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栖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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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栖枝-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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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 人

  “张妈,”沈老爷给胡雅披会了裘披,吩咐着:“年后,让小夫人搬到我的房中来。”
  
  年后,胡雅就满了十五了。离国的大户女子,十五已经是避不可避的成人了。
  
  张妈听得心里刚是欢喜着,但见了胡雅一脸怔然,心里又替她悲了起来。
  
  小夫人的心思,她这做下人的,是揣测不清的。老爷的念头,更是不可忤逆的。张妈本想安慰胡雅,圆了房,才是真正的夫妻,就算是曾经的赵氏,也不曾住在老爷房里,这些话,小夫人怕是听不进去的。
  
  出门时,胡雅回头说:“张妈,我想一人走走,你领着小少爷先回去吧。”
  
  沈少恬还想跟上,却被张妈拉扯住了。
  
  怀中,还揣着那页未干的笔迹,上头写着“家”字。她原本还想让沈老爷看看,现在却没有这个必要了。张妈眼里的惊喜,她是知道的,只是,她实在难以想象,沈老爷成了他的夫时的情景。
  
  光是先前的那一阵触碰,她胃里就翻天倒海着,更何况。。。她跑了起来,丢下了那件裘披都不曾察觉,一直到了北厢房。
  
  整个“落鹜院”里,唯独此处,才有一口水塘。荷塘缺了绿,只剩下干巴巴的几根残荷。胡雅干呕了起来,早起时,她并没用膳,这会儿的干呕,让她连酸液都吐了出来。
  
  塘面裂开了几道缝,她伸出了脚来,试探着想踩上一脚,身子被人猛地拎了回去,搂在了一个结实的怀里。
  
  身上弥漫起了股酒味,还带着些桃花的香,沈卿源将胡雅搂在了怀里,在她的耳根边呵着热气。
  
  痒痒,热热的,湿暖了她的眼。泪含在了眼里,却又凝在了里头,胡雅的鼻尖先是红了起来,再是酸涩着。
  
  沈卿源的身子上,源源不断的热透了过来,怀中打着颤的小人,让他心里泛起了悸动。他摊开了貂裘,将她整个人埋在了怀里,慢慢地摇晃了起来。
  
  没有人先开口,无声又胜过了千言万语,胡雅听着胸前熟悉而又陌生的心跳,似是沈卿源的,有似是她的,直到了最后,两人的心跳融成了一体。
  
  “我该拿你怎么办,”至始至终,沈卿源只说了一句话。
  
  直到院中凭空传来了阵箫声,胡雅才慌忙地推开了沈卿源,很是心虚地缩向了一旁的塘石。
  
  看着胡雅堪比醉酒的脸,沈卿源不禁笑了起来,只是眼落到了北厢房时,却敛起了笑。
  
  他为何会在北厢房,胡雅头脑清醒了些,也不知该怨那阵箫声还是该感谢。
  
  算起那晚,他已经是三番两次出现在“落鹜院”里。他的眼中那抹忧色和平日的沈四爷完全不同。
  
  “小夫人,”沈卿源退后了几步,“你信命么,”他笑得很是凄凉,“沈家的男子是不该动情的,动情之时,就是身首异处之时。”
  
  那一身貂裘在风中纹丝不动,沈卿源走了,不曾回头看上一眼,胡雅张了张嘴,口中却喊不出声音来。
  
  肩上忽然一暖,耳边传了阵微乎其微的笑声。她身上的鸡皮疙瘩再次浮了起来,她的肩上,披着的正是自己的那身狐裘。
  
  回头再看时,身后依旧是那片死寂的凋败荷塘,不见任何人的踪影,先前的那阵子箫声,也没了声响。
  
  纵使有万般疑问,胡雅也只得闷在了心里,她扯了扯身前的狐裘,快步跑了出去。
  
  胡雅的脚步还彻响在回廊里,身后一双眼死死地追随着她。
  
  过了片刻,沈四爷又走了回来,手中还放着那件黑色的貂裘皮。没了人影的荷塘边,他有些懊恼方才的大意,胡雅身上只穿了件单薄的锦袍。
  
  他看着破了个小洞的塘口,迎面看着北厢房里的凉风,曾几何时,此处住的那名女子,曾有人一心为他缝补冬裳,煮羹做饭。那时,沈府还没有新修如此多的院,他还是沈府无人重视的四爷,被安置在了“落鹜院”中。
  
  沈二爷和沈三爷都对他这名后来的同父异母的幼弟无多少好感。就算将是他领进了门的沈老爷,也是常年在外奔波,那年的冬日,他一人漫步在“落鹜院”中赏着冬梅。
  
  她也是站在了荷塘旁,看着沉入了塘底的一双绣鞋,一双绣着红梅的鞋。
  
  水的刺骨,到了这时,沈卿源都记得一清二楚,当他捞起那只鞋时,她的神情也和今日的胡雅一般,只是胡雅看着比她要更倔强些,赵迢是不会有胆将他推开的。
  
  沈家的主母,赵迢是个怯生生的人儿,和他缠绵时,也总是迎合着他,十余年来,也是如此的一个女子,可以将他的一片心化作了绕指柔。
  
  沈卿源的一番柔情在冬风里无力摇摆着,也是那一个看似柔弱的女子,啼哭着求他莫要告诉沈老爷,她腹中的骨肉。。。将会是沈府的唯一子嗣。
  
  唯一子嗣么,沈卿源已经走近了北厢房,手停在了门扉上,看着所谓的佛堂里,香火鼎盛。人人都想为沈府贴上一子半嗣,那就让沈府唯有沈少恬这一名孙嗣好了。
  
  “赵迢,这就是你要的么,”他停下了手来,再也不是那个多情的沈四爷,“我们的恬儿,我会替你好好照看着的。”
  
  荷塘里的冷水比不上他眼中的那抹寒意,那个投入了荷花塘的娇弱女子,你可曾听见。
  
  北厢房外,那身黑色的貂裘转身离开。
  
  窗突地被推开了,那张画空荡荡地在了风中,画上的沈家主母的面部隐约闪出了些皱纹,成了颦起了眉的活生美人。
  
  那张铁色的面具后,男子的声音甚是低沉,听不出喜怒:“沈家的男子,都该死,”高大的身形再次淹没在了北厢房中。
  
  冬日,北厢房也是沈府最阴暗的角落,不见丁点阳光。




☆、美人。琴

  为了圆房的事,胡雅越是有些忐忑起来了,又过了个把月,临近了年关时,她收到了两个喜讯,这才欢喜了些。
  
  一是佟氏有了身孕,二是周嬅爹爹带了话来,说是过些日子,会来沈府。虽说周嬅的爹和胡雅没甚干系,但听说女先生也会陪着前来,再加上又都是打虎村的熟面孔,难免让人有些亲切。
  
  和周嬅有身孕那会儿相比,佟氏此次可是惊动了沈府上下,连还在了病榻上的沈老爷都特意叮嘱沈三爷,要小心看着。
  
  沈三爷也不是头次当爹,见了一府的人都大惊小怪着,背地里还和沈二爷牢骚过几句:“母鸡下蛋一般的事,整日将我吩咐出去,买这买那。”沈二爷对这个没头没脑的兄弟也是没了法,先说现在府中出了沈四爷,每房都是有了子嗣,他在外头那个,早晚也是要领回家的。
  
  这一日,胡雅伙着周嬅坐在了佟氏房中。佟氏有了孩子后,人也是跟着圆润了不少。
  
  大冷天的,沈三爷也不在房中,说是被差出去买酸枣子去了。里头的几个老妈子,暖了几个手炉,让三位主子都暖了手脚,再捧了几盅热汤水进门,就掩了门,让仨女人留在了里头讲些私己话。
  
  “两位妹妹也是抓紧些早些怀上,到了姐姐我这把年纪,可是活受罪了,”佟氏吃了口暖汤,用着帕儿掩了掩嘴:“算起日子,该是夏末秋初做月子,怕是要热坏了。”
  
  周嬅进了屋后,先是看了佟氏房中的摆设,和陈刘氏里间不同,佟氏的房中并不见多少俗物,几株含苞待放的红梅枝插在了鹅颈瓶里,一架素琴上掩了层软纱绸。
  
  见周嬅留神着那把琴,佟氏不自禁摸了摸还是发软着的腹,“这阵子,我耳朵闲,天天听着三爷的那阵子大嗓门,怕是惊了腹中的胎儿,就请了沈查子,每日过来为我弹上一曲。”
  
  刚起了沈查子,人也就到了,门才是刚打开,很快就掩上了,屋里带着几名女眷身上的淡香味。
  
  沈查子不想屋中这般热闹,脸色一诧,很快又恢复了和色。
  
  屋中的三名女子,坐了三面,正中是因为怀胎,更我见犹怜的佟氏,右手边是穿了身镶边兔白暖袄的胡雅,左手边则是一身鲤金裙的周嬅。
  
  见了沈查子,周嬅几欲站起了身来,她已经有好些日子没见着他了。到了他的院中时,又总是寻不到人,原来是在了佟氏的院里头。
  
  周嬅心中有些怨恼,佟氏既怀了胎,又能时刻差遣了沈查子,好事全让她占尽了。眼再度落在了佟氏的腹间,她心底猛地一刺,抓住了佟氏眼底的那阵子傲意。
  
  佟氏腹中的胎儿,周嬅被脑中的念头惊住了,她几欲控制不住,质问了出来,却见了胡雅还在为先前的佟氏的那句话发难。
  
  周嬅眼中的嫉色再也掩不住了,蠢女人,这事还有什么可以犹豫的,如果是她,有机会得了沈老爷的垂青,一定是千方百计,使尽了手段。
  
  男人么,不就是喜欢女人外表如同佟氏那般的无害,内里却是如她一般的放荡。沈二爷,就是如此,自打她学了那些伎俩后,他就如同贪了腥的肥猫般,霸者她不放。
  
  周嬅揉了揉还有些酸疼的腰,眼神有些迷乱起来了,沈查子已经落了座,他细长的指挑开了那抹红色的纱绸,眼底的那阵子温柔,落在了琴上,仿佛那是个静坐待嫁的新娘。
  
  那双手也曾在了自己的身上摩挲而过,佟氏和周嬅喉间发干,甚是痴迷地看着沈查子的一举一动。世上怎会有如此的男子,外表纤细若尘,骨子里却是比任何一个男人都要热烈,他伏动着的背脊,和低低的嘶吼,搅起了女人心底的那阵兽意。
  
  他已经许久不曾碰自己了。佟氏有些恼恨地捏过腹间,自从她为了避人耳目,让沈三爷入了自己的房后,每日每夜,听着身旁的鼾声如雷,就让她恨得发痒,总有一天。。。佟氏的眼中又成了无边的情意,眼前的温玉男子,会陪在了她的身侧。
  
  周嬅也正回忆着最初的那阵子美好,再看了看佟氏,心里更肯定了先前的想法。
  
  沈查子也是感受到了那两阵炽烈的逼视,犹自抚着琴,在了他的眼中,手下的琴骨,上头的琴弦,才是世上最是无双的美人,直到又一双眼看了过来,他手中一错,琴声紊乱了,他有些局促,不得不停下了手,抬起了头来,笑得很是无奈。
  
  “沈查子,倒是一点都不曾。。。嗯。。。长大,”胡雅站起了身来,杵在了他的身旁。奶香钻进了沈查子的鼻下,哪还有女子到了这个年龄还是不用脂粉香包的,不过,就算如此,闻着也是挺好的。
  
  “小夫人,我已经不是当初的查查了,”沈查子带着些玩笑的语气,又问着佟氏和周嬅:“三夫人和周姨娘,你们说呢?”
  
  他的眼珠儿溜溜一转,却是又多了股风情,看得周嬅和佟氏都是呼吸局促了起来,不吱声了。
  
  胡雅却是较起了真来,她比了比身量,沈查子还是和当初入府时那般,和她差不多高了。只是他身材比例生得好,腿长腰杆儿细的,看着比她高挑了不少。
  
  再看他的唇边,只生了圈细白的绒毛,分明还是名男童样。
  
  “小夫人,”沈查子见她眼里带着些思量,笑道:“娈和一般人不同,最避讳长粗糙了,我这样,才不会被看厌了。”
  
  佟氏也提醒着:“一般的娈侍都是被禁锢了身形的,沈查子也是如此,需每月服上一贴药剂。”
  
  胡雅听了,很是替他可惜,不自禁说道:“可是老爷让你喝的,我去求他。。。”
  
  “你去求他做什么!”沈查子突地恼了起来,手已经到了胡雅身侧,又避讳着收了回来。
  
  胡雅受了惊,呆立在了一旁。




☆、苦口。药

  这一趟琴听得有些憋屈,胡雅虽是有些心惊,得了佟氏好生安慰,才舒坦了些,意兴阑珊地独自回了“落鹜院”。
  
  周嬅又做了好些时候,让沈查子弹了好几曲。大冬天里,沈查子的手指在了琴弦的碰触下,已经有些发肿了。
  
  佟氏恨恨地瞪了周嬅一眼,见她又叫了趟茶,还真将她的厢房当成了茶馆酒楼不成。
  
  那几株待放的梅,悄然开了起来,屋中暗香浮动却比不得暗潮来得汹涌。
  
  “罢了,我也累了,今日有劳沈查子了,”原本还想两人温存一番,却被半路杀来的周嬅搅没了兴致,佟氏很是不甘愿地说了句。
  
  正是这时,门外雪风兜了进来,屋里的捂好的暖气全被冲散了,沈三爷成了雪人,眉上面膛上都成了冻紫色,随后从怀里掏出了包还冒着些体温的“酸枣”,献宝般递到了佟氏手中。
  
  佟氏撒气着丢到了桌上,几颗裹着酸粉的黑枣滚了出来,沈三爷也是习惯了她的小姐脾气,端过了杯不温不热的茶水,灌了下去,“孩子她娘,我可是跑了好几个店头才找到了这包玩意儿,你生两丫头那会儿可没这么娇气。”
  
  沈查子告了退,周嬅也急急跟了出来,身后的门被掩了上,留给了那对面和心不合的夫妻俩。
  
  “查子,”周嬅穿得严实,脚步有些迈不开,在后头娇声叫着。
  
  沈查子并未回头,天空时时有雪落下,早阵子离开的那阵子奶香味已经被冲淡了,他有些憾色,不该用如此的语气和她说话的。毕竟。。。沈查子闹起了变扭来,谁准她在自个儿面前说起沈老爷来的。
  
  过了年,他们就要。。。圆房了吧。沈查子漆黑的眸变了个颜色,成了明晃晃的蓝色。身后的女子撞在了他的身上,两只手,死死地搂住他,不肯撤手。
  
  “你疯了不成,在了光天化日里,”沈查子看了眼四周,今日雪大,仆人们没得了主子差遣,都躲在了屋子里头,院落里很是僻静。
  
  “我是疯了,”周嬅咬着牙说着,两人站在了风口处,自北而来的冷风钻了空子,打在了她的身上,“也是被你们折腾疯的。”
  
  她想着佟氏的得意样,还有那具在夜壶里头没成形的模糊血胎,还有沈二爷趴在了她的身子上,喘着粗气,一幕一幕,交织在一起,心似要跳出了胸膛。
  
  “有话私下说,”沈查子看了看一片雪茫的院落,指不准哪一处的窗缝里,就躲了双眼。
  
  “将我抱到你的房里去,”周嬅不肯放开手,无理取闹着。
  
  “你。。。,”沈查子的手间暴起了些青筋,有种想扼死身后那名女子的冲动。
  
  “你若是不照着做,我这就大喊,叫了沈三爷出来,让他也知道,佟氏肚里的是你的种,”周嬅的指甲,已经馅进了沈查子的腰上。
  
  她的身子猛地一高,人被带离了地面,沈查子和她的身影消失在了墙侧,墙头抖落了些雪,风中还带着周嬅得意的笑声。
  
  “你想怎样,”沈查子回了“宾院,”甩开了周嬅。
  
  “查子,”周嬅忙是贴紧了他,不肯松开,她的手在解开了他身前的衣扣,唇偎上了他的脸。
  
  沈查子闻着那股脂粉气味,还要挣开,周嬅手臂如同蛇般缠绕住了他,呼吸腻在了他的肤上。
  
  “我要一个孩子,我们俩的孩子,”如同遇了浮木的溺水者,周嬅身上的鲤金裙落在了地上,乞求着:“一个你和我的骨肉。”
  
  东厢房中,胡雅端着汤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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