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蝙蝠。”隶公河说着解下蝙蝠脚上的墨绿色锁链，递了一个给崔默。“原本是王爷同老爷传递密信之用，没想到可以自由穿过神结界，多亏了它，王爷的信才能送达我们手中——好了。”说着他朝崔默打了个手势，两人一起走过了结界。
“你们……怎……怎么做到的？”清平目瞪口呆。“还有……为什么我也能……”
“麒麟锁链。”隶公河简单地说道，伸手指指清平胸前，“是穿越青龙神结界的钥匙，你一直戴着一片在身上不是么？穿过结界完全没有问题……我让白玉蝙蝠从附近的傀儡身上得到了两片，这样我们都可以通过了。”
“我想起来了！”清平一拍脑门：“那时在祭龙台举行掌门即位大典时，没有长老的带领我们是无法进入那里的，因为他……有七星剑，那是麒麟血浇筑的……可公河你是怎么……”
“别问我怎么知道的。”隶公河继续轻描淡写，“继续往前走吧。”
通往山上的道路满是积雪，山道上的台阶让脚下打滑，在结界的笼罩下，一切都泛着诡异的蓝光。三人小心的在狭长曲折的道路上前进，警觉地四下观察。
“结
界里难道……没有傀儡？”隶公河狐疑地看着周围，“还是说都被老爷他们吸引到远处去了？”
“或者……是聚在澐的身边了。”清平轻声说道，“我总有预感，他正在做着什么很重大的事情。”
隶公河没有吭声，只是默默地走着，不知绕过几个弯路，走在最后的崔默突然道“似是到了门前。”
清平抬眼，碧灵派的山门高耸在面前。曾经雕刻在巨石上的遒劲大字已经被冰雪覆盖了大半，四周的盘龙立柱结满了冰，显得破败不堪。再向里走，荒凉的景象让他简直不敢直视。
“怎么……看起来完全没有活人的气息……”隶公河紧张道：“我们得确认王爷在何处……”
“只得一点一点找寻了。”清平沉声道：“至少我熟悉这里，我来带路罢。”
曾经无比熟悉的连廊与院落，仿佛不曾出现过一般。清平走过熟悉的课室，走过熟悉的经库，破败不堪的气息扑面而来，低矮处的房屋已经完全看不出样子，被积雪压塌的房梁横七竖八地落在地上。他顺着碎石道向前走去，面前是成排的弟子卧房。
“你……以前就住在这里？”隶公河见清平止步，问道。
清平点头，推开曾经属于自己的房间，发霉潮湿伴随着灰尘味道扑面而来，房间中自己的床铺还在，衣柜半开，原本不曾有长物的他，仅剩的东西早已在被赶下山时带走了。
没什么可留恋的，虽然自己曾在这里生活了十八年。清平掩上门，却被崔默拉住。
“你……可知，阿风他在何处？”他犹豫地问道。
“阿风？”清平疑惑道。
“就是……就是清风……”崔默依旧犹豫，“雅乐告诉我阿风他在此处……而且……改名叫清风……他会在这里吗？”
清平皱眉，隶公河也是。“清风……他是我师兄。”他慢慢地说道：“他很小时便上山了……后来成为了碧灵派的新掌门……之后山上便成了这个样子……莫非……”他慢慢思考着。“莫非你认为你一直在寻找的阿风，便是清风师兄？”
“可是你不是说他已经死了么？”隶公河插嘴道，“最初你在兴邑附近袭击我们，不也是为了那个已经去世的阿风要死要活么？”
“我……”崔默没有理会隶公河的失礼，慢慢道：“起初我也当他已经……但是后来我有缘遇到你们……雅乐告诉我……阿风他当时没有死……而是被带走了……”
“谁知道。”被袭击过一次，隶公河对清风更加无好感，“你想找他便自己去寻，我们现在要找到王爷。”
清平也未答话，眼前碧灵派的破败景象，虽然他心中有所准备，却依旧被这般凋零状震惊，他不敢相信这番情景下的碧灵，还是否有生命存在，更别提救出师兄
妹们。
冷静，冷静。他皱起眉，想集中精力。被赶下山的日子虽然不长，却也不短。
闭上眼睛，竭力无视眼前的景象，曾经的恢弘壮丽的碧灵派在脑海中慢慢浮现出来。
清逸师兄……清蕴与清灵兄弟俩……还有秀儿师妹……
“去丹房。”清平突然睁开眼睛，“如果他们活着，说不定在那里。”
去往丹房的路上空无一人，却十分难走，大片的积雪与倒塌的房屋挡在路中，清平飞快地掠过廊下时，衣襟带起两旁花丛中的浮雪，一片片冰冻的白色蔷薇应声而碎。
昏沉的天色里，隐约闪现出光亮，清平奔过去，正对上丹房那沉重的木门。
“殿下！”隶公河顾不得他物，冲上去拼命敲门，“七皇子殿下您在房中吗？在下隶公河，高家临时总管，奉命前来接您回国！”
反复几次，屋中似是有人影在晃动，窗前映出了侍女凡那惊恐的脸。很快清蕴清灵也出现在窗前，很显然他们并不认识隶公河。
“是清平师兄！”清平见清灵隔着窗指着自己，又分辨出口型，不觉松了口气，便冲房内喊道：“快些开门，我们救你们下山！”
四周绿光一闪，丹房的门应声而开，屋外的三人快速冲了进去。
丹房里虽然温暖，却掩藏不住绝望的气息。屋内五人想必是困了太久，皆是一脸憔悴。碎裂的瓶罐满地都是，秀儿蹲在药柜旁，凡在一旁揽着她，气色最差的要数清逸，受了重伤却只能靠在丹炉旁静养。他们见清平三人突然到来，惊讶片刻后，脸上皆是掩饰不住的喜悦。
隶公河进屋后直奔清逸身边，郑重地跪在一旁，行下属之礼。“在下隶公河，奉高家之主高元皓命令，前来接七皇子殿下归国。”
“呵……这种情形，还何必拘泥这些繁文缛节……”清逸靠在一旁，无力地笑笑：“我虽不记得见过你，但听元皓提起过，想必你就是他最得力最机智的账房先生了？”
“不敢。”隶公河依旧低着头。
“你们居然有办法突破结界来到山上……看来我送的信没有白费……”清逸咳了一声，望向站在后面的清平：“练剑狂师弟，好久不见，我这幅狼狈样子，真不想被你看到啊……”
清平无奈地摇头：“师兄，这番情景下还何必说这些，现在还是快些一同下山，元皓会在国境边接应你……至于大家。”他环顾了其余几人，“无论如何都应先逃离这个地方，山下已经非常危险，我们应尽快西去才是。”
秀儿还想说什么，但是凡已经抢先一步：“清平说的没错，当务之急是离开此处。”说罢便要去抱起秀儿。隶公河也和清平一起扶起清逸，正当所有人都站起身时，门口传来清灵懊恼的声音。
“哦不
……糟糕……”
几人转身，见方才通畅的门前，已经被满身煞气的傀儡团团包围。
“怎么回事？”清平皱眉。“明明我们方才一路来时都没有遇到他们！”
“是结界啦……”清灵一边后退一边撇嘴，“我和哥哥造了个结界把丹房保护了起来……方才你们进来时，我一时高兴打开了结界……忘记了这些家伙……”
“这下麻烦了……”隶公河咬牙，“看来不打到这些东西我们是无法离开了……”
“管他呢！”清灵不屑，“早就看它们不爽了，害的我们被关在屋子里这么久！既然师兄也回来了，就让你们这些怪物好好看一看，碧灵派入室弟子的厉害！”
清逸也缓缓抽出枕下的细剑，清平见了忙伸手劝阻：“师兄，你还伤着，莫再劳动筋骨。”
“哼。”清逸微微阖眼，“眼下这般，就算是我也没法坐看你们拼命……”他搭着清平的肩膀站直身体：“我没能劝说他，反倒被他打成这幅样子……就算作为你的师兄也觉得很丢脸呢……”
“清风师兄……么？”
“嗯……”清逸苦笑道：“看样子，他是真的不会再回来了呢……”
☆、牺牲者
第九十九章 牺牲者
（背景乐：I want my tears back）
方才刚放松下来的气氛突然紧张起来，数不清的傀儡黑影从丹房门口涌入，转眼间就将出口堵得水泄不通。
“好……好多……”清灵也收起满不在乎的语气，被这阵势惊得连连退后，几个人围作一圈，被迫退到墙角。
“这……这怎么办……”秀儿吓得声音发颤，不由得抓紧身边的清蕴，另一边，清平等人早已摆好迎战的姿势。
“现在我们没有必要把他们都击败。”清平告诫道，“只要突围，便可以找到方法。”
“说得倒是容易。”清灵撇嘴，“像蟑螂一样越来越多……怎么突围……”
“师弟，布结界。”清逸突然说道，“快在我们面前布一道结界。”
“都打到眼前了，结界还有什么用？”清灵不屑道：“我和哥哥的结界只能……哦！”他看了一眼清逸，突然明白了：“好的，那么来吧。”
说着，双胞胎兄弟二人上前一步，同时伸出一只手，新绿色的结界由两人手中展开，快速挡在那些傀儡面前，将黑影们罩了起来。
“快走！”清逸喊道，同时猛地推了身边的秀儿一把。凡抱起秀儿，第一个从屋角的窗子中跃出，随后隶公河也背着清逸跃了出去，清平断后。
丹房的另一侧是个大雪坑，几人毫发无伤地落在了地面上。
“呼……”清灵伸手拍掉身上的雪，站起身。“要不是那天玄毅老头来袭击我们，我也不知道这么高的地方可以跳下来。”
“哼，还应当感谢他打破了窗棂和琉璃。”清逸冷冷地说。“否则谁也不知丹炉后面还有这么扇窗。”
“袭击？”清平略显惊讶：“他……袭击你们了？”
“没错。”清逸的语气愈发冷淡，“这件事以后有机会再说，现在我们的问题是如何出去。”
“既然短时间内可以远离那些傀儡，为什么不直接出去？”凡问道。
“哼，哪有这么轻松。”清灵哼道：“我和哥哥的结界没有那么结实，而且我们现在有个完全不能避免的大问题。”
——一个时辰后，水云阁。
雅乐跪在地上，眼前一片眩晕，后脑磕在墙壁上让他头昏眼花。
似乎是回到了昏暗的水云阁内室。他一边缓缓睁开眼睛适应着身边的昏暗，一边努力回想着。
明明方才周围还是很明亮的，而且处境与现在完全不同……但是却有些不真实……总觉得像是做了一场梦……梦醒之时发现自己被弹到了坚硬的墙壁上。
一场梦……到底是什么？
还未与他时间回想，额角便一阵火辣辣的疼痛，整个人被连着头发揪了起来。
再睁开眼时，又对上了澐的那双蓝色眸子。眸子里
满是愤怒与凶狠。
对了，雅乐突然想起来，自己方才也是看到这双眼睛，之后就陷入了奇怪的梦境中。
“没想到你还挺有本事。”澐恶狠狠地说，“居然有办法摆脱了容器的束缚！”
容器？雅乐疑惑，突然听到床上悉悉索索的声响，转头一看，清风正扶着床边，艰难地呼吸，枕边落满了咳出的血迹。
“哼。”澐瞥了一眼清风，“就算记忆仍在，又有何用？困不住雅乐的灵魂反倒被他牵制，留你还有何用？”说着手中利剑闪出。
“掌门……”清风哀求道，甫一开口便剧烈地咳着。“掌……门……”
“你强行将雅乐的灵魂推出身体，让我失去得到青龙元神的机会……”澐的表情扭曲着，卡住清风的脖颈：“你当真以为推出他的灵魂便能让自己有了活路？你早已不是活人，何必再做挣扎！还是说……”他阴恻恻地问道：“有什么事情值得你背叛我？”
清风已经被满嘴的鲜血呛得说不出话，只是无力地在澐的手下挣扎着。
“住手吧，澐！”雅乐哀叹道：“这孩子不过是无法放下过去的执念罢了！他已时日无多，为何还要这番作践他！”
澐还未回答，便听得水云阁外面传来喊声。雅乐虽然受伤，也隐约辨明了来人的声音。
即使不甚清晰，也唤起了全身的情感。
“澐！”窗外传来清平的怒吼：“你这邪神，快出来受死！”
——一个时辰前。
“不能避免的问题？”崔默问道，“发生了什么？”
“当然是结界啦。”清灵一副显而易见的表情，“目前的情况来看，我们没有办法都出去呢。”
“的确……”清平低头思索道：“眼下白玉蝙蝠已经去与元皓送信，而麒麟锁链只有三片……”
“也就是说最多只有三人可以出去。”清逸道。
众人瞬间沉默下来，过了一阵，凡问道：“难道就真的没有别的办法？”
“有。”清平沉声道，“去后山，阻止澐，然后……结界自会消失。”
又一阵沉默。清灵吞了下口水：“师兄，你在开玩笑吧……那可是……神啊。”
“你想弑神？”清逸斜了他一眼，语气里倒是没有什么见怪。
“澐是什么，并不重要。”清平没有看他，只是望着身边的几位同门，“眼下麒麟锁只有三片，只能让三个人暂时下山去。不如让凡带着秀儿先下山，另外清逸师兄也一同去如何？”
清逸挤出一个苦笑：“师弟又说笑，我一同去？我这幅样子如何自己去找元皓？”说着他指指隶公河，无奈道：“没有他背着，连山道都下不了……”
“那就让秀儿和凡先走……”清平无奈道，转向身边的双胞胎兄弟：“师弟们中的一人也可以……”
“——
我不要和哥哥分开！”
“——我要和清逸哥哥在一起！”
几乎是同时，清灵和秀儿都爆发出抗议。清平一时语塞，倒是清蕴出来息事宁人。
“我们都不会分开的。”他抬头望向清平，“一起走吧。”
清平别无他法，只得带头向后山走去。
身后已没有退路，傀儡们散发的戾气远远地能够感觉的到，所以当后山那片漆黑的树林出现在几人面前时，即使是秀儿，也毫不犹豫地冲了进去。
甫一进入，清平便觉得不对劲。虽然已经提醒过其余人这树林的凶险，但是里面的情形还是让他大吃一惊。
原本茂盛的枝叶已经被数不清的残肢断臂取代，原本长着树叶的枝干，此刻冒出的是森森白骨和腐烂的手指，刺鼻的味道几乎让他窒息。
“这哪里是树林……分明是……坟场……”隶公河在身后捏着鼻子小心翼翼，“碧灵派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原本不是这样的……”清平在前面开路，脚下的湿滑让他不敢去想自己踩着的是何物，“虽然我记得路线，但是不知道现在是否还有用。”
话已至此，他却对自己毫无信心，曾经同雅乐幽会必经的这片森林成了这个样子，相比在那之后，澐已经对这里进行了一番改变……
“——看，那里是什么？”身后响起秀儿的声音。清平看向那里，却只看到一片漆黑，正当他想出声时，喉咙却被一双手扼住了。
“这一定是澐的术法！”他喊道，奋力同身后的一双手做着斗争，“快阻止她！”
可是眼看来不及了，不仅是清平自己，周围的伙伴似乎都被不知何处伸出的怪异肢体束缚住。在混乱的挣扎中，清平无望地看着秀儿向一片莫名的黑暗跑去，渐渐消失不见。
“该死！”他怒吼道，终于得到机会抽出手中的剑，两道寒光之后，地上多了一滩化作黑水的腐烂尸体，清逸揉着脖子跪在地上，看起来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