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白将收了黄泉的小瓶子从地上捡了起来。正要转身离开,忽然身后一阵剧烈的喧哗,秦员外哭天喊地地跑了出来,满脸的鼻涕眼泪。
“太白先生!太白先生!求求你去救救小女吧!她……她……居然在这个时候吞金了!”
太白暗自叹息了一声,低声道:“那也是她的命劫,她的心里想不开,让她活着也是受罪。你节哀罢。”
秦员外恨声道:“节哀节哀!我节什么哀?!她死得倒轻松!我就当没生过这个不孝女!可是得罪了于公子那里怎么办?我……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找到这样的势力啊!现在要我从哪里再变出一个小四儿给他?!这个死丫头!不识大体!真是死也死不干净!”
太白冷冷地看着他,沉声道:“她毕竟是你女儿,刚刚才去世,你想的就只有你自己么?”
秦员外甩着手,一身肥肉抖得如同波浪。
“死都死了!我还想她做什么?!这般不肖……我……”
他忽然拉着太白的衣服,求道:“太白先生!我知道您是神!求求您!让我女儿复活过来罢!我知道您一定可以的!求求您!您要多少钱,多少东西我都给!一定给!”
太白摔开他的手,冷道:“人死不能复生,这是常识。你不要奢望了。”
他怜悯地望了一眼收了黄泉的小瓶子,再抬头看看急得几乎发疯的秦员外,顿时一阵厌恶。
“我可以让她转生!不过代价很高!”
秦员外一时欢喜若狂,没听清他说的是“转生”而不是“复活”,忙不迭地点头,好字也不知道说了多少遍。
太白冷冷一笑,忽地抬手,指尖顿时金光大作。几乎是瞬间,他脚下的土地忽然裂了开来,碧绿的青草,高大的树木,竟然从地底一下子冒了上来!
秦员外顿时呆住了!眼看着自己的豪宅飞快地给那些从地底钻出的树木给破坏,只是那么一眨眼的工夫,方圆百里之内居然统统变成了野地!
青山绿水,鸟语花香,还有一汪碧绿的泉水。景色极其美好,可是秦员外却如同看到了地狱一般,脸色铁青。
太白收回手指,淡然道:“我的代价就是你的所有东西。”
说完他转身就走,再也不看那个瘫在地上的肥猪一眼。
一直走到了大片的空地上,他忽地挥手聚土,瞬间便垒成了一面巨大的石壁。
他将那个瓶子敲碎,丢进了石壁下的一个深洞里,看了一会,才将那洞用石壁掩上。
随意在石头上刻了封印,等待着有缘人来将他放出罢!
这段时间,也让他自己好好想想。
太白忽地转身,冷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面前站着一个红衣女子,长发委地,面容妩媚而双眼灵动之极。
她微微一笑,柔声道:“我来看看太白大法师怎么除妖啊!”
太白冷冰冰地说道:“非嫣,凡人的魂魄不是妖可以碰得,就算你已经列入仙班,这个魂魄也不许你碰。”
非嫣嘻嘻笑了起来,从袖子里拿出一个透明的水晶瓶,里面点点荧光,正是秦四的魂魄。
她的声音有些顽皮,有些妩媚,动人之极。
“我知道你打算让她转生再为人,然后让她来解开封印,与这个蛇妖在来生可结连理。不过你不想想?一人一妖,总是不可长久,不如让这个女子来生做妖,岂不完美?”
太白皱了皱眉头,“胡来!人的魂魄如何可以做妖?你又要用什么狐媚邪术?别忘了你已经是神!总是做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非嫣也不恼,歪着脑袋笑道:“如果我可以呢?不是邪术。你还要阻拦?”
太白看了她一眼,这个狐仙!总是任性妄为!
“也罢!我就看你如何将她做成妖!如果法术不正,可别怪我不客气!”
非嫣笑吟吟地,将那个魂魄放进了袖子里。
“我自有我的办法,你跟我来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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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淡地从袖子里掏出那朵精巧的媚丝兰珠花,他的指尖沿着脆弱的花瓣慢慢滑动,仿佛在勾勒一个人的轮廓。
他,已经被封在这里七百年了。
七百年来,她的容貌却依然栩栩如生,像被烙印在他心里一样,忘也忘不了。
依稀记得那个如花女子,临门微笑,耳边一朵娇柔的媚丝兰,她曾用柔柔的嗓音唤他:黄泉!
他猛地捏紧了那朵珠花,心里又是一阵痛楚。
花瓣从指间滑了出来,纤细柔嫩。
半生的回忆,爱情的气息,都葬送在这阴冷黑暗的地下。
她与他,或许早已中了媚丝兰的诅咒。
那些莺莺的笑语,那些娇媚的笑颜,那些简单却隽永的山盟海誓。
一切,都成了刹那芳华,从他的指缝里悄悄溜走了。
25. 分路行
牡丹觉得自己做了好多噩梦。
她梦到自己被鹰王翼哈哈大笑着放在高高的祭台上用血红的火焚烧,她正焦急疼痛的想哭喊,忽然他又跳了上来,拿了一大桶冰冷的水从她头顶灌了下来,冻得她一个哆嗦,寒毛全部竖了起来。
她想哭,想叫,想挣扎,却发觉自己的身体早就给漆黑粗大的铁索圈圈密实地围了住,连根手指也没办法活动。她骇然极了,忽然又见自己的胸口破了一个洞,大股大股五颜六色的水从里面喷了出来,如同下雨一样。那水极冷,渗的她胸口一片冰凉。她惊恐万分,却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急得浑身都在发抖。
忽然脸上又给鹰王翼用手“啪”的一声夹了住,痛的她眼泪都出来了。他阴森森的眼睛一直凑到了她鼻子前面不到三寸的地方,然后张大了嘴巴恶狠狠地吼了起来!
“你要睡到什么时候?!快给我起来!”
他的声音越来越刺耳,如同乌鸦在嘶哑地叫。然后他整个人如同黑色的烟雾,忽然冉冉升起,化成了一团古怪扭曲的黑色水汽。满眼只看他在那里飘来飘去,晃得她头昏。耳朵里只听他不停地在喊着:“怎么还不起来?!快起来!快起来!”
那声音忽然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熟悉。
咦?这种妩媚诱惑的嗓音,不是那个人妖狐狸的么?
“牡丹!我叫了你几百声了!你是猪啊?快起来!”
司徒恶狠狠地拍打着她的脸,死命地吼着,一点都不知道什么叫做“怜香惜玉”。这个死人妖!居然敢打她!看她起来之后怎么将他碎尸万断!
等等!他怎么可能打得到她?他不是魂魄么?他什么时候突然就有身体了?!
牡丹困难地兀自与身体上的沉重搏斗着,明明已经清醒过来,明明能感觉到他的手用力在她脸上拍打的疼痛,她却怎么也没办法让自己的眼皮听话地张开来。上面是不是给人粘了什么东西?她为什么动也不能动?发生什么事情了?
司徒忽然不喊也不拍了,周围安静下来。她正奇怪,突然感觉一个很柔软的带着莫名香气的东西轻柔地落在她脸上。那个东西在她脸上细细地游走,从额头到眉毛,从鼻梁到脸颊,每一个地方都温柔地轻轻触碰。
她有些茫然,忽然那东西的上方在她脸上轻轻吹起了气,痒痒的,喷在她脸上有些麻痹,有些酥软,带着某种暧昧的气息。她怔了半天,猛地明白过来了!这个人妖狐狸在吃她豆腐!她登时大怒,抬手便想给他一个火辣的锅贴,好好教训一下这只色狐狸!
可是她的手怎么也抬不起来,只好又急又恼又羞,心里几乎要哭了出来。他的唇渐渐向下,吻到了她的鼻尖,她一阵大紧张。心底暗暗发誓,如果他敢吻她的嘴巴,她一定把他嘴唇给咬下来!
他细微的气息喷在她鼻子上,她能感觉他靠得极近。嘴唇上有一种麻麻的感觉,好象前面不到一寸的地方存在着什么灼热的东西。她的心吊得老高,也不知道自己是害羞还是害怕。他要是真吻了下来,他要是真吻了下来……她该怎么办啊?!她可从来没想过和这只人妖狐狸发生这种事情啊!在她眼里,司徒其实一直和女人没两样……
兀自提心吊胆等了半天,他却没有吻下来,只是又在她鼻子上轻轻啄了一下。她有些安心,有些放心,心底却不知道为什么又有些失落。该死,她失落个什么劲?!不许失落!
她正想得入神,冷不防脸上突然被狠狠地打了一巴掌,痛得她本能地翻身坐了起来,抬手就往那个打她之人回击了过去!
“痛死了!混蛋!”
她凶狠地大叫,一巴掌拍了过去,却给人一把捉了住。她定睛一看,却是笑吟吟的司徒!他捉着她的手腕,蹲在她面前,笑得可欢喜了。
“你可终于醒过来了!知不知道我叫了你多少声?睡得和猪一样!”
他丢开她的手腕,从袖子里面掏出一个透明的小瓶子,里面装着清澈的水,满满的。他将瓶子抛在她身上,说道:“喝水,喝完我再把所有事情告诉你。”
她怔怔地坐了起来,只觉浑身发软,连抬一根手指都好费力气。打量了一下四周,居然是一个山洞。她躺在一块铺了干草的大石头上,司徒就蹲在她身边。山洞不大,不过一眼就可看出给人整理过,非常干净。石头后面有一个木头简易搭成的架子,她的灰色小包袱就放在上面。现在外面应该已经是夜里了,因为她看到了撒进洞口的月光,将外面班驳的树枝映成一个个黑色的影子在地上摇晃。
她吃力地伸手拿起瓶子,瓶口塞着一个软木的塞子。如果是平时,她一定轻松地就拔下来了。可是现在她明明渴得要命,一双手却怎么也不听使唤,软的连瓶子几乎都拿不住。她到底是怎么了?
一只手接过了瓶子,然后司徒坐到了她身边,扶着她的后脑勺,将瓶子抵在她唇上,低声道:“张嘴,慢点喝,别呛到。”
她忽然想脸红,而她的脸也真的红了。奇怪,这只狐狸怎么今天突然感觉和以前完全不一样?是因为有了实在身体的原因么?怎么……突然觉得他不那么娘娘腔了?糟糕……她好象开始紧张了……
瓶子里不是单纯的水,居然还带着一种酸酸的味道,好象馊了一样,难喝之极。她先是因为口渴,没在意那么多,一气喝了大半。等喝到有酸味的时候,瓶子里还剩了半瓶水。她抬眼看了看司徒,他一点把瓶子移开的意思都没有,用眼神示意她喝完。
“很难喝啊……它……怎么是酸的?”
牡丹抱怨着,摇头表示不喝。司徒笑了笑,轻声道:“不喝也可以,不过作为惩罚,我就不告诉你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啊!这个卑鄙的小人!居然用这种事情来威胁她?!她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却见他狭长的眼睛微微眯着,精光闪烁。她忽然迷惑起来,司徒……以前有过这么锐利的眼神么?记得以前一路上,都是她气势汹汹地,不可一世地欺压司徒。现在好象角色突然换过来了……她开始怀念曾经的威风。
苦下了一张脸,她乖乖地仰头将半瓶酸水喝下了肚。嘴巴里顿时满是那种古怪的酸味,难受的要命。她捂着嘴,模糊不清地问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好恶心的味道!”
司徒慢条斯理地将空瓶子收回了袖子里,指了指地上摊着的一堆模样古怪的黄色果子。
“是骷髅果的汁液,恢复精力是最好的。”
他从地上拿起一个骷髅果,放到她手上。果子的表面坑坑洼洼,摸上去都有恶心的感觉。她翻过来一看,吓了一跳。原来那果子果然长了一张骷髅脸!两个黑漆漆的洞,好象骷髅幽深的眼睛。她急忙还给他,四处看了看,忽然惊讶道:“水妖和黄泉呢?他们怎么不在?”
司徒将果子丢在地上,笑道:“问得好,现在我就告诉你发生的所有事情。”
他说得很慢,却条理极清楚。原来鹰王翼将她捉了去是想弄清楚她不怕神火的原因,他把她带到了妖狼的嫣红山,请了一个高人看她的命,却发现原来她不怕神火是因为身体里有封印。
听到这里,牡丹不由骇然道:“我?封印?那是什么东西?我怎么不知道?”
司徒笑眯了眼睛,忽然伸手,两根手指点在她胸口。她吃了一惊,正要反抗,却见他两根手指之间好象夹住了什么东西,正往外拉!她低头看过去,却见他两指间一片血红,似乎还在荧荧闪着光。
“这就是你的封印,我用血在你身上下的封印。”
司徒说着又将那红色的发光物体推了回去。牡丹却一点异样的感觉都没有,只拉着他的袖子拼命问怎么回事,她怎么不知道这个狐狸会给人下封印?他什么时候在她身上下的封印?
司徒笑道:“我自有我的办法,说了你也不懂。反正你就是因为有封印才不怕神火。至于我们,赶了五天的路去嫣红山救你。黄泉和我与狼王打了一场,打完之后我的身体就突然变成实体了,炼出了一尾。现在明白了?”
她茫然地点头,忽又摇头。
“你是说你现在已经不是半尾狐了?你已经炼出了元身?”
司徒点了点头,“是啊,不恭喜我么?”
牡丹怔怔地看着他,他炼出一尾了,他拥有实体了。他可以不用再附在她身上,那其实他们这个旅程也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啊……他们,他们现在就已经可以分道扬镳了。她的心忽然痛了一下下,不是很重,却后劲不绝,缠绕着盘旋着,好象非要她承认自己伤心才好。
“恭……恭喜。”
她小声地说着,一时间也找不到什么话来说。她想她是给震撼住了。
司徒看了她一眼,微微笑了起来,妩媚之极。
“现在高兴还太早了,我们和黄泉水妖走散了,他们必然会往西方王城走,总是要和他们汇合的吧?路上还有许多危险,我们还要去见非嫣大人让她给你安排做工的事情。你以为我们现在就要分开么?”
牡丹给他说中了心事,顿时红了脸,嘟着嘴咕哝道:“你以为我伤感么?其实我开心的要死!终于可以离开你这个人妖狐狸了!哼!”
他挑了挑眉毛,也不在意,“至于我们为什么会和黄泉他们走散,是因为被心魔蛊惑的鹰王翼忽然发疯,把自己的魂魄散了开来,造成了剧烈的气流震荡,我们被吹到了不同的地方。你也不用担心,黄泉的本事那么强,水妖也不是没有自保能力。说不定他们可以比我们先到王城,你现在就先睡觉吧。骷髅果的效用要睡觉了才能发挥,明天早上起来你就会发觉自己又精神百倍了。”
牡丹被他按了下去,乖乖地躺在了石头上。奇怪……她总感觉这个狐狸有诡异。说得那么轻松,她看他简直就像变了一个人,说出来的话连她都不自觉地去听从。他以前什么时候这么有过威仪?
她躺在石头上,半合着眼睛,迷糊着眼看就要睡着。月光下,就看司徒静静地坐在她旁边,一双妖娆魅人的狭长眼睛定定地看着她,隐约有眸光流转,她困得无法去想他为什么要这样看她的理由,合上眼睛就陷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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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泉昏昏沉沉中,觉得有什么清凉的东西从嘴里涌了进来,顺着他干得几乎冒火的喉咙往下滑,进入身体之后立即弥漫开来,缓缓渗透进身体所有的部位,令他原本发软的手脚忽然有了力气。
他本能地仰起了头,渴求更多的水,双手无意识地抬了起来,将面前的那人紧紧搂了住。感觉那人似乎震动了一下,他便捉得更紧,几乎是贪婪地吸吮着那清凉的微微发甜的水。
几绺头发落在了他脸上,刺着他的眼睛和额头,痒痒的。他不由睁开了眼,水妖苍白的容颜立即映入了他眼中。她见他醒了过来,惊喜欲狂,眼泪都涌了上来。
“你总算醒了,我还以为,你中毒了再也醒不过来了!”
她颤声说着,脸色白得好似透明一般。
黄泉忽然发觉自己嘴里咬着什么,急忙松口,却发觉竟然是水妖的胳膊!上面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