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栖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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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栖枝-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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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雅,”张妈想了想,还是将事儿都说了出来的好,以免让一个死透了的人,挡在了活人的心里。
  
  得想着让小夫人沉下心来,和老爷好好过日子,这才是正途,张妈叹了口气,又坐了下来。
  
  “四爷小时就和府里的几个弟兄不亲厚,”张妈嘀着,这些话,胡雅也是从其他几个院里听了七七八八。
  
  沈二爷,三爷和沈四爷的年岁差了一截,品性也各不相同,所以说不到一块儿去。
  
  “毕竟不是一个娘胎出来的,交情又能好到哪里去,”张妈解释着:“都说四爷是死去的老太爷在外头和一名异邦的女子生的,老爷心慈,不肯让沈家的骨肉落到了外头,才亲自去抱了回来。”
  
  胡雅听着点了点头,这些她也都是听说过了的。
  
  “还不只这些,离国的规矩,是不准和外邦通婚的,老爷这般做,也是冒了大风险的,”张妈想着沈老爷的亲厚,又多说了几句好话。
  
  “刚抱回来的四爷,也和这会儿的小少爷般,生得很是可爱,”张妈那会儿也还是个小童,依稀只记得一些。
  
  沈四爷小时还好,不觉得府里的那些闲话,后来大了,听了些风言风语,再加上老太爷夫妻俩也过世了,沈老爷接过了家业,日渐忙碌,他一人在了府中,也是吃足了下人老奴们的嘴脸。
  
  “那;主母是何时进来的?”胡雅咬着唇,低声问着。
  
  “赵迢刚进来时,”张妈语气里多了阵嫌恶,“看着到还是个本分人家,她只长了四爷五岁,年岁相似,青年男女,又都是情窦初开的年龄,走得近了,就出事了。”
  
  沈老爷知道了事后,就将沈四爷送了出去。四爷再回府时,主母已经跳荷塘死了,就留下了个小少爷。
  
  “张妈,”胡雅听得一惊,“你的意思是说,小少爷是。。。;”
  
  “小夫人,”张妈扑通跪在了地上,“您别说。。。别说出口。”
  
  这就难怪,沈老爷对沈少恬并不亲厚,他要怎样的肚量,才能将他人的子嗣养在了膝下。
  
  想起了今个早上的事,胡雅又哭了出来,张妈也是慌了,以为她是因为四爷的事伤了心,只有胡雅自个儿才知道,她是觉得对不起沈老爷,真真切切的。
  
  一个人,经历了两次相同的背叛,竟还要劝着她,哄着她。
  
  “我要去找老爷,”张妈依旧还是跪在了地上,胡雅也顾不得和她拉扯,洗了把热水脸,就要往外赶去。
  
  “小夫人,您等等,”张妈先前见沈老爷急急找了四爷过去,也不知谈好了话没有,万一胡雅随便冲了进去,可是不好。
  
  “等不得了,”胡雅抓起了斗篷,胡乱抖了抖,披在了身上,再等,怕是沈老爷要将话说白了。
  
  从了他早上的安抚中,和那句“阿爸”里头,胡雅明白了过来,沈老爷是真将她当作了亲女儿来疼了,他此时找沈卿源,怕是要将她托付出去了。
  
  “我要伺候着老爷,”胡雅抬了头来,泪未干,眼神异常坚定,她的嘴边又有了笑意:“一辈子。”
  
  沈卿源,再是美好,却只是镜中花,水中月,幻眼而过了。
  
  她走得很是坚定,也不顾雪后的路面光滑,小跑了起来,几日都未曾梳过的发,披散了下来。
  
  腊月的雪,落在了身上,却不是刺骨的冷,而是热意。
  
  东厢房的门还是虚掩着的,胡雅推开了门,看着地上的茶盏,想起了这几日都没差人换了茶水。
  
  沈老爷趴在了桌案上,旁边搁着一壶酒,碧绿的壶身,细长的酒颈,映衬得他的发又铅灰了几分。
  
  “老爷,”胡雅振了振声音,往前走了几步。
  
  房中一片阴冷,地上的狼藉提醒着胡雅,先前房中定是经历了场不小的争执。
  
  “小夫人,”张妈也跟了进来,她跑得有些气喘。
  
  胡雅站在了沈老爷的身旁,看着那壶酒,“大夫说了,您要禁酒几月,您又是忘记了。”
  
  她接过了酒壶,却看到了两个酒杯,杯中的酒水中未涸,化不开的红色,似蔷薇般妖娆。
  
  杯子固在了胡雅手中,她的眼落在在了那副停止了起伏的肩膀。
  
  “老爷,”张妈走上了前来,叫了一句。
  
  “阿爸,”胡雅丢下了酒壶,哆嗦着叫了一句,没有回应,永远没有了回应,
  
  沈老爷,死了。




☆、丧 痛

  沈卿源当日就被官差拘走了,和沈二爷的破口大骂和沈三爷的垂头丧气不同,他一脸的淡然,人群中,也不见胡雅的身影,唯独沈少恬在奴仆的看护下,被问了几句话。
  
  自始至终,沈卿源都闭着眼,不再看身后红肿着眼的那群小妾。
  
  沈老爷是中毒而死的,他身旁搁着的那壶酒里被人下了鸠毒,而沈卿源院中养得那只色彩很是鲜艳的雀儿正是鸠。东厢房的小厮们也一口咬定,最后一个出入沈老爷房中的人,是沈卿源。
  
  四爷院中的小妾哭闹着,说四爷怎会害了老爷,他们可是亲兄弟。
  
  沈二爷肥腻腻的脸上,多了两行泪,他往地上唾了几口,“什么亲兄弟,就是一黑心狼。”
  
  沈三爷将自个儿锁在了香火房里,哭了一夜,他的老哥为了沈府耽搁了一世,却落了个如此的下场。
  
  新年的喜庆氛围还没散透,沈府里就架起了丧棚。沈二爷在灵柩旁守了一夜,第二日就将沈三爷请了过去。
  
  陈刘氏说是天冷,身子骨经不住冻,佟氏则是有了身孕,也推说着跪拜不得。
  
  二爷的院里,就由着个周嬅代着,跪在了灵堂上,天寒地冻的,周嬅连硬挤出来的泪都是凉的,她幸灾乐祸地看着胡雅。
  
  丧棚里头,不时有冷风灌进来,胡雅的身子仿佛成了根冰柱儿,不曾动过。
  
  沈府的仆人都说,小夫人是个冷清的性子,老爷待她很是亲厚,她却连泪都不曾落过一滴。
  
  已经是一天一夜了,胡雅都是跪在了地上,一身的素槁丧衣,麻质的白衣,衬得她的脸色也是白惨惨的,没个人气。
  
  唯独张妈觉得不对劲了,胡雅别说是饭食,连滴水都没进过。
  
  她整整愣着,脑中一片模糊,旁边的张妈说的,她也都听不见了。
  
  周嬅劝了几句,她也听不进,佟氏也挺着肚子,在了她耳边说了几句,她也无甚反应。
  
  单薄衣裳,根本是挡不住风,披在了她身上的裘披,一次次滑落在地上,张妈守在了她身旁,也已经一日一夜了,到了半夜,张妈熬不住了,打起了瞌睡。
  
  烧纸钱的盆里燃着,漏出了几个星火,胡雅的脸上带着层红晕,她浑然不知着,身子一倾,眼看额角就要撞上了火盆。
  
  落下去的身势止住了,落在了一副臂弯里,干涩的流不出泪来的眼,她的鼻端透着热气。
  
  若不是那几道鼻息,他真以为她已经死了,沈查子盯着怀里的胡雅,只见她眼神涣散,没了凝聚点,身上也是冰冷冷的。
  
  他扯开了衣襟,将她整个人塞进了怀里,许久许久,直到她的身子恢复了昔日的温暖。
  
  口中被硬灌入了一些苦辣的味道,胡雅呛了起来,刚要斥骂,身后一阵怪风,灭了堂前的烛火,原本正要醒来的张妈又再度昏睡了过去。
  
  “胡雅,”灵堂里沈查子漆黑的眸里闪着晶亮,“他死了,你也跟着死了,不成,我不许,更不准你这么糟蹋自己,”他有些气急了,将她扭了过来,她的唇因为去了水分,泛起了些皮,他喂了几口,都被她推开了,情急之下,他的唇覆了下去,顾不得两人唇间的那股刺疼。
  
  沈查子的唇很软很热,硬是往她口里灌了水,她被迫着咽了几口,然后呜咽着,排斥着沈查子异常滚烫的胸膛。
  
  “走。。。”她的手消瘦了不少,握在了手间,越发显得娇小。沈查子看了看那个刻着“沈沐”名字的牌位,又将胡雅抱得更紧了些,眼中闪出了些蓝光。
  
  “胡雅,”外头传来了阵孩童的哭闹声,被惊动了的两人,齐齐往了外头看去。
  
  “恬恬,”胡雅原本涣散的眼,又凝聚了回来,沈查子看出了些端倪,立刻闪了出去,融进了夜色中。
  
  沈少恬虽是还不懂得为沈老爷的死而难过,但和两年前刘奶娘死时相比,他已经隐约知道了死是个极避讳的词,这几日,他见胡雅也是浑浑噩噩的,晚上睡下时,多嘴的婢女更说了句:“看看小夫人的样子,可别是跟着老爷一起去了。”
  
  他就留了个神,趁着婢女们都下去了,自个儿摸了出来。
  
  黑灯瞎火里,在机上那些白影幢幢的丧事灯笼,他穿得也单薄,刚走到了回廊里,又不小心摔了一跤,就哭了出来。
  
  他又想起了沈老爷是不喜男子哭闹的,就压低着声音,抽搭着,嘴里叫着“胡雅。”
  
  胡雅被沈查子灌了几口水,也是回过了些神啦,她摸爬了起来,寻到了外头,就见了沈少恬摔在了一旁。
  
  沈少恬见了胡雅,哭得更大声了些,两人互相望着,一个是跌得全身雪泥,一个是单薄的和个纸片人儿似的。
  
  半晌,胡雅才说了句:“你可是饿了,我带你去膳间。”
  
  膳间里,升起了豆大的油灯,桌上还摆着些贡品,锅里炖着盅汤。这几日,张妈怕胡雅再不进食,就要糟了身子了,就命着膳间,时刻炖着点热粥,以备不时之需。
  
  沈少恬并不饿,他知道胡雅已经几日不进米水了,也不顾汤盅烫手,手忙脚乱的给她端了过来,又用了个小碗盛了出来,学着平日婢女的样,给她呵起了气来。
  
  胡雅看着灯火下的沈少恬,他圆实的脸上,因为先前的那一跤,擦出了几道口子。他可知道,养育他多年的沈老爷已经去了,而他的亲爹爹这会儿正在牢里。
  
  猛一激灵,胡雅想起了先前的那个怀抱,那双蓝色的眸子,“难道他不是沈四爷。”
  
  她摸了摸唇,上头带着的不是属于她的气息,刚才入口的那几口水。。。
  
  “胡雅,你快吃,”沈少恬将碗塞在了她手里,眼巴巴地看着他,那双眼在了灯火下,也带着幽幽的蓝色。
  
  难道,沈老爷不是沈卿源害死的,胡雅吃了几口粥,看着有了些笑意的沈少恬,事情有些蹊跷,沈老爷究竟和沈卿源说了什么,那酒。。。又是怎么回事。
  
  看来,她必须去见一趟沈四爷,问个究竟。




☆、探 监

  省城的牢房里,没有胡走乱窜的老鼠,也没有馊饭剩菜的气味,沈卿源更没有一副面黄肌瘦的落魄样。
  
  眼前的沈家四爷,只是换去了平日里色彩亮丽的华丽宽袍,穿了件齐整的棉白色的囚服。
  
  冬日里没有治丧用的菊,胡雅佩了朵雪梅,站在了冷清的牢房里。
  
  唯一让沈卿源有几分牢中人味道的是他手脚上的两副枷锁,离国的刑律并不严明,但对了弑兄这样的大罪,却是整治极严的。
  
  几十根木栏后,那双眼波澜不惊,沈卿源听说有人来探监,也并不吃惊,连日来看他的人并不少。
  
  省城的歌舞姬妾,院中的妾侍婢女,络绎不绝,来探他时,都是一副悲伤莫名的神情,仿佛他就是个将死的人似的。
  
  他这副壳,早在了十余年前就已经是空的了,好不容易因为赵迢而多了分生机,却也在了那一年的冰天冻地里,僵死掉了。
  
  见了皱着眉头看着他,脸消瘦了不少的胡雅时,他生了个念头,“你的憔悴是为了沈沐还是为了我,”他说话时,还是那副无赖的调,此时的沈家四爷,依旧还是那个桃红柳绿中,提着鸠鸟,不羁地叫着“小嫂嫂”的人。
  
  若是没有那几根牢木,胡雅的手掌已经落在了沈卿源的脸上。
  
  她为何会对这个男人动了心,是因为那一曲意乱情迷的舞,还是因为那一夜的密室。
  
  “北厢房的密室?”胡雅转过了头去,问了一句。
  
  “你!”石板上传来了阵铁链拖动的声音,沈卿源激动了起来,跩着链子扑到了牢门前,一把扯住胡雅的衣袖,眼里带着凶光:“不要再说了。”
  
  北厢房的密室,她又怎么会知道,难道是沈沐告诉她的。胡雅的手指被他掰住,感觉到了锥心的疼。那里,是赵迢和他幽会的地方,沈府上下,除了沈沐的那一次意外闯入,再无他人知道。
  
  “你都知道了,”见胡雅吃痛着,却不肯呼了出来,沈卿源才松开了手,他的眼中因为怒意,生出了蓝色,“少恬的事,你也知道了?”
  
  胡雅又避了几步,沈卿源盯着她,沈沐即便是死了,也要袒护着他的小夫人,这算是拽住了他的把柄么,即便如此又如何。
  
  沈卿源扯了扯身上的囚服:“小嫂嫂,或者我该改口了,本来的四夫人?可惜你的夫君我就要死了,你尚未过门就要守了活寡?”
  
  “四叔,”胡雅截断了他的话,近乎是咬牙切齿地说了出来,心中的疼阵阵刺来,在沈老爷那日唤她做女儿时,她就认定了,无论是何时,她都是沈沐的女儿,沈少恬的姐姐。
  
  “是你害死的么?”问出这句话,异常艰难,在这世上,真心疼她爱她的那个人已经去了,胡雅哽咽了起来,是沈老爷在了她最需要人关怀的那一刻,给了她一个温暖的怀抱。
  
  又是一阵链条拖动的声响,沈府里,还当真是有人为他的死哭的,沈卿源坐在了角落里,铺在了身下的干草摩擦着他的四肢。
  
  “我恨他,”沈卿源将头埋在了膝里,五官痛苦地纠在了一起,“恨不得他死。”他的拳头锤在了地上,磨破了些皮,却不见血。
  
  沈沐,给了他锦衣玉食,给了他衣食无忧,沈沐,也是他,夺了他所爱,残了他的心。
  
  “今日,我本不该来看你,”沈府里的人,除了四爷院里的人,没有人肯来探他。
  
  沈二爷更是落井下石,说他是狼子野心,沈三爷并未多话,却也是对他很是唾弃。
  
  “直到,少恬拿出了这根鸠毛,”胡雅从怀中取出了一根鸟毛,松石绿上,还带着点翡翠金,和沈卿源一直提在了手上的鸟笼里的鸠鸟的颜色一模一样。
  
  沈四爷醉心鸟雀,待鸟雀却比待女子要专情的多,他养得那一笼鸟,前后虽是换过,却都是一笼鸟。
  
  “大夫已经验过了,那不是鸠羽,”胡雅将那根羽放在了牢前。
  
  这根“鸠”毛是沈少恬讨来的,也是费了好些功夫,所以一直珍藏在了身旁。
  
  “孩童玩得东西,又怎能带毒,更何况还是沈少恬手中玩的,”胡雅叹着气,张妈只以为沈卿源来“落鹜院”来得频繁,是为了她,实则却是为了沈少恬。
  
  世上,又怎会有不爱子女的父母。
  
  “孩童玩得东西,又怎能带毒,”沈卿源的声音听着很是怪异,他的眼角带出了湿漉,依稀记得那个远远看着他的男人,走了过来,手里提着一个金丝笼,里头跳着只色彩斑斓的鸟儿。
  
  “鸠鸟,”刚入了沈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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