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赶到的时候,丁浩已经在机场候着了,他穿白衬衫,打了条白紫粉三色相间的领带,西装外套拿在手里,一副精英眼镜,衬托出精英的气质。
丁浩人长得还不错,文质杉杉的,给人一种很儒雅的感觉。
丁浩将何处从头至脚打量了一遍,说,“何处,我们要去会场,你要穿得正式一点比较好。”
何处穿的是休闲装,套头衫外搭了一件棉服,这段时间她在interplaary上班,经常跑堂打杂的,习惯了休闲运动装。不过话说回来,她也没有多余的时装可供选择。
何处低头看了自己过于休闲的衣服,说:“我这样参加会议是不是不太合适?”
丁浩微微点了点头:“嗯。”
何处说:“那我不去了吧。要是因为我破坏公司形象那就不好了,一看师兄你就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才,再说,interplaary也是国际化的大公司,一看我就是不适合去大场合的贫下中农。”
丁浩淡淡地笑了笑:“我应该早点提醒你。这样吧,到了S市临时买一套。”
何处问:“这个能报销吗?”
丁浩默了半晌,“不能。”
何处感受到割肉的痛苦,低头说:“那就这么办吧。”
丁浩看了看时间,说:“我们先去安检吧。”
一路上丁浩都开着电脑写文件,偶尔和何处讲解一下这次开会的重点内容。
何处趁他注意力放在工作上的时候,问他为什么会让她过面试。
丁浩想了想,很诚实地回答她,“你很漂亮。”
何处张了张嘴,半晌才说,“谢谢师兄。”
到酒店的时候,已经是三点多了。何处向丁浩请了一个多小时的假买正装。
丁浩很周道的告诉她,这里离久光百货很近,可以去那里看看。
鉴于实在囊中羞涩,何处溜达着,在久光百货附近,捡了个挂横幅的街边店,上写“跳楼清仓大甩卖,全场99元一件”,买了件衬衣和裤子。
何处付完款,刚走了出来,丁浩打来电话,说,“因为今天情况特殊,买衣服的钱可以报销。
何处立马掉头准备去久光百货报销一套国际名牌。
走了没两步,陡然意识到身上所有的现金加起来也不过500块,国际名牌一只袖子也买不起。错失了大好机会,何处又有了割肉一样的心疼。
不过,何处脑子向来很聪明,想了想,找了家餐馆,吃了个盒饭,问店主买了500块的餐饮发票。
丁浩拿着发票,上下左右看了个遍,最后问,”何处,你买衣服开餐饮发票?“
何处说:”对,店主说他那只有出租车票和餐饮发票。师兄你觉得哪个好?“
丁浩半晌说:”就这样吧。“
何处跟随丁浩到商务会场的时候,她想天涯无处不相逢,对方代表就是之前和她探讨”哈尔滨佛学院能不能简称为哈佛“的王经理和不知道怎么会在这里出现的阮卿卿。
王经理有个经纪公司,此时他也是阮卿卿的经纪负责人。
而让何处更想不到的是,丁浩竟是阮卿卿的远方表哥。
这次所谓的会议,不过是以阮卿卿为核心的明星包装协议。也就是如何将阮卿卿打造成一颗耀眼的冉冉新星。
阮卿卿说:”表哥,原来你要带的新人就是何处啊。她会的东西可多了,假的都能说成真的,别人还真看不出来。“
丁浩微微点了点头,和阮卿卿说,”今天先带她实习一下业务工作。“
阮卿卿转头对王经理说:”王总,嫣然姐说,上回何处到你那面试的时候,说她懂法语来着,正好今天有个法国设计师过来,可以让她帮忙翻译一下。“
王经理抬头想了想,否认说:”卿卿,你弄错了。小何上次说她不懂外语。“
阮卿卿”哦“了一声,对丁浩说:”我们interplaary是国际化的模特影视公司,接触外国的东西比较多,那你可要好好带带何处了。“
说完,还朝着何处和和气气地笑了笑。
何处撑着脑袋想,阮卿卿也不过是刚出道的小明星,就已经这么盛气凌人,把她当作阶级敌人一样对待了,再往后的日子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摊开笔记本正准备做纪要,阮卿卿坐到她身边压低了声音说:”何安安,你对我千防万防,却防了不别人抢走萧逸。“
何处说:”多谢你操心,萧逸还在我身边好好的呢。“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薛嫣然跟萧逸的事情。“
何处看着她,说,”萧逸优秀,喜欢他的女人多的是,我没必要为了点杜撰的假风声,就闻风而兴。“
阮卿卿理了理衣裳,慢条斯理地问:”你怎么知道是杜撰的?薛嫣然是什么人,她有必要杜撰些虚的东西为自己赚噱头吗?要说,这事也怪萧哥哥,我没想到他会为了事业而依附薛嫣然。“
何处提高了音调说:”阮卿卿,你说话注意点。这事你有证据么?萧逸一直对你不错,你干嘛要恶语伤人。“
话还没说完,阮卿卿的泪水就夺眶而出,搞得好像已经蓄势待发很久了一样。
阮卿卿呜咽着说:”何安安,你怎么、怎么能这么说呢?我刚也只是就事论事而已……更何况……“她逐渐就泣不成声。
何处有些傻眼,阮卿卿哭得算是惊世骇俗,漂亮的一张脸蛋,被泪水冲得五花八道。没过几分钟,丁浩和王经理就闻声看过来。
王经理说:”卿卿,你怎么哭了,这是怎么了?小何啊,你俩吵架了?“
何处唯一能说的就是阮卿卿莫明其妙就哭起来了。按照她们刚才的对话的内容,该哭的是她好不好。
阮卿卿说:”何处,你、你……“然后又泣不成声。
王经理说:”小何,卿卿还跟我说过,你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谈啊?“
丁浩松了松领带,口气有点不快:”何处,你怎么回事。让你在旁边做会议纪要也不会么?“
何处深吸了口气,对阮卿卿抱歉道:”阮卿卿对不起,刚刚是我说话重了点。你看现在还是上班时间,不如我们先开会。今天下了班,我请你吃饭,行吗?“
一边说,一边给她递纸巾。
阮卿卿看了何处一眼,坐下打开精致的小皮包,掏出化妆镜,补起妆来。说道,”你们继续开会,我听着。“转眼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会议结束后,丁浩请王经理和阮卿卿吃饭。何处不想跟着去,找了个借口想回酒店。丁浩却站在那儿,看着她,说道,”何处,今天下午你和卿卿闹了个不愉快,我觉得你还是出席比较好。
何处无奈,人家是表哥,她能说什么,只好一同前往。
席间,何处起身给阮卿卿敬酒:“卿卿,今天真是不好意思。以后我们还有很多的工作机会要打交道,这杯敬你。”言外之意,就是我们以后谁也没必要找谁的麻烦。
王经理笑着说:“小何啊,你也是北方人,听说山东姑娘的酒量都很好,就不要喝啤酒这种东西了。你和卿卿是朋友,又在丁浩手下做事,今天咱们一定要好好喝一回。”说完,他就招呼服务员上了两瓶茅台。
何处说:“王经理,我真是不会喝酒。”
“现在大学生倒是娇气了,我大学毕业进了家族企业,即使知道以后要继承家业的,酒桌上,长辈的酒该喝还得喝,好几回都喝到医院。你走上社会,不能喝酒怎么行?”
阮卿卿笑说:“何处不是娇气,她是刚上班还没怎么适应。是吧,何处?我记得你很能喝的。”
事情到了这个份上,慷慨赴死也要找个垫背的。何处在酒吧上过班,什么劝酒的没见过,她给阮卿卿倒满酒,说:“王经理都这么说了,我还能怎么样?咱们不用啤酒用白酒。”
王经理过来挡着说:“卿卿明天还要上妆试镜,喝多酒影响气色,喝白开水吧。”
几杯茅台下肚,何处已经有点缓不过气来,她刚才已经喝了好几瓶啤酒,现在又喝白酒,头脑晕晕,撑着脑袋只想睡觉。
阮卿卿又举着杯子,对她说:“何处,这杯我以茶代酒敬你。希望你在interplaary工作顺利。”
何处说:“好。”
这时丁浩拦住何处伸出的手,说道,“这杯我替她喝吧。”
阮卿卿朝何处笑了笑:“何处,你总是这么招男人缘。我表哥平常饭桌上难得喝一回酒。难怪曾总和你关系好。”
阮卿卿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丁浩和王经理都诧异的看着何处。酒桌上有了短暂的沉静。
何处忧伤地想,这就是学校之外的社会,而且只是一小部分比较斯文的社会,和学校真是太不一样了。
还没感慨完,何处捂住嘴推开扶着她的丁浩就往洗手间跑,吐了几分钟,感觉胃火辣辣的疼,心想这感觉真他妈的难受。
走出洗手间的时候感觉清醒了许多,扶墙走出两步瞧见丁浩抄着兜背倚着墙等她,灯光下看着她的眼神说不出有种什么涵意。
见何处出来,马上站直了走过来,一手覆上她额头,不等何处撤步又扣住她肩,皱眉,似是很生气的问,“酒量不行怎么还喝这么干脆,还掩饰这么好,我差点被你蒙过去了。”
何处觉得冤枉,无辜地看着他说:“我跟你来不就是要喝酒的吗,再说我也没有掩饰,之前确实觉得能扛住,谁知道不小心犯了冒进主义错误。”
她不该啤酒和白酒混喝。
晚饭结束后,丁浩带着何处打车回酒店。
出租车里酒气弥散,丁浩扯了扯领带,把车窗摇下来,对何处说,“何处,社会就是这样的,都是酒场上打交道,你第一次参加这种酒场,可能有点吓着了,以后慢慢的你就会习惯的。”
何处揉了揉额头,客气道:“还好还好,刚才谢谢师兄替我挡酒。”
丁浩说:“回酒店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我们和王经理还有一个财务会议。这次两家合作,牵扯的东西比较多。”
何处头疼欲裂,仰头看着窗外,东方明珠电视塔在她眼中变成了两个。
这就是何处第一次出差,感觉不怎么好,只记得饭桌上挂着的笑脸互相敬酒,然后都喝得不省人事来证明自己的存在。
以前在天上人间上班时,总觉得这些人都是钱多了烧得,明明喝得难受,还要硬往时灌,现在才知道,有时候真是迫不得已。
回到房间,手机里有几个未接来电,第一个是萧逸的。
何处给他拨回去:“萧逸,拜你好妹妹所赐,今天晚上我差点没战死沙场。”
萧逸在电话那头问,“你去S市了?我忙了一下午,晚上才看到你给我留的短信。你现在在哪?酒店房间里?”
“嗯。刚回酒店。”
萧逸沉默了一下,说道,“你不是个临时助理吗?怎么还出差?”
“哦。那个王助理有事走不开,我,嗝,接替一下。”何处打了几个酒嗝,感觉胃又已始翻腔倒海。
他顿了顿说:“我听你说话声音不太对,是不是不舒服?”
何处扯着嗓子说:“刚刚和薛建然的二舅吃饭,喝了半斤茅台,我可能要死了。”
萧逸也抬高了音量说:“你怎么回事啊,一个姑娘家出去和人喝酒。你只不过是个实习生,那么拼命干什么?”
何处说:“还不是你那个阮妹妹。萧逸,我和你说,今晚,阮卿卿有句话说得很对,我只顾防她,把别人给忽略了。那个薛嫣然,我早就看她不舒服了,就是看在你和她交好的份上,一直憋在心里没说。”
何处越说越来气,借着酒劲,把薛嫣然的不满全说了出来,“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跟薛嫣然走那么近?难不成你真的是在借她上位?”
萧逸沉默了半晌,说:“何处,你早点睡吧。”何处不说话,他又道,“你回来之后就辞职吧,我养你。”
何处顾不得多说什么,挂了手机,捂着嘴就往厕所里跑,吐得胃差不多都要清空了才出来。一头倒在床上,昏睡不起。
何处睡到半夜,清醒过来。酒也醒了一大半,肚子有点饿,出了酒店,晃悠了一圈,也没找到间24小时便利店。
何处第一次来S市,这里也不熟,只记得昨天去买衣服时,看到这附近有家麦当劳。
何处进了麦当劳,买了个汉堡,一边啃着一边往外走。
突然听见身后有人说:“唉呀,我的手机。”
转过头去,一个身穿套装、打扮时髦的女人拿了纸巾在擦手,她的咖啡洒了,正好洒在手机上。
她扭头过来对何处说:“你怎么走路的啊,碰倒了我的咖啡,你看看,现在开不了机了。”
何处诧异,凑过去看了看,是跟自己同款的iphone5S。心想,这大半夜的,不会遇上碰瓷的了吧。
“不是我碰倒的吧。”何处说。
她气势汹涌地说:“怎么不是你碰倒的。我在这里坐着好好的,难不成它自己会倒啊?手机要是坏了,你得赔偿。”
何处说:“沾点水就坏,你这个手机是山寨的吧。”
她再试了几次,依然开不了机,拧着眉头说:“你别想撇开责任,我能用山寨机吗?这手机是在香港买的。现在我急着要打个电话,你说怎么办?”
何处想了想,把手机掏出去给她:“那你先用我的打吧。”
她接过电话拨了个号,一打就是近一个小时,其间听见她鸟语说了几句,又粤语说了几句,情绪还时有激动,挂电话前说,说,“有个人害我把咖啡洒手机上了。”
这女人在打电话的同时,何处也把她的长相看了个清,虽然换了发型,但何处确认她就是前段时间,她当家教时的雇主。
冤家路窄啊。这大老远的,在S市竟也能碰到这位大姐。何处悲叹,心想,要不手机也别要了,还是走为上策吧。
刚准备起身,听到那谁,亮亮的妈说,“嗯,这事没完了,我不过让他好过。”
她把手机还给何处的时候,眼眶还泛着红。何处心想,这大姐又咋了,承受能力不会这么低吧。
想到五个小时之前,她也不过挤兑了一句阮卿卿,她就哭得如丧考妣。眼前这位大姐只不过坏了一部手机,就要开始如泣如诉。那她从十五岁开始就倒霉到现在,是不是早应该去跳黄浦江了。
何处清了清喉咙,说,“大姐,不,亮亮的妈,你先看看这手机能不能修?”
亮亮的妈把眼珠子瞪得滴溜圆,不可置信的看着何处,“你认识我?……啊!是你啊!”
何处讪讪的笑了两声,“是我,真巧。”
亮亮妈“蹭”地一下站起来抱住何处,说道,“没想到还能他乡遇故知……”
“……”
何处震惊的说不出话,她们两个算哪门子的“故知”啊。
这天晚上,何处彻底认识这个叫马秀英的女人,也就是亮亮的妈。一个很不靠谱的女人。
她的不靠谱表现在很多地方,比如大半夜的,她拉着何处,向她哭诉她男人的不忠、比如分不清手机没电了和手机坏了之间的区别。
但这个马秀英决对是个高知分子,应该还是海龟。因为她跟何处说话的时候,不时汉语中夹杂着英语。
她说,“男人外面明明有了lover(情人),还跟你说他不想divorce(离婚)。原因是他想Maintainfullhome。何处,你说,他都已经出轨了,怎么还能保持一个完整的家?”
何处觉得她能坐在这里容忍马秀英,还没甩手走人,最大的一个原因是她说鸟语,这让她很难不无视她。听她说一晚上的话,比听几天英语听力还管用。
马秀英又说,“你说现在的男人是不是只喜欢年轻漂亮andsexy(性感)的?”她看了看何处,说,“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