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栖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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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栖枝- 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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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雅于是将狐烟曾说过的“情人泪”转述了一遍。
  
  沈查子站了起来,眼往了千流沙的深处看去,“传说以前此处住着一群狐狸。狐狸历来是群居的,雌雄不拘,其中有一只狐狸却对外来的人动了真情,而它遇见的又是一名负心人。狐狸一直流着泪等着,直到它泪尽了,那人也没有回来,泪凝成了沙,就成了千流沙。”
  
  “这片沙漠,还真是孕育了不少传说,”胡雅言神闪烁,伫立在沙丘上的沈查子看着她的眼神有些不对劲了。
  
  “传说终归是要告诉我们些事的,”沈查子走近了几步,挨在她耳边说道:“狐狸动了情,那就是一生一世,忠贞不已。”
  
  他说话的声音拂过了她的发,惹得胡雅有些发燥,连忙退了一步,身子没来由一烫,一种火烧般的感觉爬上了心头。




☆、重 夜

  听了那个让人很是感伤的传说后,胡雅睡得并不安妥,身后沈查子的鼻息似有若无。
  
  夜间,两人落脚的沙丘后,传来了一阵兽啼声,窝在了沈查子怀中的小狐狸支起了耳朵,很快就跑进了沙原里。
  
  胡雅听了动静,还想跟着跑了出去,却被沈查子叫住了。
  
  “没了小狐狸,我们怎么走出去,”千流沙危机四伏,一路过来,兽骨尸骸遍地而生,靠得人力,想走了出去,当真是千难万难。
  
  “天明时分,它就会回来了,”沈查子翻了个身,天边一颗亮星闪耀,“更何况,你过去做什么?”
  
  沙丘后头,兽啼不绝于耳。“我。。。”胡雅往了黑暗中还带着沙光的连绵沙丘。
  
  “这个时节,是公狐求偶的季节,”沈查子身下的沙折射出他的背影,宛若沙雕。
  
  “原来是只母狐狸,那就难怪了。”胡雅想着小狐狸白日走得累了,就蜷在了沈查子的怀中,鲜少和她亲近。
  
  星光之下,她辗转了片刻,沙风一夜未停,似有人在耳边吟唱,昏昏沉沉中,她又闻到了那股好闻的枫叶泥的香味,簌簌落下的无边红叶后,一名丽人的背影倚树饮泣低诉。
  
  胡雅走进了几步,正欲看清女子的模样,却见了那具美人身后,血肉模糊,狰狞一片。尖叫声划破了睡梦,她睁开眼,沈查子立刻翻坐了起来。
  
  手因为惊慌而陷进了沙土里面,硬沙磕进了指甲中,手及处,唯一能碰触到的活物就是沈查子了。耳边飘着他的安慰声,一声声,抚平了噩梦掀起的波澜。
  
  身下的女子已经睡了过去,她的身上还带着因为梦靥而生的冷汗,身子有些发颤,沈查子的心底一阵柔软。他的手褪开了的衣裳,比月色还要皎洁的肩裸了出来,落在了沙地上的身影骤然高大了起来,背后闪现出了玫瑰色,一幅图像时隐时现。
  
  怀中的胡雅感觉到了温热,手不自觉攀上了他的腰,原本少年般纤细的腰身,此时却让她搂抱不过来了。
  
  睡梦中的胡雅不悦地拧起了眉来,感觉到了身前原本柔软的男子变成了块硬邦邦的疙瘩。
  
  沈查子将她抱在了怀中,风沙被他阻隔在了身后,吻烙在了胡雅的脖颈间,看着天边就要隐去的星辰,低语着:“已经是一月有余了,在北山村的那些人也该是差不多了。”
  
  ……
  
  胡雅并不知道,在她离开千沙窟的那一日,狐烟也带着一对贼匪往“北山村”赶去了,而北山村中的人,此时已经是生不如死。
  
  沈少恬地望着对面的三人,眼中是一阵迷乱。他看见了什么,他想闭上眼,却又不敢闭上,若是闭上了,他是不是就会和张妈还有那名护院一般再也醒不过来了,死原来是这般的。
  
  村民将他们关进了一间小房子里,没有光线,像鼠窟似的黑屋子,什么都看不清,但手所能碰触到的每一个角落,都能摸到蛇虫鼠蚁。
  
  进来时,长发人就“好心”地提醒过他们,里头的爬虫是没毒的,所以就算被咬上一口也是不碍事的,不过记得不要大声嚷嚷,因为蛇会钻进嘴里来的。
  
  在进来的第三天,他就见那名看着很胆大的护院疯了,他在黑暗中摸爬滚打,被蜂拥而上的蛇绞死了。
  
  然后是张妈,平日看着默默不语的她,在第五日时,摸索着到了他的身旁,冲着他磕了几个头,然后撞向了墙壁。
  
  在她磕头的时侯,他想说,“你莫要磕头了,过来抱抱我,我很怕。”可是他没有说话,因为他怕蛇真的钻入口中来。
  
  地上的那两具尸体在了蛇虫鼠蚁的噬咬下,应该没了形状。
  
  后来,有人进来了,点起了灯,他就看见了张妈的尸体。
  
  点灯的频率越来越频繁,他却越来越不想看了。
  
  地上的尸体逐渐变成了发和衣裳,摊在了地上。
  
  “北山村”的人也不打算让他轻易死去,每日都会送进来两碗粥,一碗给他,另一碗,给周嬅。
  
  他没死,周嬅也没死。他没死,是因为他要等着胡雅回来。有时候,他宁可胡雅不要回来,因为,他不要让胡雅看见如此的自己。
  
  缩在了角落里,和吐着信子的蛇一起,看着对面丑陋的景象。
  
  每次点灯的时候,他都会看到如此的一幕,男子的喝骂声和女子的浪叫声。
  
  周嬅也没有死,她对生的理解,如今只剩了那些赤条条的男人。北山村有多少人,她并不知道,她只知道,比起那些冰冷冷的蛇蚁,她更喜欢,身上的那些男人。
  
  无论他们是沈二爷那般的让她恶心的男子,抑或是年迈的老者,点灯的那一刻,是她最开心的一刻。
  
  这些日来,她不仅没有憔悴,反而越发妖艳了起来,她的身上,永远散着最诱人的红色,嘴间,时时哼出了磨人的叫声。
  
  仿佛一辈子那么久,沈少恬再见到光亮的那一刻,已经是麻木了。
  
  他闭着眼,等着那一阵阵龌蹉的声音,耳边,听到的,却是另一阵声音。
  
  一个高挑的女子站在了他的身前,迟疑地看着已经没了原本珠圆玉润模样的沈少恬,“你可是沈少恬。”
  
  他想点头,却不想承认他是沈少恬,索性就闭上了嘴。
  
  狐烟居高临下的看着那名少年,眼中的怜惜让沈少恬不肯再多说一句话。
  
  他此时的模样,狐烟心中叹着,和曾经的大当家一模一样,只是,明明知道会如此,大当家为何还要这个还是半大的孩子,经历这般的磨难。
  
  之后,除了那一句话外,他就不言不语,一直到,一直到,他再度听见了那声熟悉的“恬恬”。
  
  出了那间小屋子后,那名被沙匪叫做“二当家”的高挑女子才告诉他,囚禁了他们一个多月,葬送了张妈和护院的宅子,是沈宅。




☆、幼狐舔血

  “这些人,怎么办?”狐烟已经是一日内第三次找沈少恬搭话了,这名已经换了衣裳,表面恢复成了曾经沈府小少爷的少年,让她有些摸不准。
  
  原本以为回应她的,还会是一阵沉默,哪知,沈少恬回答了,虽然只有一个字,但这一个字说出来的同时,他眼里的那种神情,让狐烟这般经历了风沙大漠的人都不寒而栗:“杀。”
  
  这孩子,也有当千沙窟大当家的能耐,狐烟笑了起来,她头一回低□来,看着少了几分稚嫩,老成了些的少年,“你尝过了血的味道吗?”
  
  千流沙这般的地方,没经历过生死,有怎能存活下来,少年的眼中,多了分渴望,对杀人的渴望。
  
  一个多月了,小房子带给他的那种压抑感,需要一样东西来破除,而血无疑是破除那一阵靥色的利器。
  
  所以,当沈少恬第一次举起残月形的狐刀时,眼中弥漫的是猩色,沙土漫成了红色。
  
  长发人的头颅落地的同时,他搐了搐,狐刀转了个方向,指向了沙匪处,刀身的血还没滴尽。
  
  狐烟往人群中一看,目光落在了周嬅的身上。
  
  “她?不该是你的人么?”没有理会周嬅抖若秋叶的可怜样,狐烟示意着沙匪将人推出来。
  
  都死光了,沈少恬嗜血的眼神中,只余下了周嬅那具不着廉耻的胴体,她若活着,那间小屋子就会继续笼罩在他的脑中,一直不肯散去。
  
  “小少爷,您不能杀我,”获救的喜悦并没有持续多久,周嬅乞求着,“您忘记了,我是小夫人的人。”
  
  胡雅么,沈少恬想起了刘奶娘死去的那个晚上,将他护在了怀中的那人,若她还在,他就不会这般冷了,为什么,他要到“北山村”来,这究竟又是为什么。
  
  “都说舔血是公狐成年的第一礼,”狐烟在旁说道,“我知道,你这会儿心中一定有很多疑问,就留些活口给你吧。”
  
  
  
  这一回,沈查子没有骗她,他们是出了千流沙,只是,北山村却不见了。
  
  当真是不见了,胡雅无论如何都不肯相信,明明,那块村碑还立在了原处,连村口的一棵酸枣树都还立在原处,唯独圈在了村栅栏里的“北山村”不见了。
  
  沈查子没有骗她,他口中所说的千流沙外的村落,是异地而生的,竟也是真的。
  
  “那为何村民不离开此处,离开这个莫名其妙的千流沙漠,”胡雅听从了沈查子的话,顺着来时的路往回走,找了间沙漠边缘的茶水铺子。
  
  “因为他们走不出那座村子?”烧茶铺子的一名老人答了她的话,“听说‘北山村’村的人,生来就是供胡域的人奴役的,胡域灭了之后,里头有些人以为可以逃了出来,谁知,有些人死在了大沙漠里,有些人则暴毙而亡。”
  
  “既然逃了也活不得命,还不如,在里头老死。就因为这般古怪的习俗,所以“北山村”里,住得都是疯子,”烧茶的老人给两人沏了杯茶,“胡域兴旺的时候,向北山那般的村子有好几百个呢,到了这会儿,或是被掩在了沙里,或是满村害了病死绝了。”
  
  “这些事,外边的人都知道么?”胡雅此时才知道,沈二爷当真是不安好心,说什么上香还愿,简直是让她们来送死的,也不知少恬他们现在如何了。
  
  “哪能知道,”烧茶的老人驮着个罗锅背,弯腰在炉子旁烧着火,碎碎念着,“我也只是说给你们听听而已,这秘密也就随着我老人家一起入土了。”
  
  “那我们该怎么办,”胡雅心里有些发急,“我们是因为有小狐狸引路才走了出来,得想个法子找到北山村,救出少恬他们才成。”
  
  “等着就是了,”沈查子喝了几口茶后,摸出了那把小弯刀,在桌面上刻了一刀,“老人家,你怎么不说,‘北山村’那般的‘狐牲村’过阵子又会飘回来的,”当狐狸要享用他们的供品时,最喜欢到了原处觅人。
  
  没有法子的法子就是,胡雅选择了相信了沈查子的话,得了烧茶老人的允许,他们在茶庐旁搭了个草屋,住了下来。
  
  在沈查子的那把小刀刻下了第九十九道刀痕时,他停下了刀来,叹了口气,看着胡雅蹲在了老人的身旁,帮忙往灶台里塞着柴。
  
  “我们该走了,”沈查子掸去了落在了胡雅身上的灶尘,“‘北山村’回来了。”
  
  “你怎么知道的?”胡雅看着前头无垠的沙漠,并不见什么风沙。
  
  “母狐狸告诉我的,该是过去了,”沈查子似在开玩笑,逗弄着她。
  
  想起了那夜公狐求偶时的情景,胡雅啐了一口,嘴里骂道:“你就是十成十的一只公狐。”
  
  身后的那间茶庐里,灶台的火已经熄了。那名罗锅老人看着前头的两人一狐,摇着头:“永远没个茶客的茶庐又摆着做什么。”
  
  北山村的石碑外,果然是又见了昔日的山村景象。才站在了外头,就可以见了那个水井,连那口水桶也还摆放在一旁,村中依旧是房门紧闭。
  
  走了几步之后,胡雅又停了下来,村口的栅木外,拴着的正是那匹浑身没有一根杂毛的雪骆驼,正悠闲地啃着沙地上为数不多的草根。
  
  “来迟了,”胡雅心底暗叫不妙,但见村落里,几间房舍间,有炊烟几缕,袅袅而起,一副古村和融的景象,又不似有沙匪洗劫过的模样,心里又安了几分。
  
  “来得刚刚好,”沈查子点头轻笑着,见胡雅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刚是吃饭的时辰。”
  
  前头传来了阵击打声,狐烟的责骂声飘进耳来,胡雅奔到了前头,就见了沈少恬赤着膊,手中举着一把木剑,劈向了身手很是矫健的狐烟,一击而中。
  
  长高了许多的少年,心无旁骛,原本净白的上身在日晒下,显出了铜色,身前的狐烟的闪躲已经不如前些日那般敏捷了。
  
  “中”,他心底数着,是今日的第三次了,正欲再度出击时,身后有了异动,他木剑迅速移动,正欲击中来袭的物体,一阵熟悉的香气飘了过来,他怀中一暖,“恬恬”,那个许久未曾拥着的温暖怀抱,又回来了。




☆、宅

  让胡雅很是诧异的是,沈少恬立刻挣脱了她的怀抱,正色看着她,只待眼光都晒得两人都要焦了,他才回过了神来,用了嘶哑的声音唤了句:“胡雅。”
  
  如果沈少恬在几月间蜕了层皮般成了另外一个人的事,胡雅一时还接受不了,那当她看到了张妈和护院的墓碑时,她不得不相信,这几个月来,沈少恬和周嬅经历的事,是不能用言语可以说清的。
  
  初来时,还是整整齐齐地一队车马,再来是,却变作了几捧黄沙。许是沙漠里太旱了,胡雅连泪都流不出来了。
  
  她在张妈的坟前,磕了几个头,干燥的沙刺疼着她的额和心。
  
  夜间,胡雅正想去找少恬问清楚这几个月来的事情时,就见了周嬅在了他的房中。
  
  房中,带着股周嬅的脂粉味,胡雅一眼就瞥见了床上凌乱的被褥,她喉间有些发干,一时说不出话来。
  
  笼着防沙罩的油灯,还是扑进了几只蛾子,胡雅觉得脚下有些无力,诺了半天,也憋不出一句话来。
  
  “小夫人,我跟了小少爷了,”周嬅扣好了身前的衣襟,水蛇般的腰身晃在了房中,空气中还嗅得出男女欢爱的气味,“您不在的这三个月里,小少爷夜夜喊着冷,所以,我就宿了进来。”
  
  “他才只有十二呀,”胡雅艰难地说出了字眼,看着默默不语的沈少恬。
  
  褪去了青涩孩童味的脸上,已经少了圆润,他的鼻眼在灯映下,显出了刀刻勾划般的棱角,经历了人事的男子,才该是名真正的男子么。
  
  “我爹爹在十二岁那年,就已经遇上了我的娘亲了,”沈少恬摊开了手,由着周嬅替他穿上宽袍。
  
  “胡说,老爷明明是在四十的时候,才娶了夫人,”胡雅别开眼去,看着明晃晃的油灯出了些青烟,熏得她鼻尖发酸,她绝不能让他知道,他是沈卿源和赵迢乱伦的产物。
  
  “告诉你个秘密,”沈少恬推开了周嬅,走近了胡雅,嗅到了那阵子香味,他眯起了眼来,看着已经比他矮了小半个头的胡雅,“我只告诉你一个人知道。”
  
  灯影晃动着,周嬅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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