男人对雷纳德的反应来看,无论雷纳德?诺里斯的真实身份究竟是什么,对方显然是冲自己来的。雷纳德的冷酷让费德里科感到有些心惊,即使自己是一名刺客,对于对方的残忍,他几乎是感到了愤怒。
同时,他也感到了怜悯。
究竟是怎样的生活,能让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拥有如此可怕的残忍?
TO BE CONTINUED……
注释:
1 dio lo vuole: God wills it。上帝的旨意
2 Requiescat in pace: rest in peace。 安息吧。
3 mio signore: my lord。
8。伽罗
费德里科的封地,叫做“伽罗”,在意大利语中,意思为“天堂”。
雷纳德不知道天堂应该是什么样,但是在他看来,费德里科的领地并非天堂,而是地狱。
满地的尸体,有孩子、老人。
无论是什么人袭击了费德里科的城堡,看来对方都没有的打算留下活口。
费德里科的脸色铁青,他马上冲进了城内,而雷纳德则是站在外面检查了守卫的伤口——
那不是利器或者什么别的武器造成的,倒像是被动物撕咬而致死。
在这样的沙漠里,会有什么样的猛兽?
雷纳德伸手沾了一些死者的鲜血,放在嘴里尝了尝。
他呸的吐出了一口唾沫,然后拔出了匕首。
那些该死的东西还在这里。
“雷纳德!”他听到费德里科的大喊,便立即冲了过去。
费德里科的身手很好,但是他没有对付过那些邪恶肮脏的东西。
一个士兵已经奄奄一息的倒在地上,他的呼吸微弱,动脉血管被什么东西撕开了,这个人的时间已经不多。
“Mio signore…”这个士兵还很年轻,他的眼睛里流着泪水,紧紧的握住了费德里科的手。
“安息吧,我会为你们报仇,你们每个人的血我都会为你们偿还。”费德里科沉痛的道。
“等等。”雷纳德忽然喊了出来,接着,他走过去,握住了士兵的手。
那士兵忽然猛地吸了一口气,原本已经迷茫的双眼变得澄澈起来,他大口的喘着气,心脏也随之剧烈的跳动着。
在雷纳德触碰的一瞬间,那个士兵好像活了。
“告诉我,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被那双黑色的眼眸凝注,士兵的呼吸慢慢的放缓下来,他的意识正在恢复,“有人袭击了这里,他们带着……看不见的魔鬼,他们还抓走了很多人……”
“看不见的魔鬼?”费德里科惊讶道。
“它们会像狗一样大叫,我们看不见他们……”
雷纳德沉默着松开了士兵的手,那个士兵的眼睛骤然睁大了,他好像抽筋似的在地上挣扎着,费德里科几乎按不住他。
“你对他做了什么?”费德里科大吼。
雷纳德淡淡的扫了一眼开始变得狂乱的士兵,忽然将匕首□了士兵的心脏。
那名守卫身体痉挛着倒了下去。
费德里科的眼睛里掠过沉静的冰冷。
“在我没有拔出我的剑之前,你最好解释。”
“杀了我不能帮你救回你的士兵,你知道你救不了他。”雷纳德拔出了匕首,用士兵的衣服擦净了匕首上的血迹。
“告诉我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费德里科弯腰合上了士兵的眼,再次正视着雷纳德,“你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有人找了黑巫师,和在沙漠上袭击你的人一样……我以为他们的目标是我,但看起来,我错了,他们是为你而来。”雷纳德黑沉沉的眼睛里笼上了一层遗憾,“我想,我们应该道别了。”
“你要走?”费德里科一脸的错愕。
“当黑巫师盯上什么人的时候,那个人逃不掉,无论多久,无论多远,他们会找到你,而那个时候,你也死定了。”雷纳德淡淡的道,“我会带走我的弟弟,他会为你和你的朋友祈祷的。”
费德里科的脑袋上顿时黑线。
“你就打算不管了?”
“我没有必要给自己惹上这些麻烦。”雷纳德转过身。
“那么,你带在身上,像宝贝一样收着的布包,就不想再要了?”费德里科得意洋洋的看着他。
雷纳德脸色变了,那个从耶路撒冷带来的东西,一直放在身上,直到昨天都还在,他一摸口袋,却发现东西已经不见了。
“你不是唯一一个手指很快的人,我的朋友。”费德里科微笑着道。
雷纳德惊怒之下已经拔出了匕首,“我的东西在哪里?”
“放心吧,它很安全,”任由雷纳德在自己身上摸索了半天,费德里科半点也不在乎的看着他,“帮助我找到做这些事的人,我会把东西还给你,我向上帝发誓。”
雷纳德紧紧的盯着他,那种感觉,让费德里科觉得自己会被撕碎。
“如果你想要杀我,我可以告诉你,不是那么容易的,”他拔出了长剑,微笑道,“或许,我们可以先试试看。”
雷纳德终于慢慢的放下了匕首,他冰冷的眼神看着费德里科,终于垂下了眼睛,低头看着那具士兵的尸体。
“杀死你士兵的,并不是恶魔,而是黑巫师的宠物。”
“宠物?”
“撒拉逊人称它们Kib al…jhum。”
“地狱猎犬?”费德里科愣了一下,“我从未想过……”
“这种东西真的存在?”雷纳德低着头,半天都没有抬起,“它们并不是真的地狱猎犬,只是巫师利用自己的影子,做出来的行刑者,只有少数的巫师可以看得到它们。”
费德里科有些沮丧:“那我们要怎么才能杀掉它们?”
“杀掉控制它们的黑巫师,影子就会消失。”雷纳德抬起头看着费德里科,“但是,在那之前,一旦影子抓住你的气味,它将会一直追你到天涯海角。”
“我们没办法找到那个黑巫师,他可能在任何地方。”
“影子不能离开主人太远,”雷纳德抬头看了看热辣辣的太阳,“如果影子还在这里,那么巫师也是一样。”
城中到处都是尸体。
费德里科眼睛里的光彩慢慢逝去,他开始感到了绝望。
“如果你觉得你现在面对的死亡是痛苦,你还没有见到真正的痛苦。”雷纳德笑了笑。
他低下头,在土堆和砖石所砌成的墙壁上摸了摸,然后抬起头,看着顶上的塔楼。
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来了狗叫,费德里科拔出了剑:“那么,这就是那些影子了?”
“去塔顶,”雷纳德抓住了他的手,“我来对付影子,黑巫师在上面。”
费德里科转过头看了一眼,虽然可以听得到犬类的鸣叫声,但是根本什么都看不见,他点了点头,然后冲向了楼梯。
雷纳德拔出了匕首,盯着刀锋看了看,叹了口气:“我已经很久没有干这种事了。”
他快速的刺破了自己的手指,血滴落在了地上。
消失的血滴在空气中凝固,慢慢的开始成形,黑色的影子一闪而过,雷纳德的眼底掠过一丝不耐烦。
“去吧。”
黑色的生物向着它的猎物扑了过去,撕咬和吼叫顿时在耳边响起,雷纳德看到那些令人作呕的生物纠缠在一起,自己的影子面对更多的敌手却还是将它们咬碎。
肢体残破的影子们呜咽着倒在地上,很快,就一一的消失了。
雷纳德冷冷的盯着由自己血液化成的巨大怪物,轻轻的打了一个响指。
好像烟雾一般散去的魔犬,瞬间消失了。
解决了杂兵,他抬起头看了一眼塔顶,那里似乎毫无动静。
相比雷纳德的轻松了事,费德里科显然花了些时间。
他从外墙攀上了塔顶,在那里,一个波斯装束的女人正站在那里,他看到雷纳德的时候,显然吃了一惊。
“埃克托居然会失手,这还真是意料之外的事情。”她的脸上带着面纱,冰冷的视线透过面纱落在费德里科的脸上,和雷纳德的似乎有些相似,“还是你比我想象的要难对付,Federico de’Medici。”
她的衣物近乎透明,在左肩的地方,有一个与沙漠中的男人同样的十字标记,而她的,却是血红色的。
好像是用刀刻入肌理的血红色,看上去残忍又妖冶。
“你是谁?城里的其他人呢?”
“死了,也许吧……”女人嘴角微微扬起,“不过你很快就不用为之担心了。”
袖剑忽然从女人的手心飞出,费德里科长剑一挥打开了暗器,接着向那个女人刺了过去。
她的速度快的惊人,即使连艾汶也不一定能做到这一点,只是身形一闪,她就消失了,费德里科剑锋转向,好像长了眼睛一般的反向刺了过去。
那个女人似乎吃了一惊,她没有想到费德里科能跟上她的动作,一时之间,胸口被带出了一条长长的血痕。
“你真的惹火我了。”女人冷笑着,她伸出手,火焰在她的指尖凝结,慢慢的化作了一把利剑。
高耸的塔顶根本避无可避。
“你会为你的狂妄付出代价,愚蠢的人。”
火焰向着费德里科飞了过去,费德里科下意识的举手护住身体,可是火焰并没有真正的飞到他的面前。
雷纳德的匕首刺入了女人的心脏,他沉默的站在那里,女人睁大了眼睛,似乎想要回头看一眼到底是谁杀了她。
匕首在转动的同时,血肉分开,拔出的瞬间,血飚射了出来。
“这不可能……”她苍白的嘴唇动了动,倒下的同时,她也看到了雷纳德的脸。
她的眼睛里满是震惊。
“这不可能……”她喃喃着重复,“你应该已经死了。”
她的眼睛死死的瞪着雷纳德,充满了怒火和忿恨。
雷纳德沉默的站在那里,他看着女人如同枫叶一般的倒在血泊之中。
女人捂住胸口不断流出的血液的伤口,她粗重的喘息着,目光却越发的澄澈,除了每个人都可以看得出——她快死了。
“雷纳德。”她沙哑的声音呼唤着他的名字,“你难道不知道……”
咔嚓一声,她的话还没说完,雷纳德就扭断了她纤细的脖子。
女人的瞳孔迅速扩散,她扭曲着身体倒在了地上。
雷纳德弯下腰,拿起沾血的匕首,正要刺下去,森冷的剑锋忽然贴上了他的咽喉。
“我记得我还是你的救命恩人,在几分钟前。”他的声音依旧冰冷。
剑在费德里科的手上,他的眼睛里带着复杂难辨的情绪,剑锋轻轻的挑开了雷纳德左肩的衣襟,那里,一个与女人相同的血红色十字刺青深入肌理,仿佛要活过来一般。
“黑巫师。”费德里科的剑锋在那个刺青上轻轻的滑动着,“你也是他们中的一个。”
雷纳德猛地打开了他的剑,低下头,专注的将匕首再次刺入了女人的心脏。
“你在做什么?”
看到雷纳德割开女人的胸腔时,费德里科也还是惊了一下。
“烧掉它的心脏,她血缘后代可以通过她的心脏看到她最后留下的东西,我不想冒险。”
费德里科沉默的看着雷纳德用蓝色的火焰将那一团血肉模糊的肉块烧成灰烬,他接着问道:“还有多少这样的?”
“和我一样?”雷纳德淡淡的扫了他一眼,“没有了,和她一样的?多到你难以想象。”
费德里科叹了口气,小心的将他背扯开的衣襟拢好,在雷纳德惊讶的视线中,说道,“我们下去吧,无论是谁派他们来的,我们必须先找到其他人。”
雷纳德其实已经准备好费德里科要跟他拼命了,这个男人是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