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蓝之音- 第1部分

《冰蓝之音》作者：林谦


☆、序章　传说

　
　　闲来无事，我坐在台阶上，对着阳光眯起眼睛，看那绵延无尽的红与金色，如同古老的传说般漫长。
　　传说漫长。
　　——天地为盘古所开，混沌初分。
　　——阴与阳的诞生，天与地的流转。
　　——阴与阳的调和，天地精气的聚散。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万物生发。
　　我叹了口气，站起来。长时间看太阳，眼前留下一片挥之不去的红色。这些有的没的创世神话，谁也证明不了，所以也没有人相信。
　　不相信的，是不是真的就不存在？
　　——日月之精，水火之灵。
　　——离合聚散，若即若离。
　　在这些力量聚散之地，出现了各种自然的精灵，拥有强大力量的精灵。
　　——青龙，水之鳞。
　　——朱雀，火之禽。
　　——白虎，风之兽。
　　——玄武，土之精。
　　拥有强大力量的，被我们称之为神的存在。据说这些神，用它们的力量，掌控着世界。
　　我揉揉眼睛，向一片树荫走去，周围的空气趋向冰凉。唉，就算有神，也没有谁见过。昨天我在客栈里向人们讲这个传说的时候，还被一个小孩子嘲笑。
　　你问我是谁？我是个守护者，不，确切地说是个守墓的，顺带守护一些对我来说重要的东西。除此之外，我还在寻找一些人，损坏了我重要的东西的人们，我需要找到他们，然后杀死。
　　不过前天我放弃了杀人的想法，因为两个孩子给我的启发。
　　反正今天没有事情可做，我就讲讲这两个孩子的故事吧。
　　


☆、池中鸟

　　作者有话要说：鞠躬……欢迎批评
　　第一章　　　池中鸟
　　（背景乐：四つの炎——《Lamento　OST》）
　　子时。
　　清平刚睡下没多久，就被一阵敲门声惊醒，他只好匆忙套上长衫去开门。
　　门外是侍女凡那张不安的脸。没等清平把门打开，她就迫不及待地说“清平大人，秀儿小姐请您去炼丹房，说是有要事相托。”
　　清平皱了皱眉，大半夜的能有什么要事？不过秀儿大小姐的面子可是不敢不给的，他费力地把睡意压了下去，回房拿了外袍和长剑，跟着凡出了门。真困啊，他一边套着衣服，一边打着哈欠。
　　子时，炼丹房。
　　“慢死了慢死了啊，师兄你这个懒虫！”坐在蒲团上的少女不满地嘟起嘴：“凡，你也跑得太慢了！”
　　凡恭敬地退了下去，清平则又是一个哈欠：“大小姐，半夜不睡，对您的肌肤不利啊，女孩子还是要作息规律的好——哎呦！”他低头闪避，没等他说完，大小姐一个水晶药罐就丢了过去。
　　“要你管！”秀儿美目圆瞪：“你只管做好本大小姐的委托就好了，哼。”
　　委托？清平额头上滴下一滴冷汗，他努力堆起困倦的笑脸：“大小姐，这个委托……貌似我还没有答应的说。”
　　“啊，这个委托……诶？”本来还盛气凌人的秀儿突然楞了，接着，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前一秒还倒横着的峨眉立刻优美地弯了起来。少女从蒲团上站起，小跑着冲到清平面前，一双玉手拽住清平的长袍前襟：“哎呀，师兄最好了，是不是？师兄的剑术这么强人又仗义，肯定会帮忙的！”
　　最好？清平额头上滴下两滴冷汗，他努力想把自己从这个八爪章鱼中解放出来：“那个，大小姐，我可不可以知道这个委托的内容是什么？”
　　“嘿嘿，师兄……当然不行。”少女狡黠地笑着：“你要先答应哦。还有——”她的目光向墙角的一堆瓶子瞥了瞥，“如果不答应的话，嘿嘿……”
　　药瓶？清平额头上滴下三滴冷汗，他努力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我……答应——”
　　“真的？”秀儿开心地睁大眼睛：“果然还是要靠师兄，那么，师兄，我正式委托你，请你，去后山的树林里，采一些七叶藤来，最好能在天明前交给我。”
　　七叶藤？后山树林？清平额头上已经冷汗淋漓了，他努力让自己保持镇静：“这个……大小姐，你也知道我从来没有去过后山，可否提供路线？”
　　“好说好说。”少女爽朗地从衣袖中抽出一张纸晃了晃：“喏，这个就是路线，别忘了在天明之前回来哦，师兄好运。”清平接过纸，紧了紧束腰和长剑，无奈地走出丹房。
　　他当然知道，后山树林是门规上严禁弟子进入的地方，而七叶藤更是
　　禁止弟子采摘的珍贵药物，清平只在长老的书房里见过一次。不过他也知道，拒绝师妹的要求意味着什么，清秀儿，执尘长老的宝贝孙女，碧灵派的炼丹天才，得罪了她，要么会因为某天食入不明的物质而七窍流血，要么会因为不明的过错而被执尘长老惩罚拖地三年。死罪与活罪，他宁可选择前者。
　　“也许不经意的选择，可以改变一生。”后来，清平笑着对我说。
　　寅时，后山树林。
　　这是第几个时辰了？
　　四周漆黑一片，只有飞快划过身体的荆棘证明他是在树林里狂奔。
　　子时从炼丹房来到这里，算到现在也该日出了吧？为什么还是没有一点光亮？
　　冷静，冷静，清平慢下脚步，调整呼吸。现在的首要任务，是找到方向，要不要直接砍出一条路呢？他抽出腰间长剑，深吸一口气，运力劈向前。
　　长剑带着风声出手，却只碰到了空气，植物突然变得有感觉了似的，纷纷躲过，然后回到原位。
　　清平傻眼了，这诡异的地方，再待下去小命都不保了，于是他决定：跑。嗯，当然不是乱跑，师妹给的路线还是要遵守的。
　　只不过把路线倒过来念而已。
　　清平疯跑着，嘴里念念有词。
　　周围的空气渐渐静止，胸中被抽成了真空，腿像灌了铅。
　　要窒息了，他想，脚下一滑，跌了出去。
　　“扑通”。
　　突如其来的光让他眩晕片刻，随后发觉自己正趴在一个池子里，树林在身后很远的地方。
　　面前不知名的水池，池中液体澄澈透明，其中有股股淡蓝色的雾气涌动着，隐隐约约透出温暖的触感。
　　清平赶紧用不怎么美型的姿势爬起，却发现身上的衣服根本没湿。蓝色的雾气从袍子上飘出，旋舞几圈后，又慢慢融入水里。
　　水池不算巨大，雾气氤氲中能看到四周葱葱的树木，小簇的鲜花点缀其间，一只白色的水鸟栖在对岸，自顾梳理着羽毛。偶尔的微风，并不能吹动那好似凝固的池水。
　　清平吃了一惊，在碧灵派门下这么多年，竟不知有如此仙境。
　　没有一声鸟叫虫鸣，完美如同初生的静寂，让人无法呼吸。
　　“叮——”一阵低低的金属声打破片刻的宁静，清平眨眨眼，望向对岸。
　　对岸的白色水鸟动了动，然后以一种优雅的姿势缓缓站起，向水池这边滑翔过来，长长的尾羽拖在身后。
　　“叮——”它落在了水里，白色的身影在缭绕的雾气中看不真切。清平眼见天就要亮了，也不想再打搅这里的安宁，他转过身，准备原路返回。
　　然而他的脸却惊骇地扭曲起来。
　　脚下的池水已然变色，淡淡的猩红染上长袍下摆，若隐若现的血腥弥散在空气中。
　　


☆、异样清晨

　　作者有话要说：鞠躬……欢迎批评
　　第二章　　　　异样清晨
　　（背景乐：薄明～祷り～——志方あきこ《花归葬PS2》）
　　清平惊恐地回头看去。
　　哪里还有什么水鸟，一个身着白色单衣的少年站在水里。
　　虽然只是少年，却让人觉得说不出的恐怖：长长地黑发凌乱地披在肩上，随着池中的雾气轻轻飘荡；面色苍白而瘦削的脸上，双眼被画着符咒的布条紧紧缠住；清瘦的身形仿佛吹风即散的芦苇，长而宽大的袍子散乱地罩着；与其说是白袍，不如说是血衣，星星点点的红迹从身上一直蔓延到衣袖和下摆，在袖口和衣角绽放出大朵血花。
　　那少年似乎是没有察觉到清平的存在，依旧缓缓地在池中游移，随着他的前进，水中的猩红在波澜中变深，渐渐染红了水面上的雾气。
　　忽然，少年停住，缓缓地褪□上的单衣，清平顿时惊得后退几步，差点摔倒。
　　只见少年细瘦的手腕与脚踝上都缚着厚重的锁链，四条锁链逐渐连在一起，从颈下的锁骨里穿过，长长地拖曳在身后。更有四根拇指粗的铁柱，径直穿过少年的手腕与脚踝，与锁链钉在一起。细细的血流从锁链上不住地流下，滴落在水里。
　　突如其来的惋惜感，让清平自己都觉得吃惊，四肢的经脉都被钉死了啊，这么年轻，就已经是个废人了。
　　突然很想帮那少年，被那种东西一直钉着，肯定很疼。
　　然而就当他想要上前一步时，池水起了变化。
　　水中涌动的红色，连同空中的雾气，仿佛突然有了生命似地，不安地快速流动起来。
　　少年面无表情地呼出一口气，跪在池底。当他全身都浸在水里，周围蒸腾起的淡淡红色已经将他包围，清平只能看到一道苍白的影子时隐时现。
　　“叮——叮——”锁链的碰撞划破空气，隔着雾，清平看到少年正在轻轻舔舐着手腕上的伤口，周围的红雾不断地从水中蒸腾出来，与少年的肌肤融为一体。
　　渐渐地，水中的红色越来越少，蓝色的雾气重新回到空中。当最后一丝红雾也消失的时候，少年慢慢起身，从水中捞起长袍，上面的血迹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清平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他费力地涉水向少年走过去，不料却踩到了少年拖在身后的锁链。少年疼得皱了皱眉，轻轻转过头。
　　寅时的最后一刻飞走，卯时的太阳升起。漆黑的锁链闪着青光，继续在少年的身体上留下细小的血迹。黎明的第一缕日光落在少年肩上，原本苍白的肌肤泛出带有淡淡的红晕的月牙色。清平盯着少年的脸，又踌躇起来。
　　寂静的须臾划过，少年回身，甩了甩变得黑亮的长发，穿上了一尘不染的白衣。在叮叮声中涉过池水，消失在对岸的树林里，留下清平盯着平静的池水发
　　呆。
　　同一时刻，卯时，炼丹房。
　　“秀儿小姐，请梳洗。”侍女凡端着水盆，走向坐在蒲团上的女孩。
　　“嗯。”把玩着手中的一缕头发，女孩显得心不在焉。
　　“清平大人还没有回来？”凡恭敬地跪好。
　　“嗯。”清秀儿低下头，水中映出她如花的面容。
　　“七叶藤是禁药，小姐是怎么知道地点的？”细致地为小姐卷起袖子，凡将布巾浸入水中。“或者，您问了玄镜长老？这应该是门中的秘密吧？”
　　清秀儿不耐烦地盯着凡那张好奇的脸：“凡，你什么都好，就是想知道的太多了。”纤细的手拨着水，女孩的眼睛狡黠地眯起：“我当然不会因为这种事情去惹爷爷的，谁指望那种呆瓜能找到七叶藤！我只不过是在藏经库门口的花瓶上看到一行字，就当是路线告诉他了。”
　　“……小姐怎么想起捉弄清平大人了？”对于大小姐“无恶不作”的行径，凡只能当没听见。
　　“谁叫他上次练剑打坏了我的小炉子，这个没脑子的笨蛋。”
　　一室的烛火忽明忽暗。
　　辰时，回廊。
　　“啊，师兄回来了呢。”坐在回廊边的六弟子清灵望见清平远远地走过来。
　　清平面无表情地低头走着，根本没注意到清灵的存在。这个早上太诡异了，现在他只想回到自己的床上，沉沉地睡一觉。
　　就在他觉得自己的卧房近在眼前的时候，与一个人迎面撞上。
　　清平惊讶地抬头：“……清风师兄——”
　　眼中映入的是大弟子清风那张严肃的脸，清平已经习惯把师兄这幅表情和倒霉联系在一起了。
　　果不其然——“清平，今天早课的时候，你在哪里？”
　　清平觉得脸上一阵发烧：“我——呃，睡着了……”
　　“可是你不在卧房里。”清风当场戳穿。
　　“我——呃，我没在卧房睡觉——呃……”清平突然发现编个谎话原来这么难，他闭了闭眼，像是下定决心一般：“我半夜睡不着，就出去走了走，然后在外面的树下睡着了——嗯，就是这样。”
　　“哦？是吗？”清风依旧将信将疑：“不管怎么说，清平，修行者应当以磨练身心为重。玄镜长老早上发现了你的缺席，要你一出现就去炼丹房找他，现在就去。”
　　清风说罢，大步流星地离开了，留下不知所措的清平。
　　原来时间已经过了这么久，连早课时间都错过了，清平叹气。早课一般在日出时开始，持续一个时辰——等等，错过了日出？大小姐貌似是让他天亮之前回去报到的。
　　清平的额头上再次冷汗淋漓，他伸手摸了摸胸前。隔着衣服，依然可以感受到的分明的触感，一棵植物清晰的脉络。
　　七叶藤。
　　他不知道自己在那里待了多
　　久，只记得当刺眼的阳光晃着眼睛的时候，自己正站在一池水里发呆，转过身，脚边是一株熟悉又陌生的，只见过一次的植物，七叶藤。
　　清平恍然，他这才记起自己来这树林的目的，连忙小心翼翼地拔起植物放入怀中，朝着树林外走去。不消一刻钟，他就已经站在树林的外面了。
　　原来这个树林这么浅，只要几步路便可穿过。为什么自己会在里面迷路这么久？
　　还有那诡异的池水，诡异的少年。
　　清平摇摇头，果然是因为太困而产生的幻觉，现在还是不要瞎想了，得赶紧去找玄镜长老，保命要紧。
　　


☆、长老们

　　作者有话要说：鞠躬……欢迎批评
　　第三章　　　　长老们
　　（背景乐：陽の当たる場所——《Lamento　OST》）
　　清平站在炼丹房门口，门半掩着。“进来。”里面传出低低的声音。
　　清平推门而入，恭敬地站在门口：“长老。”
　　执尘长老——玄镜坐在屋子正中，表情很是不快，他的宝贝孙女清秀儿坐在屋子一角，用药槌捣着药。
　　清平上前一步：“长老，我——”
　　“早课时候干什么去了？”明显带着怒气。
　　清平刚想回答，却见清秀儿抛给他一个警告的眼神。清平苦笑，不用说也知道，他怎么敢把大小姐供出来。于是他决定继续那个蹩脚的谎话。
　　“回长老，清平半夜睡不着出去走动，不料在外面睡着了，所以误了早课——”清平觉得自己的认罪态度还应该更好，又加了一句：“误了早课，耽误了修为，清平甘愿受罚。”
　　“好！”仿佛就等着这句话一般，玄镜一下子站了起来，速度快得让人吃惊。“这才像个修行之人说的话。”他慢慢上下打量着清平，在屋子里踱着步。“嗯，让我想想怎么罚——”他捋着长长的白胡子，绞尽脑汁的样子：“把十八精气相生相克图谱默写一千遍如何？”
　　默写——什么？一旁的清秀儿飞快地递了个颜色，但是也没能阻止清平老实地回话：“请问长老，什么是十八精气相生相克？”
　　玄镜被彻底激怒了：“你说什么？”他飞快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连精气相生相克都不知道？清平啊清平，入派这么多年，像你这么白痴的徒弟我真是第一次碰见！”他的声音愤怒地喷出来，一句接一句，声调越来越高：“这可是修仙的最基本知识！你——你早课的时候都干什么去了？看看你的修仙能力，连入室最晚的清灵和清蕴都不如！”他胡乱地挥舞着手里的拂尘，把整个屋子弄得尘土飞扬：“你——真觉得自己剑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