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江凌渡又连打了三场,愈至后来,难度愈大,都是江湖有头有脸的前辈,内力一个比一个深厚,同一个打,便相当于前半场同五六个人打了,即使她吸了徐魏的内力,此刻也不能完全吸收使用,如此下来,已然算是奇迹了。再两场,若赢了,她便是此次武林大会第二个连胜十场之人,且都是巾帼女子,必然能写就一段佳话,成为江湖一大奇葩。
众人竟都暗暗期待着她的胜利。甚至下起了大注。
然而江凌渡一大喜好便是要反其道而行。当郝元棋社的社长郝荃松上得台来要与江凌渡切磋时,江凌渡对着白剑眨了眨眼,随即白剑闪身消失,没过多久便又回来,正儿八经喊了句,“阿凌啊——宫主喊你回家吃饭啦!”
气压值瞬时降到冰点,噼里啪啦一地茶杯酒杯碎裂之声,冬天提前来了。
“诶!好嘞!“又小声对他道:”不好意思啊,郝前辈,小爷饿的不行了,先走一步,下次有机会再切磋啊!”
又过了几招,也不算虎头蛇尾地结束这场比试,江凌渡抱拳离开了比武台。回得寒笑笑那边,白剑早就好茶好菜伺候着了,这武林大会一大弊端就是从早至晚,没有中场休息,虽然节省了时间,却让参赛者倍感劳累,这些阁楼里坐着的还好,下面挤在岸上的却是没那么好受。
“宁楼主,有没有兴趣坐一下武林盟主这个位置啊?”
“阿凌,你又想作甚?”宁子辰也不和她绕弯弯,知道她定是有什么盘算。
“嘿嘿——没什么没什么,只是想看看你的飒爽英姿啊,哈哈——”
说罢,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白剑架住他右臂,寒笑笑架住他左臂,宁子辰纵然武功高,在如此毫无防备的状态之下已然落入贼网。
“阿凌,你莫要胡来!你也知道,我身为监察者是不适合上去比武的,况且你很清楚——”
“嘿嘿——嘿嘿——”江凌渡不待他说完,便一脚将他踹向湖中比武台去了,一边还挥手相送,“一路好走啊~哈哈哈!”
虽然是被迫的,但是宁子辰依旧保持着他的风度,不少女子为他倾倒。无奈之下,宁子辰只好认命。都上去了,哪有不打便退的道理?
不必说,他的武功自然是极高的,否则他如何坐得上不雪阁阁主的位置,又如何建立得了紫宸楼,让一干属下都心悦诚服为之卖命?
……
日落西山,武林大会终于结束。
真是英雄出少年,这次武林大会,不仅出现了江湖有史以来最为年轻的盟主宁子辰,也出现了江凌渡、欧阳蓉、蒋雨之类令人难忘的江湖新星,尽管江凌渡此人依旧是非议大于肯定,但她的表现确实是无容置疑,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江湖众人是不会在此点上自欺欺人的。
**
“好了,你总算可以告诉我实情了罢?”祝贺的晚宴之后,宁子辰终于脱开身寻到了在桂花林里闲步的江凌渡。
秋月皎洁,丹桂香气缭绕,风一吹,便落了花雨,栖在发间,栖在肩上,栖在掌心。长发还未干透,带着月苌花的香气。如莲的面容,被月光晕染地晶莹剔透。
“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欧阳翎给了欧阳蓉两个选择,要么嫁给蒋雨,要么嫁给新一任武林盟主。与其将她交给不堪入目的大叔,不如交给你,起码你还看得过去,反正对你来说,与欧阳家结亲百利而无一害,不是么?”
这便是她所说的一举多得之一。
宁子辰略微沉吟,“若欧阳蓉依旧不答应呢?”
“我会问问她的意思。我看她不是甘愿委身于人的女子,似乎也有意做欧阳家接班人,同旁人结亲是绝无可能实现她所思所想的。我无法改变欧阳翎,至少可以改善欧阳翎开出的条件,希望可以帮到她罢。”
“你又多管闲事了。”
“我喜欢欧阳蓉那样的女子,不算闲事。”
“罢了,若能拉拢欧阳家,也算一件好事。不过武林盟主这个位置实在有些烫手,我怕还没坐多久便身首异处了。”
“安心啦,喏,”江凌渡从袖中取出一封信,“把这个给他,我都写清楚了,他应该不会为难你。这总行了罢?”
**
半年之后,欧阳蓉嫁与宁子辰,成为紫宸楼楼主武林盟主夫人——江湖第一夫人。若干年之后,凭着她的努力,欧阳蓉这个名字,已经成了江湖女子取名的模板,出现了不少带“蓉”字的名字,男子也对其甚是恭敬钦佩,足见她地位之高。此为后话。
宁子辰也始终记得这个夜晚,是江凌渡为他牵线搭桥,简短的对话,此后不论甘苦,他都隐隐嗅到那清甜丹桂,望见一轮明月皎洁。
作者有话要说:呼……下面扩能会有点小虐……请做好准备哈……扩能而已·······
劫火
落木都已成萧萧,秋水共长天,落霞与孤鹜,光阴斗转间,珠帘暮卷芭蕉雨,一叶叶,一声声,点点滴滴到湖心。
雨滴,从坠落,到细微的破碎,难以捕捉的瞬间,缓慢而悠长。那些残藕,飘零着,告别曾经的似水年华,被一场场秋雨洗尽,空叹素颜更易凋零。槐边流水也空流,须教后人知晓,莫追莫逐。
掌心纹路契合着剑鞘上繁复精致的缂纹,黄泉碧落,天上人间,何去何从。
即便烦恼,在那淅沥秋雨里,也寻得到安宁,那片祥和沉静,如雾般缭绕,一直到了天涯海角,贯穿时间的始末。风偷偷灌进来,又悄悄溜走,只留下冰凉的触感来证明存在,这种虚无却又真实的东西,正如情感,需要一种特别的温度,特别的触感,在人的心头留下痕迹,像迁徙的候鸟,来来去去变成习惯。
“劫数已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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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扶住自己的额头,终于记起眼前的和尚便是当日交托铃铛之道人——了尘。
“如今流行佛道双修罢了。”
“是么。”她苦笑着,不知如何来面对他。是他牵线,将她带往此地,间接给了她一命,亦是他,将诸多枷锁加于她身上,一半功臣,一半罪人,永远都脱不掉。这个仅有“一面之缘”的和尚,她着实不知该用什么心情来看这个了尘,只能用苦笑,一半甘,一半苦。
“施主,老衲是受人所托来交还物品。”慈眉善目,亦有着狡黠的笑,像是个老顽童,睿智,幽默,而又沉甸甸的。就像他所交还之物那样,有些许的沉,一把完好无损的碧落剑。
江凌渡知道,因果循环,必有始有终。怕是同沧浪亭失火有关。重云给的十颗药丸,五颗在京城那株白梅树下,五颗在沧浪亭。如今沧浪亭失火,尽为灰烬,她的人生,便少了五个年头。此事除她无人知晓。
“此时还剑,不知有何深意?”
“呵呵,施主果然聪慧。此间不过华梦一场,劫数已尽,梦当醒。梦半生,醒半生,终有定时,梦醒之间望施主好生思量。”
说罢,了尘便已不再,只余江凌渡,双手捧剑,细细斟酌思量。
他说,劫数已尽……
此间一梦……
**
朦胧烟雨,视线所及,不过是缱绻江山如画亦入画,目光贪恋,恋的不过是一世逍遥自在。便如浮萍也罢。
莫去,莫去,人间自有晴天。
若是梦,便一直做下去罢……
垂眸凝视那静静躺在膝上的碧落,那是一把钥匙,此身既死,梦便醒。不过是一样的年岁罢了,此处九年,他处九年,她宁愿沉沦美梦,即便蒙了层薄薄黑纱。因为她已经再无力气,去苦心经营了。何况庄周梦蝶,谁又能说得清道的明,何处是醒何处是梦呢?她便说眼前一切便是真便是醒,又如何呢?
她不会走回头路的,她亦舍不得再一次失去。
**
嗒嗒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湿漉漉的的靴子和裙裾上粘着鹅黄的丹桂,混着泥土落叶的味道,嗒嗒,有力而急切。
倏然地停止,裙裾前摆又收回,落了丹桂在青石板之间的罅隙里,也许那便是它们的归宿。
靴子的主人踟蹰了良久,才迈出最后几步。
“江凌渡……”
他明明都知道,朱珩不过是给了他一个警告而已,却又无意中折损她五年寿命,他明明都清楚,却要假装不知,明明担心,却要假装无意……
“笑笑啊?若是问那个了尘的事——无非是来还剑的。”
“仅仅还剑么?什么叫劫数已尽,什么叫此间一梦?”寒笑笑咄咄逼人。
“和尚嘛。总是玄乎乎的,喜欢讲什么醒啊梦的,喜欢什么劫数不劫数的。”
“我不信。我以为我知道了你的秘密,其实你真正的秘密依旧在你心底。”
“所谓秘密,”江凌渡侧头,望入寒笑笑双眸,目光亮如雪,“所谓秘密,不就是该长眠不醒的么?既然不想为人所知,便该连一点想念一点线索都不留,不是么?何况,我们是一类人,你又怎会不知。即便面对的是心腹挚友,即便是至深至爱,秘密依旧是秘密,永远不会有共享的一天。除非破灭。就像你的秘密,我也一无所知,即便我说,一物换一物,你也不会答应,不是么?”
江凌渡起身,绕过寒笑笑,发丝撩过他的面颊,“没有什么能走进我们心底,亦没有什么能从那里出来。我们,是一样的……”
跫音渐远,只剩了雨声淅沥,点点滴滴。
寒笑笑一拳狠狠落在廊柱上,为何?为何要如此动怒?是因为她的隐瞒,还是她的戳破。抑或,他的无力——
**
“宫主,不过是小小的提醒罢了。还望宫主毋要责怪。”
“小小提醒?你倒敢威胁本宫,本宫是否该给你些小小惩罚?!”
眸中金色大盛,犹如万千金色蚕丝聚拢包裹起眼瞳,丝丝缕缕发射开来布满虹膜。
朱珩见势不好,识时务者为俊杰,单膝而跪,“是大公主之命,朱珩不敢违抗。江凌渡会吸星大法,实不知其与沉绿宫究竟是何关系,故出此一招静观其变,亦提醒宫主毋要忘了承诺。那五颗药丸之事,确实是后知后觉,连宫主都未知之事,朱珩又岂能预知。”
此话确实不假,朱珩在不知不觉中利用”读心术“才知晓了此事,也知江凌渡确与沉绿宫无关。寒笑笑亦对朱珩用了此招得知事情始末,他早就猜到并非天灾而是人祸,亦猜到是朱珩指使,果不出所料。
“是么。连江凌渡同沧浪亭的关系都查到了,怎会不知此事!”言语间,便牢牢掐住朱珩脖子,怒意大盛,一不留神,必能让她顷刻断气。
“咳咳,咳咳。”朱珩却是丝毫不惧,反而唇角上扬,嘶哑着道:“宫主可要好生思量。朱珩这条命不值钱,不知江凌渡性命在宫主心中价值几何?诚如宫主所言,我们连江凌渡同沧浪亭幕后关系都能查到,如今断她五年性命,今后亦能断她十年,二十年——不知她还有多少年月可活!”
“你!”手下力道加大,寒笑笑凤眸半眯,透着金光,狭长眼角同那秀气飞眉因怒意而上扬,眉间拢成小山紧锁,杀气重重,扬起如瀑长发,衣袂猎猎而响,卷起满地残叶飘飞,在月色里,宛若神魔再世。
终究不能下手,将她狠狠摔在地上,溅起无数落叶。
“你断她五年性命,本宫便让你用十五年来偿还!”
哼,十五年罢了。失了期待失了想念,往事成空都做梦,她不过是依旧维持着尊严的行尸走肉罢了,十五年,三十年,又有何意义?
寒笑笑不愿再多看她一眼,恨恨拂了袖子转身离开。
“宫主,此事怨不得别人!是你自己挖了这个陷阱自己跳下去的!大公主早就说过,莫要动情,一旦动情便会有万般不得已。是宫主你自己挖的这个陷阱,怨不得别人啊,哈哈——”
阴测测的笑声撩出惨白的利牙,比月光还苍白,淌着恶意的毒汁。连风也怕了,止步,不再聒噪,不再挑逗那孤寂的枝桠。
寒笑笑只能紧紧握拳,直到连手掌都失去知觉。
**
是他,自己挖的这个陷阱——如今倍感无力,怨不得别人。也无人可怨。
紧握的拳头慢慢松开,手臂缓缓垂下,雨还在下,仿佛银丝线,断断续续,却连接遥远天地,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那场劫火,竟又牵出一个秘密的引子来。他无暇去问,为何给了萧离的碧落剑却被了尘送还。剑,杀生之用。劫数已尽,此间一梦,如何看,都是不详之兆。无奈她却缄口不提。
他不会知道,这个世上只有两个人才明白,江凌渡唯一的心结,唯一在意的事,不至死是永远也解不开的。这是她自己给自己的不自由。
黑压压低沉的天边,月莫湖上依旧有不知疲倦的画船,笙音难断。
**
转眼间,冬天便在一阵阵冷风里粉墨登场。
爆竹一声辞旧岁,烟花万朵迎新年。冬天那么冷,风呼呼着,冬日里的节日却是一年中最喜气洋洋的。清晨起来,外面已经落了一地的雪,白色的山,白色的树,白色的屋瓦,苍茫一片,喜庆的红色成点成片成团,温暖视线。
又是一个轮回,好像一切回归了起点,孕育新的开始。
晴朗的日子里,江凌渡又同寒笑笑一起启程。去往京城,那个在回忆里就已经显得特别的地方。她总是刻意避过那个地方,避过那里的一人一物一草一木,可是每年这个时候,她都会回去,回到那一株独放的白梅身边。
她想独自前往,寒笑笑却执意,那便一起去罢。她不是那般小气之人,不会介意的。也让她看看罢,这世上还是有比杨旭长得好看的人的。
作者有话要说:写的要吐血了……总觉得少了些……但是又不知道是什么……
年时辙(一)(这才是完整版)
作者有话要说:某紫某紫,扣扣吃了一半的字数……囧……娃儿们,这才是俺昨夜辛辛苦苦码出来的……TAT...
京城的雪如鹅毛。洋洋洒洒坠下来,黏在滑顺光洁的貂毛上,被呼出的热气捂成晶莹的水珠,宛如缀着水晶。马蹄深深陷入雪中,窸窸窣窣间留下一个个艰难而厚实的蹄印。
白衣白马,白色的天,白色的地,人迹稀少的大街上,紧闭的门扉里传来阵阵笑语,还隐约瞧得见炉火的颜色,天冷而人暖。人山人海的空缺被纷纷白雪代替,只余了几家酒肆还开着,飘着酒香,醇烈甘甜,只闻着,便把肺腑都熏热了。
江凌渡翻身下马,入酒铺买了几瓶女儿红挂在马鞍上,夹紧马肚子走起来,酒瓶相撞,乒乒乓乓,响彻街道,仿佛天地灵音,撞碎身后宁静,宛若癫狂酒士,且喝且吟。
昔日门庭若市的王爷府,已经冷清,不知哪家的孩子,摆了笼子在后门大树下,饵食已经不见,却未见笼中雀,只落了厚厚的雪,怕是受不住冻便半途折返了。
“王爷府……”寒笑笑环视四周,喃喃低语。
江凌渡没有答话,她知道,即便下榻客栈,他还是会跟来,又何必藏着掖着呢?
去马厩安置了马,江凌渡带着寒笑笑去小院子。偌大的王爷府,静得只剩下落雪声,酒瓶相撞之声被无限放大,空洞而悠长。转过一个个弯,身后游廊变成一个个焦点,消失于视线。寒笑笑默默地跟在她后面,她是那样熟悉这个地方,好像闭着眼,也能将这里的每一个转角每一根廊柱都描绘得清清楚楚。她的背影,也没有像此刻这般轻盈而沉重过,他甚至可以想象得到她的微笑,淡得好似飘渺的云雾,却是那般深那般深,是一潭深水,起了涟漪,掩藏不住的是怅然若失,像那彩云追月,风逐镜花。
约莫一盏茶时间,终于回到了那座小院子,驻足门口,视线缓缓扫过,那熟悉而陌生的景色。方抬步,却听见流水般的筝音,犹如黄河之水,来自天上,终归于天上。
只是犹疑了一瞬间,甚至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江凌渡收回步子,撞在寒笑笑身上,酒瓶猛地一撞,声音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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