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谎,不是高寒的风格,在事实面前,高寒不想抵赖。
他不由自主地站起来,低头问刘燕妮说:“你是怎么知道的,是不是肖梅告诉你的,一定是的。但是我告诉你,我是被动的,就像当初我无法拒绝你一样,不相信你把她喊过来,我敢当面对质。”
看到高寒如此慌张,刘燕妮又从鼻孔里发出了两声冷笑——不过是善意的冷笑。曾经何时,她和高寒就是一张狗皮褥子,不分反正了。她就是高寒,高寒就是她,两人融为一体,如胶似漆,虽然高寒被动,没有别的选择。冷笑过后,刘燕妮讽刺高寒说:“女人主动找你,你无罪,感情无罪,你不必慌张,我不会兴师问罪。我只想告诉你,再过几天,肖梅就要出国了。她真是个孩子,我俩躺在床上,她向我诉说她对一个男人的爱慕之情,还说这个男人已经有了家室,她只想和他好,好一日算一日,不想破坏也不能破坏他的家庭。一开始她没有告诉我这个男人是谁,可到了后来,她还是情不自禁地说了出来。当我听你高寒的名字从她的口中羞涩地吐出来时,我当时真为你而感到骄傲。我不是奉承你,你真的是一个值得骄傲的男人。女人堆里,不用刻意迎奉,蝶儿蜜蜂就会纷至沓来。”
高寒的判断没错,果然是肖梅漏了口风,于是就在心里指责着肖梅。肖梅呀肖梅,你可真是愚蠢,这种事怎么能随便对人说起。不过高寒反过来想起肖梅对他无代价的付出,他终于明白,可怜的女孩子把他当成了精神的支柱和感情发泄的对象。这样一想,他就原谅了肖梅,相信了刘燕妮富有哲理的话——感情无罪。
高寒的心里活动还没有结束,刘燕妮又点燃了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这次,她没有玩烟,而是直接把一大口烟雾咽到了肚里。
烟雾从嘴巴进去,从鼻孔里缓缓地冒出。刘燕妮皱了皱眉头,看着高寒问道:“我要问你一句话,你必须从实招来,否则对你没有好处。”
看到刘燕妮严肃的面孔,高寒知道她没有在开玩笑,于是就谨慎地回答说:“都是老朋友,凡是我知道的,不会瞒你;我要是不知道,也没办法告诉你,你说吧。”
“你对我姐姐来华都做过些什么?”
来华的名字早已镌刻在高寒的记忆里,只是不经常浮出记忆的水面,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这个开放的美籍华人,来斌书记的女儿才出现在高寒的梦里,也只有在梦里,高寒才会为来华流几滴眼泪。
现在,一听到来华的名字,高寒就仿佛看见,来华就站在他和刘燕妮的中间,睁着炯炯有神的大眼睛,一会儿看看来华,一会儿 又看看高寒。高寒仿佛听到来华对刘燕妮说:“妹妹,高寒是无辜的,你别难为他,我得到了想得到的,死而无憾。”
转而又对高寒说:“燕妮一回来,母亲就领着她到了我的墓碑前,给她讲了我的一切,包括我死前和你在一起的样子。燕妮认为我和你有什么,所以在诈你呢,你可千万什么也别说,给我留一点世俗的尊严和体面。”
高寒违背了来华的意志,因为他面对的是来华的妹妹刘燕妮,她不能撒谎。沉思良久,高寒终于缓慢地说:“你想什么就有什么,真的,没错,就那样。你不会要我给你讲细节吧。”
高寒有点恼怒,他不愿刘燕妮打扰死者的安宁,尽管她是来华的妹妹。他认为,他和来华之间的恩怨与刘燕妮无关。
令高寒想不到的是,刘燕妮听了高寒简短的解释,突然抓住高寒的手,感激地说:“谢谢你的诚实,谢谢你给我姐姐无私的爱,我替我姐姐谢谢你。”
刘燕妮的话令高寒啼笑皆非,他以为,刘燕妮的精神病又复发了,她此次回来,也许就是回来看病的。她挣脱了刘燕妮紧抓他的手,然后问道:“谈谈你在那边的工作吧,我想知道你的情况。”
高寒嘴上这样问,其实在心里就是想求证自己的判断是否正确。主要刘燕妮的病情是否复发,只要她说多了话,高寒很快就能从中捕捉到信息。
令高寒意外的是,刘燕妮思路清晰地给他讲述了两年来的工作经历。
从刘燕妮的讲述中高寒得知,刘燕妮由原来的财务总监被提拔到了副总的位置,还享有公司半分之二的股份。几十亿的公司,即使百分之二的股份,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高寒问一句,刘燕妮讲半晌,直到高寒不再问,刘燕妮才缄口不言。但高寒还想明白,为什么刘燕妮一回来就知道高寒和来华之间的隐情,于是就从侧面问道:“你姐姐给你托梦了吧。”
刘燕妮嫣然一笑,说:“我是个无神论者,更是无鬼论者,我只相信我自己。我知道你要问什么,问我为什么能猜测到你和我姐姐来华的之间的故事。妈妈告诉我说,姐姐在去世前一直呼唤着你的名字,你来到医院后,拉着奄奄一息的姐姐,泪流满面。你们接触的时间不长,不会产生多么深厚的友谊,所以我但断定,只有男女之情才使我姐姐在临终前对你还念念不忘。我也是猜测,没有亲眼所见。谢谢你的诚实,还是那句话,我为我姐姐感到骄傲。”
高寒心中的疑团解开了,他不能不佩服刘燕妮思维的敏捷和为人的精明。高寒看看刘燕妮,解释说:“我对天发誓,我不是花花公子,更不是追逐风月之徒。你姐姐和我交往之后告诉我说,她在美国时,我的形象就经常出现在她的梦里,我对她的话深信不疑,因为她梦到我的时候,正是我和你经常那个的时候。天人感应,自古就有,我想大概与你们是姐妹有关吧。”
高寒说话时,刘燕妮始终微笑着。一颦一笑,和来华毫无二致。他顿时分不清,坐在他眼前的究竟是来华还是刘燕妮。驾车狂奔,山洞里德篝火,水**融般的亲密,一桩桩一件件,所有的情形都闪现在高寒的眼前。他忘不了来华临终前看他的眼神,忘不了来华苍白的脸。一想到Yin间孤苦伶仃的来华,高寒的眼睛湿润了。
“伤心了?是因为我姐姐吗?”
刘燕妮轻轻地问道。
这轻轻的一问,就如一把巨手,瞬间打开了高寒感情的闸门。他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眼泪忽如雨下,继而肩膀耸动,低头饮泣。
刘燕妮轻轻碰了高寒,高寒抬眼看看,刘燕妮的手里拿着一片餐巾纸。高寒伸手接过,擦擦脸,然后对刘燕妮笑笑,说:“让你笑话了。”
“我喜欢看你伤心流泪,我都被你打动了。谁摊上你这样的男人,谁就有享不尽的幸福。对不起,一回来就给你添麻烦,惹你伤心。你要是不嫌弃,就把我当成姐姐吧。”
有关来华的话题,把高寒推向了思念的顶端。听到刘燕妮的话,半傻半痴的高寒伸手就抓住了刘燕妮的手,深情地叫了一声“华华”
令高寒想不到的是,刘燕妮使劲地把手从高寒的手中抽出来,淡淡地说:“两年前你到海岛找我的时候我就说过,过去的已经过去了。我只要你把我当做姐姐,没有别的意思。”
高寒知道自己失态,顿时尴尬,脸色泛红,说了声对不起。话音刚落,刘燕妮的包震动起来。她从包里拿出手机,哼哈几句之后,对着话筒说:“我要给你们一个惊喜,带一个人过去,还希望你们不要介意。”
刘燕妮接过电话,把手机放进包里,对高寒笑笑,说:“爸爸打来的,说晚上要给我接风,爸妈肖梅都在,李叔叔也去捧场,对了,还有一个大老板,超级女富豪,华海集团的董事长司徒小倩。到时候我给你们介绍一下,也许以后能用得着。”
听口气,刘燕妮向高寒发出了邀请。高寒犹豫,肖梅和司徒小倩都在场,他到底去还是不去。刘燕妮似乎看出了高寒犹豫的心思,就说:“除了司徒小倩,都是熟人,就算你不为我接风,就当做一次社交的晚宴。至于我表妹那边,你不用当心,她很快也要离开这里,到加拿大去了。即使不为我,也得为她送个行吧。再说,省委书记的女儿邀请你,你总不能不给面子吧。我有一千个理由你不能拒绝的理由。就这样定了,晚上我来接你。”
刘燕妮说完站起,看样子要告辞。高寒也跟着站起来,紧走两歩开了门,等刘燕妮先出去。
白色的身体犹如白色的幽灵,经过高寒身边时,一股淡淡的幽香从刘燕妮的身上散发出来,沁入高寒的Ti内。
距离产生美感,也许距离本身就是一种美。时间把高寒打磨得更加的光滑,感情的漩涡也不再纯净,他对刘燕妮又有了新的认知。他产生了一种冲动,在刘燕妮就要和他擦肩而过时,他很想伸出手来,揽他入怀,然后说点什么或做点什么。但这种念头在高寒的脑子里只是一闪而过,他很快打消了这个 念头。如果他暴露了他的冲动,刘燕妮会看不起他,认为他如今接近刘燕妮,是因为她爸爸是省委书记的缘故。高寒不想被刘燕妮看不起,尽管当初她豁出一切想和高寒粘合在一起。
一辆崭新的豪华丰田就停在离楼道不远的地方,刘燕妮和高寒走出楼道,刘燕妮直接走向了车子。
正文 第636章 接风晚宴
中原大饭店是省委和省府举行重大活动的场所,基本不对外营业为刘燕妮接风洗尘的地点就选择在这里,这是李可强秘书长的安排。
来斌夫妇端坐在主人的位置,肖梅坐在两人左侧,右侧还留着一个空位,那是为刘燕妮准备的位子,她接高寒去了。
司徒小倩和李可强坐在门口的两侧,说着家长里短。来斌不停地微笑。除了春节,他很少和家人有如此亲密的聚会。
烛光摇曳,增添了神秘的气氛。
晓冰的脸上洋溢着笑。来华去世后,忧伤代替了微笑,伤痛代替了快乐,她所有的笑容都成了过去,她几乎忘记了笑的全部含义。失踪多年的女儿回来了,同时把笑容带到了她的脸上。她的笑被烛光传递着,在雅间内川流不息,感染着在座的每个人。
高寒来了,和刘燕妮并排进到了笑意弥漫的空间。除了来斌夫妇,其余的三人都站起来,欢迎着今天晚宴的主角,来斌夫妇的女儿刘燕妮。
刘燕妮高兴地点点头。掌声依旧,她再次微微地鞠躬。高寒也跟着刘燕妮沾光,但却手足无措,有点尴尬。虽然他年轻有为,又是刘燕妮邀请来的嘉宾,但和在座的各位相比,他的身份就像个奴才。来斌夫妇和他们的两个女儿都是一家人,而司徒小倩是超级女富豪,李可强是省委的秘书长,论财富和地位,比他岂止高一头大一膀。
掌声过后,肖梅站起来离开桌子,走到刘燕妮的身边,亲昵地拉着刘燕妮的胳膊,拽着她走到来斌夫妇的身边。
刘燕妮没有坐下,她朝门口看看高寒,然后对大家说:“来,咱们重新调整一下座位,高寒你过来,坐在我和肖梅的中间。”
话音刚落,肖梅,司徒小倩和李可强站起来,各自调换了座位。
所有的人都到齐了,来斌书记像个慈父般站起来,很随和地说:“燕妮失而复得,是上天的眷顾。肖梅也要走了,远赴加拿大深造。来了一个走了一个,喜忧参半。今天的晚宴,即为欢迎燕妮归来,也是给肖梅的即将出国而饯行。别的我就不多说了,现在为她们姐妹俩干一杯。”
来斌书记说完,其他人纷纷站起,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第二杯斟满,刘燕妮端起杯子,先看看高寒,然后笑盈盈地说:“我也提议,为感谢我的救命恩人而干一杯。在我离开北原市之前,由于工作的原因,我患了精神分裂症,如果没有高寒对我无微不至的照顾和慷慨大方的帮助,就没有我的今天。”
晓冰也接着刘燕妮的话说:“是呀,高寒不但救了你,还把肖梅安排到了省级重点中学,我和你爸爸还有肖梅也该谢谢他才是,今天借着这个机会,我也敬他一杯。”
司徒小倩见省委书记的夫人和女儿都如此看重高寒,也借题发挥说:“我在北原市投资,也是高寒在中间牵线,我也该歇歇他。”
高寒没想到,刘燕妮随便的一句话,就把他变成了晚宴的主角,他有一种众星捧月的感觉。
他想推辞这些溢美之词,但又怕惹大家不高兴,于是说道:“为领导服务是我的天职,你们动动嘴,我跑跑腿,如此而已,承蒙你们的抬爱,我却之不恭受之有愧,只能先干为敬,一切尽在不言中。”
第二轮酒喝完,大家纷纷落座。刘燕妮提醒大家拿起筷子,晚宴正式开始。肖梅夹起红烧对虾,绕过刘燕妮放到了高寒的碟子里,对高寒嫣然一笑。高寒脸上一红,以大人的口气对肖梅说:“到了加拿大要好好学习,不要辜负了大家的厚望,等你学成归来,我们希望你成为众所周知的明星。”
肖梅调皮地说:“到那时,你早就成了市委书记甚至省委书记了,才不把我这个娱乐界的小人物放在眼里呢。”
高寒听肖梅提到省委书记,怕来斌书记忌讳,尴尬地说:“不敢,我学的是新闻,有朝一日还是希望能重操旧业,耍耍笔杆子。至于你所说的仕途高升,我没兴趣,太累人。古人云:‘文章千古秀,仕途一时荣’, 我还想在有生之年著作等身,留名千古呢。”
刘燕妮口无遮拦,看看爸爸,反驳高寒说:“听你的意思似乎看不起当官的啦。爸爸,你听听高寒都说了些什么,抽出时间来,好好地整治一下他,最好给他个市委书记或市长,就是弄个县长也行,灭了他的梦。千古留名,我看遗臭万年还差不多。”
无论在任何场合,省委书记说话都很谨慎,即使在家庭聚会上,每说一句话都会三思。何况,在座的还有司徒小倩等外人。要是在平时,来斌书记听到刘燕妮这样的话,轻者会责怪几句,重者会大发雷霆。但今天他不能,这个晚宴就是为了给女儿接风洗尘,他不能破坏了欢乐的气氛,又不能不接女儿的话,于是就说:“一切顺其自然,不可勉强,任何人都不能把自己的意志强加给另一个人。”
李可强听了刘燕妮的话,说:“你放心,高寒是你爸爸的秘书,更是我的手下,我明天就发个文件,把他发配到乡下,让他去采风,好好搜集材料,为他写书做准备。”
说完之后,却低声地对刘燕妮说:“说话要避嫌,不可造次,下次注意,你要惩治高寒,我有的是办法,过几天就能拴住他,把他拴得死死的,让他永远身在官场,想写作都能。”
省委秘书长要提拔一名属下,轻而易举。李可强明着和刘燕妮说着玩,其实是在有意讨好刘燕妮,谁让刘燕妮是省委书记的女儿呢。更何况,早在高寒被投进看守所时,李可强和高寒就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他早就想提拔高寒,一来时间尚未成熟,二来高寒的阅历太浅,没地方安置。
没有猜枚行令,没有扑克点凑热闹,晚宴依然充满了欢乐。三番五次敬酒,都有点醉。谁都没有留意到肖梅还是个孩子,也没有劝说还是孩子的肖梅少喝点,于是,不胜酒力的肖梅就喝多了。她趁着大家不注意,悄悄地提示刘燕妮,和姐姐换了位子,坐到了高寒的身边。
崇拜一个人,心不由己。只要心不由己,就身不由己。肖梅一坐到高寒的身边,就给高寒倒了一杯酒,然后递给高寒。
暗红色的红酒把酒杯染成了红色,红色里满是摇曳的烛光,摇曳的烛光摇曳着夜晚的浪漫。今夜的浪漫属于在座的每个人,更属于高寒刘燕妮和肖梅。
高寒接过杯子放下来,肖梅再端起来。高寒无奈,只得接过来,但没有喝进去。肖梅不甘心,在高寒的大腿上狠狠地掐了一把,高寒一哆嗦,手里的杯子不稳,红酒溢出,洒在手上。肖梅拿起餐巾纸,给高寒擦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