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一辈子被一个狐狸精附在身上!”
他哭的更厉害,哽咽道:“人家也不想这样啊!可是没办法么!要能离开人家早就走了!现在还要看恶丫鬟的脸色!好可怜!”
牡丹冷笑了一声,“我是恶丫鬟,你还真说对了!我才不管你能不能离开我的身体,我要你现在就给我滚开!”
他哭喊了起来,“你说得好轻松!你以为我想留在你身体里么?天地良心,如果有办法离开,我马上就走!再也不要看你这个野蛮女人的脸!”
“我是野蛮的女人?!”牡丹的爪子又扬了起来,“你当真不想活了?!”
两个人闹成了一团,牡丹明知道自己是没办法触碰到这个狐妖,却总忍不住心里的气,哪怕做做样子也好。谁都没注意,门口早已站了一个肥胖白嫩的身影,气得浑身发抖地看着独自发疯的牡丹。
“牡丹!三更半夜的你在小姐房里闹什么?!放肆!”
米老爷暴怒的声音一下子止住了牡丹要去抓那只狐妖的脸的动作。她骇然地回头,立即看到了站在门口只披着睡袍的米员外!他白嫩圆乎的脸气的一片通红,两撇胡子都往上翘了起来。
牡丹吓得什么都说不出来,完了完了!只顾着和这只妖怪发脾气,完全忘了三小姐的事情!这下她死定了!老天,当真祸不单行么?
“三小姐人呢?在搞什么鬼?”
米员外飞步走了过来,牡丹不敢阻止,任他一把掀开了床上的帐子,里面空空如也。米员外的脸立即绿了,暴吼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牡丹!给我说!”
牡丹嗫嚅了半天,只在心里叫苦。却也奇怪,这只妖怪就在她身边啊!为什么米老爷没看见?难道当真只有她能看见他么?
她今天完了,彻底地完了。她早该料到的……
牡丹在心里偷偷地哭着,哀叹自己的霉运。正厅大堂上,晚归的三小姐和送她回来的水公子被抓个正着,给米老爷拖到了这里兴师问罪。牡丹连头都不敢动一下,生怕看到三小姐怨毒的眼光。
她的眼睛偷偷向身边望去,想看看那个附在她身上的妖怪怎么样了。眼睛一抬,却看到了他满脸激动的泪!又是欢喜,又是苦楚,直直地盯着略显狼狈的水公子。牡丹呆了一下,还来不及考虑他这样的眼神是什么意思,就被米老爷的话给吸引去了注意力。
“水世子,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事?事关小女的名节,还请你给我一个合理的答复!”
米员外的语调虽然慢条斯理,可是语气里的压迫感就是白痴也能感觉得到。如果水公子的回答不能让他满意,看样子水家和米家从此在光州府就势不两立了!
身穿潇洒玉色锦袍的水公子,面如冠玉,气度儒雅。他不慌不忙地行礼,然后说道:“小侄很早便仰慕三小姐的才德,家父也早有与世伯结识的愿望。他常说一辈子最大的遗憾便是同在光州府里,却不识得米世伯。小侄愿与三小姐共结秦晋之好,三日之后便亲自提亲,还望世伯同意。”
话音刚落,三小姐的脸上顿时喜不自禁,如同无数春花瞬间绽放,灿烂之极。水公子温柔地看着她,眼底显然满是宠爱。看来这个水公子对三小姐到是真心的……
牡丹竖着耳朵,听米老爷怎么回复,却完全忽略了身边那只妖怪伤心欲绝的表情。
米老爷咳了一声,慢吞吞地喝了一口茶,好半天都没说话,气氛顿时紧张起来。三小姐的粉面有些苍白,咬着嘴唇死死盯着米老爷。水公子悄悄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安定下来。
米老爷忽然低沉道:“水家老爷最近身体好么?听说他的风湿老毛病总不见好哇。”
他忽然说了一句完全无关的话,急的三小姐嘴唇都咬破了,眼泪涌了上来。
米老爷淡淡瞥了一眼三小姐,轻声叹道:“当真女大不中留!也罢,水世侄肯娶你,算你的福气。那么提亲的事宜还请世侄回去后与令尊令堂仔细商议才是。”
话音刚落,两个人都是狂喜,三小姐浑身都虚脱了,几乎要坐到地上。牡丹也乖觉地站在一边,一言不发。她是做炮灰还是做福星,就看米老爷和三小姐的态度了……
正在为自己哀叹,忽然发觉自己的手伸了出来!
牡丹吓了好大一跳,呆呆地看着那只不受自己控制的手,一直摸啊摸,摸到了水公子身上!她已经什么都说不出来,怔怔地看着不受自己控制的身体冲过去紧紧将错愕的水公子抱了住。
然后,她的嘴巴完全不受控制地哭喊了起来,“水公子!我也喜欢你啊!为了你我做了那么多事,你为什么都不看我一眼?你将我一起娶走好么?我保证一定让你过的开心!”
牡丹满脸冷汗地看着脸色铁青的米老爷,再看看脸色惨白的三小姐,再看看错愕到说不出话来的水公子,好半天才小声道:“不是我说的!是他!”
完了!这次可真的完了!米家是待不下去了!她要喝西北风了!那个该死的狐妖!她绝对不原谅他!居然敢抢她的身体?!这下跳什么水里也洗不干净了!
牡丹呆若木鸡地站在当场,连眼泪也流不出来。
3. 同路行
“不是我说的啊……真的不是我说的……是那个该死的狐妖,他霸占了我的身体……呜……”
牡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坐在一块石头上,拼命地自言自语说着委屈。
两个时辰前她被米家的家丁提着胳膊丢出了米家大宅,米老爷和三小姐好生恶毒,连东西都不给她收拾一下……现在她可怎么办?身无分文,连换的衣服都没有,身体里面还住着一个该死的灾星,难道要做乞丐了么?她可还是芳华二八的少女啊,要饭这种事做起来多丢人……
“或者我干脆去花柳巷……这辈子算完了……”
她绝望地喃喃自语,也不去看身边那个哭得同样伤心的狐狸精,木然地站了起来,同手同脚地向前走去。
“我……我真要去做青楼女子么……”她边走边说,眼睛哭得和桃子似的。
“喂!你哭什么?!该哭的是我才对!恶霸女人,连伤心都要和我抢!”那个狐妖在后面愤然地喊着,委屈的要命。
牡丹突然停了下来,沉默了半天,才喃喃道:“都是他的错……都是他的错!”她的眼睛里忽然迸发出惊天的杀气,猛地转身就杀了过来!
“滚出去!不许再和我说话!我……我!我真恨不得把你剁碎了喂狗!你这个人妖!变态!自己是男人还喜欢男人!不要脸!”
她的胳膊挥舞的和风水轮似的,虽然根本碰不到面前那只妖的身体,可是看他惊慌躲闪的狼狈模样也稍微能解气一些。
他的脸都给骂紫了,又是愤怒又是羞愧,眼泪顿时如同汪洋大海。
“我喜欢男人有什么错?我的心本来就是想做女人的啊!你光看到我的元神就妄下断言,你才变态!要不是今天出了这种差错,我现在已经和水公子双宿双飞,做神仙情侣了!”
牡丹打累了,颓然坐到了地上,也不理他,捂着脸无声地哭。纤细的肩膀一个劲地抽动着,泪水顺着手指缝溢了出来,染湿了身上的月白长裙。
两个人对着哭了半天,狐妖忽然低声道:“喂,你叫什么名字?我们别互相怪对方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哭和骂都没用了,还是想办法解决以后的事情为好。”
牡丹才不理他,先哭个够再说!现在正烦着呢!
他等了半天,没有回答,忍着气继续说道:“好,我且不和你这个小女人计较。我叫司徒,是无尘山两百年修行的狐仙。喂,我都说到这个地步了,你还耍脾气?!”
他狭长美丽的眼睛瞪了起来,眼看就要发飚,牡丹忽然抹了抹眼泪,哼了一声。
“我是牡丹!今年十六!一个普通的可怜的被一只愚蠢狐妖附身的小丫鬟!你满意了吗?”
司徒的长眉蹙了起来,兰花指楚楚可怜地抵在胸口,一付无法相信的模样。
“看来我们始终无法和睦相处!算了,本想认命,这次却说什么也要搏上一搏!”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默默算了两下,然后喜道:“还好,她就在西方不远!走上三个月左右估计就可以到达了!”
牡丹看也不看他,鼻孔朝天,一付有话快说有屁就放的拽模样。司徒的鼻子都气歪了,忍了半天才细声软语地说道:“我可以找一个高人将我的元灵从你身体里拉出来,不过她现在正在西方某个不具体的地方,要不要去找她?!”
牡丹无精打采地叹道:“拉出来又怎么样?我都已经给人赶出来了……以后还不是照样没出路?”
“好吧,我就退一步……不,退一万步。是我先附上了你的身,作为亏欠,我让那个高人替你打点后面的做工事宜。反正你们凡人也不过就百来年的寿命,眨眼就过去了,给你找个工应该很容易。现在决定要去了么?”
牡丹瞥了他一眼,有些心动,不过语调还是懒洋洋地。
“你说的那个高人可靠么?真能把你拉出去?真能给我安排做工?你该不会在骗人吧?”
司徒的神色沉了下来,冷道:“你可以骂我,但是不许你怀疑我们狐族的大人物!非嫣大人即使在无尘山都是倍受尊敬的九尾狐仙!哪里容得你这个凡人来猜疑?!”
喝!好大的口气!
牡丹从地上站了起来,掸了掸裙子上的泥土,“那还磨蹭什么?快走吧!早点到那个什么大人那里去!我已经受够你这个人妖了!”
司徒吸了一口气,把怒火硬压了下去,额头上青筋都暴了出来。
“再快也要三个月左右的行程,你以为一两天就可以到达么?你先坐下来,我把我们的路线安排一下。需要避免经过妖狼族的嫣红山,和神界的麝香山。狼族的妖精一向嗜杀,神界的五曜和四方神兽也不会放过被妖精附身的凡人。如果遇到他们,我们都活不了!”
牡丹恨恨道:“这些麻烦还不都是你找来的?!让那些什么麝香山的神仙收了你去才好!”
司徒正色道:“你以为神都像你们凡人说得那么仁慈么?那都是你们自己幻想出来的。五曜的荧惑是司火的神,妖界和神界都叫他修罗!凡是他经过的地方,半点活的东西都不会留下!同是五曜的司土的镇明,专门被麝香王安排到了人界来,猎杀作歹的妖。如果让他知道我附在你身上,不光是我这个妖,连你这个被附身的凡人也会被抹杀!在他们眼里,只有邪恶之心的凡人才会招来妖附身!你真是什么都不懂!”
牡丹吞了口口水,脸色惨白,“那……那你的意思是……我会很危险……?”
妈啊……听着都觉得可怕!什么司火司土的……是神仙还是阎王啊?
司徒摇头,“所以我们要避开所有会碰到这些煞星的路径啊!我刚才算了一下,非嫣大人的位置是在正西方某个王城中。虽然嫣红山和麝香山也在西方,不过我们可以绕过它们,先往北边走,途经狐族的无尘山,再从无尘山的西边穿过去,就可以避开狼族和神界了。”
牡丹听得一头雾水,这些地名她闻所未闻,真的存在么?她活了十六年,虽然没读过什么诗书,也不认识字,可是说到这些神异灵怪的事情,她也一直抱着不太相信的态度。如果不是面前真站着一只狐狸精,她会为他刚才说的话大笑三天。
“那我们要走那么多天,怎么休息?我身上可一个子儿都没有!难道就睡地上?吃什么?我的衣服怎么换?”
她一想到这些实际的问题,头都大了。不用三个月,要她徒步走上三天不吃东西不换衣服不洗澡,她就和乞丐没什么分别了!
司徒咳了一声,纤细的兰花指优雅地弯了起来,说道:“你去捡一些树叶过来,我有办法解决。”
牡丹半信半疑地捡了几片树叶,问道:“你要做什么?用叶子变出食物和衣服么?我可不会吃树叶穿树叶的!”
司徒哼道:“你看好了!两百年的狐妖也不容你小窥!”
他的手指并到了一起,食指微微伸出,口中轻念着什么,然后在叶子上画了个圈。牡丹陡然瞪大了眼睛!老天爷啊!他的法术也太好用了吧?!这些叶子居然转眼就变成银票了!那她还愁什么啊?根本是一个财神爷附在她身上了啊!太幸运了!
她的眼睛里顿时散发出银子的亮光,就差没流口水,讨好地看着司徒。
“不早说你有这个本事?我们还需要去什么西方啊?就留在这里用树叶变银票就可以了!我马上就会成光州府里最有钱的人了!”
司徒脸色变了,“把这些树叶收好!我们狐仙本来是不可以用这种幻化金钱的法术,如果被人发觉,是要受责罚的!何况这些本就是树叶,三十六个时辰之后自然会化为原形,不是长久之计。早知道你们凡人都有贪财之心,如果不是看你说得可怜,我才不会冒险给你变出钱财!”
牡丹盯着手里的银票看了半天,有些伤心,“什么啊……三十六个时辰只有就又变回树叶了。真没劲,看来人总是不能不劳而获呢……”
司徒说道:“我们现在去繁华之所,你用这些银票买些必备的事物,找来的碎银子不就是自己的了么?百来两的,也够你过上好几年了。好教你知道,狐仙才不是你想的那么坏心。”
牡丹将银票塞进袖子里,转头道:“那还说什么?现在就走吧!早点去市集,我都快饿昏过去了。有这些银票,我可要好好吃上一顿!”
说完开心粲然一笑,方才的苦恼委屈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4. 诉衷肠
牡丹心满意足地喝完面前最后一口牛肉羹,把汤勺往碗里一丢,没有任何形象地伸了个大懒腰。一边咋着嘴,一边还舔着唇,摸着下巴哼道:“不愧是光州府最好的饭馆天喜楼,果然美味!哇,肚子都吃圆了。”
她拍着鼓起老高的肚皮,回头对坐在一边脸色泛白的司徒笑道:“真可惜,你是个元灵,没办法尝到这种美味。以前给人家做丫鬟,哪里吃过这种精致的菜色。”
她用筷子戳着盘子里剩下的龙凤圆子,一张娇嫩秀美的脸蛋满是幸福的红晕。
司徒咬着纤细的手指,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你是不是女子啊?这里又没人和你抢!吃相简直和猪一样!我真命苦!怎么附到这种野蛮人的身上!”
牡丹“切”了一声,“吃相?吃相能填饱肚子?反正我现在在天喜楼的包厢里,又没人看得到我。我就是用手抓着吃也不关你的事!”
说着她用手抓起了一颗圆子,恶劣地对他笑。
司徒用宽大的袖子将自己那张妖娆的脸遮了起来,哼道:“我若为女子,必然胜你百倍!”
牡丹看了他一眼,这个狐狸精,老是嘲笑她的仪态。拜托,从来没人教过她什么狗屁仪态好不好?人活在世上,吃也不能开心吃,话也不能好好说,那还活得有什么乐趣?
“可惜你不是女子,你的水公子也永远不可能看上你了,你死心吧!”
牡丹给他的态度刺毛了,没经过考虑就吐出这些伤人的语言。司徒的袖子顿时放了下来,俊美的脸上一片惨白,深紫色的狭长眼睛里,没有眼泪,却是伤心欲绝,气苦难言。
牡丹急忙捂住了嘴,后悔地看着他,一双眼睛瞪得圆圆的。呀!她怎么就这样刺中人家的痛处了呢?伤人不伤人心,她的做法好象卑劣了一点……
好半晌,司徒才幽幽地说道:“你说得对,他不是不会看上我,他只是从来也没有看过我罢了。都是我自己在这里偷偷喜欢……人家根本不知道……”
晶莹的眼泪凝聚在他的紫色眼睛里,如同美丽的紫水晶,缓缓晃动着,却给他硬是忍住不掉下来。漆黑的发丝滑落了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