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非梦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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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非梦事-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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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忙吗?”她的话有提醒他的用意在。

    他赶忙先向病患赔个罪:“对不起,稍等一下好吗?”然后才满脸惊疑的问道:“你穿这样——”

    “我外公去世了。”她平静的说道。

    “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他急切的追问。

    “三天前,他走得很突然,我们谁也想不到。”她的眼睛泛起一片红丝。

    “怎么会这样?他是什么原因去世的?”他关切的问道。

    “脑溢血,我外婆发现他倒在浴室的时候已经断气,我今天来是给你送讣闻的。”翠薇将那张讣闻放在他的桌上。

    他拿起那张讣闻看了一下,点头表示:

    “我知道了。”

    “那我走了。”她眼神复杂的看了他一眼,转身翩然离去。

    传云悄悄的问美嫱:“她是谁?”

    “我也不知道。”美嫱也是一脸的疑惑。

    传云注意到自从那黑衣女子出现之后,建生便开始魂不守舍起来,而且眼神中忧郁之色更浓了,难道这个女子便是他内心的伤痛吗?可是她还那样年轻,他们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

    诊所关门之后,传云上楼洗澡,建生的沉默寡言和心事忡忡的模样使她十分挂心,却又不便开口询问,她必须顾虑自己的身分,她根本没有立场对他如此关怀。

    洗完澡后,她随即把换下来的衣物清洗干净,拿到房间外面的阳台晾晒,她的眼光瞟向楼下一个熟悉的身影,心里不禁疑云重重,这么晚了,他究竟要上哪儿去?

    建生心里一面犹豫挣扎,一面忍不住的往翠薇的外公家走。

    翠薇的母亲如芸大他五岁,两人以前是邻居,在他家还没搬离祖厝住到街上以前,他和如芸经常在一起读书,如芸对他就像弟弟般疼爱,而生性沉默内向的他,却一直苦苦的暗恋着她,从来没有勇气开口向她表明,不只因为她大了他五岁,也因为他从小就有一位童养媳的妻子在等着他,那是他永远逃避不了的责任和义务。

    他在二十一岁那年奉父母之命和月容完婚,如芸早他一年嫁给柯士超,时光荏苒,命运变化难料,想不到月容和如芸都先后离开人世,他一直未曾再娶,只因他的内心深处一直占据着如芸的身影,当年轻的翠薇突然在他的生命中出现,他几乎要以为是老天对他的恩宠。

    柯士超在如芸去世之后,娶了一个和自己女儿年纪相仿的妻子,这点使翠薇很难接受,愤而从台北来到这个南部的乡村暂住,然后很快的和他陷入一阵情丝纠缠中。

    至今他依然很难分得清楚他爱的是如芸的影子或真的是翠薇本人,因为她和她母亲长得如此相像,以致他在看到她的同时,立刻跌入往昔少年时期的苦恋中。

    而翠薇对他的依恋又何尝不是一种移情的心理?她因为有个忙碌的企业家父亲,使她特别渴望得到父亲的注意和关爱,尤其是在她母亲去世之后,这种感觉分外强烈,可是她的父亲忙碌依旧,再加上娶了一个年龄差距悬殊的妻子,更令她积怨日深,以致爆发种种冲突。

    他不得不怀疑翠薇之所以会和他陷入这种纠缠不清的恋情中,除了受到她母亲和他的故事影响外,想要从他身上得到父爱的慰藉应该也是原因之一吧?

    回想和翠薇的那段充满纠葛的情缘,他的心仍因轻微的痛楚而悸动,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像陷入一片泥淖般无法自拔的爱上她,可是一切外在的条件全都不允许他们相爱,他们之间不但相差二十几岁,她又算是他的后辈,凭他家和她外公家的渊源,绝对没有人会赞成他们交往,包括他自己在内。

    另外又有一个原因,是他没有勇气抗拒礼教传统的束缚,同在那个时候,他的儿子宇杰也无可救药的喜欢上翠薇,在种种因素的考虑下,他只有选择退缩一途,坚持推拒翠薇的情感。

    从她伤心的回台北到现在,已经整整五年了,在这五年当中,他总是活在她与她母亲的影子里,她们母女而人各据他心灵的一角,他依然分不清楚他爱的是谁?有时候他会觉得自己所受的痛苦都是应该的,也不值得同情,他是一个没有勇气去追寻所爱的男人,因此才受思念的惩罚。

    他走到半路又折回来,心里既难过又无奈,他去找她做什么呢?虽然他知道也许她还会像以前一样,在这种深夜时分等着他出现,他当初既然没有勇气爱她,现在又何必去找她?

    此刻的感觉就和五年前一样,他总是如此苦苦挣扎,在理智与感情之间徘徊,也和年少时代对如芸的暗恋相同,爱又不敢爱,忘又忘不了,相思不断,痛苦不停,究竟要到什么时候,他才能从这种心的桎梏中解脱?

    传云躺在床上关灯准备睡觉,却无论如何都睡不着,心思清明得一点睡意也没有,一直注意着楼下有无开门关门的声音传来。

    她干嘛这么在意他回来了没有?他去哪里、去找谁、回不回来又关她什么事?她怎会一颗心都挂在他身上,仿佛一个等待丈夫夜归的妻子。

    这种想法不由得令她脸红羞涩起来,她不得不承认她的心早就背叛她而深受他的吸引,他毕竟是一个那么出色的男人,轻易就能触动女人的心弦,她只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普通女人,根本抗拒不了他所散发出来的迷人魅力,她会把心放在他的身上也是极自然的反应。

    承认自己内心的感觉,使她有种畅快和轻松,却也十分烦恼,从今以后,她必须更加小心的掩饰自己的感情才行,否则一旦让他发觉,她可要无地自容了。

    她清楚的听见楼下传来铁门拉动的声音,一颗心才像由半空中落了地,很快的睡意便袭上眼皮,在意识逐渐混沌之际,那个神秘的黑衣女子不断的在她的脑海中萦绕,泛起一个个问号。

    美嫱还没到,传云先开了诊所的门,略微打扫整理一番,到了诊所应诊的时间,美嫱准时来上班。

    “云姊,早。”

    “早。”

    然后建生也从楼上穿戴整齐的下来,一贯的西装裤配衬衫打领带,除了两鬓间的几许白发,他完全看不出岁月的痕迹,他甚至连老花眼都没有。

    “施医师早!”美嫱愉快的和他打招呼。

    “早。”

    “你的报纸。”传云将报纸放在他的桌上。

    早上患者还没上门的时候,他总是会先翻看报纸,可是今天他却只是坐在座位上瞪着那两份报纸看,仿佛丧失神志的人一般。

    美嫱不禁有些担心的偷偷问她:“云姊,施医师是怎么了?看起来有些奇怪。”

    传云也是一脸烦恼的回道:“我也不知道,大概有什么心事吧?”

    “你去问问看好不好?”美嫱单纯的对她道。

    传云露出一个苦笑,摇摇头道:“我不方便去问他。”

    “有什么不方便?只是关心一下而已。”美嫱不解的说道。

    传云仍是摇摇头。

    “那我自己去问他。”美嫱说着,便从药剂室走出去,假装开玩笑的问道:“施医师,你是失恋吗?怎么一大早就失魂落魄的模样?”

    “一个从来没有真正恋爱过的人,怎么会失恋呢?”他这样回答。

    传云在药剂室里侧耳留意的倾听,感觉他的话里不仅有着自嘲之意,也充满一股沉重的落寞。

    “那你怎么会看起来怪怪的?好像有什么心事一样。”美嫱直截了当的问他。

    “是有些心事没错。”他坦白承认,却没有说明。

    “你有什么心事?能告诉我们吗?”

    “告诉你们又有什么用?”

    “我们可以替你分忧啊!”

    “傻丫头,那是不可能的,不论是忧愁或痛苦,都只能自己承担,即使再亲密的关系,也无法替你分担什么的。”

    “小姐,挂号。”

    传云拉回注意力,开始为患者办理挂号,一会儿,美嫱便走回药剂室,无可奈何的耸耸肩。

    陆陆续续看了几个病人后,建生趁着一个空档,下定决心似的站起来,对传云她们交代道:

    “我出去一下,最慢不会超过半小时回来。”他的神情流露出些许的凝重。

    看着他满腹心事的离开,传云的心情不禁也笼罩一股阴霾。

    翠薇和她那些阿姨、舅舅坐在院庭里临时搭起的遮棚下闲聊,除了偶尔回答他们一些关心的询问外,她总是沉默的想着心事,并不真的对那些琐碎的人事有兴趣。

    他已经知道她回来,昨晚为什么没有出现?难道他真的已经完全不在意了吗?不,从他昨天看见她的反应推论,他应该还是和以前一样,丝毫没有把她淡忘,他之所以没有来找她,是还无法坦然的面对她吧?

    其实她这次回来,主要也想证实他对她究竟还有没有影响?这个她曾经苦苦爱恋着的中年男子,即使她现在已经和一个爱她的男人订婚,她的心里依旧有他的存在。

    “建生,你来了。”

    她听见有人招呼他的声音,眼神突然明亮起来,急切的追寻他那熟悉的眼神。

    他们的眼光热烈的交融在一起,然后,他迅速的移开视线,一一的和她那些舅舅、阿姨谈话。

    她的眼光一直没离开过他的身上,五年的时间不算短,她已经从一个任性无知的少女,蜕变为成熟懂事的女人,而他除了两鬓平添一抹飞霜外,并没有什么改变,仍是那充满忧郁的目光,神情间仍是带着淡淡的温柔。

    他除了婉转致意之外,也详细的询问一些死者生前的健康状况以示关心,他的眼光总是有意无意的掠过她,几次交会后,她能从他迅速游走的眼神中捕捉到一丝尴尬。

    “我诊所还忙,出殡那天我会再来的。”他起身告辞,克制着不去看她的冲动。

    翠薇目送他的背影离去,心里泛起一股骚动不宁的感觉,她必须和他单独的谈一谈,诉说这五年来所发生的一切,她得将五年前的那段情做个交代,才能安心的做云龙的新娘。

    传云看见他从外面进来,脸上忧郁的神色浓得化不开,深邃的眼眸黯然无光,眉心被两道眉毛聚拢出一条深沟。

    她微微的感到一丝心痛,究竟是什么事让他如此痛苦?令他一夜之间憔悴如斯?

    他不愿意说,她们也都不敢问,看他如常的工作,只是整天难得露出笑容,也比平常沉默很多,她的心都跟着打结似的难过。

    到了晚间休息的时候,他又一头躲进书房里去,她终于忍不住的跟进去问他:

    “你不要这样好不好?有什么事说出来嘛!不要闷在心里,会闷出病来的。”她满脸关切焦虑的神情。

    他靠坐在书桌后面的高背皮椅里,眼神慵懒疲惫的睨视着她,缓缓露出一个嘲弄的微笑。

    “你是怕我会精神错乱吗?放心吧!我早就习惯了这种身心的煎熬。”

    “到底有什么事在困扰你?不能跟我说吗?”她不放弃的追问。

    他眼神复杂到凝视了她片刻,才淡然的反问:

    “为什么想知道?”

    她坦然的回答:“因为关心你。”

    他哂笑的自我调侃:“我何其有幸能得到你的关心。”

    “我们已经是朋友了,不是吗?”她机灵的笑道。

    他点点头,似乎满意于她的答案,接着却无奈的叹气道:

    “真要说的话,还不知从何说起呢!”

    传云念头一转,立刻向他提议:

    “从昨天来的那个黑衣女子谈起如何?

    建生不得不佩服她那敏锐的心思和善体人意的聪慧。

    “还是从她的母亲谈起吧!”

    往事历历,犹在眼前,暗恋的苦,想爱而不敢爱的痛,他全都毫不隐瞒的向她倾述。

    传云听着他的故事听得动容,多么深情的男人啊!虽然一辈子都得不到自己所爱,却依然一往情深,任何女人听了都会感动。

    “其实如果你还爱着她的话,就应该把握这次机会,爱情是不分年龄的,你根本不用顾虑太多。”她热心的建议,刻意不去理会内心那种酸涩的感觉。

    建生无奈的长叹,摇头苦笑的回道:

    “这是你们年轻人所无法理解的,如果爱比不爱更难也更痛苦的话,即使能够相爱也失去意义了。”

    “什么是爱的意义?”她眼神专注的凝望着他。

    她知道爱的意义是一种见仁见智的看法,她之所以提出这个问题,只是想了解他的想法。

    “爱的意义就是两情相悦,不能得到快乐的爱是没有意义的。”他以一种沧桑的语调道。

    “你们两个躲在书房里做什么?不想吃晚饭了是不是?”欧巴桑在书房外拍门喊道。

    傅云笑了起来,与他对望着调皮的说道:

    “再不出去,恐怕欧巴桑要误会了。”

    “误会什么?”他故意装傻的笑着反问。

    “误会我们在做不可告人之事。”她大胆的开着玩笑,然后像只轻巧的蝴蝶般翩然走向门口。

    翠薇特地挑了诊所晚上关门之前的时间来找他,在不能确定他是否会在老地方出现的情况下,她只有化被动为主动,在这里已经夜阑人静的时候与他长谈一番。

    传云看见仍是一身黑衣的翠薇走进来,识趣的示意美嫱离开,她自己也匆匆的上楼去,留下他们两人单独相处。

    “不介意我穿这样到你这里来吧?”她含笑的凝视着他问。

    他缓缓的摇摇头,出神的凝望了她片刻,才觉醒般的开口道。

    “我们到楼上去坐吧?”

    地点点头,他便带领她往二楼走。

    “我泡杯茶给你吧?”

    “不用麻烦了,我不渴。”

    “那我们到书房去谈吧!”他过去打开书房的门,开亮房里的灯。

    翠薇走了进去,这是她第一次到他的家里来,回想五年前的往事,还真有点不可思议,她爱他爱得那样狂烈,爱得那样心痛但和他却未亲密的相处过,这能算得上是爱情吗?

    “我放点音乐好吗?”他礼貌的询问。

    她轻轻的点了点头,专注的浏览他书房的摆设。

    他有最高级的音响设备,多得不胜枚数的老式唱片、录音带、CD整齐的排列在一个大橱柜里,还有很多的书,一组舒适的西洋古典式沙发。

    轻柔的乐曲演奏旋律在书房的空间低回,她在沙发坐下来,等着他走到她的身边,两人先是静静的相互凝望,让往事在彼此的眼底掠过。

    “宇杰现在在做什么?”她先开口问道。

    “他在台北一家建设公司工作。”他在她右手边的一张沙发坐下来。

    “有女朋友吗?”她笑着问。

    当初宇杰疯狂般的想尽办法追求她,不论她怎样拒绝都不气馁,后来因为云龙的出现才让他打退堂鼓,虽然他一直不知道当时她真正喜欢的是他父亲,但她对他总有一份歉意在。

    建生幽默的反问:“你想可能会没有吗?”

    “他找到完全符合他的理想条件的女孩子了吗?”她忍俊不禁的回道。

    宇杰当初之所以会对她那么着迷,是因为她的条件完全符合他心目中的理想——长头发、大眼睛、高挑的身材,打从他们无意间相识开始,他就剃头担子一头热的对她采取死缠烂打的招术,抱定有志者事竟成的决心,直到人品、家世皆优秀的云龙出现,才让他甘败下风。

    “谁知道?”建生莞尔回道。

    她语气停顿了一下,然后才充满感情的轻声问道:

    “你呢?你过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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