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东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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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东异志-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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闪耀着一条亮白的光芒。老者小心翼翼地把图志立到桌子上,从包里取出白玉书签,从前到后,把水渍的图志一张张分开。我和含炯把独孤璞安顿到长凳上休息,也来看老者分书。老者的态度极其紧张和严肃,那份凝重让人丝毫联想不到之前玩世不恭的坏笑表情。

一页,又一页,老者边分边用左手的袖头擦去额头和人中渗出的细汗,我抽空捡了一根木棍儿在油灯芯里拨了拨,把灯火挑大了些。老者朝我会意地点了点头,继续给图志分页,弄了好一会,终于所有页都被分开,老者轻轻按着图志,一动不敢动,等着图志自然风干。我和含炯在旁边看着看着,肚子不争气地咕噜起来,独孤璞在长凳上翻过身,指着老者说道:“老不死的,你赶紧叫你的人去准备一桌子盛宴,我们几个都饿的前胸贴后背了,记得啊,多弄肉,还有那个人参田鸡汤也要,我答应这两个小孩儿的,不能食言,你要不给我上,一会有件更重要的事儿我不跟你说”。老者闻听,手仍按着图志一动不动,向手下吩咐了一句:“按他说的办”。玩牌九的几个人,除了叫瑾儿那个,全都出去准备。

我和含炯看屋里没事儿,找了个地方坐下,幻想着人参田鸡汤的滋味。

第三十五章 … 利器

经过玉书签的分页和自然风干,图志上的纸页渐渐被晾的挺实。过了一会儿,书页之间已经完全独立,互不粘连。独孤璞在长凳上躺了一会儿,也逐渐的把肚中的水草吐得干净,起身和老者一齐翻开图志逐页检查,我和含炯也不敢上前,只能在后面静静瞅着。过了有半个时辰左右,终于检查完毕,独孤璞转头叹了口气说:“可惜中间窝水那几页已经彻底模糊得无法分辨字迹了,老不死的,都怪你,也不看个轻重缓急,疯劲儿上来就忘乎所以”。老者被独孤璞一顿训,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答道:“吉人自有天相,好在绝大部分的字迹仍然能看得清,你的嘴就别这么毒了”。

这时,推牌九的三名下人来报,说后厨已经做好一桌子菜,就等着吩咐上菜了。独孤璞也不客气,挥手命手下人把石桌收拾干净,一行人分宾主落座等待进餐。不一会儿,各种菜肴被逐一端上,我和含炯眼睛都绿了,盯着肉菜就下了死手。老者也真照顾我们,还特意命人宰了一只羊,包括独孤璞在内,我们几人也不顾外人的眼光和评论,抓起羊腿就是一顿狼啃,足足吃了有小半个时辰谁都没有说话。最后老者命下人端上了人参田鸡汤,我们几人也没顾得上品品味道,咕咚几口就全吞了下去,人参一下肚,浑身的精神立马为之一振。

多半个时辰之后,我们三人喂饱了肚子,注意力渐渐由桌上的肉菜转到坐在主人位置的老者。老者也不吃菜,微笑地看着我们,等我们都撂下了筷子,他脸朝着独孤璞问了一句:“妹夫,你刚才说,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我,现在我酒也给你喝饱了,菜也给你吃饱了,你该说了吧?”,独孤璞擦了擦嘴边的油,答道:“是很重要,但不是件好事儿,你可得有点儿思想准备”。老者闻听哈哈大笑:“我倒想听听有什么坏事儿能把我给击垮”。

“包括你在内,咱们现在都成了大清国的一级通缉犯”,独孤璞一字一句地说道。

“嗯?这话怎么说?”老者显然是吃了一惊。

“这还要由我身边的两个小兄弟说起,你知道他俩是谁么”?

老者摇了摇头。

“这个小的,是方唯清的小儿子;大一点儿的,是方唯清的女婿”

“方唯清?是云南那个方唯清么?”,老者显得很吃惊。

独孤璞点了点头。

“他的儿子和女婿怎么会和你跑在一起?”,老者继续追问。

“这可就复杂了……”

独孤璞为了让老者知道其中的原因,就把从我们相识到交易图志,再到被下人出卖从暗道逃脱的事向老者陈述了一遍。老者听罢,脸色凝重,说道:“这回咱可捅大娄子了。清兵咱们惹不起,方唯清那边儿咱们更惹不起,他们现在出钱出枪资助革命党,说不定哪天大清国就得亡,到时候方唯清就是一朝的元老,到时候他要想报复咱们,是易如反掌”。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觉得,唯今之计,咱们赶紧把瑾儿和女眷们遣散回老家暂避风头,安顿好了家属,咱们几个大老爷们再聚在一起好好想想下一步的计划”。

老者点头称是。之后独孤璞一拍脑门儿,转头跟老者说道:“刚才光顾着给你讲我们的事儿了,还没跟小兄弟们介绍你呢,来来来,让大家认识认识认识你”。老者站起来冲我们一抱拳,说道:“小老儿乃独孤璞的大舅哥,江湖人称‘一只燕’。我真名叫做邓宠,你们要不嫌弃的话,以后可以叫我一声燕叔”。见老者不顾长幼给我们致意,我和含炯也纷纷起身抱拳施礼。

一番客气之后,燕叔与我们一同落座。下人把碗筷撤去,换上了清茶。我们几人边喝边聊。燕叔首先开口:“你说今天多悬,幸亏你有先见之明,在几十年前就让华莱士给你修了一条密道,否则今天啊,咱俩也就见不到喽”。

“可不是嘛,这京城以后也没咱们的安身立命之地了,我打算着,明儿一早,赶快把家眷遣散,然后咱也找一个安全的地方,把这本图志研究明白”。

“只要把女眷和儿童安顿好,其他的就没有问题,我们在这儿严防死守,官军没有个一两千人也别想突进来,提到图志,我倒想请教刘公子一个问题……”,燕叔转过头来对我说。

“您讲……”

“我盗了一生的墓,其中不乏一些王公大员的寝陵,可一直都没碰到过这本奇书,敢问刘公子的图志是从哪里得到的”?

我楞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说实话。考虑了一小会儿,我才做了最终的决定:按我现在的人力和财力来说,还无法彻底地把努尔哈赤的寝宫探查个遍,况且在大鸦山还有鸦王的仆众和成群的巨鼠,再腾上几年,书不烂在里头也得被其他的盗墓贼盯上,与其自己掩藏着秘密不说,还不如和独孤璞几人分享。即使弄不到大头儿,他们随便分给我一个边角,恐怕也够我挥霍半辈子的了。打定注意,我开口答道:“既然咱们已经是同一根儿绳上的蚂蚱,晚辈也就不瞒大家了。这本书是从关东的不咸山中发现的,藏于一个庞大的密道中,我怀疑,这是清太祖爱新觉罗努尔哈赤的寝宫”。

这一番话字字掷地有声,连同燕叔在内,屋里的所有人都被惊得长大了嘴巴。

“既然是十分隐秘的密道,刘公子又是如何发现的呢?”,出于行业本能的敏感,燕叔追问起我来。

“这话说起来就长了,我本是京城妙仁堂的小掌柜,为躲避八国联军入京而举家逃往关东。祖父逝世之后,家道中落,我就寻思找个什么办法去复兴祖业,在探查了当地的各种行业之后,我决定加入当地的抬参队伍”。

“哦,抬参,这个我听说过,的确是一个暴利的行业”,燕叔点了点头。

“之后我们进了大鸦山,把头在十年前留了棵二品叶灯台子小棒槌没舍得挖,这回打算把它抬回来。哪想到其中的一个伙计在干活的间隙偶然遇见一棵极品的四品叶小参,他违反了山规,得罪了当地的乌鸦头领鸦王。在鸦王的攻击下,队伍被冲散,我也被一匹怪马牵得掉下了山涧,那个伙计也跟我跑来。后来我们命好,发现了留在半山腰平台上的密道的入口,才得以进去”。

燕叔和独孤璞点了点头,不住的啧啧称奇。燕叔说道:“我之前一般都在长安等几个前朝古都活动,关东并没有去过,一是墓穴的数量并没有关里多;二是关东的墓穴几乎都是今朝先人所有,被专人看护,入侵的难度比较大。听你这么一说,这太祖的寝宫看似还真是没人知道,值得我等去关东一探,不知公子可否愿意为老夫带路?”,燕叔果然没有抑制住当行业的本能,一听说有洞有宝,眼睛便放起光来。

“带路没有问题,只是……”

“只是什么?”

“不瞒燕叔说,不咸山内有很多危险:洞外的鸦王和他的仆从就不是好对付的,洞内还有成了精的大耗子,上次那个背叛我们的伙计就是被耗子咬伤,鼠病的毒血已经流遍了全身,不是被鸦王致死,他也挺不了几天了,而且鸦王沾上了毒血也是元气大伤。咱们要真想进山,之前一定要想出对付鸦王和巨鼠的策略才行”。

燕叔点了点头表示赞同。说道:“我有武功,又有三响儿连发的盒子炮傍身,没什么可担忧的了,可刘公子你还有这小不死的要进山就必须有利器防身才行”。

“你就是把越王勾践的宝剑拿给我,我也抡不动了”,独孤璞苦笑这说。

“我说的‘利器’不是指刀剑,而是指枪”

“难道你想让我这快死的人,去从头学习如何瞄准射击?”,独孤璞还是摇头。

“非也非也,不用你拿枪,你只需要配合好,找机会给枪上弹夹,保证供给即可,剩下的全不用你操心”。

“给枪上弹夹?那盒子炮一枪一个子儿,想打光也不是那么快的,我就跟人家屁股后面去上弹夹?那也太废物了吧”,独孤璞忿忿地问道。

“我的妹夫呀,你整天研究你那几块儿破玉,当然是什么都不知道了。去年,丹麦国正式装备了一种新枪,这种新枪是一个炮兵上尉研究出来的,叫做‘麦德森轻机枪’,这种枪的威力巨大,每匣三十发子弹,一眨眼的工夫就能全射完,老虎猎豹这些畜生,一匣子就能给打成筛子。我的意思是,让刘公子学习射击,你和刘公子搭在一组,专心的给刘公子补充弹药,这难道也是大材小用么?”。

“哦……”,独孤璞闻听之后,平息了火气。

“但是,这枪是丹麦人制造的,咱单靠华莱士恐怕弄不来”,独孤璞又补充道。

“的确,丹麦和德国素来不睦,丹麦装备此枪也是为了提防着德国,所以华莱士是断然弄不来的,要弄来,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我和独孤璞异口同声地问。

“靠他”,燕叔转头直视坐在我身边的含炯。

第三十六章 … 出海

燕叔伸手一指坐在我身旁的含炯,我和独孤璞立马反应过来:原来燕叔是想借含炯的父亲 —— 即我的岳父老泰山方唯清的势力,去弄一把‘麦德森轻机枪’。独孤璞立即点头同意,我却有点儿犹豫不决:因为只要含炯一回家,我的行踪就会被方家人知道,祖父给我订下的婚约到现在仍然有效,假若方家人执意要我与方含琢成婚,我和静玉的事就算彻底告吹了 —— 四爷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他是断然不会让静玉做我小妾的。我沉默不语,坐在石凳伤思前想后,有两株香的工夫也没做出决定来,眼前的含炯不能扔下不管,但方含琢我也实在不想娶回家门。

独孤璞见我久不发言,就把我拉到屋外问道:“刘公子,难道你有什么难言之隐不便道出?”,我忙摇头否定,独孤璞笑道:“别装了,你撒谎的本事还嫩,一说谎话就脸红。上次骗我说方含炯是你远房亲戚被我揭穿,这次依旧被我看出了破绽:你肯定是有心上人了,如果老夫没有猜错,那个让你倾其家产购买血玉相赠的‘妹妹’”就是你的心上人。我见独孤璞已经识破,苦笑了一下,也没有反驳,算是默认了他的提问。独孤璞继续说:“你放心,我和燕叔到了云南会见缝插针,尽量帮你,不坏了你的好事儿。其实我早就猜到事情的结果,也帮你考虑过,但除了这条路之外,你真的没有其他的出路了……”

“此言怎讲?”,我不解的问。

“你也听范老爷说过了,光有血玉也只能延缓病情,要彻底治愈还需要深海兽鱼,要得到这两件神物肯定是需要大笔的银子的,多到能让你倾家荡产的地步,咱们现在只有去方家弄来利器,再把图志研究明白,做一个大活儿赚的钵满肠肥才行。这件事儿于你,于我们都是一件益事”。

我站在原地想了半天,道理的确如独孤璞所言,我便不再犹豫,和他一同回到正厅拍板决定。燕叔闻听结果当然很高兴,含炯听说能够回家见到爹娘也是乐的不行。燕叔命人收拾茶具,从墙壁的暗格里取出地图摆在石桌上研究 —— 做他这一行的,地图必须要比观山先生还要精密才能在盗墓中有所斩获。众人围在桌子跟前,一齐就走水路还是陆路的问题开始讨论起来:水路关卡较少,相对安全一些,但是速度慢、路程远;陆路关卡多,我们又被通缉,相对危险,但是速度快、路程近。经过燕叔和独孤璞的权衡利弊,终于制订了最后方案:去时走水路,回来走陆路 ——大清国是一个内陆国家,水路稽查并不发达,加之陆路水路官员不和,相互推诿责任,就兵力部署和关卡重视程度而言,通缉令到达水军的速度肯定要远远迟于陆路;而云南一行往返需要花去近半年时间,等水路接到通缉令时,陆路又会因为通缉时间过长而疏于防范,此时再从陆路折回则容易了很多。听了燕叔的计划,我在心中不禁对他愈发崇拜。

大事商量已毕,燕叔给我们三人安顿了一间整洁的大屋,一夜无话,次日平明,燕叔和独孤璞首先遣下人照应女眷和小孩儿,回老家暂避风头。全家老小,连收拾带解释原因,折腾了一整天才完事儿。到了晚上,我们几个男人又聚在一起,大酒大肉地吃喝了一个晚上。第三天早晨,燕叔和独孤璞化了装,带了银票出外联系去云南的船只,我和含炯再家里等信儿。在家足足等了有半个多月,燕叔才回来接我们,让我们准备明天乔装改扮出发,由蓟县中转,再折回塘沽港口登船。我和含炯欣然同意,第二天燕叔给我们找了一些破烂的衣服穿上,用黑灰抹脸,又每人提了一只脏得不能再脏的打狗棒,扮作叫花子随燕叔启程。一路下来,我们每经过城门关卡都注意墙上张贴的告示,所幸的是京城以东的村镇并没有西边和南面戒严的速度快 —— 云南在京城的西南方,官军再怎么聪明也不能想到我们在陆路上是往东北跑。

扮做叫花子,虽然吃饭时比较恶心一些,但胜在通关过卡比较顺利,官军一看我们周身都是油渍也懒得伸手相拦,一路上虽然风餐露宿倒也过得安然。长话短说,十天之后我们由潘家园东郊赶到了塘沽的码头,燕叔带我们进了之前与独孤璞约好的店房会面。塘沽周围有很多黑店,燕叔带我们去的店房也是道上的人所开,见燕叔虽身着破衣但气宇轩昂也不敢小视,连忙把我们三人让进店房就住 —— 这就是素质之间的差别,越是没眼力的伙计,就越爱以貌取人,做出一副狗眼看人低的奴才相;而精明的伙计,会察言观色,知道分辨人的气质见机行事。简短节说,独孤璞在外面给我们买来了三套新衣服,又差伙计烧水让我们洗了澡,我们三人如蚕蛹脱壳一般旧貌换新颜,在店房好吃好住养了几天精神,打赏了伙计直奔码头而来。

行过这条线路的人都知道,从塘沽到云南实在是太远了,绝大多数的船老板都不敢接这个买卖,究其原因:一是因为路程太远,年老的船老板身体支持不住,而年轻的又没有足够的长途经验;二是沿途海盗频繁出没,劫财杀人屡见不鲜。亏得独孤璞身上带的银票数目实在是诱人,足足花了两千两纹银才勉强雇到了一只陈旧的铁质客船。船老板是一位四十几岁的汉子,听独孤璞说他起初也是胆战心惊死不愿意,后来经过独孤璞的软磨硬泡,外加先支付到手的两千两银票,以及事后一千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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