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县委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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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县委书记-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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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然是什么也没谈成,散席后,马宝驹酒醉不能驾车,由戚明天送他回去。赵离有些埋怨地说:“跟你说要小心点小心点,你看把姓马的喝醉了,跟他赌那气干什么?”张力说:“谁要他诬蔑我们新城,他以为他是美国人啊?事情办不成,也要让他看看水有多深。”赵离说:“这个老戚也真是,没有把握的事,你瞎吹什么?吴县长那次好歹还把周老板弄到新城去了,我们呢?”张力呼出一口酒气,说:“还是你说的呀,我们认识了不少朋友,开了眼界。赵书记,我们明天去逛逛书店吧,我要给老周带一套《追忆逝水年华》回去。”赵离捅了一下张力,说:“没羞,什么追忆,又想你的作家了罢。”张力叫起来:“什么呀,这是一部名著呀。”
    第二天赵离让钱义仁负责邀请在深圳的老乡、预订返程车票,自己和张力逛商尝书店。在深圳书店,张力没有买到老周要的《追忆逝水年华》,感到有些泄气,只好买了一本新近出的小字本《战地钟声》,她很讨厌这个译名,讨厌一切把外国作品换个中国名字的做法,比如把《哈姆雷特》改作《王子复仇记》之类,认为这是迎合低级审美趣味的需要,但她还是买下了,她知道老周看过这本书,可是书有时并不是用来读的,她只是为了在书的扉页上写一句:“赠给我永远的朋友”,最后落下自己的名字。赵离为山山买了几本全国数理化中学生大赛试题汇编,为自己买了一本《经济学》。张力说:“你还要看这种入门书呀,我听人说,有一个经济学教授见到了三十年前的学生,学生问今年的试题是什么,教授说了那题,学生感叹说,三十年以前我们考试就是这道题,今年您仍然用来考学生,老师到底水平高埃教授说,题目相同,答案永不一样,这就是经济学―――我最讨厌这东西。”赵离说:“不学不行啊,现在搞行政,连很多经济学名词都看不懂,还怎么去领导别人呢?”从书店出来,向东经过一条商业街,转了几个地方,都是服装和金银首饰店,张力一口气买了几套衣服。下午回到住所,李卫兵带一个朋友又来看他们,马宝驹也意外地在那里等着,对赵离说:“赵书记呀,你是强将手下无弱兵啦,昨天的酒喝得好快活,现在头还疼得厉害,不不不,快活得厉害。我们公司就是缺少一个像张小姐这样厉害的女孩子。”一口气说了好几个厉害,张力说:“好呀,你如果在我们那里投资,我当你的业务代表。”马宝驹说:“好商量好商量。赵书记,实话告诉你,我现在手里是有一笔钱,可我是要把它投到股市上的。现在看到你们这么有诚意,我要好好想一想。我对冷库业务很生疏,还能不能有别的什么投资方向。”赵离说:“我们这里有一些资料,你可以带回去看一看。”马宝驹说:“好的好的。要不就这样,我有一个兄弟是做电器的,城市的黑白电视都淘汰了,在你们农村还是很需要的,我们这里运去原配件,装配一些十二、十四英寸黑白电视机,你看好不好?”赵离回答可以,让钱义仁同他具体商谈。马宝驹说:“好,今天我要做东,请赵书记和张小姐,吃了晚茶,我们到丽都歌舞厅去跳舞。”赵离一听说跳舞,连忙拒绝,张力却高兴地跳起来说:“太好了,马先生很够意思。喂喂喂,这两个朋友也要一起去埃”马宝驹说当然。赵离坚决不去,李卫兵说:“赵书记可以不跳,去放松一下,上次我爸爸到深圳出席招商会还跳了舞呢。”张力说:“赵大姐,你看你有多保守,卫兵说给他爸爸听,看不批评你。”既然李天民都跳了,赵离也不再说什么了。
    几个人分乘马宝驹和办事处的车,到了要去的地方,临街窄窄的门脸,镂空格扇,古色古香,有两个衣着光鲜的美艳女子当门而立,进得里面门厅,上二楼,原来大得像个礼堂,不,也许它原本就是个礼堂改建的,头顶上宫灯悬挂,足有五六十张桌子摆成长阵,一派热浪和声浪扑面而来,穿着清代仕女服装的侍应小姐穿行其中,场景之宏大触目惊心,同时也让人产生一连串的联想。赵离想,这里一顿要吃去多少东西呀,推而广之,中国十亿多人口,吃饭又是一个多么难以解决的问题,只有改革开放,才把这个困惑中国政府许多年的难题解决。正在胡思间,马宝驹已经选定了靠墙的桌子,大家坐定,侍应小姐款款走了过来。
    在这样的场合吃饭,赵离很不适应,尽管以前医学院的学生食堂也有很多人。粤式茶点,虽说精致,小到一只猪手也要劈成四瓣,羹碗只有牛眼大小,但对于内地人并不合适,烧麦、蒸饺、烧腊,无不有一股甜腥的味道,连稀饭里都是肉沫、鱿鱼须和虾米,要不是出于应酬,赵离想还不如在戚明天的家里吃湖南妹子炒的辣椒丝鸡蛋。她吃饭一向是很快的,而吃晚茶却要细致功夫,便在那里坐等。李卫兵和戚明天只顾说股票的事,他带来的同伴一句话也不说,马宝驹则一个劲儿向张力献殷勤,赵离猜想这家伙今天的请客多半是为了张力。这时她看到了先前到新城去考察的周老板,由两个女子相随,走了进来。
    难得的是周老板在这种D杂的场合还认出了赵离,停下同她打招呼,问她什么时候来的深圳。赵离敷衍地同他握了握手,细看这两个女孩都不是阿兰。周老板看出了她的疑问,说:“阿兰辞职了,这是我的新秘书。”马宝驹也站起来同周老板打招呼,周老板只是矜持地点点头,走到那边的饭桌去了。
    马宝驹问:“赵书记怎么认得周先生?他可是一个大老板,在深圳有很多生意的。”赵离说:“他以前到我们县去旅游认识的。”马宝驹不忘为今天在这里吃饭作注解,得意地说:“周老板也喜欢到这里来吃晚茶,这里生意很好的,我们叫吃气氛。”
    张力问:“他说的阿兰是谁?”赵离耳语说:“是这人以前的秘书,长得很好的一个女孩儿。对,有点像你。”张力说:“要是我就不当他的秘书,你看他丑得惨不忍睹,三寸丁谷树皮,脸色惨白,八成是个大色狼。”赵离叹息,有些泄气地想,都是我们那里太穷,否则怎么会同这些人打交道。
    九点时分,大家上四楼歌舞厅,赵离心情不佳,又要离开,张力死活拉住她不放,这里不是新城,摆不出县委书记的架子,只好随她。虽说在宣传部门工作多年,这还是第一次进营业性舞厅,心里竟有些忐忑不安,想,如果新城的干部群众知道她到深圳跳舞,谁知道会有什么议论。到了舞厅,她发现自己着实多虑了,里面说不上多么健康,也决不是淫秽场所,灯光没有大礼堂的亮,也不像想象的那样暗,只有不多的几对舞伴随舞曲缓缓跳着。马宝驹请来的伴舞女郎到了,每人派了一个,他自己则邀了张力,只有赵离和卫兵的朋友说不会跳,在那里坐着。不会跳舞的人在舞厅里,就像不会喝酒的人在酒桌上,可以想见的寂寞。卫兵的同伴偏也是一个不善言谈的人,自从下午见了面,一句话也没说,真亏他能守口如瓶。他两个就坐在那里磕瓜子。赵离看到一对对舞姿翩翩的舞伴,身上有一种情绪在萌动,开始对自己的性格产生了怀疑,也许真是错了,她对自己说。像卫兵的这位朋友,向隅枯坐,自己看来很替他难受,那么人家看你就像你看他,也会替你难受的,这样想着,便主动同他搭腔,才知道这人叫李成龙,是北京一个研究所的科研人员,新近下海到深圳来的。到下一曲,几个人都来邀赵离,她都谢绝了,还是卫兵死活把她拉起来,赵离勉强搭上了他的肩,两条腿却不会挪动,当学生的那点文艺细胞好像全都死了,不敢相信以前还当过学生会干部。卫兵的身体传导着青春的气息,这让赵离十分惊奇,她这一生中从来也没有这样接近过一个年轻的男性,脚步竟不由自主地慌乱起来,几次踩了卫兵的脚。不等一曲终了,赵离便退出舞池,卫兵追过来说:“赵姨,你可真僵化,你知不知道现在跳舞是交际的基本手段?领导干部都像你这样,经州的改革开放没有希望了。”赵离抱歉地说:“没办法,天生舞盲,我还是同你的朋友说一会儿话吧。”卫兵说:“谁是天生会跳的,我看你还是一个认识问题,我这个朋友李成龙,就因为社交不行,事业一事无成。”赵离不乐地说:“小兵,你怎么这样说话?”李成龙说:“李卫兵没有说错,我就是交际不行,我看赵书记也是一个内向的人,跟我的性格相同。”赵离说:“人的性格是多样的,我们不必自责。可是你在特区,年纪轻,还是活跃一点好。”李成龙说:“学也学不来的。赵书记在哪里工作?来深圳做什么?”赵离简单说了一下来意,李成龙说:“我来深圳,本来是想把手头的一个专利作为资本投资的,还没找到合作伙伴,打算这几天返回北京,要是赵书记有兴趣,我同你们合作怎么样?”赵离说:“好呀,你说说看,我们那里是山区,条件不能跟深圳比,不过有一句古话,天涯何处无芳草,创业不一定要在大城市。”李卫兵说:“李成龙手里有一个药品的专利,我一直给他找合作伙伴。你那种药,要一百万的转让费太贵了。”赵离说:“小兵,你怎么就想不到介绍给我们新城?”李卫兵说:“我还真没想到。”赵离兴奋地说:“看看,连你都看不起新城,新城还能有希望吗?我们县正好有一个药厂,大别山里各种生物资源都很丰富,开发药品非常有条件。”李成龙便咳嗽两声,有些激动的样子。
    乐队奏起了迪斯科舞曲,有一男一女两个流行歌手走上台来,自我介绍说:“女士们,先生们,晚上好,下面是摇滚时段,有我们两位为大家主持,我是朝三暮四郎,这位是未婚先有子。”女的说:“谢谢各位赏光。”赵离半是好笑,半是憎恶,这是什么名字,简直就是黄色宣言。仿佛是为了同她唱反调,黑暗中忽然响起一片唿哨,有人大声喊好,赵离这才看清原来舞厅什么时候已经坐满了人,觉得更难呆下去了,便对李成龙说:“这里是年轻人的地方,我先告辞,李老师,明天我们再认真谈,行不行?”李成龙还没答应,李卫兵说:“为什么要等到明天?我们现在就到办事处去。”赵离说:“你不玩了?”卫兵说:“我这人,别看大大咧咧,干正事的时候一点也不马虎。”三个人也不喊张力他们,离开了丽都歌舞厅。

十五

    从南国溽热中走出,回到大别山清秋里,赵离感叹说一年中过了两个夏天,秋收已经接近尾声,田野怀抱裸露,仿佛产妇刚刚经过一阵阵巨痛,现在正恬然平躺在产床上,听着婴儿的轻微的呼吸。老张不在家里,床上用一条被单盖着,厨房里一把青菜干成了菜干,打电话到他的公司,原来是到外地出差了。赵离从橱柜里翻出一包方便面吃了,到学校去看了一下山山。山山告诉说爸爸临行前来过,给了他这些天的生活费。赵离生气地说:“我前天还同他通过电话,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就走了?我们都不在家,你怎么办?”山山说:“你让他去吧,妈。老爸一辈子也没这样爽过。你放心,我一人能行。”赵离回到家里,想到李书记喜欢吃水果,心中突然有一种要见他的愿望,提着从南方带回的芒果,骑自行车到李书记家里。
    小保姆认识赵离,开门让进她,说李伯伯不在家。赵离透过窗户,看到赵大姐和几个客人坐在客厅里看电视,径直走了进去。赵大姐显然和那些人谈得很兴奋,一张胖脸上笑容要溢出来,见赵离进屋,那些笑容急切之间收不回去,算是对赵离的欢迎。赵大姐向大家作了介绍,大家都热烈表示熟悉,可是赵离却想不起来这些人,违心地表示也同他们认识。赵大姐夸张地说:“你看,你看,还带这么些东西干什么?”赵离笑道:“刚从深圳回来,顺路带回的。”赵大姐打开:“呀,真是好东西,‘文革’期间,人都把这东西叫无产阶级感情果,那年,我们为了看毛主席送给工宣队的芒果,在大街是等了几个小时呢。老李没回来,我替他给你招待客人了,吃吧吃吧。”不由分说,每人面前剥了一只。客人们客客气气地接过来,都放在茶几上。之后,赵大姐有一搭没一搭地扯着闲话,赵离看着满茶几的芒果,剥了皮在那里赤裸裸地兀立,果肉湿白淋漓,好像自己也被人撕光了衣服,一览无余地接受展示,顿时局促起来,推说要回家看孩子,起身告辞。赵大姐一直送到院门外面,大声说:“小赵,天黑慢走,等老李回来,我告诉他你来过。”
    赵离闷闷不乐地回到家里,不解赵大姐这人为何对她这样,似乎没有哪儿得罪过她,突然,她觉得赵大姐是不是怀疑自己和李书记有什么,不由得吃惊地走动起来。同李天民认识有多年的历史了,这两年,由于工作上的关系,接触更多了一些,李天民出于培养女干部的需要,向省委申报自己为市委常委,没有得到批准后,又任命自己为新城县委书记,难道是这引起赵大姐的怀疑么?还是自己在李天民面前有什么不够庄重的地方呢?细想起来,自己并没有那样的主观故意。四十出头的人了,好像已经过了移情别恋的年纪,再说,自己也根本不是那种轻浮的女人,在男人堆中滚过多年,从来没有人非议的。何况李天民是那样正派的一个人。这样想着,心里也就释然了。机关大院里都传说赵大姐这人有一种怪脾气,据说是‘文革’中受过刺激,导致性格偏执。而且,从一个医生的角度看,这种年纪的女人常常会有多疑的毛病……可是她不能否认对李天民的崇敬,李天民是一个从基层成长起来的领导干部,三十出头就当上了县委书记,工作有能力,有经验,做人正派,是一个十分称职的领导干部,尤其难得的是具有常人所不具备的幽默感,这种幽默不仅表现在日常中,而且在工作上也是如此,有时看起来很棘手的事情,一到了他那里,就会迎刃而解。他的口才也很好,只要一开口,就能抓住听众的注意力。平时赵离就是以他作为自己的楷模的,可是她知道自己永远也达不到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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