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叫起来。
“你的反应很快,我并没有看到多少令你不快的东西。”玄镜直视清逸的双目,淡淡地说。这时清蕴冲过来,分开了两人。清逸愤怒地整了整自己的衣服,拂袖离去。
“清逸哥哥怎么了?”秀儿有些担忧地看着清逸离去的身影。
“……”玄镜的表情显得复杂而古怪,他沉默片刻,下令放课。
营地。
“喂!你到底有没有在听!”隶公河生气地吼着,手中的铁算筹砰地敲在清平脑门上。
“当然有在听。”清平的表情更专注了些,“公河刚才不是说元皓离开了么?”
“诶——?”隶公河一副见鬼的样子,“你的脑子是睡昏掉了吗?”他抓过清平的双肩,使劲摇晃着。
清平醒来已经是无比疲惫,被隶公河这么一摇晃,简直就要倒掉了。“放手……我已经知道元皓离开,那么你准备什么时候出发?”
隶公河凑近他的脸:“方才那个要死要活的傻瓜去哪里了?你这
人变得也太快了吧!”他放开清平,远离一些,仔细端详着。
“不是变……只是……”清平低下头:“我突然……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老爷是为了你才去涉险的!”隶公河又来了火气,“你居然就这么理所当然!”
“我相信元皓的能力,而他也相信你。”清平坚定看着隶公河,后者吃了一惊。“元皓知道我仍有不敢直面的事情,所以他替我做了。他也同样相信公河你有能力带领大家抵达洛城,现在我们能做的……”他深吸一口气,接着说道:“就是按时出发。如今已经过了正午,我们都该整备行装才是。”说着他费力地起身,开始收拾身边的铺被。
隶公河呆呆地看着他,似乎在努力理解他的话。
“我知道了,这就去整装。”思考片刻,隶公河也站起身。“在老爷回来之前,队伍的护卫工作就由清平你来负责,我会传达下去,负责护卫的伙计都会听你差遣。至于那个女孩,既然她是洛城人,我们也就顺路护送她回家……哦,对了。”他在帐篷入口处转过身,语气变得有些生硬:“你的伤毕竟还没好,太过繁重的活就交给伙计们做。”
说完他出去了,布帘还在半空中飘荡。清平捆起手中的铺被,靠上帐篷的支柱。
手按在重新包扎过的伤口上,能感到隐约的钝痛。可是他却全无刚才那般冲动,似乎这疼痛让他冷静了下来。
不得不佩服元皓的苦心。“因为连累了兄弟们,所以只好走这荒凉的平原……”他昨天这么说……所以才借着去找雅乐的同时,可以离开队伍,独自承担危险,另寻道路抵达洛城么?元皓知道自己现在并不敢真的面对的那些事情……他用力按着伤口,疼痛加剧了些。
昨晚应该被治愈的伤口并没有愈合,而雅乐却离开了……清平叹息。
雅乐,现在你仍旧不信任我么。
无法治愈的伤口,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雅乐的青龙之力不知为何在减弱。可是——清平握紧拳头。
雅乐,你怎么可以就这样轻视自己?清平一拳砸在帐篷支柱上,帐篷很危险地摇晃了一下。
我知道你离开的原因,可是你就真的认为我同你在一起只是贪恋你的力量么?你认为你无法再治愈那些伤口就会成为没有用处的累赘了么!你怎么可以这样想!居然还说什么“这样就放心了”的话!你觉得我有了去处便要放弃了么!
可是我却无法再这样冲动下去。我信任的人们,你也要信任我。
“雅乐你这个笨蛋……我爱的是你啊……”清平摇摇头,无奈地笑笑:“你这样做,是在逼迫我违背那夜的誓言呢,我怎么可能会答应……”他出了帐篷,伙计走上前来,将帐篷收起捆好。
“这就要出发了。”
不远处隶公河冲他点点头。清平紧了紧腰间的剑,跨上大宛马的马背。
“日落前到达兴邑。”隶公河下了命令,一甩马鞭,带头向前行去。清平也扯了扯缰绳。
再向前走的话,就离得更远了吧。大宛马粗壮的四蹄扬起灰尘,很快将方才宿营过的溪水抛在身后。清平向手下几个伙计示意,五人散开成包围状,将整支商队保护在中间。
那么,元皓,雅乐就拜托了。
夕阳的余晖洒下,同队伍行进相反的方向,一骑耀眼的白马独自飞驰在平原上,拉出斜长的影子。元皓在马上遥望远处东方的天空,那里聚起片片乌云。
“看来会有些麻烦呢……”青池山隐逸在乌云中,整个城镇都看不真切。
作者有话要说:美中年什么的可有爱了……
☆、兴邑
第五十三章 兴邑
(背景乐:君と仆——柳时元)
“吁——”隶公河勒住手中的缰绳,挥了挥手中的马鞭。
眼前的兴邑镇比东临镇更加凋敝不堪,清平随着大宛马不安的步伐左右晃动着。如果之前经过的东临只是“安静”的话,这里只能是“荒凉”了,低矮的土屋旁扎着凌乱的篱笆,不多的砖瓦房零零落落,简直无法称之为“城镇”。
“兴邑曾经也是个兴盛的地方。”隶公河带领清平等人策马走过荒芜的土路,“十几年前这里还是中原地区通商往来的重镇,过往商队都在此补充给养,交换货物。可是随着中原战局的变化,曾经掌管兴邑的太皋国力衰败,这里几经易主之后也就成了座废弃的城镇。现在周边劫匪乱军横行,商人们也渐渐放弃了这里,转而将交换地建在沙漠另一边的洛城了。”
此时商队徐徐穿过一些人家,马蹄叩在乱石上发出空洞的声响。旁边一户房屋中的灯光闻声便熄了,木门也紧紧地合上。
“这里的人们似乎不欢迎外人。”清平警觉地左右观察着,伸手指向远处一片高地起伏的黑影,“那些是什么?”
“曾经的城墙而已。”隶公河耸耸肩,“现在谁也不会去管它了。”他挥动手中的马鞭,示意队伍跟上。
“诶?”清平吃惊地望着眼前的建筑:“这里也有元皓的产业?”
“难道你要大家今晚露宿荒地么?”隶公河不屑地哼了一声,翻身下马,将手中的缰绳递给赶来迎接的伙计。“高家的产业之所以闻名各国,就是因为我们敢于在别人无法生存的地方经营。自从这兴邑衰落后,其余商人纷纷撤走,高家反而少了竞争。”他环顾了一下面前的院落,感叹道,“老爷维持整个家业已是非常不易,还经常不辞劳苦地亲自随商队行走视察,更不用说……”他哼了一声,“还要为某些人解决麻烦事。”
清平知道隶公河在讽刺他,倒也不恼,只是默默地收系着缰绳,并卸下了大宛马身上的马鞍。“这里可有热水和酒?”他问驻扎此处的伙计。
伙计指指楼上,清平一言不发地跟随着上了楼。隶公河见他不睬自己,不免有些恼火。“没有脑子的武夫果然帮不上呢!”他故意说得很大声,话音一直追随着清平有些萎靡的背影踏上楼梯。
“隶先生。”身旁的伙计拍了拍隶公河的肩,他立刻转过身没好气地说道:“干吗?你也要同那家伙一样没脑子?”
伙计凑过来耳语几句,隶公河的脸色立刻垮了下来。“知道啦。”他没好气地说,“麻烦事还真是一大堆,哼。”
入夜。
“那么就拜托了。”腰佩长刀的护卫长起身拱了拱手,“清平公子不愧是被老爷视作兄
弟的人,虽然相识不久,在下仍旧十分佩服。”
清平友善地微笑着,目送伙计出门。木门刚一合上,他便皱起了眉头,抬手解下披风和外衣,倒了些酒在布巾上,另一只手费力地撕扯着里衣和束腰。
在马上颠簸了大半天,几乎水米未进,强忍到现在,简直就要昏倒了。清平将布巾按在腹部的伤口上,酒精的刺激直窜头顶,连同心中的痛苦与落寞一起,压抑得让人疯狂。他用力扯下左肩袖子,被浸湿的肩头无力地靠在桌旁。
雅乐。你在哪里?衰弱了青龙力量的你有没有危险?元皓有没有找到你?清平握住系在胸前的那块麒麟锁的碎片,碎片依旧洋溢着淡淡的温暖。他抬起手,突然看到手腕上一条细细的绳结在烛光下起伏的痕迹。
若不是雅乐不在身边,他几乎要忘掉了这东西的存在。用七叶藤编成的绳结,如同一条小龙缠绕在手腕上,原本淡淡的青黄色被那晚雅乐的血掩盖,即使在昏黄的灯光里,也抑制不住耀眼的红,如同心跳般轻轻闪耀着。
这是雅乐送给自己唯一的礼物,清平用另一只手婆娑着它,想象着雅乐的表情。心里堆积的冲动,随时都会爆发。
心爱的人不知所踪,曾经的同门远在千里,信任的朋友亲赴险境,澐的还阴谋不得而知。而自己却坐在这里动弹不得。强烈的想念和担忧如同蚂蚁在啃食着自己的意志,他真想立刻冲下楼去,掉头回向东方,去寻到有雅乐的地方。
可是。他拼命地将头埋在双臂间。要相信元皓,要相信雅乐,以及仍旧在山上的大家。
“你们……一定都会无事的,对不对?”清平将手抵在胸口,喃喃地说。
“——会有什么事?”门吱呀一声开了,隶公河闪身进了屋子。“你这家伙,一个习武的,刚到这里就窝在房里不出来,让伙计们看到会怎么说……哼。”他放下手中的盘子,将盖碗一一揭开,顿时香气飘满整间屋子。“居然连晚饭也不吃,即使为了是与护卫商讨西行路线也不行啊。”他没好气地将手中剩下的筷子丢在盘子里,“快吃掉,一个护卫居然也要本管事亲自送饭,你架子也太大了!”
“谢谢。”清平低低地道了声谢,并没有立刻伸手去拿筷子。
“你这什么态度!”隶公河火了。“明明都快饿死了,还在这里撑什么面子!你也太不识抬——”他从桌前站起身,抬眼瞥到清平微弱的表情,呆住了。
“真的谢谢你。”清平轻轻地耸耸肩,终于拿起筷子的手有点抖。突然隶公河扑过来,一把夺过筷子。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受伤了!”他急急地吼道,伸手就要去脱清平透出血迹的衣服。
“我以为你们都知道了。”清平淡淡地应道,费力地
躲闪着,但还是被隶公河猛力扯过,哧啦一声肩上的里衣便被撕成两半。“别看了……”
“我指的是这里!”隶公河似乎火气比刚才更大,“什么时候肩上又中了箭伤?难道说……”他眯起了眼睛,“那天晚上因为暗箭将我扑倒的时候?你替我挡了箭?”
清平没有回答,事实上他已经完全没有力气回答了。隶公河又开始哧啦哧啦地扯他的衣服,“别扯……”清平有气无力地说,“这衣服扯坏了就得光着身子……”
隶公河完全不理会他,不一会儿清平的上衣就成了几条被丢在地上。“真是太乱来了,你这蠢蛋。”他怒火冲天,“居然就这样折断箭杆,箭头留在身体里……你是想死吗?!”他将方才被清平丢在案上的布巾拾了起来,见水凉了,又吩咐伙计去换。
“我自己来就好。”清平见他忙来忙去,自己却像废人一样任人摆布,便去拦他。谁料隶公河白了他一眼,“你能做什么?伤成这样?要是死了怎么办?”
死?清平从来没有想到过这样的问题,自己会死么?他低头沉吟片刻,除了心中的落寞,什么也听不到。
也罢,没有雅乐的话,即使死了也没什么关系吧。正这么想着,突然脸上一疼。隶公河居然伸手就是两巴掌,“啪啪”两声过后,他又伸手直接点了清平的穴道。
“再摆出这么苦瓜的表情,就不只是给你这点苦头了。”他哼了一声,取过伙计送来的伤药,“你给我乖乖坐着,不准说话。”
别扭地折腾了大半夜,终于还是被换了新的伤药,取出了自己折断的箭头,送来的饭也被强迫着吃了大半。期间当然没少挨隶公河的骂。这家伙,是什么脾气啊,简直就像硝石一样,一点就炸。当清平终于躺在床铺上时,他有些好笑地想着。
一旁的隶公河吹熄了灯,坐在床边上。“喂,靠里一点。”他没好气地说。
“什么?”清平没明白他的话,“你要睡在这床上?”
“难道我要睡地板?”隶公河又是一拳,“居然就这样对待本账房管事兼你的救命恩人!你也太——”
“不不不……”清平慌忙解释,“我只是以为你会回去自己房间休息……”
“少废话。我要是不看着你,今天晚上死掉了,怎么同老爷交代?”隶公河直接把清平推到靠墙角,自己在床上余出的空间上躺了下来。“喂,被子分我一半。”依旧是没好气的样子,“想冻死本管事吗?”
清平吓得抖了抖,战战兢兢地缩了缩身子。“我还……不习惯和男人一个被子睡觉……”
“少来了。”隶公河大大咧咧地扯过清平的被子,差点把清平掀下床去。“不习惯和男人睡觉……哼哼,你每天搂着你弟弟雅乐睡觉不是挺习惯
的吗?”他得意地笑了笑,“不习惯的话,那天在营地的前半夜,我怎么从你帐篷里听到有~奇怪的~声音呢?”
即使四周一片漆黑,也能感到清平因为突然脸红而冒出的热气。隶公河哧哧地笑了出声。
“放心,我可对你这种傻瓜没兴趣,不过你总算是有点正常的样子了。”他没好气地转过身,用后背对着清平。“刚到这里那会儿的苦瓜脸,真是看了就想打上一拳。”
“我……”清平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他觉得隶公河也许并不像看起来那样难以相处。
“你什么你?”隶公河不屑,“只是身边的人离开了一小会儿就颓废成那个样子,这样经不住的打击的废物,怎么能担得起老爷的信任?老爷这样拼了命去帮你,还愁那孩子回不来吗?”
清平哑然,隶公河是看得出他的心想的。
“切,傻瓜也看得出。”隶公河仿佛能知道他在吃惊什么,“自从那孩子不见了你就又是发疯又是抓狂的,好不容易安静下来又自暴自弃。明明看起来还算正常一个男人,内心怎么像个女人一样软弱……哼,不过,那孩子不是你弟弟吧?”
清平苦笑,连这个也瞒不了啊。
“那孩子虽然显得累赘,但也有股超凡脱尘的样子。哪像你,一脸傻相。”身边的人继续不留情面地挪揄着,“说你们是兄弟,打死我也不信。喂——”他转过身,看清平没有动静。“是睡着了,还是死掉了?”
沉静片刻,身后传来悠悠地问句。“公河,如果你在觉得没有希望的时候,会怎么办?”
隶公河盯着面前的人,清平的眼睛在黑夜中依旧闪着微光。他思索着,突然撇了撇嘴。
“果然只有傻瓜才会说这种蠢话。”他转过身,又把被子扯过去一点。“同老爷在一起,同伙计们在一起,怎么可能会没有希望?朋友又不是吃白饭的。”他伸手拍了拍清平,正好拍在他受伤的肩膀上。“看在你受伤的份上,明天放你一天假,我们要在兴邑补充给养——后天给我打起精神干活,否则这个月的月钱扣光。”他哼了一声,“本管事说到做到,现在快点睡觉!”
清平却不介意被他拍到伤口,他在慢慢想着隶公河的话。
也对,怎么会没有希望呢。这样想着,他也转过身,闭上眼睛。手腕上的绳结闪了闪,似乎在向他道晚安。
翌日。
清平被窗外的阳光照醒,向外一看,已经上午了。
被强迫吃下的晚饭和后半夜一场无梦的睡眠让体力恢复了不少,他试着活动肩膀,惊讶地发现箭伤竟愈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