狠的撞到在地上,他高举著剑,剑的锋芒闪著寒光……
“我承认你的死我有一定的责任,但是你别想杀了我!”尤尔根愤怒的大叫,──他不知道自己何来这样的勇气,但他的确依旧妄图在气势上压过对方,他吼著,“你这个胆小鬼!胆小鬼!永远主动把自己放在受害者的位置上,你做出了选择,你获得了解脱,你保持了名节,却让赛义德永远痛苦!也让兰斯痛苦!你这个懦夫!别想让我跟你一起死!”
他像疯了一样的对著对方拳打脚踢,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他甚至一跃而起用嘴咬住对方的胳膊!他一心只知道他必须赢,他还有很多事没有跟兰斯一起去做……
浓重的血腥味在他嘴里弥漫开来,如此真实!──库尔特的手臂几乎被他啃下来一块,可刚才他还差点以为这是个梦哩!
他一拳打在库尔特的脸上,那个人竟然就这样倒了下去……
他赢了!
尤尔根不由自主的微笑起来,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所谓战斗胜利之後的空虚和疲倦,他听见兰斯在远处呼唤他的焦急声音:“尤尔根!尤尔根!你醒醒!”
“我醒著呢,兰斯!”尤尔根大声的答应著,语音里充满了骄傲。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尤尔根,你简直吓死我了!”
虽然没有看见童话中美人在英雄怀里悠悠醒转的美丽画面,甚至相反的,怀里的美人像恶鬼般突然把眼睛瞪得有如铜铃,但兰斯依旧大大的松了口气,脸上露出放下心来的慈爱微笑。
“兰斯,你的脸怎麽了?还有你的肩膀,是今天决斗时受的伤吗?”尤尔根的声音有些心虚,因为兰斯肩上的环状伤口看上去明显不是剑伤,──更糟的是,尤尔根越看越觉得,他很难违心的说它看起来不像个牙印。
“这没什麽!”兰斯的脸看上去是多麽的忠诚而宽厚啊,他甚至还在向尤尔根道歉,“真对不起,尤尔根!我说了非常过分的话,把这件悲伤的事全都怪罪於你实在太不公平了!我不敢祈求你的原谅!”
“兰斯,我才该祈求你的原谅!”回忆起自己晕倒前发生在甲板上的一幕幕,尤尔根觉得要流下眼泪实在非常容易,他驾轻就熟的梨花带雨,毫无障碍的唤起了兰斯心里全部的同情心和内疚感,在兰斯羞愧得几乎快要流下泪来时,适时的扑到他怀里,痛哭流涕:“兰斯,兰斯,我真的为库尔特遗憾,尽管如此,我还是不想你那麽生我的气,我知道这有点可耻,但你不再生我的气了吧?”
“我当然不。”兰斯心甘情愿的抱著他,不停的安抚。
虽然有一半是真情流露,但尤尔根觉得自己的演技十足的不错。
他攀上了兰斯的肩膀,轻轻抚摸著对方的脸颊,──那上面还有他刚才打出来的红印子,一道道的看上去似乎还挺疼,不过也让他的行为变得更有正当性。
他用柔软的嘴唇在那红痕上不停的轻抚,吻过兰斯坚毅的下巴和喉结粗大的脖颈,最後他吻上对方肩膀上那个疑似的牙印,伸出舌头轻轻的舔舐著。麻痒的感觉让兰斯不小心发出了呻吟,他急忙咬住嘴唇,已经冒出根根胡茬的下巴骤然绷得好紧。
他的衣服在身下散开,黎明的晨曦下他的身体在尤尔根眼中暴露无疑,──健康的古铜色皮肤上遍布著大大小小的新旧伤痕,非常丑陋,但在尤尔根眼里却难以直视的美丽。
不知何时,尤尔根已坐在了他身上,而他平躺在自己的衣物上方。洁白而凌乱的布料衬托著他伤痕累累的身体,尤尔根雪白的手指从颈部的那个伤口开始,慢慢的划过他身上每一个凹凸不平的痕迹……
他确实不是想挑逗,只是心疼之下的本能反应,但兰斯却好像莫名的兴奋起来,喘不过气似的大口呼吸。他厚实的胸膛剧烈的起伏著,连胸前深褐色的两点都悄悄的站立了起来。
发现这点的时候兰斯觉得那麽羞耻,他甚至做出了一个平时绝不会做的女性化姿势,用手遮住了自己的胸口……
原来一个高大强壮,满身是伤的男人,做出了宛若处子的羞赧姿态,竟是这麽诱人……
尤尔根怔忪了片刻,突然执起对方的右手,轻轻的在每个指甲盖上落下一吻,低声道:“我知道如果我今天再做下去你永远都不会原谅你自己,所以我选择忍耐,这都是为了你。”
兰斯露出微微迷茫的表情,尤尔根却已经欺身上来,亲上了他的嘴唇。
“嗯……?”兰斯发出了惶惑的呻吟,甚至在尤尔根还在他唇上厮磨的时候,微张开嘴,试图提出疑问。
尤尔根却在他做出这个动作之後,马上结束了这个既不够缠绵也十分短促的吻,很快的站起身来。
“我必须离开一下!”他的状态十分古怪,在房间里踱来踱去,一只手背在背後,另一只手上下挥舞著,显得实在太过激动。
他说:“我必须……对了,昨天赛义德的随从说过他们从港口带来了嘉利的信,──真奇怪,竟然是嘉利!为什麽不是约书亚!──对了,所以我得去看看,我希望不是约书亚出了什麽事……”
“但是尤尔根,”即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兰斯依旧令人难以置信的忠心耿耿,他劝说道,“昨天给你检查的医生说,你是压力太大了,我觉得你应该再好好休息一天!”
“我好了!全好了!”为了证明这个说法,尤尔根甚至在原地蹦了两下,“我得离开,马上!你可以在我的床上休息,或者跟著我,──但是先让我单独待一会……你要穿好衣服!”
莫名其妙的语无伦次之後,尤尔根飞一般的离开了房间。
(待续)
(11鲜币)远帆 22
二十二、
约书亚听见门口响起了敲门声,嘉利没有等他应允就擅自走了进来。他用单手撑起身体在床上坐起来的时候,嘉利已站到了床前,居高临下的用一种怜悯的目光看著他。
约书亚觉得一阵厌烦。自从他失去了一只眼睛和一只手臂之後,嘉利在他面前一次次的露出这样的神情,──在他手术结束,呻吟著从剧痛中醒来的时候;在他吞下了止痛的鸦片和白兰地,吐得几乎把肠子都呕出来的时候;在看见他脸上的绷带拆下来,露出横贯左脸的那道丑陋的疤痕之後;在深夜从温柔乡回来,看到他依旧被疼痛折磨得辗转难眠的时候……嘉利总是这样站在他床前,一脸担忧的看著他。
“约书亚,你还好吗?你的脸色看上去不太好……”
“嘉利,我很好。”约书亚这样说著,闭了下眼睛。──说实话,他并不在乎镜中的自己变成了一副多麽可怖的样子,但失去一只眼睛之後,剩下的那只变得比较容易疲累却是不争的事实。
“真的吗?”
“真的,我很好。谢谢你,嘉利!”
以往的每次,对话总是在这个地方适时的结束,然後嘉利会说“那就好”,接著很快的寻个由头告别离开,也让他从这种令人屈辱的同情中逃离开来。如果是这样的话,约书亚觉得多少还可以忍受。
但是今天的嘉利却一反常态,他依旧固执的站在那里,继续说著:“约书亚,我听说了,昨天晚上一整晚你都在发烧。”
“哦?”约书亚觉得身体内的哪里裂开了一道细小的缝隙,他的确在发烧,浑身烫得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嘉利,你还听说了什麽,你听说我把药吐在地板上,还呕出了一大堆恶心的酸水吗?”
嘉利的脸色有一瞬间变得惨白,但他很快恢复了常态,他甚至拿出了平时哄女人的那一套,换上了一副足以让人神魂颠倒的笑容,声音也变得柔情似水:“是真的吗,约书亚?听上去有点糟,难怪你看上去这麽不好,你现在感觉已经好些了吗?是不是要我再去把医生请来?”说著他甚至得寸进尺的坐到了床头,伸手去探约书亚的额头,──可是他的手却被约书亚粗暴的挡开。
嘉利的眼睛里流露出被伤害的难过神情:“约书亚,你何必那麽冷酷,我只是在关心你!”
“我不需要!”约书亚感到心里的那条裂缝正逐渐扩大,有什麽黑暗的东西从中喷涌而出,而这喷涌而出的黑暗,又加速了那道裂痕扩张的过程,──他的声音突然提高又突然压得很低,语速变得又急又快,他说,“我不需要你的关心!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关心!我不懂所谓的关心有什麽用,关心能让我的手重新拿起剑吗?关心能让我的眼睛再次看到东西吗?关心能阻止这没有尽头的疼痛吗?──嘉利,如果你只是想要表达你的关心,让你自己的心里好过一点,那麽我请求你,别再来了!”
“约书亚,你不觉得你太傲慢了吗?”之前那一连串残酷而直接的话语似乎让嘉利乱了方寸,他不停压抑著的情绪也在瞬间爆发出来,“约书亚,承认自己需要帮助很难吗?你知道你现在像什麽样子?──一个只会迁怒於人的魔鬼!你以为大家不再接近你只是因为你那张脸吗?你为什麽要拒绝所有人?你难道就不能有一次,好好的接受大家的善意吗?”
“我不能。”嘉利没有想到,约书亚会毫不犹豫的这麽说。
“为什麽?”
“因为我还必须回去带领你们战斗,我不能在你们面前显得软弱,我在忍受疼痛的时候不能呻吟出声,我甚至不能告诉你们,我已经失去的那条左臂现在还在用永无止尽的疼痛折磨我,我更不能告诉你,我曾经觉得自己还不如死了的好!你认为我能告诉你这些吗?”约书亚质问他,同时也向在质问著自己,说完後他宛如解脱般看著对方,问,“嘉利,现在你可满意?”
问这句话时约书亚好像落入了一种奇怪的平静状态,平静得令人绝望。嘉利突然伸出手,用双臂把这个比自己还要高大的男人搂进怀里,他知道对方这次难得的敞开心扉是何等珍贵,但他还是摇了摇头:“我不满意,约书亚,──你就不能依靠我一次吗?”
“我不能。”约书亚安静的推开他,“嘉利,对不起,但是我真的不能!如果我这麽做了,我以後将很难再面对你。”
嘉利看著他,他剩下的那只眼睛好像能一眼看到底般澄澈通透。他突然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因为他知道依赖会变成一种习惯,对於现在的他来说依赖一个人这件事,的确具有致命的诱惑,但他更清楚的深知,这绝不是什麽好习惯。
嘉利放开了他:“约书亚,我不会勉强你,所以至少现在,听我的话好好躺著休息一下吧!”说完他扶著约书亚的背让他躺在床上,虽然对方还是有些僵硬,但这次他没有反抗。
见对方即使躺下了依旧睁著眼睛看著自己,嘉利伸手盖住他的眼睛,却再次遇到了激烈的挣扎,约书亚大叫:“嘉利,你干什麽!”
嘉利用全身力气按住他的肩膀,好不容易才安抚下这只受伤的野兽,──即使是病成这样这家夥的力气依旧惊人哩!嘉利想也许这个人有生之年会遇到一个人,那人要对他有很多爱,要有很多的时间和耐心,然後强硬的闯入他的世界,强迫他打开心扉,才能成为他的休憩之所和安歇之地……他也许会遇到那个人,也许不会,但这一切都与自己无关了。
嘉利笑了起来,轻声说:“你好好歇著吧,我找医生!”
“我们把医生带来了!”
门外仿佛从天而降的声音让屋内的两人都不由自主的大吃一惊,转过头去,他们果然看见了那两个本该远在天边的熟悉身影。但门外那两位不速之客的惊愕程度却绝不逊於他们俩,尤尔根的眼泪甚至在看见约书亚的一瞬间就流了下来。
“天哪!噢,天哪!约书亚……”
他哭著跑到约书亚的床边,身後跟著忧心忡忡的兰斯和罗森贝里家族的私人医生。
(待续)
(10鲜币)远帆 23
二十三、
再次见到约书亚的时候,兰斯觉得自己的整个身体里充满了後怕感。
他清楚的记得,至少在尤尔根收到嘉利的来信时,他并不赞成他们立刻返航。
“我不赞同!”他甚至无法克制的对尤尔根大声喊道,“嘉利的信里只是说约书亚受了点伤,要回去休养一段时间,可他并没有提出要让我们也回去!尤尔根,想想吧,现在离开等於是要放弃这片海域,多少人对我们那两个港口虎视眈眈,可是我们现在若是真的回去了,库尔特的死又算是什麽呢?”
“兰斯,你难道不明白吗?”尤尔根的声音里也有挣扎,但在短暂的迷惑之後,他很快变得坚定,他说,“我也为库尔特的死感到遗憾!但是约书亚是不同的,他对我意义非凡!──你有兄弟吗,兰斯?如果你有兄弟一定会了解我的感受!”
“我有,我有兄弟;曾经。”兰斯点了点头,又摇头,“但是我不懂你的感觉!我和我的兄弟在很小的时候就分开了,而我现在只知道库尔特死了。”
令兰斯惊讶的是,当尤尔根说出约书亚是不同的那时候,他的心里仿佛有种刺痛的感觉,虽然细微但令人难以忽略,──这种感觉非常奇怪,因为他早该知道约书亚对尤尔根有多麽的特别了,不是吗?
“我不想重复刚才的话。”尤尔根的脸色苍白,却丝毫不肯动摇他的立场。
所以兰斯很快的投降了,他摊开手:“我会跟你回去,但是尤尔根,记住我的立场,我还是反对。”
因此在见到约书亚的那一刻,兰斯觉得自己当初反对的多麽坚决,现在就有多麽的感谢尤尔根的一力坚持。他甚至开始怪罪嘉利信中的轻描淡写,即使他知道对方只是不想让他们太过担心。
令兰斯吃惊的是,尤尔根很快的停止了哭泣,甚至在他自己还沈浸在伤感中的时候,尤尔根已经擦干眼泪站了起来。此刻他正跑来跑去的安排约书亚的一切,包括对方必须马上搬离现在的住处,搬进罗森贝里的大宅,──他让女仆整理出爱德华老爷生前的卧房,联系熟人请来了专业的护士,强迫那位可怜的医生也住在家里,为此他甚至不在乎把医生的家人也一道接来。他在大宅里横冲直撞,不停的发出命令,向所有人展示著他出海以来的成熟和成长,令人目瞪口呆。
约书亚是特别的!──兰斯终於知道了这句话对尤尔根具有何等意义,但依旧令他困惑的是,明明他自己也愿意为约书亚付出一切,可他却不愿意尤尔根这麽全情投入。他不敢细想这个问题,尽管如此,他已经觉得这麽想的自己十分可耻了。
“尤尔根,我觉得你简直像换了一个人。”约书亚身後垫著几个枕头坐在爱德华以前的床上,虽然还受著发烧的折磨,但还是饶有兴致的看著忙碌的尤尔根。
“是吗?”尤尔根回答得有点心不在焉,他正在专心研究床头柜上那杯鸡蛋酒,“约书亚,这是你的医生让你喝的吗?它的颜色看上去好奇怪,我不确定是不是应该问问施奈德医生,这玩意是不是真的对你好……”──施奈德正是那位可怜的家庭医生的名字。
“得了吧尤尔根,就算它没有好处,但它总不可能有害吧?”约书亚显得从未有过的放松,──那是当然,毕竟他们的关系非同寻常。
“唔……你这麽说的话……嘿,兰斯,你在那干嘛?”尤尔根终於注意到他了,大声打著招呼。
“尤尔根,兰斯已经在那里站了很久……”约书亚好意提醒他。
“是吗?”尤尔根却只是轻描淡写的回应了一句,接著又把注意力回到了那杯鸡蛋酒,“兰斯,我们正在研究约书亚的鸡蛋酒,──你对鸡蛋酒有什麽看法?你喝过吗?”
“我……”兰斯并没有喝过,但他不想就这样被开除出谈话。
“尤尔根,放过兰斯吧!”约书亚永远是见义勇为的那一个,“他一整天都被你支使的团团转,现在大概也累坏了吧?”说完约书亚冲著他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因为在这个位置上兰斯只能看见他没有受伤的侧脸,所以他看上去依旧非常英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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