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不是皇上的昭仪,难道你就想要在这里守着皇陵一辈子吗?你难道不明白皇上将你选入宫就是为了要稳住你木家,而后伺机查你家的罪证吗?皇上治你罪就是因他他要开始对付木家,如此而已。美美,不要傻了,跟我走!”他一口气吐出好多话,企图说服我跟他走,整个脸因激动而泛红。
第一次,我看到了他作为凡人的另一面,有情有性的一面。如果是从前,我可能毫不犹豫就跟他走!但是,我不是木美美,我是沐云。我欺骗不了自己。我只能跟随着自己的心意走。“你放开我。我不是美美!我是沐云。不仅你知道,皇甫文昕也知道。木家人侵吞国家财产,本该伏罪,与我没有任何关系,跟你也没有任何关系!”我挣脱他温暖的手,虽然我很不想这么做。我不想做别人的替身,我也不想伤害他,错只错在我们错乱的相遇。虽然我喜欢他,但他不应该是我爱的人!现在,趁自己还没陷太深之前,我得抽身离开。
“美美!”他一个跨步,将我圈进他的怀抱。他一低头,下颌就抵住了我的额头,传来的分明是一种能让人心往神驰的东西:“你知道吗,至从十年前一别之后。我一直在找你,那日在池峰湖畔,我见了玉佩就知道一定是你。所以我不动声色地赠字,然后做了你的食客。后来,我查到你到了京城,精心准备着去赏雪会见你。那词其实是十年前我就想给你了。可是,十年之间,我们近在咫尺却相互音信全无。我以为你会想起我来,也以为你是因为自己变胖了而自卑不敢与我相认,又以为你是忘记我了……你以为我会嫌弃你吗?美丑都只是外在的东西,何况你本来也不丑。你很美,你知道吗?十年前是,十年后也是!”
头顶传来的声音沉沉的,依然很动人,酝酿着十年的情感,能不动人吗?可我,注定只是一缕借了木美美身体的芳魂。我知道他鼓足了多大的勇气,可这些事实于我是多么讽刺!之彦,不要怪我,因为我的理由太充分了。我不是木美美,由始至终都不是。怪你,长得俊美得太惊人;怪你,飘逸得有些不真实;也怪你,出现在不恰当的时候,又不恰当地把我当作了别人。
“之彦。你的情都错付了,不是因为谁忘记了谁,也不是因为自卑,而是因为我是沐云。这具身体的前二十年对我来说都是空白的。你能明白吗?”我说得很艰难,双手却不由自主地揽住了他。原谅我,我真的很想这样抱抱你,之彦。但是以后,我都不可能再这样抱你了,因为我不想作别人的替身。你的话已经将我心中萌生的悸动扼杀了。
片刻之后,我放开了手。他感受到我已松手,双臂已是自然地垂了下去。他的目光停在我脸上,而我脸上是决然的表情。于他,我是残忍的;于我,他也是残忍的。我们残忍地伤了对方,就因为我们的相遇是错误的。
“之彦,我真的不是美美。我知道你用情之深!可我,真的不是你要的那个人!”我将手上的玉佩朝他递过去。这玉佩是美美唯一的东西,应该属于他。
他懊恼地闭上眼,脸上表情很漠然。显然,他不相信我是沐云。
我牵过他的手,摊开,将玉佩放在他手心,与另一块合壁。在他的心里,玉就是人。既然分了十年,也是时候让玉重聚了。
转身,我奔离将他遗在荷叶围绕的原地。
桂花浓香,却伤着两段错开了的情。
[第三卷 凤飞于天:第四十四章 困局(上)]
风微微送着初秋气息。我在迷宫一样的行宫里奔跑着,左转右转,找不到出路,一如我的感情一样,缺了堤,却不知道应该倾泻去哪里。
我很残忍,可是之彦,你对我又何尝不残忍?你的感情就像一把高高举起的利剑,在我最不防备的柔软处狠狠地插上一剑,血肉模糊。
泪像小溪一样在我脸上横流。风吹来,所见的不是涟漪,而是我脆弱的心。我的脑海里,前所未有的清晰地呈现出了一抹优雅身影,又见玄色。为什么要这样?偏偏是我发现自己爱上你的时候?
情,像一张网,而我是那网中的困兽。难道真要慧剑断情丝吗?是的,我只能这样做了。之彦,是你让我发现自己多么纤柔,可是以后,那便深藏我心,再不会解脱了。我的固执让我做不得他人的替身。我,是沐云啊,不是你儿时所见的木美美。原谅我,我必须断了这一切。
在行宫里兜来转去,我仍没寻着出口。我泪眼迷蒙,一人迎面而来,身体被他撞了一个大趔趄。人家正是烦心不已的时候,他还不看清就撞过来!我忿忿地啐了一句,“没长眼睛呀!”
“你懂不懂规矩,见到本王不仅不行礼,撞到本王还骂本王没长眼睛?”对方厉声道。
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啊?我不会这么倒霉吧!色狼!快跑呀!我头也不回,第一反应就是狂跑。可是我那速度那里及得上这色狼飞窜的速度。我还没跑到十米远,那色狼就立到了我面前。
“站住!跑什么跑?”他穿着华贵且带绣纹的粟色服饰,有一张与皇甫文昕酷似的脸,额上包裹着厚厚一层布,臭脾气地大叫,想是被我砸破了头,又没找到我这个肇事者还在发火中。“你不是行宫宫女!”
我低着头,弓身行礼,装作细声细气地道:“奴婢是新来的。”
“去给本王端杯茶来!”他命令着。
“是!”我额上冒着冷汗,应了一声。即使是低着头,我也能感受到他犀利的眼神,希望他别看出破绽来。
“快去快回,给本王端到风月苑来!”
听得这句,我如获大赦般,舒了口气连忙踩着小碎步离开。那晚的气还在我心里郁结着,真想再多踢他几脚!
“喂,你跑那边干什么?膳间在这边!怎么这么笨!”那只色狼的声音很拽地响起。
我叫了一声‘苦’又转了回来,颤颤兢兢地从他身边经过,这回是浑身都在冒冷汗了。突然,头上包裹长发用的粗布围帽没了,长发莫名地散了下来。由于担心油烟侵蚀头发,我总是在头上罩一只自己粗布做的帽子,将头发掩起来。
“好啊,你既然送上门来了。本王就没理由拒绝了,是不是?胆子倒是不小,竟然对本王下了手,还骗说叫星月,叫本王好找。”那围帽正在那横眉竖眼的色狼手上,他认出我了。
我还没来得及动作,整个人就被他腾空抱了起来,远离了地面。“你这个大色狼,你这个混蛋!你放开我!”落在他手上,我怎么可能全身而退?我双手挥舞,双脚用力猛蹬,挣扎着大叫。除此之外,我没有任何办法。
“这行宫里就数本王最大,你叫破了嗓子也不会有人敢把本王怎么样!本王今天就好好驯驯你这个胆大包天的女人!本王就不信天底下还有女人能逃出本王的手掌心!”他哼哼地制住我的动作,眼神像猎鹰一样锐厉,带着狂暴与占有。那是男人要占有某个女人时才会有的眼神。
“你放开我……死色狼……救命呀……”我狂叫着。眼前的景物飞速地倒退,路过的宫女们对我的狂呼充耳不闻,怯怯地行礼却没有一个敢出声阻止。
“哼!本王早说过,在行宫之中,谁敢把我皇甫文森怎么样?你不要再白费力气,本王今天会好好款待你的。本王就喜欢你发怒的样子,没准儿你侍候好了,本王高兴了就纳了你做妾!”他脸含薄霜,话里话外全是威胁与戏弄,眯在一起的眼睛透露出无比兴奋的讯息。
“皇甫文森,你这个卑鄙无耻的色情狂!来日我非阉了你不可,你这个混蛋!我不会放过你的!你等着好了……”我咒骂着,双手朝他扇了过去。
他偏头躲过,精光乍现,眉冷如冰,但那种色迷迷的欲望却空前高涨,与他冷情的脸跟本不成对比。“你若再狂,本王就点了你的穴道。”
‘砰’地一声,门被他踹了开去,传来一阵女人的惊呼声。在皇陵还敢带上几名美女寻欢作乐,真是色不成器的皇家纨绔子弟!
“爷,您这是……”一名鹅黄衣衫的女子娇滴滴地道,那身穿着凉快非常。旁边还站着两名长相极为标致的女子!不用说,那一定都是色狼的女人。
“全都给本王出去,没有本王的话,全都不许进来!”他大吼着,将我扔到了宽大柔软的榻上。
几名女子一阵错愕,接着表情委屈地连忙出了门去,恐怕是没见过色狼发这么大的脾气。
“你跑不掉了!”他双掌一拍,两扇门就自动合了上去,而后用手轻蔑地勾住我的下颌,得意的样子恶心得让我想吐。
“皇甫文森,你敢动我一根毫毛,我保证你会后悔一辈子!”我考虑着要不要说出我就是被贬来皇陵的‘沐昭仪’,可私心里我又不希望再与皇宫沾上任何关系。
“那你不妨试试倒底是谁会后悔一辈子!你已经勾起了本王对你的兴趣,所以你休想再逃掉!”他庞大的身体欺了过来,欲望赤裸裸地写在他近在咫尺的脸上。
[第三卷 凤飞于天:第四十四章 困局(下)]
我的身体受他欺迫不免又往榻上退了一分,突然我的手触到一块硬物!天哪,太好了,我有救了!一时情急,竟把那救命的金凤令给忘了!我又惊又喜,脸上的惊恐瞬间转为美妙的笑容。这种有恃不恐的感觉真是太棒了。死小子还想占我便宜,不想活了!
见我突变的表情,皇甫文森不免愣了一愣,随后又邪气地咧了咧嘴:“本王不管你是谁,总之本王今天是要定你了!”说着,他的那两只爪子就伸了过来。
“慢着!”我惊天动地一吼,把他给震住了,伸手往腰侧一探,那只亮晃晃的金牌就挂到了我的手指之上。“皇甫文森,你可把它看清楚了!”我将那金牌晃了一晃,色狼的脸顿时就扭曲变形。哈哈,死小子,服软了吧!我从榻上蹦起来,直接踹了他一脚,正中要害,将他踢下榻去。
唉,真是痛,这小子身上的肉怎么跟个铜墙铁壁似的,害得我的脚都踢疼了。
“你……你……它……它怎么会在……你手上?”死色狼不可思议地翻着一双就快变成死鱼眼的桃花眼,脸上一幅被我踢衰了的表情,支支吾吾地连话都说不完整,先前恶霸似的气势早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皇甫文森,你这个大色狼。本小姐先前就说过了,你敢动我一根毫毛,我保证你会后悔一辈子!”没想到这块金凤令真是好用,上次在皇宫被陷害我没把它拿出来,现在反倒用来对付这只大色狼了!
皇甫文森与皇甫文昕的长相几乎一模一样,必是皇甫文昕那个玩劣成性的孪生弟弟没错。这小子之张狂,连皇太后的寿宴都不参加,美名在皇陵为先皇守墓尽孝道,原来是躲在这里享尽齐人之福。早先在皇宫就听说过关于他的一些传闻,言其最喜好收藏美女,性格乖张。世间能制住他的人只余为数不多的两三人,其中一人便是现在的皇太后,也就是兄弟俩的亲姨娘。他兄弟二人的生母贤妃娘娘与皇太后为亲姐妹,由于孝贤妃早逝,兄弟二人便由皇太后照顾长大,亲近之情岂可是一般凡人可比?此番见金凤令在我手上,没把他吓得尿裤子就算不错了。
“是太后姨娘给你的?”呆了半晌,他的脸色稍稍正常了些,被我踢坐在地上的姿势还没变,脸上的疑问也还在,只是那玩世不恭的表情早就被严肃给代替了。
这小子还挺识时务的!我端身走下榻,整理了一下衣衫,没理会他的问题,右手‘啪’一声响亮的耳光就扇在了他左脸上,“这一耳光是代太后娘娘打的,打你好色成性。”
被我火辣辣地扇了一巴掌,他两条眉又几近竖了起来,作势要发难于我,但见我手上的令牌,又立马蔫了下去,默默地领受了。
‘啪’‘啪’两声,我左右开弓连给了他两个耳光。没人教训你这皇家败类,本小姐今天就让你见识一下女人也不是好欺负的。“第二耳光是代你死去的母妃贤妃娘娘打的,打你身为皇家子嗣却行为卑劣为所欲为。第三耳光是代皇甫文昕打的,打你身为臣弟不为天子分忧,躲在行宫贪图酒色,视为不臣。这三点你可都服气?”
他没料到我对他如此了解,还讲得头头是道、振振有词,出人意料地不仅不还手,眼中因激动而泛起的暴戾之气还服顺很多,坐在地毯上的身体挺得笔直,算是对我手上的金凤令表达了由心的敬意。“你倒底是谁?”
“我是谁不要紧,要紧的是皇甫文昕初登皇位,你这做弟弟的不在朝中鼎立相助,却在此花天酒地,那你与废太子有什么区别?将来如何面对得了你泉下父皇母妃?如何对得起养育你的太后娘娘?”我大声质问于他。
他噤口不语,眉眼沉沉的,身上找不出半点先前那种惊人的狂妄之气。
“最后一耳光,是我回敬你对我的不尊重!”话尾一落,我再次给了他一耳光!
他倒抽一口气,没料到我胆子大到又扇了他一耳光,但他自己又找不出半点反驳的理由,只得心甘情愿之下享受了一顿我做的‘五指饼’!
才给他四个耳光,算是本小姐手下留情了!我整了整衣衫,将手中的令牌别在腰侧,长发未绾,撇下被我扇得还在原地怔忡发怵的皇甫文森,轻轻松松地走了出去。
那三个媚态横生又穿得极其暴露的漂亮女子见我推开门,六道目光朝我这一身整齐的粗布衣裳一齐杀将而来,而后生了些疑窦,又各自娇声叫着往屋内去了。
我脚步轻快地准备闪人,却听得色狼在屋内暴吼了一声,声音杂着冲天怒意:“滚!”惊起数声女子尖叫!我掩嘴一笑,寻着路径出了这所谓的风月苑。
待出了风月苑,一脸焦急的石之彦就朝我冲了来,“你没事吧?刚才出了桂苑,宫女们说四王爷带了一个穿粗布衫的女子去风月苑,正赶忙过来……”
我黯然,沉去眼中的伤:“没事,这不是好好地出来了吗?”
之彦,我该怎么走出你给我摆出的困局?即使是面对皇甫文森这样色性不改的怪胎,我也没有这么忐忑过!
“美美,这里太不安全了,你必须跟我走!”他捉住我的手,诱人的温暖传递过来,多让人安心啊。
“不,之彦,美美会跟你走,可是沐云不会!”我扭转身,朝着回廊的一头决然离去。
“你跟我来!”不知他哪来的力气拖着我就走,直到又进了桂花漫香的园子他才放手。他的额头因为生气而青筯毕露,斯文的脸却越发地好看了。“我知道你忘记了过去。不过我可以讲给你听。”
他走在桂林里,边走边说:“你不记得了吗?我在西郊私塾念书时,你时常在窗外偷听我念书。那时,你是一个像瓷娃娃一样的小美人,才九岁。你说你读不起书,所以才来学堂偷听;从那以后近一年里我每天都抽时间教你用树枝在沙土上写字。我们快乐得就像一对小鸟儿一样。后来,父亲大人在我生辰那天给了我两块一模一样的玉,我就把着你的手将我们的名字用小刀分别刻在了上面,一人一块。可是从那以后,你就再没有出现了。我不知道是为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你后来变胖了,但是在我心里你永远就是那个晶莹剔透的人儿。在池峰湖看到你的时候,我内心中的那股狂喜跟本没法形容。或许是我淡然的性格使然,所以很多东西我都讲不清楚……”
“既然讲不清楚,那就不要讲了。我是沐云。关于木美美的前二十年,我一无所知。”我太固执,固执得看清了既定的事实,便就断然放手。然而之彦,你又何尝不是固执得一塌糊涂?我的固执还及不上你的十分之一,但你的固执真真实实地刺痛着我。“木家与我跟本就毫无关系,所以我跟本不用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